《贵嫡》 第1章 重生 夏夜炎炎,即便已经深夜,暑气仍是顺着窗棂往内涌,叫人心浮气躁。 梆子隐约从远处的墙院外传来,更夫喊着一成不变的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台面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明亮的光与阴冷潮湿腐臭,蛇虫鼠蚁遍布的暗室形成强烈对比。 “你考虑得如何了?” 身后的声音换回张汐音的神智,她有些恍惚,这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目光所及,手里是手绷绣帕,绣花针。 张汐音缓缓的将绣花针扎入绣面,针尖穿过绣帕刺入指腹。 指尖疼痛袭来,张汐音冷眸微眯。 这是……真的? 她回来了? 还未等她从惊愕中回神,身后的男人往前几步,面色难看的沉声道:“你我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对你没有半点感情这你是知道的。纵使你容冠长安,柳絮才高,却并非我所爱。” “菀菀与我本是青梅竹马,若非父母定下这门亲事,这侯府少夫人自该是菀菀的,是你抢了这少夫人的位置。如今,菀菀她不惜自毁清白救我一命,我许她平妻身份理所应当,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熟悉的声音入耳,令人作呕。 是周易宏那个畜生。 张汐音回头看去,烛光下,周易宏就站在那里,眉眼里是熟悉的厌恶,无情。 与她临死前的那张脸重叠。 ——周易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轻飘飘的一句:“把她扔进去。” 酒瓮 被抬起,从高墙扔下破碎开来,她倒在碎瓦片里,看着那些恶犬扑来。 没了手脚的她动弹不了,看着恶犬撕咬自己残破的身躯,耳边响起的是李悦菀那嫌恶的声音。 “咦,好恶心啊,宏哥哥,我们回去吧,姐姐家的那些嫁妆我们还没有清点呢。” “那就不看了,没得污了菀菀的眼睛。” 畜生,畜生—— 张汐音捏着绣花针的手微微颤抖,她狠狠的咬着牙根才能控制住没有将手中的绣花针刺入周易宏的喉咙里。 她咬着牙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周易宏面色一沉:“你……” “滚。” 张汐音吼了出声,抬手一挥,桌面上的东西全部被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易宏吓了一跳,还要再说,门外,定安侯夫人陈氏进门将他拉了出去。 “娘,她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脸怒意。 陈氏推着周易宏往外走:“宏儿,你刚回来就跟汐音说这些,她自然接受不了,你先出去,让汐音冷静一下。” 周易宏冷着脸,甩袖出了房间。 陈氏见儿子离开,回头:“汐音,若非那姑娘不惜污了自己的清白救下宏儿性命,你如今已是守了寡,你……好好考虑吧。” 吱呀—— 房门关上了。 张汐音满腔的恨在此刻完全迸发出来,抓起旁边的东西砸在地上。 哐当的碎裂声不断的响起,房门外,陈氏眉头皱了皱,她抬手掩嘴藏着眼里的嫌弃,对守在 门口的婢女提醒道:“好好看着少夫人,别让她伤了自己。” 婢女屈膝应是。 房内,张汐音砸了满屋东西,发泄一通才冷静下来。 汗水顺着颊边滴落,张汐音疲惫的喊道:“香叶。” 房门推开,香叶进门,看着满地的东西眼里都是震惊,她从小陪着姑娘长大,从未见姑娘这般……生气失态。 她心疼的上前:“姑娘,您还好吗?” 张汐音看着面前的香叶,心中传来一阵疼痛。 前世她病重,香叶去帮她找大夫却被溺死在荷花池里,捞上来还被诬陷是偷了侯府的东西,连一张草席都没有就被扔去乱葬岗。 张汐音眼眶通红,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香叶,我想沐浴。” 香叶忙道:“姑娘,香叶去让人备热水。” “不要热水。” 张汐音说道:“要冷水。” 香叶顿了一下,立刻道:“是。” 冷水很快备好。 张汐音没让人伺候,穿着里衣坐在浴桶里,凉凉的水浸身,头脑更加清醒了。 清醒,那些记忆便更加清晰。 张家历代都是皇商。 到了祖父和父亲更是被提为官商,官拜二品和从三品,哥哥十六岁便已经是金科状元,母亲掌管宫中一切首饰、布匹等采买。 在在显示,她家有钱。 她会嫁给周易宏,是因为父亲五年前在强盗刀下救了定安侯老侯爷,老侯爷便以报恩为由上门提亲。 为了亲事能成,定安侯还进宫请皇后做媒。 本以为这会是 一门好亲事,却终究不过是一场阴谋。 她被八抬大轿抬进定安侯府,周易宏却连盖头都没掀,就被一道圣旨派去了边城。 一去两年。 这两年,她掌管侯府所有事物,才发现侯府看似光鲜,其实内里已经亏损严重。她用自己的嫁妆将所有空缺补上,赚钱养着整个侯府,让侯府一家过上奢靡无忧的日子。 两年后回来,周易宏带回来一个女子:李悦菀。 周易宏要让李悦菀以平妻的身份进府,她自然不可能答应,毕竟他们的婚事皇后娘娘也有参与。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两年来对她关怀备至的侯府老夫人,竟然亲自进宫去询问了皇后。 更离奇的是,皇后下旨让她同意此事,跟李悦菀好好相处为侯府开枝散叶,并言明,不可和离,也不能休妻。 她当时虽觉得皇后对她和周易宏的事过多干涉,却找不出具体缘由。 直到她身体日渐虚弱,被关在后院才知道真相。 李悦菀,竟是皇后的亲生女。 而周易宏和李悦菀青梅竹马,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皇后要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谋一个富贵人生。 周易宏他们做这一切,为的就是钱。 而她最是合适,因为张家有钱。 李悦菀来了侯府之后,她厌恶周易宏不愿与他同房,又没办法和离,便把心思放在生意上,又管着侯府大大小小的琐事,以为这样也好。 那时,侯府上下对她确实很是好,嘘寒问暖 关怀备至,李悦菀更是殷勤,早晚问安见礼从未断过,说把她当亲姐姐看待。 她一开始还有些警惕,直到李悦菀生下儿子,抱来给她。 李悦菀说:“以后这孩子就是姐姐的亲生儿子,姐姐,妹妹是真心想要跟你做姐妹的,请你相信我好吗?” 第2章 真相 那时候她以为,李悦菀能把自己十月怀胎生下能继承侯府的嫡长子送给她,想来是真心想与她做姐妹。 她虽然拒绝了孩子,却也开始对她有了好脸色。 李悦菀对她更是关心,早晚给她送补身子的药膳汤。 李悦菀很聪明,每次都陪着她一起喝。 慢慢的,她的身体开始不好,找来的大夫只说是劳累过度。 直到祖父意外摔倒离世,祖母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父亲和母亲被弹劾贪污敛财杀人。她急火攻心吐血病倒,才知道是中毒了。 她没办法出侯府,香叶死后她在侯府的人都被收买了。 爹娘哥哥锒铛入狱,她又病得卧床不起,侯府的人这才露出真面目。 李悦菀坐在床边,拿针扎入她指尖,恶毒的笑道:“姐姐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你的爹娘和哥哥秋后就要问斩了呢,还有四天……咔嚓,脑袋就都没了,哈哈哈……” 她气得从病床起来,打了李悦菀一巴掌。 李悦菀捂着脸靠在周易宏怀里问道:“宏哥哥,把她做成人彘怎么样?” 周易宏抱着李悦菀宠溺道:“她敢打你,那就做成人彘,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 她被砍去手脚做成人彘,剃光头发,割了舌头,喉咙被烧红的铁烫坏,甚至整张脸都被毁容。 李悦菀让人把她塞到酒瓮里,藏在马车拉去刑场,让她亲眼看着爹娘和哥哥被砍去头颅,看着嫂嫂自刎。 李悦菀 说:“我的母亲是皇后,我才是最尊贵的嫡长公主。皇宫那个太子啊,不过是我娘从宫外找的贱民,是我娘坐稳皇后之位的工具而已。” “当年就是老侯爷他们帮着我娘换的,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毕竟妹妹我啊,也不想让姐姐到死都稀里糊涂的,多可怜是不是?” 这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 看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李悦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道:“哦,有一件事倒并非是算计好的,是你爹对老侯爷的救命之恩哦!若不是你爹救了老侯爷,我们或许也不会盯上你们家。要怪,只能怪你们家太有钱了,活该被盯上。” 救人却换来一句活该,多么可笑又讽刺。 所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让她重生吗? 张汐音睁开眼,眼中的恨意一寸寸的收起。老天待她不薄,给她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换她在暗了。 —— 福康院里。 下人们都被屏退,此刻,李悦菀坐在侯府祖母林氏周老夫人的旁边,侯府众人对她很是友好客气。 陈氏想起方才在张汐音门外听到的动静,担忧的说道:“瞧她那样子,怕是不会答应。” 张氏不单单是皇商之家,他们家如今三代皆做了官,这张家唯一的姑娘自然也养得金贵,容貌冠绝长安,又聪慧才秀。 当初若非有皇后娘娘的凤旨,他们侯府自不能那般轻易将张汐音迎进门。 陈氏又道:“听说张家家规不能纳妾, 丈夫必须对妻子一心一意,否则会被张家除族谱,那张汐音会愿意与人共事一夫吗?” 周老夫人嗤道:“这世上哪个勋贵人家的男子没有几个妻妾?倒是他们家特别,区区商贾出身的贱户。” 陈氏点头:“可她不答应呢?” 周老夫人一拍桌子,怒道:“她敢?她若是不答应,我自会进宫去求问娘娘的意思,届时凤旨下来,她敢不答应吗?” 这时,老侯爷放下茶杯,说道:“就这么办吧,不过到底要计划周全,记住,别给她甩脸子。要哄着她,让她觉得哪怕没有宏儿的夫妻情分,留在我们侯府也能安稳度日。” 几人点头:“自然。” 他们盯上张家之后,谋划了五年,两年前张汐音嫁进侯府时,抬进府的嫁妆一箱接着一箱,嫁妆单子竟是正常勋贵人家嫁嫡女的三倍以上。 给一个女儿的嫁妆都那么多,那张家的家产岂不是…… —— 卯时二刻,轻风院里如常的安静。 天刚露出些许鱼肚白,就吹来浓浓的乌云,伴随着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 香叶从偏房出来,对门外的婢子们小声道:“去准备,少夫人要起来了。” 婢子们小声应是,转身出去。 香叶简单洗漱盘好头发,出去的婢子们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应洗漱用品。 香叶看了眼托盘上的齿药,说道:“换昨日新送来的。” 立刻有婢子过来,换上新的齿药。 香叶轻轻推门进去,走进 里间跪坐在床边的垫子上,低声道:“姑娘?” 张汐音一直没睡,心头的恨意叫她夜不能寐。 她坐了起来:“让她们进来吧。” 香叶起身对外道:“都进来,伺候少夫人盥洗。” 婢子们鱼贯而入,候在妆台旁。 张汐音起来,走到妆台前坐下,漱口洗脸。 抬眼时,清晰的铜镜中,她满脸的疲惫,眼底乌青一片衬得皮肤越发的惨白。 香叶帮她擦脸梳头,忧心说道:“姑娘,可是想着昨夜的事情?” 张汐音没说话。 香叶面色有些许隐怒,屏退了所有的婢子才小声道:“世子委实过分,姑娘,咱们回家吧,老爷他们一定会为姑娘您做主的。” 想要让姑娘跟别的女人互称姐妹?呸,他们家没有别的姐妹,只有姑娘一个闺女,打哪儿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也想沾边。 张汐音低声道:“是该回去,我自己来,你去叫人备马车。” 她拿过香叶手里的梳子,将一头乌发简单的扎辫,挽起来,看着台面上的金贵首饰,她开始一样样的往头上戴。 这么想要他们家的钱财,很好,那她就更要光鲜靓丽的每天在他们面前蹦跶,让他们看得见,吃不着,再一步步的,将他们逐个击破。 刚吩咐备马车,还未走出轻风院,陈氏和周老夫人急匆匆来了。 一眼便看到张汐音打扮得精美富贵样儿,脸上还画了桃花妆容,不像是回去告状的样子。 陈氏暗暗松了口气。 周老夫人上前,苍老的手一把抓住张汐音,急声关切道:“汐音,怎么就要回去呢?祖母知道你很生气难过,但也不必闹到回娘家的地步啊。” 陈氏点头,同样一脸关切:“是啊,汐音,宏儿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你放心,母亲和祖母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第3章 哭晕 周老夫人握得紧,张汐音的手抽不来。 敛眉,张汐音盯着周老夫人那双瘦巴巴的手,皮肤养得很白,老人的皮软如柔滑的丝绢,她却觉得恶心。 定安侯府一家子吃人的贪财恶鬼,张家未出事之前,定安侯府所有人对她都无比的关怀疼惜,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张家出事之后,她卧病在床。 那时候他们是如何?周老夫人和陈氏只来看了一眼,眼中皆是鄙夷。 她哭着喊:“祖母,我爹娘他们是被人陷……” 周老夫人一声叱道:“住口,谁是你祖母,一个卑贱的商贾之女也配当我的孙媳妇?” 陈氏笑道:“张汐音,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把你当成家人吧?我们对你好,不过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给侯府当牛做马而已。” 那丑恶的样子,张汐音忘不掉。 她一下抽出了手,疏离的后退两步,冷声问:“老夫人和夫人想如何帮我?把那女人赶出长安?” 那女人? 周老夫人和陈氏心头一跳,那可是皇后的女儿啊。 陈氏一时变了脸色。 周老夫人慈声劝道:“汐音,我们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那李姑娘她毕竟是舍命舍清白的救了宏儿,才能让宏儿从边城回来,我们若是把她赶出长安,肯定会被人说忘恩负义。” 张汐音:“所以呢?” “李姑娘赶不了,她没了清白,宏儿需得对得起她的恩情。此事……我们再商量嘛。”周老夫人讪讪一笑,又上前 一步要去拉张汐音的手。 张汐音往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碰触。 “既然要商量,那你们先商量好再说,我就先告辞了。” 微微弯腰,张汐音抬手道:“香叶,我们走。” 看着张汐音执意要走,周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有点儿绷不住了,她不动声色的推了陈氏一下。 陈氏立刻追上去,挡在张汐音的面前:“汐音,你等……” 张汐音打断她的话:“夫人放心,我和世子的婚事是皇后凤旨促成的,若是闹起来,少不得是打皇后娘娘的脸,自然不会冲动。我昨夜受了风寒,想回娘家调养调养罢了,怎么?夫人和老夫人这是……不同意?” 她抬眼看向后面的周老夫人,周老夫人忙笑道:“怎么会?汐音是知道轻重的,那你回去住两日,回头让宏儿去接你回来。” 张汐音转身就走,带着香叶坐马车离开了定安侯府。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委屈汐音了,叫人送些补身子的药去张府,宏儿成婚时去边城去得急,也没陪着汐音回门,备些好东西,叫宏儿送去。” 陈氏点头:“媳妇这就去吩咐。” 两人一脸心疼又为难的样子离开了轻风院。 然而,刚回到福康院,周老夫人便气得拍桌子。 “她算个什么东西?只是个贱户,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是吗?还敢给我甩脸子,不过是丈夫想娶个平妻就这般妒怒,果然是商贾贱户,一 点德才都没有。” 陈氏低声道:“那张家门风本就是如此,惯得她是这般样子也是预料之中,她若是一点儿也不生气才真的奇怪呢,婆母快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周老夫人怒道:“我能不生气吗?外面还传她是个多么贤淑大气的女子,瞧瞧,如今不过是丈夫要娶平妻便敢跟家中长辈摆脸置气,若不是要哄着她,我非打死她不可。” 商贾贱户以为家中出了三个官身,就真把自己当千金贵女了?也敢对她一个侯府老夫人摆脸色,反了天了。 —— 雨停了。 马车轱辘,车外喧嚣闹笑,皆是熟悉的市井之气。 嫁进侯府之后,张汐音成了宗妇身份,要守着规矩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每每生意都是安排得力的人去做,甚少出门。 死了一回,如今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姑娘,怎么了?” 香叶担忧的问:“可是身体不舒服?” 张汐音:“没有,就要回想家了。”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爹娘和哥哥的头颅落地,鲜血从断颈喷溅而出,那样的红…… 想到那一幕,她心口钝钝的痛,只觉得呼吸不过来。 滴答滴答—— 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张汐音死死的咬着嘴唇,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香叶吓了一大跳,慌乱的拿帕子帮她拭泪:“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姑娘不哭,我们不委屈,呜呜……” 香叶也跟着落泪起来。 却在这时,马车停下来。 车外 传来车夫的声音:“大公子。” 张汐音怔住,扭头紧张的看向车门。 “姑娘在里面?” “是…” 车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带着温雅的笑。 哥哥还活着,哥哥…… 张汐音眼泪落得更凶了,她喃喃的开口:“哥……” 张寿安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自家亲妹那悲痛伤心的表情时就消失了,他忙进了马车将车门关上,对外面的车夫道:“立刻回府。” 车夫赶马。 张寿安忙道:“寿桦,你怎么了?别哭,快别哭。” 寿桦,是张汐音的乳名。 张汐音伸手过去,抓着亲哥温热的手,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家人失而复得,失而复得啊。 曾经发生的一切如同做梦一样,但那股失去的悲痛恐惧却一直都在。 她是亲眼看着家人死在面前的,怎么可能忘掉。 但现在,哥哥还活着。 张汐音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双手紧紧的抓着张寿安的手:“哥,哥……” 她不住的发抖,手里皆是冷汗。 张寿安察觉到她的情绪,心疼极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宝贝着长大的。 “哥在,有哥在,没事的,我们寿桦不哭,不难过。”张寿安不住的安抚道。 话还没说完,张汐音突然唇色发白,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张寿安大惊:“寿桦?寿桦……” 说着,对外面的车夫喊道道:“再快点,快。” 马车加速了。 他伸手撑扶住妹妹,沉声问香叶:“姑娘在侯府怎么了?” 香 叶抽泣着将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说完还仔细的确认,就怕自己忘了什么细节。 张寿安深吸一口,气笑了:“好得很,好得很。” 马车很快回到张府,从旁边通门直接进去,下人立刻关上院门。 张寿安抱着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对下人道:“去请大夫。” “公子,姑娘怎么了?”小厮有志带着媳妇冬红过来,看到昏迷的张汐音又惊又忧。 张寿安面色沉沉疾步往小竹居去,一边道:“派人去把父亲请回来。” 楚有志道:“是。” 楚有志亲自出去。 冬红跟上来:“夫人在安乐院陪老夫人,奴婢这就去通禀。” 第4章 家人 姑娘晕倒回来,张府上下皆又忧又急,却有条不紊的各自奔走。 张寿安刚把张汐音抱回小竹居,张老夫人付慧华和张夫人黄兰英匆匆赶来,看到面色苍白满脸泪痕的张汐音,都吓得不轻。 “寿桦?”黄氏心疼的上前喊闺女小名,却不见醒。 张老夫人也是面色难看,问张寿安:“怎么回事?” 张寿安咬牙,只一句:“周易宏那竖子,他竟想娶平妻。” 黄氏惊得抬头:“什么?” 后面的话没继续,大夫来了。 黄氏让开了,张老夫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人说话,安静的看着大夫把脉,施针。 施针一刻钟之后,大夫把脉拔针,这才起身去写药方。 “病人无甚大碍,昏厥是因为极怒攻心,疲神劳损,又悲喜交加过度所致。三者一道迸发,这才撅了过去。” 大夫坐下,提笔写药方。 “老夫给她开个安神调气的方子,早晚一次,服两日。但切记不可再情绪过大,好生休息便可痊愈。” 写好方子,张寿安上前双手接过:“多谢大夫。” “先熬一副,等病人醒来连着这枚安神丹与汤药一同服下,后面只管服汤药便可。” 张寿安接过,道:“送大夫出去。” 冬红立刻上前,恭敬的把大夫请出去,并奉上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高诊金了。 —— 大夫刚走,张老太爷和张老爷匆匆回到。 两人直奔小竹居,看到还昏迷的张汐音,都问怎么回事。 戴 妈妈出去,将下人赶到小竹居外,留下香叶。 香叶跪下来,哭着说道:“……世子刚回来,到轻风院第一件事竟是逼着姑娘同意他娶平妻,还与姑娘置气,说……说娶姑娘并非他所愿,是被逼的。奴婢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他……他说他与那女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姑娘占了少夫人的位置。” 哐当…… 茶碗落地,黄氏气得直哆嗦:“欺人太甚,我儿是他们亲自来求娶的,也是他们亲自去宫中求皇后做的媒,他们竟敢这般作践我的儿,混账。” 香叶没有半点隐瞒的又道:“姑娘气得砸了一屋子东西,还泡了冷水,想来夜里也没睡才病倒的。” 姑娘昨夜的委屈,绝对不能白受。 张老夫人安抚的拍拍儿媳的手,问香叶:“那女子,当真救了世子?” 香叶:“世子是这般说的,具体如何,奴婢不知了。” 她在门外听到的不多。 一个女子,救命之恩? 呵,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但他带着女人回来还要以平妻身份娶进侯府,却是真的。 张老爷道:“我们张家家规他们侯府前来求亲时便已经言明,既已答应却不遵守,那就是骗婚。” 没错,就是骗婚。 张汐音刚醒来就听到父亲的话,她睁开眼。 一直坐在床边的黄氏立刻发现:“寿桦醒了?寿桦,娘在。” 张汐音直直的看着自己母亲,床边凑过来的几个人,熟悉的脸。阿娘在,阿爹还在 ,哥哥也在,没被砍头。祖父没有摔倒去世,祖母也没有悲伤过度病死。 都在,都在! 眼泪不断的滴落,张汐音喜极而泣。 看着张汐音又哭又笑的,一家子心疼不已,陪在旁边安慰。 张老夫人:“药呢。” 戴妈妈回话:“已经催了。” “催着药……” “药来了,药来了。” 冬红端着药汤进来,戴妈妈接过,送到黄氏的手里。 张寿安将安神丹拿出来,黄氏亲自喂药。 张老太爷柔声道:“寿桦啊,先吃药,不怕,现在在家里,有爷爷奶奶,有爹娘和哥哥在呢。” 张汐音不断的稳着自己的情绪,服下药才道:“我没事。” 她是高兴,高兴家人还活着,激动了。 张老夫人摸了摸她满是泪水的脸蛋:“先休息,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睡一觉,醒来我们再谈好不好?” 张汐音握着祖母的手,点头:“好,听奶奶的。” 亲人都还在,前世发生的事情如今还没发生,她哭过了,便不会在哭。 她要好好的活着,保护家人。 汤药很快见效,张汐音睡过去了。 黄氏守在床边,张老太爷三人和张老夫人去了书房。 还未坐定,下人来报,定安侯世子来了。 张老爷张嘴就道:“大棍子打出去。” 张老太爷:“……” 下人:“……” 那可是定安侯世子啊,还是奉旨回京有官职在身,即将升职的。 张老太爷对下人道:“打倒不必,就说不见,他自然会懂 。” 下人应是,去回禀了。 楚有志跟去看。 周易宏一脸的惭愧,没有走,让小厮将东西拿来。 他道:“与汐音成亲之时因战事走得匆忙,一直没有带汐音回门,昨夜刚回京,想起此事便想陪着汐音回来,却不想一些事情惹得汐音难过。你们把东西交给她,就说本世子是来请罪的。” 下人很有教养的没有摆脸色,只说道:“世子还是请回吧,如今我家姑娘病着,想必世子也是懂的,有什么事情,等我家姑娘病好了再说。” 周易宏一脸惊讶:“汐音病了?” 随即满脸愧色道:“是本世子的错,想来汐音气头上不想见本世子,等她气消了,本世子再来接她。” 下人揖礼:“世子慢走。” 看着周易宏上马车离开,下人进了大门关上之后。 门内一直盯着的楚有志淬了口道:“呸。” 旁边的下人:“有志哥,这世子怎么姑娘了?” 楚有志哼哼:“姑娘的事情别多问,总之,他们定安侯府欺负了咱们姑娘,可懂?” 下人:“懂。” —— 楚有志去回禀,听得一家人气够呛。 张寿安怒道:“他也说得出口。” 张老太爷:“此事还得跟寿桦说说。” 张老爷却有些思量:“当真要跟寿桦说吗?她这般受了委屈,可到底是夫妻,若是寿桦心软……” 张老太爷:“寿桦受了委屈回来,我们便要为她做主,却也得问过她的意思。” 没错,家人就该如 此。 张老太爷又道:“况且,寿桦与那厮有什么情分?结亲当日便出京去了边城,回来没有半句问候便要娶平妻,我们张家高攀不上这种家庭。” 张老夫人这时却道:“可,这门亲事是皇后促成的。” 一家子:“……” 第5章 说梦 周易宏回到侯府之后直奔福康院,李悦菀正坐在金线牡丹图的贵妃椅上,跟周老夫人挑选新送来的布匹丝绢。 看到周易宏,李悦菀一脸温柔的笑着喊道:“宏哥哥,来看看,这些花色怎么样?” 周易宏对这些懂的不多,看了看道:“都挺好,料子也不错。” 周老夫人说道:“那张汐音虽然是个商贾贱户出身,但也确实很会享受,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差一些她还看不上,金贵着呢。” 一个商贾贱户,用的东西简直跟皇宫里的娘娘一样。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周老夫人道:“如何?你去了见到她没有?” 周易宏摇头有些着恼道:“她回去便病倒了,张家将孙儿拒之门外了,还是个下人来打发的。” “果然是低贱的玩意儿,一点礼数都没有。”周老夫人气得黑脸。 李悦菀拍拍周老夫人的手背:“祖母别置气,她不过是个赚钱的工具罢了。” 周老夫人马上换了脸色,笑眯眯道:“菀菀说的对,那小蹄子确实是个做生意管家的一把好手。” 张汐音进府之后,他们便把侯府丢给她管理,不过才一个多月,整个侯府大变样。 家中陈旧的东西全部焕然一新,侯爷早年欠下的债资还清,吃穿用度一应都用上了最好的。 若非看在这些,谁会给她好脸色这么哄着? 李悦菀勾唇,柔柔笑道:“所以我们都要哄着她,让她觉得侯府好,这样子哪怕 没有宏哥哥的夫妻情分,她也会留下来为我们所用,给祖母您当牛做马呀。” 周老夫人眉开眼笑,赞道:“菀菀就是聪明。” —— 这一觉,张汐音睡到了亥时三刻。 香叶靠在矮凳上打盹,母亲趴在床边的软垫上,屋内烛火微明,旁边燃着安神的熏香。 看着母亲的睡颜,张汐音鼻尖酸涩。 张汐音张了张嘴:“娘。” 微弱的声音惊醒了黄氏,她抬头看去,见张汐音眼眶发红,忙安抚道:“寿桦醒了,娘在,饿不饿?” 说着,对身侧坐在地上的香叶拍了拍:“去把热粥端来。” 香叶忙起身,拍了拍脸匆匆出去。 还未走过去,招娣已经迈步进来了:“夫人,粥来了,还有熬好的药。” 招娣是黄氏的陪嫁,进门没多久便跟楚六子看对眼,张家替他们促成了亲事,生下了楚有志。 黄氏接过粥要喂。 张汐音坐起来,伸手去拿碗:“娘,我自己来。” 黄氏递给她,心疼道:“汐音,委屈你了。” 张汐音:“不委屈,阿娘,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您把爷爷他们叫来好吗?” 她虽不能说自己重生回来的,但侯府那等贪财无耻的狼窝,她必然是要提醒家人的。 即便,被家人揣测怀疑,她也心甘情愿。 黄氏点头,转头对招娣:“去请老太爷……还是我去吧。” 黄氏起身要去,张老夫人已经迈步进来,身侧跟着张老太爷,张老爷,张寿安,还有刚 从娘家赶回来的寿安媳妇温语柔。 黄氏都有些惊讶了:“爹,娘,你们还没睡啊。” 张老夫人:“怎么睡得着,寿安刚把语柔接回来。” 几人走到床边。 温语柔上前,伸手去拉张汐音的手,入手微凉:“寿桦。” 张汐音笑道:“嫂嫂。” 看着嫂嫂也活生生的在面前,张汐音眼眶通红。 哪怕是告诫自己不哭,可看着家人在前,前世凄惨却一遍遍在脑中不断的回放。 前世,张家被污蔑贪污敛财,杀人等罪时,哥哥当机立断一纸和离书将嫂嫂送回温家。 斩首那一日,她在马车里看到嫂嫂一身白衣自刎在刑场,崩溃不已。 全死了,全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着。 不单单是家人,张家的旁支亲戚,家中下人全部被诛,张家家产半数充公,半数被皇后和侯府拿走。 一桩桩一件件,血仇罄竹难书。 温语柔拿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说道:“没事,我们都在,那周世子敢这般欺辱你,嫂嫂这就回去,叫我爹今晚就上书弹劾那周世子。” 张汐音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摇头:“嫂嫂,我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想得心口疼。 温语柔:“知道,我们也想你。” 她本来在老家陪外祖母避暑的,听闻此事当即就跟随夫君回来了。 一家人说了些体己的话,张汐音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不知不觉过了子时,张老夫人年纪大熬不住,温语柔扶着张老夫人去歇 息了。 张汐音面色凝重了几分,说道:“爷爷,有些话我想跟你们说,很重要。” 看到这里,张姥爷回头道:“都出去守好了,没有传唤不许进来。” 招娣和冬红、香叶出去了,将院子里的人都喊出去,关上小竹居的院门。 整个院子安静下来,张寿安谨慎的出去查看一番,确保不会有人偷听。 关上房门,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 张老太爷低声问:“寿桦,你说,有天大的事情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便没有过不去的坎。” 张老爷点头:“对,周家哪怕勋爵侯府,我们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张汐音咬了咬嘴唇,她从椅子上起来,退后几步跪下磕头。 这一下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张寿安起身去扶她:“寿桦,你这是做什么?” 张汐音不动。 黄氏和张老爷也起身。 张老太爷倒是淡定些,抬手道:“你们坐下。” 黄氏和张老爷相视一眼,坐了回去,张寿安没动。 张老太爷道:“寿桦,你也起来,有什么话只管说。” 张寿安伸手去扶。 张汐音直起身,却还是跪着道:“孙女不孝,识人不清养那一窝豺狼,请祖父责罚。” 她重重的磕头,泪盈眼眶。 什,什么意思? 一窝豺狼?定安侯府吗? 几人听得一脸的懵。 张老太爷起身,亲自去扶她:“寿桦,你先起来,坐下慢慢说。” 张汐音起身,扶着爷爷先坐下,自己才坐在哥哥旁边 。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爷爷,爹,娘,哥,你们相信梦会成真吗?” 四人面面相觑。 张老太爷沉思片刻,说道:“你说。” 张汐音咬着牙根,艰难道:“前些时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张氏一族被构陷贪污受贿、敛财、杀人等罪,遭诛,全族被灭无一……活口。” 四人大惊:“什么……” 第6章 噩梦 张寿安想了想:“寿桦,那只是梦而已。” 张汐音早便想到说是梦家人定然不会信,不过,哪怕家人不信,她也要说。 而且,她有一个能让家里人彻底相信她所做的梦都会成真的办法。 “我知道你们不信,其实一开始我也不信。但从昨夜开始,我信了。”张汐音道:“梦里,我梦见了周易宏回京,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她叫李悦菀。那梦境里,无论是周易宏说的话,还是这个人的名字,场景等等全部都很清晰。这个梦,在昨夜完全对上了,一模一样,那个叫李悦菀的女子,真的出现了,一个我从来不认识,梦境里出现的人真的出现了,我很害怕。” 张汐音手微微颤抖,眼中皆是恐惧。 恐惧不是为了让家人信她装出来的,而是真实的害怕,哪怕是重生,她也怕前世所发生的再现,怕自己保护不了家人。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张汐音不稳的呼吸声。 这太过匪夷所思,可自己的女儿一向不说谎。而且女儿回来之后,都病倒了。 张夫人道:“娘信你,寿桦别怕,你继续说。” 张老太爷:“你说。” 张汐音便将前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不能隐瞒,张家血海深仇她一定要报,而单单靠她一个人必然举步艰难。 爹娘,爷爷哥哥他们一无所知更是被动,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半个时辰后。 “那李悦菀竟然是…… ” 嫡长公主! 天呐!几人的脸上说不出的震惊,倘若都是真的,那……皇后就是欺君。 “此时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张老太爷面色凝重,想到三年之后,他们张氏遭诛灭,一向慈祥温和的脸上也盈满了煞气。 他们怎么敢? 若当真如此…… 张老爷道:“若真是为了我们家的钱,那我就是救了条毒蛇。” 救人命还被反咬,家破人亡。 欺人太甚。 张汐音说道:“李悦菀进府后,周易宏会晋升为正二品羽林大将军,梦会不会成真,等过皇帝封赏下来便知。” 李悦菀会八抬大轿抬进侯府,周易宏必会晋升,一切成真。 张老太爷看向孙女,叹道:“寿桦,我们信你。” 是梦又如何,就算是梦,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梦成真。 何况,梦还成真了。 李悦菀,被调换的公主…… 半个时辰后,张老爷送父亲回安乐院,张寿安也回去休息,黄氏留下来陪张汐音。 夜色浓浓,母女两躺在床上。 张汐音缩在母亲的怀里,低声道:“阿娘,我说的都是真的。” 黄氏摸着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哄道:“娘知道,寿桦,你做得很对,哪怕只是梦,我们也要防范,何况还真出现了那个女人。” 他们家富裕非普通富户能比,张家历代皇商本就有钱,黄家又掌管宫中珍品首饰布匹等采买,哪哪儿不被人盯着。 黄氏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说道:“你的梦 ,我们都不会让它成真的。” 张汐音低低的出声:“嗯。” —— 书房密室里,爷孙三人并没有去休息。 张老爷道:“哪怕是梦,我们也要防范,就怕梦成真。得想办法找到证据,证明当年换婴孩的事实,哪怕过去了十七年,也要找到。” 张老太爷摸着下巴的胡须,说道:“既然是定安侯府当年一手操办,他们自然对真相一清二楚,事儿做了自然有蛛丝马迹可循。” 张寿安:“李悦菀若是皇后女儿,侯府必然会暗地里养着,只要找到他们养李悦菀的证据,就能证实她真是皇后的女儿。” 还有周易宏是否会晋升为正二品羽林大将军的事。 家破人亡,他们绝对不会让此事发生。 —— 天将明之时,黄氏被惊醒了。 她扭头看去,女儿满身是汗,浑身发颤痛苦的哭喊着什么。 “不要,不要砍……冤枉……不要砍……” 黄氏心疼的抱着她,唤道:“寿桦,你醒醒。” 张汐音双手乱挥:“不要砍……” 黄氏大喊一声:“寿桦。” 张汐音猛的睁开眼,眼里全是恐惧悲痛。 她动了动嘴,喃喃道:“娘?” 黄氏心疼的应声:“娘在,你只是做噩梦了,只是做噩梦。” 只是梦。 张汐音紧紧抱住自己的娘亲,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呼吸慢慢的顺畅了。 是梦,也不是梦。 她稳住心神,从母亲的怀里起身道:“娘,我没事,我们起来吧。” 唤人进来,伺 候梳洗之后去安乐院给奶奶请安。 张老夫人看她面色不见好:“药不管用吗?再去请大夫……” 张汐音拉着张老夫人的手扶她去前院,说道:“已经好多了,不用再请大夫。” “真的?” 张汐音点头笑道:“真的,奶奶饿了吗?我饿了,我想吃虾饺和五色粥。” 话音刚落,廊下那边温语柔走来,笑道:“知道你要吃,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做好了。” 张汐音心中温暖,娇娇的喊道:“嫂嫂,你真好。” 两人扶着张老夫人去膳厅,张老太爷几人已经在了。 张家不如那些贵胄勋爵人家男女不同席,他们张家讲究的是家庭和睦亲爱,规矩没那么多。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早饭,前院来人通传,周易宏又来了。 听到周易宏来,一家人面色都很难看。 张老爷怒道:“不见。” 什么破玩意儿,若不是忍着得找证据,他就拿个刀子出去,让他知道什么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楚有志正要出去回话,张汐音喊住了他。 “让他稍等,我这就出来。” 楚有志动动嘴,最终听话的应是,出去回话了。 黄氏拉着她:“寿桦。” 张汐音经过一天一夜,已经清醒冷静,她必须回去,才能跟家人里应外合。 “娘,我得回去。” 张老太爷对她道:“把戴妈妈带上,万事小心。” 张汐音点头:“孙女去了。” “去吧。” —— 张府门外,周易宏面色隐忍,眸中怒火 却压不下。 这张府什么东西,竟然连门都不让他进,祖母说得对,这低等的商户出身就是没规矩没礼数。 楚有志立在门口,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 这时,张汐音带着香叶出来了,身后跟着戴妈妈。 张汐音一袭丹青色金线滚边绣如意纹交襟长裙,精致的面容透着盈盈羸弱感。 周易宏看得一愣,心中暗叹不愧有容冠长安之名,长得真美!加上这病容,真真是惹人怜惜。 张汐音对周易宏微微做礼,冷淡的喊了声:“世子。” 戴妈妈和香叶施礼:“世子。” 马车从通门出来,拉到门前,香叶扶着张汐音上了马车。 周易宏见状想要跟着上马车,戴妈妈往前一站,一张老脸笑道:“……少夫人病还未好,世子爷还是坐侯府的马车回去吧,免得过了病气给世子爷。” 第7章 同意 周易宏心中不快,面上一副体贴的样子:“嬷嬷说得是。” 戴妈妈施礼做请:“世子先行。” 周易宏走过去上了自己的马车,小厮立刻喊道:“回府。” 马车轱辘行走,身后的马车也跟着动了,相隔十多米速度并不快。 周易宏伸手拉开车后的小窗帘子,微微眯了眯眼。 他刚才真是被她羸弱的样子鬼迷心窍了,再美的人也不过是个商户女,是侯府富贵路的工具罢了。她怎么能比得上菀菀,菀菀可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女儿,是公主。 哪怕菀菀的身份不能暴露,皇后却如何都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他们家攀上了皇后才是最好的。 日后假太子登基,皇后就是太后了,等太后架空了皇帝临朝听政,便是他们周家富贵日子的时候。 收回手,帘子挡住了周易宏脸上的嫌弃和隐隐期待的得意。 —— 定安侯府里,周老夫人坐在寿椅上,左右两边的丫鬟帮她捶腿按摩,很是惬意。 陈氏坐在一旁,低声问:“婆母,真会回来吗?” 周老夫人懒懒的掀开眼皮,说道:“她们虽是有钱,却也不过是身份低贱的商贾,自古士农工商且不说,她与宏儿的婚姻乃娘娘做保结下的。纵使再不情愿,他们能打了娘娘的脸面不成?” 陈氏点头。 周老夫人又道:“也不想想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一跃成为侯府少夫人,这可是宗妇之荣,他们能舍了这荣耀?” 陈氏 再次点头:“婆母说得对。” 随即又道:“不过到底要哄着她,一会儿,儿媳亲自去迎她进门。” 周老夫人惬意的点头:“嗯,且去。” 陈氏起身出去。 陈氏一走,李悦菀过来了。 周老夫人闻言忙起身,笑盈盈的走过去喊道:“菀菀,昨夜睡得可好?” 李悦菀想到昨夜的温情浓意,笑得有些娇羞:“很好,祖母挂心了。” 周老夫人一看她表情就明白了,更加亲和的说道:“你也是祖母看着长大的,不挂心你挂心谁啊?” —— 马车在侯府的大门前,踏凳放好,张汐音从马车里出来,一眼看到旁边的周易宏。 周易宏假意上前想要搀扶,戴妈妈已经双手扶着张汐音下来了。 周易宏也不甚在意的收回手,说道:“回家吧。” 陈氏从里面走出来,笑着道:“汐音,好儿媳,你可算回来了。婆母听闻你病了很是担心,身体如何了?” 说着,陈氏一脸关切的上下打量张汐音。 张汐音垂眸,平静的说道:“好多了,劳婆母挂心。” 陈氏牵着她的手往府里走,叹道:“说什么挂心不挂心的,你是我的儿媳,这是应该的。也是宏儿的不是,若非他……也不会惹得你这般生气。” 听着陈氏那不得已的语气,张汐音面上带着寡淡的笑意。 定安侯府一家子畜生,谁都不是个好东西。 陈氏看似清流雅贵和善温柔,实则贪婪自负。前世,陈氏缺什么, 都是让她的丫鬟在她面前一副很委屈的诉说,她再迟迟出言阻止。 那时,她被周家一家人巧言哄着,总觉得她们对她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事事皆满足她们的需求。 其实,不过是被当成驴罢了。 一个给他们赚钱享乐的驴,驴用得差不多,可不就卸磨杀驴了吗。 张汐音动了动嘴角:“婆母说的哪里话,世子也是无奈之举,您说得对,若非有李姑娘,我已是死了丈夫的寡妇,该对她感激才是。” 陈氏听得一喜,问她:“你真这么想?” 周易宏也很惊讶的扭头看她。 张汐音点头:“嗯。” 陈氏看她点头,心中很是激动,她忙道:“那,你是同意她进门了?” 平妻的身份啊,同意了? 她当然要同意,不是想要平妻身份进门吗?那就让她进。 不过这一次,侯府的事情她不会再管,平妻嘛,身份都一样,她要让李悦菀来管。 一个空有公主身份,却没有半点教养什么都不会只会享乐眼高于顶,自负没有规矩的人,肯定能把侯府管理得‘极好’的。 张汐音缓缓的勾起一丝笑。 陈氏和周易宏两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都很是紧张。 张汐音:“还是等大家都在,再说吧。” 陈氏心中大喜,一脸感动道:“好,好,汐音啊,谢谢你全了宏儿对菀菀的承诺,委屈你了。” 这就菀菀了? 张汐音敛眉看陈氏牵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抽 出来,轻顺耳鬓的碎发。 三人一路来到福康院,周老夫人站在廊下,同样一脸关切:“汐音啊,身体可好些了?听闻你病了,吓死祖母了。” 你算哪门子祖母,畜生差不多。 张汐音微微屈膝:“谢老夫人记挂。” 周老夫人笑道:“你身子还没好,快进屋。” 陈氏走到周老夫人的身旁,伸手去扶周老夫人,暗暗的比了个手势。 这小动作被张汐音看的一清二楚,她别开是想,假意没发现。 周易宏一路上都在打量张汐音。 张汐音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才女,柳絮才高,容冠长安,五官长得很是精致浓烈,哪怕是如今病恹恹的样子,让人一看便心生怜惜。若非怕菀菀吃醋,他其实也想跟张汐音做夫妻的。 不过,菀菀是公主,到底比她尊贵得多。 周易宏凑近几分,低声问:“你真……愿意?” 陈氏和周老夫人也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张汐音:“我若是不愿,世子打算如何?” 周易宏一下蹙了眉。 张汐音平静的看着他:“世子即没别的办法全了她的救命之恩,非要允诺这平妻之位,如今又何必多问这些……”废话呢。 周易宏被说的尴尬,缩回去了。 周老夫人回头瞪了周易宏一眼,怪道:“宏儿,不许惹汐音生气了。” 周易宏没说什么,迈步进去坐下。 周老夫人招呼张汐音:“汐音,别管宏儿,祖母知道你是个大度聪慧懂 事的孩子,来,先坐。” 各自都坐下了,周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汐音,你既然同意,那……我们让大家都过来,再请李姑娘过来商议婚事,如何?” 真急啊。 张汐音一副乖顺的低头:“听老夫人的。” 第8章 条件 半个时辰不到,周家全部人都来了。 张汐音坐在周易宏的旁边,听着外面传来回话:“李姑娘来了。” 说话间廊下传来脚步声,光影在地板上拉长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时,一只翘头绣百子藤花粉面鞋踏进门走来,她身穿白衣提花暗纹的齐胸襦裙。 张汐音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与李悦菀第一次见面。 拢在袖里的手不自觉捏紧,压下心中的恨意,假装好奇的看向她。 一张白嫩的圆脸,水润明亮的杏眼,给人第一眼便是俏皮可爱中又透着单纯,她前世,便是被这张单纯的脸给骗了的。 李悦菀也在看张汐音,她嘴角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早听闻张汐音容貌倾城,是个美人儿,她本来还不甚在意,一个商贾出生的低贱货色能有多好看? 可亲眼瞧了,才发现她竟是这么美? 李悦菀嫉妒极了,同时心里升起危机感。 这么漂亮的女人,宏哥哥不可能不喜欢。 李悦菀上前,微微屈膝做礼道:“悦莞见过老夫人,老侯爷,侯爷,夫人,世子,少夫人。” 周老夫人笑道:“李姑娘不必多礼,坐。” 下人立刻做请,让李悦菀坐在了周易宏的另一侧。 左右美人,好一副齐人之福的架势。 陈氏看着李悦菀,开口温柔道:“李姑娘,之前你为了救世子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我们侯府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救命之恩本就珍贵,世子也许了你平妻之诺。如今 ,我们已征得少夫人的同意,同意你以妻之身进门。” 周家的一家子面色都很不错。 周易宏更是扭头,对李悦菀温柔道:“菀菀,是真的。” 李悦菀大喜起身,走到张汐音的面前屈膝施礼道:“多谢少夫人成全,不,多谢姐姐,姐姐宽厚大度,菀菀感激不已。” 张汐音冷着脸说道:“先别急着谢我,我同意此事,也是有条件的。” 听到她有条件,周家几人眼神变了变。 老侯爷脸色微沉,略有不悦的说道:“勋贵之家,三妻四妾实乃平常,你该懂得。” 想用这样的表情,吓唬住张汐音。 张汐音微哂:“孙媳知道,但我们张家家规祖训有言,子孙不可纳妾,男子一生只可有一妻,除非丧妻。女子出嫁亦是如此,夫家若是有意纳妾,可提出和离回家。当年侯府上门提亲,我父亲可是提过?” 老侯爷面色一僵。 周易宏回道:“提过。” “此次世子既要全了自己许诺报答李姑娘的恩情,汐音也要守我张家的祖训……” 周老夫人一下慌了般,咳嗽着急道:“孩子,你可不能和离啊。” 张汐音笑了笑:“老夫人不必慌张,听我说完。” 周老夫人坐定,陈氏安抚的顺她的后背。 张汐音看向李悦菀,说道:“李姑娘既是平妻之身进府,自然也是侯府的少夫人,与我身份一样。” 李悦菀抿了抿唇,羞怯的看向周易宏。 周易宏也看着她,两人 眉目传情。 “世子那晚所言我考虑过也是认同,世子对我既然没有半分情意,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本是想着和离,可念着老夫人,夫人你们往日对我的关怀疼爱甚是不舍。” 周老夫人和陈氏脸上很是感动的样子,还拿帕子拭泪,低低一声:“好孩子……” 张汐音收回视线,直言道:“世子要全了承诺,我也要守我张家的祖训,从今日起,我与世子夫妻缘分到此为止。我会好好的留在侯府‘孝顺’老夫人和婆母,只要你们不找我的麻烦让我能在侯府安稳生活便可。” 老侯爷脸色微沉。 李悦菀心中暗喜。 周易宏只觉得憋闷,眉眼里更多几分恼火。 这张汐音,竟然敢嫌弃他,不想跟他有夫妻之实? 她一个商贾出身的女人,能跟他这个堂堂的定安侯世子做夫妻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还敢嫌弃? 陈氏开口问道:“汐音,你既然不愿跟宏儿做真实夫妻,为何还愿意留下?当真是为了我们?” 张汐音低头惭愧的说道:“自然也不全是,老夫人和婆母对汐音好只是其一,更大的原因是皇后娘娘,我与世子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做保的,若是我当真和离,只怕要得罪了皇后娘娘。与其如此,不如想个折中的办法,各自都好。” 反正和离也和离不掉,她闹起来,皇后一定会下个不许和离不许休妻的凤旨。 左右她都走不掉 ,还不如省了这一步,让她们误以为她真妥协了。 只要不被摁死,日后总有和离的时候,但要她委身周易宏这个畜生是绝计不可能的,前世她都办不到,更不要说如今了。 看着就恶心。 然而,陈氏却道:“可夫妻哪有……” 周老夫人瞪了陈氏一眼,忙上前拉着张汐音的手道:“汐音,你当真这样想?你与宏儿只做表面夫妻?” 张汐音忍着恶心任由周老夫人拉着自己的手,只道:“还望老夫人成全,否则,我只能一头撞死在这柱上,以尽我张家的孝道。” 周易宏等人都吓了一跳。 周老夫人看到她眼里的坚定,很无奈的一叹:“孩子,依你,都依你,你放心,祖母会把你当成亲孙女一样疼爱的,你好好的留在府中,这里就是你的家。” 若是真逼急了,张汐音绝对会这么做。 他们侯府计划了五年,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可绝对不能出差错。 逼死了张汐音,张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哄着吧,左右也正好合了李悦菀的心意,省得麻烦。 张汐音收回手:“多谢老夫人,咱们立下切结书吧。” 周家众人:“……” 这张汐音想得还真周全,竟然知道用切结书来挟制他们。 周老夫人:“……依你,来人,取笔墨纸砚。” 一刻钟后,张汐音看着切结书上,周易宏的私印和周家众人的手印,将自己的一份拿起来收好,正要走。 李悦菀起身对她 施礼,很是真诚的样子道:“菀菀多谢姐姐成全,姐姐,请受菀菀一拜。” 张汐音不避也不躲,就这么看着李悦菀当众跪下。 喜欢装,那就跪。 第9章 指骂 眼看着李悦菀的膝盖跪了下去,周老夫人几个面色都有点古怪。 周易宏立刻过去拉。 “菀菀,你不必跪她,也不欠她的,欠她的是我,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李悦菀站了起来,低头道:“不,菀菀也有错,若是……若是我当初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就不会……” 她很自责的样子。 周易宏心疼的抱住她。 “你没有错,你是为了救我……” 真是无语死了。 张汐音不再多看一眼,迈步离开福康院。 __ 张汐音一走,李悦菀便拉长着一张脸。 周易宏看她生气了,忙哄着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菀菀你跪她。” 李悦菀听了心里很受用,面上的不快收了回去,说道:“还是宏哥哥你疼我,虽然我确实很不乐意,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千万不能让她产生任何不快。” 周易宏很心疼她的懂事,深情的握着她的手。 “菀菀……委屈你了。” 李悦菀只是笑了一下。 周老妇人手里拿着刚才签下来的切结书,说道:“如此倒也好,宏儿本就对她无意,有了这切结书,她日后便是想为宏儿怀子嗣也是不可能的了。菀菀,这切结书你拿着,从今往后,你就是侯府唯一的少夫人。” 李悦菀笑眯眯的伸手接过,心里很是高兴。 周易宏心里却不太高兴,他想到张汐音说出条件时看他那眼神,像看什么肮脏东西一般。 她一个嫁给他的女人,出嫁便要以夫 为天,她竟然还敢嫌弃他? —— 回到轻风院,张汐音脱了外袍想要小憩片刻。 戴妈妈在旁边取安神香点上,看张汐音已经睡下,出去对外面的婢女们提醒道:“都安静些,姑娘要午睡。” 婢女们应是。 香叶从旁边的小隔间出来,低声道:“戴妈妈,我先去给姑娘熬着药。” 戴妈妈拉住她,对旁边擦拭廊柱的婢女道。 “你去。” 那婢女应是,接过东西自去小厨房。 香叶疑惑:“戴妈妈?” “把库房的钥匙拿来,我们先去对一下姑娘的嫁妆。” 香叶立刻进里屋,在墙壁的竹枝画后面的暗格取了库房钥匙。 库房就在主楼二楼,从侧面的楼梯上去,香叶开了库房门。 戴妈妈取出早就准备的嫁妆单子,打开之后开始核对。 “姑娘这两年在侯府支出了什么?” 香叶取出另外一张自己备份的支出单子,递给戴妈妈。 戴妈妈打开一看,眉头顿时一皱。 “这么多?” 一张支出的单子,明确的记录了何时何地何事支出多少银子。 戴妈妈指着上面的一项,惊愕问道:“十一年五月,洪记赌坊九万贯?” 不怪她震惊,九万贯啊,这不是什么旁的支出,竟只是单单赌债。 香叶点头:“这侯府看似光鲜,其实内里亏空得厉害,赌债还是一部分,还有这些欠下的借资一共十八万贯。姑娘用自己的私人银子把所有的借资和赌债,连同利息一并还清之后, 还把侯府那几个亏欠的铺子给捯饬好了,如今可赚钱了呢。” 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如今都是姑娘在操持,花销用度一样不差。 姑娘可会赚钱了。 戴妈妈往下一看,香叶罗列出来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周老夫人差人来要了什么?侯爷要支多少银子出去花…… 这侯府上上下下,指着她家姑娘一个人过活? 这,这算什么事儿啊。 她家姑娘纵使如今是侯府主母,管着侯府的大小事务,却也不是个钱庄啊。 戴妈妈脸都黑了。 张汐音倚着门,有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戴妈妈。” 听到声音,戴妈妈和香叶扭头,才看到自家姑娘站在门口。 戴妈妈上前,柔声道:“姑娘,怎么醒了?” 张汐音迈步进去,环顾一圈库房里的东西,奇珍异宝,珍贵名画,还有一箱箱的首饰,银子,金子,各种玉石等等摆满了整个二楼。 这些还是眼里看得见的,还有不在侯府的那一大箱子地契,房契,铺子等等。 想想还真是……钱财迷人眼,深情不堪许。 她前世以为的好不过就是为了钱而做的假象,讽刺又可笑。 张汐音随意的坐在一个箱笼上,伸手抚摸旁边的一尊红玉珊瑚:“戴妈妈,有你在真好。” 戴妈妈指着支出单子,欲言又止。 “姑娘,苦了你了。” 张汐音一笑:“戴妈妈,找些人来,悄无声息的把东西都搬走。” 她的东西,可不会再给畜生 用了。 香叶忙小跑到门口,盯着外面看不让人偷听。 戴妈妈眸色一亮,低声问:“姑娘是想和离……” 张汐音:“要想和离是不可能的,侯府不算什么,主要是宫里那个帮着他们。” 既然不能和离,那就丧偶。 不单单是周易宏,这侯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还有……宫里那个。 戴妈妈很是疑惑,这皇后跟侯府也没什么沾亲带故的,怎么就这么偏帮侯府呢? —— 福康院。 侯府几个都在商量李悦菀进门的好事。 依照周老夫人的意思,是要让李悦菀风光入门,不能委屈了她。 李悦菀可是公主,身上流着帝后的血,周家众人自然不会反对,纷纷表示赞同。 可,风光大嫁需要钱财啊! 周易宏嗤声道:“如今不是张汐音在管家吗?她既然同意,此事便交给她来办,她绝对不敢怠慢的。” 她若是还想好好留在侯府,自然不敢怠慢此事。 把事情办好了,身为丈夫,日后他还能对她有些好脸色,至于别的,休想。 李悦菀全程坐在周易宏的身旁,一双杏眼皆是柔情的盯着周易宏看。 —— 是夜。 周易宏去轻风院跟张汐音说这事,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戴妈妈指着鼻子给骂了出去。 “……老身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你们侯府当初上门求取我家姑娘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许她一生一世永不纳妾,如今倒好,玩这文字游戏要娶平妻,我家姑娘被你们生 生气病了,没人关心就算了。却不曾想,你们竟然还能觍着张脸让我家姑娘给你们办婚事。 周世子,少不得的你们今天就把老身给打死了,否则,谁也别想使唤我家姑娘。欺人太甚,还侯府呢,我呸……什么玩意儿?” 第10章 中馈 周易宏横眉冷眼,却又不敢发作。 戴妈妈是张家老夫人的陪嫁,曾经在宫里当过差,有那么些身份在。当然,他堂堂的侯府世子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一个老妇计较。 周易宏黑着一张脸走了。 张汐音倚着软枕喝药,看见戴妈妈回来,有些莞尔道:“妈妈,我竟不知你有这样一面。” 在张汐音的印象里,戴妈妈一向是个温和知理的聪慧人,从未跟别人这般红脸叫骂过。 “老夫人吩咐了,只管叫姑娘放手去做,那些个腌臜不必您亲自去理会。” 所以,爷爷才让一直贴身伺候奶奶的戴妈妈跟来侯府。 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都不简单,这两日的事情来看,便知道侯府娶张汐音的真正目的了。 张家有钱,嫁唯一的嫡女岂会委屈? 这不,刚娶进门,这侯府所有的债务还清不说,吃穿用度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 自然,这世上哪有不爱钱财的。可即搬出了皇后帮忙促成婚事,便该好生对待姑娘才是,才能叫自己像个人来。 如今这算什么?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既要钱,又要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 他们周家,好个如意算盘。 —— 福康院。 周易宏黑着一张脸回来,陈氏瞧着儿子受气,问了旁边的小厮才知道。 陈氏气骂道:“她一个下人也敢对着侯府世子指骂?来人,去把那恶奴绑来,打卖出去。” “你叫唤什么?” 周老夫人瞪了陈氏 一眼。 陈氏不解,满脸恼怒:“母亲,那等恶奴不处置了,以后这侯府上下都得以为我们好欺负。” 周老夫人是瞧不上陈氏的,听话是听话,但着实蠢笨。 她叱道:“住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就敢叫人去绑?” 陈氏委屈:“她是谁?不过是张家的一个老奴。” “张家如今的老夫人付慧华,是先帝恩师付佳庆的嫡女,那戴妈妈,曾经是宫里的女官人,官曾从三品,你敢去绑?” 陈氏呶喃:“……不敢。” 周老夫人不再看她,问周易宏:“宏儿打算如何?” 周易宏无所谓的说道:“既然她病了那便不理会她,如今要紧的是先把菀菀娶进门,只是得劳烦祖母了。” 周老夫人:“是娶菀菀要紧,祖母定会帮你把事儿办好的。” 周易宏:“孙儿多谢祖母。” 当天晚上,周老夫人踏进轻风院的门,正巧看见张汐音在喝药。 “汐音,身体可好些了?怎么还吃着药?” 张汐音放下碗,接过香叶递来的蜜饯吃下,这才起身。 周老夫人立刻上前伸手阻止:“身体还病者就不必那么多礼了,瞧瞧,不过几天,都瘦了。” 张汐音也没打算施礼,她假装疲懒难受的顺势坐了回去。 “老夫人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世子和李姑娘的婚事吧?” 白天周易宏来过,周老夫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只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汐音,你也别生气,这李姑娘到底是 为了救宏儿,宏儿即看了她的身子自该负责。只是着实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祖母是站在你这边的。” 话是要说得敞亮的,只要能把她哄好,说什么话都行。 张汐音抬手。 这时,香叶从腰间的荷包拿出一枚钥匙和私印,说道:“一年多前我嫁入侯府,老夫人让我管家,我身为少夫人自不容辞。但如今世子另有美妻,我如今又病着,这钥匙和私印便还给老夫人。” 钥匙和私印啊。 周老夫人都有点儿眼热了。 自从张汐音管家之后,负债累累的侯府今非昔比,这中馈可不再是烫手山芋了。 周老夫人压着激动的心:“汐音,你也不过是气郁而已,身体好生养着很快就好,这中馈……” 戴妈妈又出来了:“老夫人且收着吧,这侯府谁管都行,少了少夫人难道还转不动了?” 周老夫人被说得面色有点儿僵硬,却还是叹道:“戴妈妈说的哪里话。” 伸手接过钥匙和私印。 得了私印和钥匙,周老夫人也待不住了,她想去库房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 “汐音,那你好好休息,祖母就不打扰你了。” 张汐音浅浅一笑,起身要相送。 周老夫人忙道:“送什么送啊,快歇着……” 带着自己的婆子女使匆匆离开。 人一走,香叶的表情就绷不住了:“姑娘,你看她们……” 张汐音坐了回去:“明白就好。” 戴妈妈从院门外回来,小声道:“姑娘 ,公子那边已经安排了人,这两日便可以把嫁妆挪出去了。” 张汐音:“辛苦妈妈了。” 戴妈妈笑了笑,又道:“她们侯府要娶新妇,姑娘权当不知道也不必去理会,这长安城中多的是眼睛雪亮的人。她们若是低调的办了倒没什么,若是大肆操办,只等着被人弹劾的折子。” 这还是其一。 张汐音冷冷一笑,她前世,李悦菀入府之后,曾经要过一次管家的事儿,那会儿恰巧遇上了天灾,长安城内聚集了很多灾民。 她当时的提议是施粥救济,这等人前的好事儿谁都争抢着要做,侯府众人力举李悦菀。 那时她身体已经开始不适,总是乏力无神,便随了他们。 但李悦菀却差点搞砸了那事,她贪下救灾银钱的七成,剩下不到三成的银钱拿去购买霉米。 若非她不放心亲自去米仓查看,只怕要酿成大祸。 李悦菀……呵,一个被偷换出来娇养的‘公主’,侯府将她养得女红中馈样样不会,眼浅又自命不凡。 像李悦菀这样的人,管家?败家吧! 她这次把中馈交出来,自然不会再收回。 周老夫人酷爱面子,喜欢在别的勋爵人家面前摆阔,陈氏是个外事不知的愚知妇人,老侯爷周朝文武夫一个却喜欢收藏‘名画’,没少被人当冤大头宰。侯爷周洪生好赌成性,周易宏骄傲自大,有了李悦菀之后觉得自己是驸马,身份高人一等谁都瞧不起。 她就 看着,看着这一家子禽兽不如的东西如何作茧自缚不得好死。 写了一封信,张汐音喊来香叶:“你亲自把这封信交到万管事手里,不用遮掩,大方的去。” 第11章 很好 长安繁华,夜无宵禁。 最繁华的东荣街哪怕是戌时也依旧热闹,前来长安做生意的人在洪楼谈生意,觥筹交错间盘算着各自能够获利多少。 万钱来管理的永和钱庄就在洪楼的斜对面,这会儿偷得闲散,迈步进了洪楼。 万钱来看着不断打算盘的陈贺财笑道:“陈老弟,忙不忙呀?” 陈贺财抬头看了眼,笑骂道:“你个闲包,又来抖搂了。” 万钱来往旁边的椅子坐下,抓了一把台面上的瓜子笑道:“我可不是闲包……” 话音刚落,身后声音幽幽响起:“万管事,你果然在这儿。” 万钱来回头看去,一见来人忙起身笑道:“香叶姐儿,这大晚上的你来找某这是有什么事?” 香叶取出信封:“这是姑娘让我交给你的,你看看。” 万钱来双手接过,开心的应道:“好。” 陈贺财打算盘的手停下,有些羡慕的看万钱来,忍不住道:“香叶姐儿,我呢?” 香叶摇摇头,浅浅一礼离开了。 万钱来甩着信封笑道:“忙你的吧,我给东家办事去咯。” 陈贺财:“……” 谁还不是给东家办事?就你抖搂。 —— 库房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周老夫人看完,只觉得浑身舒畅。 银子,好多的银子。 这张家的人不愧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一个女儿都能这般会赚钱,果然,把她娶进门是对的。 李妈妈低声道:“少夫人执掌中馈最有一手,老夫人当真要接过这 中馈吗?” 说实话,这满长安就没比张家人更会做生意会管家的。 周老夫人喝了口茶,舒心无比道:“你懂什么,如今侯府不同了,这中馈自然要拿回来,只是之前不好开口得罪了她。如今她自己愿意交出来便省得日后争执,算她懂事。” 李妈妈却觉得不妥,动了动嘴终究也没说什么。 这时,院外传来通传。 李妈妈出去之后,很快带着一摞账本回来了。 “少夫人让人将账本送来,说是侯府的开支明细都在账本里,叫老夫人您劳心管制了。” 周老夫人盯着一摞高的账本,方才的舒心瞬间去了大半。 “这么多?” 只是管理个侯府,至于吗? 李妈妈道:“少夫人说了,她已经着人吩咐,叫侯府的账房先生和一众管事婆子婢子们明日来福康院,叫您重新归置。” 周老夫人听着就觉得头疼。 李妈妈又道:“少夫人还说,这本叫您先过目,便知道府中的各处开销支出,还有一应下人的分配等。” 周老夫人接过李妈妈手里的账本,想到那库房里的一箱箱银子,她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箱箱的,怕是有十万贯不止。 咬牙忍了,开始翻看。 轻风院里。 紫苏道:“姑娘,都送过去了,奴婢依着您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跟李妈妈说了。” 张汐音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眼角溢泪,神态朦胧冶艳中,神情娴雅。 紫苏看得脸红,姑娘真美! 张汐音: “明日一早,记得去福康院听事,老夫人有什么不明白的,便‘好生’跟她提。” 紫苏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管理侯府下人各事职责。 紫苏应了声是,却忍不住抱怨道:“姑娘,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这侯府是您一手操持起来的,世子刚回来就要娶平妻,这老夫人看似关心您,可如今拿到中馈那嘴脸,着实叫人心寒。” 她们家姑娘聪慧美丽,未出阁前可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富贵花儿,张家的门槛都要被踩塌了。 若非皇后娘娘下旨促成此事,她们家姑娘指不定还是太子妃呢。 张汐音看紫苏那愤愤不平的表情,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她满身是血,被拖到她面前的画面。 香叶为了她去找大夫被溺死,紫苏呢? 紫苏发现李悦菀下毒之事,被活生生打断了身上的骨头,临死前,紫苏还在提醒她药里有毒。 “姑娘,药,有毒,不能喝,不能喝……” 她的四肢歪歪扭扭瘫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的从她嘴里冒出来,破碎不堪。 李悦菀在旁边咯咯的笑:“真是主仆情深呢……” 张汐音猛的闭上眼睛,重重的吸了口气。 “姑娘,您没事吧?”紫苏担心的去倒水。 戴妈妈进来了,看到紫苏还在,说道:“你明天还有事要做,先去休息,姑娘这里有我。” 紫苏放下杯子施礼:“是,姑娘您好好休息,奴婢下去了。” 戴妈妈扶着张汐音起来,小声道:“姑 娘,切忌心焦气怒,身体要紧。” “戴妈妈,我省得。” 戴妈妈笑道:“姑娘一向聪慧,老奴也是多嘴。” 张汐音宽衣躺下,看戴妈妈点安神香,她闭上眼睛喃喃道:“没有多嘴,你们都在,就很好,很好……” 戴妈妈拿着香铲的手一顿。 夜色浓浓,这一晚侯府久久未能安静。 ——翌日。 香叶伺候张汐音梳洗,低声道:“紫苏姐一早便带着府中下人去了福康院,这会儿老夫人该起来了。” 张汐音捻着珠钗在铜镜前比划:“去备马车。” 香叶问道:“姑娘这是要出门?奴婢这就去。” 她喜滋滋的出门去吩咐,戴妈妈端了茶水过来,笑道:“姑娘且惯着她,在侯府两年还是这性子。” “她自有长处。”张汐音道。 戴妈妈莞尔。 “也是,表面上跳脱活泼,但心思细腻,做事仔细。” 她们都不蠢笨,只是被周家这群豺狼虎豹的表面蒙骗,他们会用温和知理,柔善慈祥的面目来骗人。 收拾妥帖,张汐音坐马车离开了侯府。 人刚走,福康院的婢子匆匆赶来,要请张汐音去福康院。 守门的婆子:“少夫人?刚出门去了。” 婢子傻眼,不得已又匆匆去回禀。 周老夫人气得差点摔了茶盏,想到外面那些下人,只得生生咬牙忍住。 她低声斥骂道:“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出去?一个妇人,天天往外面跑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李妈妈给她顺气: “少夫人其实也没怎么往外跑,这会儿出去,想来是有旁的事情,老夫人您别生气,还是先怎么归置外面的下人才是要紧。” 一说这个,周老夫人就头疼。 第12章 存银 洪楼是东荣街最大最好的酒楼,也是张汐音嫁妆中产业的一部分。 她嫁入侯府时,父母给她添置的商行、酒楼等便有二十家,城外庄子好几处,还有两处闲散的山庄,好几处山头。 当然,这些也都是她还未出嫁之前就在管理的。 前世,这些东西最终都落在了李悦菀的手里,张氏一族惨死,还有因她家受牵连的人…… “东家,您来啦。”陈贺财刚从后院出来,便看到站在堂内的张汐音,忙迎上去揖礼,也对戴妈妈和香叶打招呼。 戴妈妈和香叶微微还礼。 张汐音对他一笑:“陈管事,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陈贺财笑道:“能得东家惦念我的手艺,真是荣幸之至,东家,您先坐着,我这就去做。” 陈贺财去后厨了。 张汐音直接上三楼,在靠街的雅间坐下。 戴妈妈倒茶,香叶则去开窗。 窗户打开,凉风徐徐吹来。 “前两日下雨之后,日头就不怎么出来,暑气倒是一下子散去了。” 戴妈妈把水递过去。 张汐音接过,抿了一口起身站在窗边往外看去,略有些昏暗的天,如风暴将至。 “要下大雨了。”她说道。 这表面看似清风徐徐,风平浪静,却也能清楚的看到风雨将至。 如同……定安侯府。 但要在定安侯府大仇得报后全身而退,她还需别的一些助力,越多助力越好。 大誉皇帝虽然仁德宽厚,一心为国为民,但不够英明,对皇后更是 颇多宽待。 皇后心狠手辣,朝中因她干政之事吵得不可开交。 她当真没有野心吗?若是没有,当初也不会从宫外找了个孩子将自己的女儿换出来…… 如此说来,她也并非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好日子才算计张家,她是为了自己,钱财也是最好笼络人心的一个办法。 想到这里,张汐音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希望是她多心了,觉得皇后是想自己当皇帝。 可也不得不防,如此,她除了自己的家人,还需要更强大的靠山才行。 谁,更合适呢? 这一时半会儿自然也想不到合适的人,吃过饭,张汐音便回府去了。 刚回到侯府,椅子还没坐热,周老夫人又来了。 周老夫人显然心情还不错,脸上皆是慈色的问她:“汐音出去散心,去了哪儿啊?” 张汐音:“洪楼。” 周老夫人点头,说道:“方才永和钱庄的万管事过来,送来了这半年的利钱,祖母是想问问你,这永和钱庄里的存银有多少?” 张汐音抬眸。 周老夫人解释道:“祖母不是怀疑你,只是之前一直是你管着中馈之事,如今你病了中馈祖母先帮你管着,自然是怕出错了。” 怕是想知道存银有多少吧? 张汐音也不拆穿她,直言道:“不多,也就十万贯。” 周老夫人面上压不住的激动,十万贯啊!想到当年她管家,别说存银了,侯府的吃穿用度能维持就不错了。 库房的一箱箱银子,加上永和 钱庄的存银,算起来应该有二十万贯吧? 若是全部存到永和钱庄里,那就是钱生钱啊!十万贯半年就能获得利钱五百贯,白得的五百贯呢。 一年就有一千贯,若是二十万贯,一年就有两千贯。 果然,张汐音这个人真是会赚钱。 周老夫人越发的激动,立刻便有了自己的心思。 这时,张汐音难受的咳了起来。 周老夫人见状,关心道:“怎么还没好?再去叫大夫来看看?” 张汐音摇头,有些恹恹道:“只是有些累。” “那你好好歇着,祖母就不打扰你了。” 张汐音起身:“老夫人慢走。” 人离开,戴妈妈端着药进来。 张汐音推掉说道:“往后的药接着熬。” 戴妈妈立刻便明白过来,低声道:“姑娘这是要装病到底?” “做事做全套,我们且退居事外,才能不起疑心。” 以前有她事事办好,如今她不干了,且看她们如何作死? 她辛苦赚的钱,一块铜板都得要回来。 —— 周老夫人回了福康院,又拿出账本看了库房的银子数量,顿觉白花花的银子似要从天上掉下来般。 “得把银子都存起来,来人……” 很快,十个大箱子被塞进了马车,前往永和钱庄去。 李悦菀从后面的小院出来,正巧看到下人搬着大箱子装车。 婢女是皇后给她安排的,见状低声道:“昨夜轻风院那位将侯府中馈给了老夫人。” 李悦菀眸色微动,低声道:“跟去看看 。” 婢女屈膝应是,悄悄跟在马车后面出府去了。 母后说了,她是公主,这天下的好东西都该是她的,这侯府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一花一木,也是她的。 自然,这侯府的中馈日后也该是她管。 李悦菀唇上缓缓的挂上温柔纯净的笑容,迈步往福康院去。 “祖母。” 李悦菀声音从门外传来。 周老夫人笑着放下茶盏:“菀菀,正想叫人去请你过来呢。” 李悦菀坐在她旁边,低眸就能看到周老夫人腰间的荷包,她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问道:“祖母这是缺了个饭搭子?” 周老夫人抬手点她鼻尖,笑道:“你这张小嘴啊,就是不饶人,祖母想说你跟宏儿的婚事呢。” 李悦菀顿时娇羞。 “听凭祖母安排。” 周老夫人看她乖顺的模样很是受用,对比起来,李悦菀贵为公主,那张汐音算个什么? 她笑道:“宏儿的意思是尽快将婚事办成,也是防张家那边做些什么,菀菀觉得呢?” 张家到底有家规族制在,张汐音退而求其次,但张家那几个却未必愿意。 “尽快办也好,等进了门,菀菀定会跟宏哥哥好好过日子,早日给祖母您抱上大胖孙子。” 这话一出,周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就等菀菀尽快给祖母大胖孙子抱呢。” 两人谈笑融洽,李妈妈低着头给她们倒茶,心中却不由得感叹。 俗话说,聘为妻,奔为妾。 哪怕这李姑娘于世子 有恩,又是青梅竹马,可到底跟轻风院那位比起来真真儿一个天一个地。 一个大姑娘,还没成亲嫁人呢,竟就自个儿说生孩子的事,真是……不知廉耻! 第13章 弹劾 亥时,轻风院刚闲散下来。 紫苏带着换班下来的婢子们去休息,轮上守夜的婢子。 妆台前。 戴妈妈帮张汐音取下发簪,瞧着铜镜中倒映着的芙蓉面,只笑道:“姑娘这两年出落得越发好了。” 十六出嫁时还稚气,过了两年,就跟花苞儿开了似的,明艳动人。 香叶在旁边拧帕子,搭话道:“咱们姑娘可是长安城中排得上前三的美人儿呢。” 她很是骄傲。 张汐音对自己的容貌倒不甚在意,长成她这样的也比不过流着皇后血脉的李悦菀,可见容貌在权势面前什么也不是。 “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张汐音净面,接过香叶的帕子擦手擦脸。 戴妈妈柔声道:“姑娘好生歇着。” 张汐音点头,躺下了。 香叶解下床帘,戴妈妈低声对她道:“守着姑娘。” 香叶应是,戴妈妈便出门去了。 长安城有长安河,河流天然形成,水流稳定。 定安侯府府邸正巧便在长安河叉出的小河流上,小河流横穿整个定安侯府,流经荣胜轩再到福康院,再经轻风院后出去。 子时三刻,一条小舟从河道中缓缓的飘进院墙。 轻风院院门紧闭,几个婢子站在边上,手里都抬着东西。 小舟的下方,一个男人冒出脑袋来,是楚有志。 “戴妈妈。”他小小声喊道。 戴妈妈低声道:“先把东西卸下来,把这些搬上去。” 婢子们立刻行动,很是麻利…… 等小舟装满,一墙之外 的另一端绳子拉紧,将小舟拖出去。 戴妈妈回头对几个婢子道:“把这些搬去小库房。” 婢子们应是,抬着箱子去了。 一墙之外,小舟出去之后,楚有志从水里爬了起来,对旁边的中年男子道:“爹,都好了。” 楚六子看儿子落水狗的样,笑道:“快走。” 楚有志换了衣服,从暗处走了。 小舟上继续往下游,驶入拐角之后,换小船离开。 一切都避开了侯府的视线,悄无声息。 当然,周家的众人其实也没心思想到这些。 彼时,福康院还亮着灯。 老侯爷和周老夫人还未睡,就连侯爷周洪生也在。 父子二人面色都不太好,更遑论周老夫人了。 今日朝上一片风平浪静,周家众人还以为没什么事,觉得张家到底不敢得罪定安侯府和皇后娘娘,是以如张汐音的做法一样,忍下了这事。 谁曾想到了卯时,宫里传来消息,有弹劾的折子送到宫中,幸而被皇后先瞧见拦了下来。 皇后连夜叫了周老夫人进宫,将折子给她看。 老侯爷仍是不确定:“没有张家?” 周老夫人点头:“弹劾的折子只有三本,那三家人均是御史台的,有御史大夫方文聪,慕中丞和明观察。” 侯爷不懂:“这三人自诩清廉,与张家一向只是点头之交啊。” 周老夫人摇头:“所以才觉得奇怪,方文聪可是皇后的旁亲啊。” 这三个跟张家没什么交情的,怎么偏生帮了张家, 要弹劾定安侯世子带女子入府气病正妻的事。 老侯爷道:“早说了菀菀不该直接带回府,该在京中找个人家安顿,你们偏是不听,觉得这样怠慢了她。现在可好,惹上了方文聪那个老匹夫。” 说到这里,周老夫人便有些讪讪。 让李悦菀入府有她的一半意思,她本意是讨好。 况且哪个勋贵人家没有三妻四妾的,李悦菀又有着舍清白救宏儿的恩情在外,哪怕是传出去也有说法。 “罢了,娘娘既然有了主意,便按照娘娘的意思办。” 侯爷离开福康院,屋里的灯终于熄了。 —— 卯时初,伴随着风雨呼呼降临。 豆大的雨滴打在瓦砾上,敲出叮当脆响。 张府的兰康院,张永康张老爷没吵醒妻子,悄摸起身穿衣出去。 张寿安已经到了前院的正厅,低声道:“爹,昨夜里,皇后召见了林琼月。” 林琼月是定安侯府老夫人的名字,直呼其名,等同斥骂。 他们本还疑心梦是否会全部成真,正待一步步解惑,不成想狐狸先露了尾巴。 那日妹妹回来道了梦境,当晚他们便行动起来,先是在上朝的路上让御史台的那些人得知将周易宏带一个女子归京的消息传出。 等下朝之后,再让他们从自己家中女眷口中得知周易宏要娶平妻,定安侯府少夫人被气病一事。 当晚,在御史台任职的官员中,便有三人递上了弹劾的折子。 这不,皇后连夜召见了定安侯府 的老夫人。 张永康敛眸:“看来,寿桦是得了天道相帮啊。” 显然是老天也不忍看他们张家被这般谋害,给寿桦梦境警示。 哪怕是大雨,早朝依旧。 大誉朝的皇室为段姓,当今圣上段誉泓四十六岁,仍是壮年。 又有仁德宽厚,爱民如子的圣德,对臣子们更是关怀优待。 皇帝念侯府世子刚从边城回京,允他在家中休息数日陪伴家人,定安侯府如今只有定安侯上朝。 周易宏则定在九月初进宫封赏,至于封赏个什么职位,还未有消息传出。 早朝上,皇帝说了江南水患之事,安排好事情,剩下的便是一些较小的事情。 这时,御史大夫方文聪站了出来,手拿笏板对皇帝揖礼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御史台干的便是督察百官的事情,他们有事要奏,只有一事:弹劾人。 定安侯看方御史站出来,心头便是一紧,目光下意识挪到张家那位身上。 大誉王朝,正五品以上官职才可入早朝,从五品以下官职只需规定时间点卯即可。 张家一门虽出了三个官身,却也只有张老太爷做到了尚书一职,官拜从二品。 此时,定安侯心中传承张老太爷的心思。 方御史已经开了口:“……张氏一族有规,家中无论男女,皆奉行一夫一妻制,不纳妾,不养外室。下官有幸喝过张家那杯喜酒,听着定安侯世子对张家许诺,可如今,定安侯世子却带着一个孤女 入住侯府,要娶为侯府平妻。定安侯世子此举是为背信弃义,骗婚祸人,是为不仁不义,置正妻为何地?心中可还有礼义廉耻,忠孝诚信?” 定安侯脸都绿了。 第14章 辩论 平素与定安侯府走得比较近的大臣都觉得方御史的话过于重了。 誉泓帝却觉得甚是认同,然而虽然认同,身为帝王的他却还得考虑别的。 比如,刚从边城建功回京的周易宏,他做得很不对,可却不能轻易责罚。 方御史说完,又有人出来弹劾,同样是御史台的,正五品观察史明廉。 明观察的意思跟自己的上峰一致,指责周易宏骗婚,德行有亏,人品欠佳。 定安侯府脸绿了。 誉泓帝仍旧安静的听着,听到妙处,还甚为赞同的点点头。 虽然不知全貌,但御史台的作用便是替他观察百官,他对御史台是爱恨交织。爱是御史台的臣子们尽忠职守,很是替他观察百官;恨嘛,也说不上恨,就是有时候也会觉得烦得很。 明观察说完,便退回自己的位置。 定安侯站不住了,走出来拿着笏板施礼道:“陛下,臣有话辩驳。” 要开始辩论了。 誉泓帝换个手撑龙椅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定安侯请讲。” 定安侯咬着牙,扭头看向方御史道:“御史大人,本侯知道您的职责就是替陛下观察百官,监督百官,可有些事情却也需要真凭实据的。你这空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便给我侯府定下这么大的罪名,本侯可担待不起。” 方御史冷笑一声:“侯爷想要真凭实据?你们侯府新进了个姑娘,如今盛京都传遍了。” 长安又称盛京城,是前朝的王都, 段家先祖称帝之后,便把盛京改为长安了。但改了,这长安中依旧是两种称呼来回变换。 定安侯也不恼,再次对誉泓帝施礼道:“陛下,方御史所言确实不假,但这侯府新来的姑娘却并非是因为吾儿三心二意,故意为之。” 誉泓帝听着。 “吾儿在边城遇险,遭到敌国暗探追杀,生死一线之时是李姑娘不惜清白冒险救下吾儿。试问方御史,在座的诸位同僚们,面对这等大义女子的救民之恩,焉能不报?” 不少人听此都纷纷附和。 一个女子能舍了清白救人,是大义啊。 “是该报答。” “可张家到底是有族规祖制的……” “一边是救命恩情,一边是张家淑女,这定安侯世子真是……好福气啊!” “可张家族规不是说,张家若是夫妻之间有第三人介入,是要和离的吗?” 不论男女,只要是张家儿女的婚姻有第三人的介入,张家儿女都是要和离的。 看着殿内的议论,不少都倾向于报答恩情,定安侯的脸上多了几分满意。 方御史嗤了一声:“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边城那等苦寒之地从敌国暗探手中救下世子?某倒是想知道,她是如何救的?” 定安侯沉声道:“方御史,你别怪里怪气的,纵使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就是咬死了,李悦菀在边城舍清白救下周易宏,这等大恩,他们定安侯府是必定要报答的。 当然 ,张家女也不可能放走,皇后娘娘两年前亲自保的媒不说,如今切结书已经写下,张家女都不介意,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定安侯固然生气,但很是淡定。 天塌下来,还有娘娘在呢。 殿上开始吵闹起来,御史台咬着不放,并要定安侯拿出李悦菀救人的证据。 定安侯也早有准备,一一应答。 誉泓帝有些口渴,转头看向边上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端上茶水过去。 誉泓帝喝了两杯,低声问:“叫御厨准备皇后爱吃的,朕午膳过去。” 小太监应是,退出去了。 誉泓帝坐直了,继续听下方的吵闹,当然,他也忍不住好奇,看向工部尚书张嘉祥。 这一看不打紧,张尚书竟然偷吃点心。 誉泓帝:“……” 人家御史台为了你家闺女吵得面红耳赤的,你这……不厚道吧? 一个时辰之后。 誉泓帝发话,让御史台这边的人自己想办法查明真相,若当真如他们弹劾的一样,便依法处置,还张家女一个公道。 方御史应是了。 定安侯不太情愿,却也没有办法了。 张老太爷束手握着自己的笏板,看向御史台的视线里透着几分感激。 方御史却连眼都没瞧过去。 早朝散去,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走。 定安侯想要跟张老太爷说话,却发现他在后面磨磨蹭蹭像龟爬,周围有人来跟他攀谈,他也就不再多想,跟着同僚边说边走。 同僚问起事儿,定安侯便叹气起来 。 “我那儿媳啊是个极好的,聪慧乖顺,对家中长辈甚是孝顺。可这一次,那李姑娘舍清白救了我儿,这救命的恩情我们定安侯府是一定要报的。汐音那孩子生气也是应当,只是我们没想到她会那么生气。” 同僚:“此话怎讲?她闹起来了?” 定安侯:“唉!我这做公公可不好说,不说了,不说了……” 同僚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安慰着定安侯出宫去了。 后面,御史台的几个却都听到了。 明观察拢着袖子,蹙眉道:“到底是怎么?” 旁边的同僚挑眉,呵了声道:“明兄这都不懂?” 明观察眼珠微转,骤然明了的一拍额头,不敢置信道:“这……他好歹是个侯爷啊。” 怎么能学那些个下作腌臜的小人手段,在言语上暗地里给自己的儿媳挖坑坏名声呢?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明观察和林左谏对方御史施礼。 “方大人。” 方御史看了眼那边已经走远的人,说道:“此事劳烦诸位上心。” 林左谏道:“方大人放心,这些都是我等的职责。” 身侧后方,张老太爷小碎步跟在后面,束着耳朵听。 方御史回头看去,张老太爷立刻龇牙:“嘿嘿。” 方御史:“……” —— 定安侯府。 午膳刚过半个时辰,张汐音坐在自己的书房看账,院里就有人来请她去福康院。 张汐音放下笔,端起旁边的茶汤喝了口,这才问:“可说什么事?” 下人 站在屏风后回话:“没,老夫人只说让少夫人过去说话。” 张汐音其实心里清楚,他们叫自己过去是为的什么。 因为御史台弹劾周易宏,找她不过是想让她出面澄清息事而已。 “行了,你先回去告诉老夫人,我稍后便到。” 第15章 无耻 换上素雅的衣裳,张汐音探头靠近铜镜,镜面光洁清晰的倒映着浓郁精致的五官。 将养两日,想清楚了,心平气和下来身体也恢复了。原本苍白的面色红润,唇色也是嫣红的。 这可不行。 她坐下,往脸上扑粉。 香叶看得有些错愕:“姑娘,您这是……” “装病。” 香叶虽有疑惑,却立刻伸手帮忙,用粉膏将红唇填白。 —— 福康院里,下人回禀之后过去一刻钟时间。 周老夫人心中已颇有不耐烦。 “怎么那么久?” 她想骂两句,可看着满屋子的人,到底忍住了。 老侯爷端着茶也是拉着一张脸,没说什么。 陈氏对下人道:“去催催。” 下人应是,刚走出门便廊道廊下被搀扶着慢慢走来的人,施礼喊道:“少夫人。” 来了。 周老夫人面上的不耐立刻消散,陈氏也勾起了笑容,老侯爷则继续端着架子。 周老夫人对陈氏打了个眼色。 陈氏起身走出门,见到张汐音便柔声的喊:“汐音,来啦。” 打眼落在那张惨白的面上,她惊了一下。 “汐音,你这面色怎么那么差?” 香叶心中暗笑,涂了那么多粉能不差吗? 张汐音掩嘴咳两声:“且还好,多谢婆母关心。” 进了门,张汐音上前。 周老夫人看她果然面色惨白,关切问道:“面色那么差,孩子,快别多礼了,坐下说。” 张汐音坐下,神色有些恹恹般的强撑着看向周老夫人:“老夫人叫我 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面色是真差啊,不是说好些了吗? 难道这一病,真病出什么好歹来了? 不过,做戏要做全套。 周老夫人关切道:“旁的先不说,你这身子,还是叫大夫来看看?” 说着,就让下人去办。 张汐音也没阻止,咳了声才弱弱的问:“老夫人还没说,叫我来何事呢。” 周老夫人面色微凝,看着张汐音惨白的脸色故作为难的一叹:“其实还真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张汐音抬起帕子掩唇,却怎么都压不下嘴角勾起的讥诮。 如今发生的事情,跟前世几乎无差。如今叫她来,不过一件,让她出面,平息御史台弹劾的风波罢了。 周老夫人面色有尴尬:“今日御史台好几个人弹劾宏儿,说得很是难听,汐音,你那么聪慧的孩子应该明白。若是任由此事下去,只怕要影响到宏儿的晋升。所,所以……祖母希望你能出面平息此事。” 只要当事人都能接受,御史台那边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汐音垂眸,神态中多了几分难过委屈,让人看了很是不忍心。 周易宏进门便看见这一幕,心下竟生出几分不忍来。 “老夫人的意思我懂,可……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吗?”张汐音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周老夫人说道:“话是如此,可那毕竟是救命之恩,汐音,你该念着那李姑娘的恩情。若非有她,你已经是个寡妇了。” 周易宏刚升起 的一点儿不忍消散殆尽,走上前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见完礼,便坐到张汐音的身边沉声道:“此事算起来是本世子有错在先,但也是逼不得已,这一切你谁也怪不到,只怪命运弄人。” 张汐音抬眼看他。 桃花眉目莹莹亮亮,像珍珠宝玉般晶莹剔透。 周易宏心头骤然一顿,只觉喉头有些发紧,他绷着一张脸不管不顾的继续道:“做人要讲情义道德,我们侯府自然该还她的恩情。你我既然已经过了三书六礼成了亲,夫妻便是一体,她的恩情你也得承这一半。” 无耻。 张汐音再次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可笑至极。 果然,为了钱财算计的小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真真儿天下无敌。 她动了动嘴。 周易宏看她难过的羸羸委屈模样,心再次不受控制的跳动了几分。 话语不由得放柔了几分:“你我婚约是皇后娘娘亲自保下的,我们不能得罪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谁都好过不了。” 搬出皇后来。 张汐音咬着下唇,似是终究无奈般点了头。 “好,我应。” 一句话,屋内几个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周老夫人心疼道:“汐音,委屈你了,大夫也要来了,来人,送少夫人回去。” 张汐音很委屈的走了。 张汐音一走,周老夫人整个人轻松下来,只叹道:“有她出面,御史 台那边便无话可说了。” 当事人都同意的事情,御史台那边还能没脸没皮的抓着此事不放? 周易宏却并不担忧此事,道:“娘娘自有办法,如今张汐音退了这一步,不过是让我们少点麻烦而已。” 老侯爷放下茶盏,说道:“宏儿该如何还如何,倒是你们,要多去轻风院哄着她,别叫她生出别的心思来。” 好言好语的哄着,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留下来为侯府办事。 陈氏应道:“父亲放心。” 不过…… 老侯爷看向周易宏:“你这两日就不要跟菀菀出去了,我们给她商量了个地方搬出去,吉日已经算好,过几日成婚进门便好了。” 周易宏:“好。” —— 回到轻风院,香叶关上门之后好一通生气的低骂。 紫苏抱着账本回来,听闻了此事经过,低声问道:“姑娘这是将计就计?” 戴妈妈看她们一眼,说道:“有什么话别乱说。” 两人立刻不敢再说,紫苏放下账本,说起正事儿。 “十万贯全部存在了永和钱庄,万管事依着姑娘的吩咐办,老夫人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堂堂的侯府老夫人,眼皮子是真浅。 张汐音摘下珠钗,有些懒散的靠在软枕上。 “依计划办。” 紫苏应是,看着自家姑娘娇软慵懒的模样,笑容更多了几分。 姑娘这般的美人儿,她一向觉得没人能配得上,那周易宏算个屁,还嫌弃她家姑娘。 真是有眼无珠的蠢货。 这时 ,门外来人通传,大夫来了。 戴妈妈对外道:“请进来。” 说着,将帘子放下。 第16章 封赏 定安侯府给李悦菀安排的人家在京中也算中等,三进的院子在她的眼里却很是不上眼。 李家的几人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去,还将最好的屋子空出来给她住。 李员外陪着笑道:“委屈姑娘几日了,还望姑娘见谅。” 旁边的李夫人也是堆着笑,就怕把面前的主儿也得罪了。 这可是定安侯府的少夫人啊,再过几日,是要从她们家出门的。 定安侯府找上门的时候,把他们惊吓了一大跳,转念一想也是好事,等着这主儿从他们家进了侯府,他们李家跟侯府也有那么一点儿‘沾亲带故’的干系了。 李悦菀柔声道:“干爹干娘说笑了,这几日还要干爹干娘多多关照呢。” 李员外夫妇受宠若惊,忙道客气。 等两人走了,屋里只剩下李悦菀和自己的婢子,她面上的笑容散去,冷下来之后眼里都是嫌弃。 “真是个穷酸破落户。” 三进院子的员外府邸,其实跟穷酸破落户扯不上半点干系的。 婢子没说什么,给她沏茶。 李悦菀挑剔的四处看过之后,说道:“还好,也不过在这里住个几日。” 婢子沏好茶水端过去,顺着主子的话说道:“是啊,姑娘且忍个几日,等世子来迎娶姑娘便都好了。” 李悦菀接过喝了口,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日是怎么情况?” 婢子低声道:“那是侯府库房的银子,这个数。” 婢子举着两只手。 李悦菀一惊:“当真? ” “真的,奴婢还去问了永和钱庄的掌柜,那永和钱庄的掌柜嘴巴可严实了,给了银子都没撬出点消息。不过,奴婢从钱庄的一个小厮打听到,侯府在永和钱庄有这么多存银,如今都在老夫人的手里。” 张汐音把中馈给了周老夫人不是秘密,如今钥匙和私印都在老夫人手里。 二十万贯,还只是在钱庄的存银,算是几间铺子,城外的田庄收成等等,这得多少钱啊? 这些钱,以后可都是她的。 李悦菀只要想到再过几日进门之后,中馈到自己手里,心中就畅快无比。 钱啊,都是钱。 —— 大夫在轻风院把完脉,刚出了院门,就被拦住去路。 李妈妈递了一十枚铜板,低声问:“少夫人的身体如何?要如实了说。” 大夫掂了掂手里的铜板,回头看轻风院,摇头叹道:“少夫人脉弦而数,是肝火气逆的脉象,又滞而涩,经行不畅,有……” 李妈妈听到的眉头大皱:“到底如何?” 大夫:“肝火气逆可开清火养肝调理的方子,但经行不畅,是……难以有孕的脉象,营血虚衰,寒宫之症。不过,若是细细调养身子,或许还有子嗣的可能……” 李妈妈惊得不轻,回去禀了。 “竟是个不会下蛋的。” 周老夫人震惊的叹道,随即呵呵冷笑:“还好,她并非是真的少夫人,否则我侯府便要断在她的手里了。” 一个不会下蛋的货色,还想什么一夫一 妻,呸。 李妈妈低声道是。 —— “姑娘怎么还污自己的名声呢?”戴妈妈简直不敢苟同。 张汐音正挑选时新的料子,最终选了一套素雅花纹的,对香叶道:“要这个,这几日赶制出来,新婚那日要穿。” 香叶应是,拿着布出去了。 戴妈妈鼓着一张脸。 张汐音看她气呼呼的,笑道:“妈妈快别瞪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戴妈妈瞪眼:“这怎么不要紧了?等日后和离出去,姑娘还要不要嫁人?” 侯府知道她难以有孕,必定会想办法传出去的,叫盛京的人都知道,姑娘这不是自己污自己的名声吗? 和离之后,难不成还不嫁人了? “嫁不嫁的,谁知道呢?”张汐音浅笑,不以为然。 左右一段婚姻叫她吃尽了苦头,周家这蛇鼠窝里害得她家破人亡,谁知道下一个还是不是为了她家的钱财。 不嫁,她也能过得很好。 当然,她也是相信爱情的,爷爷奶奶,爹爹阿娘,哥哥嫂嫂都是很好的例子,她自然也有些许期待自己能够遇到对她一心一意的。 可,终究这样的男子可遇不可求。 除了她家,旁的大多都是三妻四妾,算了,随缘吧。 戴妈妈久经风霜的人,都觉得无奈:“姑娘啊!” 到了第二日,张汐音书信一封交给定安侯,亲自带去朝上,信中的意思是感念李姑娘救世子的恩情,同意李姑娘进门,但为了顺张家祖训,已跟世子写下切结 书,两人只保留夫妻关系,不履夫妻之实,还望陛下能体谅。 由张尚书亲自确认是女儿的笔体,此事便暂时堵住了御史台的嘴。 誉泓帝感叹张汐音大度之余,又孝顺,为了自家的祖训竟是活生生的守活寡。 于是,下了封赏。 当日午后,封赏便到了定安侯府。 “……赐封为二品孝义郡夫人,授田10顷,外庄一处,钱一万贯,绢帛十匹,香二十斤。年禄:三千贯……” 跪在大门前的众人,听着天使读完,都是不可思议。 张汐音眼中也有诧异,前世,她可没得到这么大的封赏,果然,自己做了改变,很多事情也跟着变了。 二品诰命夫人啊,就连周老夫人都没有。 谢过天使之后,在外人艳羡的目光中,东西被抬了进去。 人群里,李悦菀看着万众瞩目的张汐音,嫉妒得咬紧了牙根。 二品诰命夫人,这本该是她的,凭什么张汐音能得到。 等她进了侯府,也要母后给她个诰命夫人,要一品的。 封赏的东西不少,地契放在一个锦盒里,还有装着一万贯的箱子,绢帛布匹等。 周老夫人和陈氏看得眼热,特别是戴妈妈手上端着的那诰命夫人的文书,更是叫她们羡慕又嫉妒。 周老夫人想把东西挪去侯府库房,正要开口。 戴妈妈:“东西都搬到库房里去,这些都是陛下封赏下来给姑娘的,都仔细了。” 下人应是,抬着东西就往轻风院去。 周老 夫人到嘴的话生生憋的回去,心中气郁,却还要堆着笑说恭喜的话。 周老夫人扯着脸皮笑道:“我们侯府也出诰命夫人了,汐音真是个好孩子,祖母昨夜没睡好,想回去午睡片刻,就不打扰你了。” 张汐音笑道:“老夫人歇着吧。” 周老夫人:“……” 第17章 嫁妆 哐当! 精致的茶盏摔了个四分五裂,周老夫人满脸戾气,低声道:“她才十八岁,凭什么就能得诰命啊?” 想她嫁入侯府多年,做到了祖母的位置,如今已是花甲却还没有诰命之身。 张汐音她凭什么啊?她才十八岁,有什么本事就能得诰命封赏啊? 李妈妈走出去,将伺候的下人都驱走,回来就听到周老夫人的不甘疑问:“陛下是傻的吗?怎么就给她诰命了?我为什么没有?” 李妈妈听得心惊胆战,走过去安抚道:“她这次修信进宫,又允了世子的事,得陛下赏识也是正常。” “怎么正常了?我为侯府养子嗣,殚精竭虑这么多年,还替陛下和娘娘把公主养这么大,怎么就没有诰命?” 周老夫人心口一阵一阵的疼,直气得眼冒金星。 李妈妈吓得不轻,忙给她顺气道:“老夫人,您可不能动气啊,这侯府中馈还有世子的婚事还得您操持呢。” 周老夫人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愣生生的憋住了。 —— 皇后的正阳宫中,夫妻二人对坐用膳。 誉泓帝对皇后李氏甚为宽爱,两人私底下相处也没那么多规矩,自然得很。 李皇后给誉泓帝夹了根菜,问道:“陛下,婉婉还是不解,她才十八,是不够资格封赏诰命的,可陛下却……” 给了这么个二品诰命,有些过了吧? 誉泓帝对她一笑,解释道:“婉婉啊,你平素也帮孤管理着一些事情,但对张 家的了解还是不够多。” 李皇后:“陛下?” “张尚书也不过从二品的官职,孤却给张家女二品诰命,其实并非只是因为她大度孝顺。你可知,京郊外有两个庄子,收治的都是苦命的人?” 李皇后点头:“知道,一个叫济善庄,一个叫永和庄。济善庄内的人收治的都是一些有缺陷的人,残疾,眼瞎,聋子。永和庄收治的则是一些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还有天生缺陷的憨儿。”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皇后惊讶道:“……莫非,这两个庄子是那张家女的?” 誉泓帝笑道:“不错,张家那小姑娘五六岁时,张尚书将庄子给了她,这两个庄子便开始收治那些人了。而且,她并不是单单花钱养着,而是让那些人都有事做,以人之长授之于技。小小年纪便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孩子,聪慧善良,行善事而大度,孝顺而敏慧,这诰命是她应得的。” 李皇后哑然。 她有些食不知味的嚼着嘴里的菜。 庄子的事情她自然知道,只是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这两个庄子让她得了个二品诰命夫人的封号。 那她的女儿每次见那张汐音,岂不是都要行礼,永远都得被压一头。 正想得出神,誉泓帝突然说道:“说起来,那个在边城救了定安侯世子的姑娘也姓李,而且字里也有个字读音跟你的相似。” 李皇后柔柔一笑:“那倒是巧了。” 誉泓帝:“ 可不是嘛。” 李皇后又道:“一个姑娘家的,还能在细作的手里救下定安侯世子,想来是个奇女子,婉婉倒是想见一见‘本家’的小姑娘了。” 她本是试探,誉泓帝却皱眉摇头,很是不认同的说道:“她固然对那周家郎有恩,但到底不该直奔而来。俗话说聘为妻奔为妾,她既是对周家郎有恩,就该等着周家郎回京将事情办妥了才好去迎娶她,而不是这般直奔着就来了。” 李皇后面色顿时难看。 那可是她的女儿啊。 用过午膳,誉泓帝去御书房了。 李皇后进了寝殿,一抬手将面前的烛台打翻:“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跟着进来的吉嬷嬷将烛台捡起来,低声道:“此事定安侯确实做得不够体面,八成就想着讨巧卖好了。” 李皇后深吸两口气,沉着脸色于吉嬷嬷说道:“菀菀在他们身边养着,这些年吾可有亏待他们,如今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却在这些小事上犯错。” 吉嬷嬷应着是,突然提道:“婚事定在二十九。” 李皇后叹了口气,说道:“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娘娘挂念着公主,之前准备的一直都放着,已经送去了。” 李皇后:“那就好,到底是吾的女儿……” —— 翌日一早。 李员外家来了马车,马车上一箱箱的东西往里送,其中还有一套绣龙凤呈祥的红嫁衣,金线绣纹,看起来极其精美。 李悦菀手拂过霞帔上的绣面,笑 容染面:“真好看!” 这是她的红嫁衣,再过几日,她就要嫁给宏哥哥了。 府邸门口,东西全部卸下搬进去,马车便走了。 围在李员外门口的人瞧着热闹,笑道:“瞧瞧这些东西,赶得上金贵嫡女出嫁的排场了。” “真是羡慕……” 说话间,又一辆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 豪华的马车,在京中也算是少见的。 香叶从车上下来,回头伸手搀扶。 一只葱白的手从马车里伸出来,搭在香叶的手臂上,随即是一张苍白的面容,唇色也是苍白的。 “咳咳……” 张汐音掩唇咳了两声,吩咐身后的人:“把东西都送进去。” 身后的人应是,将马车后的几个箱子搬下来。 突然哐当一声,有一个箱子摔在地上,一锭锭的白银散落一地,叫附近的人看得眼热。 好多银子,好多好多银子。 马车后的紫苏叱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一点事情都做不好,还不快收拾好送进去,没得耽误了少夫人的事情。” 银子装了回去,被送进李府。 围观的人数了箱子,足足大五个,一箱一千两,五箱就是五千两。 紫苏看着银子搬完,回到张汐音的面前说道:“少夫人,五千两都送进去了。还有之前准备的嫁妆,一应都没差。” 张汐音又咳了声,说道:“回吧。” 转身要走,门外,李员外匆匆出来。 看到张汐音,他惊得忙上前道:“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妹妹不 日就要进门了,她在京中到底无人,托在员外家也不好叫员外家出嫁妆,这几日,劳烦员外帮帮忙了。” 说着,一旁的紫苏再次上前,将一包银子递出去。 第18章 童谣 一个绣着普通花色的荷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入手很沉,可见其分量。 李员外甚是意外,又想到昨日听到的,知道眼前这个不过堪堪二九年华的侯府少夫人,如今有个极其好听的封号。 孝义郡夫人。 从前朝至今,能得诰命的女子也不多,而大多数得到诰命的,都是夫家有大功才受封诰命。 然而眼前这个定安侯少夫人,如今的孝义郡夫人,才十八岁啊! 这是多大的殊荣! 难怪能得这样的殊荣,长得好看,又大方大度。 李员外有意攀附,笑容堆满了脸,对手里的荷包万般推辞。 张汐音淡淡的笑了笑。 紫苏一把塞了过去,笑道:“员外还是收着吧,李姑娘未出阁这几日,还得劳烦你好好照顾呢。” 李员外便不再推托,收下了银钱。 这时,紫苏又把嫁妆单子取出来递给他。 李员外接过,粗粗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这少夫人的大度。 留下了嫁妆,张汐音带着人走了。 李员外是个爱显摆的,不急着进府,看到围拢过来好奇的人,感叹的说道:“这少夫人不愧得陛下封‘孝义郡夫人’的封号,就是大度。” “李老爷,那是嫁妆单子吧?打开看看呗。” 李员外笑着,大方将单子展开。 “哇,这么多啊!” “真大方,给抢自己丈夫的女人准备这么丰厚的嫁妆,是真心还是不得已啊?” “肯定是不得已啊,张尚书家的祖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的,这少夫人不和离,是因为她嫁给世子是皇后娘娘亲自保的媒。不满意又如何,不还得忍着。” —— 之后的几日。 定安侯世子要娶平妻,定安侯少夫人得二品诰命夫人,定安侯少夫人大度给夺自己丈夫的女子准备嫁妆,定安侯少夫人是被迫嫁给定安侯世子的,定安侯世子逼迫定安侯少夫人…… 等等谣言不知不觉在长安城中传开,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几乎说道的都是定安侯府之事。 一棵玉兰花树下,身穿藏青色粗麻布衣的男子一副很肯定的模样说道:“此事还能有假,老子我把这棵树生吃咯。” “你算什么个人物?还能知道定安侯府那么详细的事情?”旁边唠嗑的大娘不信。 男子梗着脖子,很不服气的一拍大腿:“我那舅母家的小姑子的堂弟的姐姐是侯府的二等婢女,怎么就不知道了?” “当真?” “真真儿的,要是假的,我把这棵树生吃咯。” 谣言很快编成了童谣,在大街小巷里四处响。 —— 二十八这一日,侯府贴红挂彩,喜气盈盈。 然而,大门口却有几个小总角们手拉着手一路叫唱而过。 “八月里,盼归郎,郎君带回俏娇娘;俏娇娘,闹洋洋,家里贤妻病彷徨;病彷徨,心里凉,十八年华活寡尝,负心郎,坏娇娘,双双欺人恶心肠。” 站在门口的陈氏听得整个人僵住,扭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几个小孩,只觉得汗毛直 竖。 正巧四周没别人。 她又气又怒又惊,指着几个下人喊道:“去,把人都给我抓过来。” 下人还有些茫然。 陈氏厉喝道:“还不快去。” 下人惊了一拥而上,吓得几个小孩哇哇大哭四散而逃。 两个小女娃跑得慢被逮了个正着,一边挣扎一边哭。 下人被挠的不轻,好容易将人提到陈氏的面前。 陈氏黑着一张脸,怒问道:“谁教你们唱的歌?” 小女娃呜啊的哭,根本回答不了。 陈氏势必要问出个好歹来,伸手过去拎着一个就要往门里拖。 “要是不说清楚,看我扒了你们的皮。” 小女孩吓得直发抖,被拖着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站在了陈氏的面前,挡住她去路的同时弯腰将陈氏手里的小女孩拉到自己的身侧。 陈氏本不想放手,一看是张汐音才惊觉自己失态,松开了手。 小女孩感觉到自己得救了,直往张汐音的身后躲。 “婆母这是怎么了?” 张汐音拉开宽大的衣袖,将小女孩挡住。 陈氏面色好看不了,低声道:“汐音,这小孩子胡乱唱一些害人的歌,还唱到你和宏儿的身上来了,我就是想教训一下她们。” 张汐音神色没多少变化,她抬手掩面咳了两声,扭头看向阶梯下的下人。 下人看到张汐音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忙也放了手里的孩子。 香叶立刻过去,将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孩拉到怀里。 “婆母,明日就是世子和李姑娘的 大婚吉日,若是闹出点什么,恐怕要出什么变故来。” 陈氏不甘的指着小女孩:“可这些小孩胡乱编排,唱一些污蔑人的童谣,实在可恨。” 小女孩瑟缩了一下,藏在后面瑟瑟发抖。 张汐音抬手安抚的轻拍。 “不过是一些童谣罢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心中都是清楚的。况且,婆母难道想坏了世子和李姑娘的婚事吗?” 说到明日的婚事,陈氏满腹的怒火恍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了透,瞬间清醒过来。 她摇头不想,却又不甘放过这些乱唱的孩童,忙低声道:“汐音,那怎么处置她们?” “婆母还想处置?”张汐音敛眸:“若是处置了这两个孩子,只怕要影响世子的仕途。” 一说会影响儿子的仕途官运,陈氏再大的怒火都只能生生憋着,她低头剐了眼小女孩。 看陈氏气呼呼的进门了。 张汐音低头看着怯生生还在抽泣的小女孩,从香叶手里的篮子拿了两包果脯糖:“回去吧,以后别在侯府周围唱歌了。” 小女孩看着张汐音那张白生生的脸,双手接过之后露出怯笑道:“谢谢姐姐。” 小女孩手拉手跑走了。 马车从通门那边拉了出来,张汐音正要上马车。 门内,李妈妈急匆匆走来,喊道:“少夫人,少夫人?” 张汐音回头。 李妈妈上前屈膝施礼后,说道:“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福康院说几句话。” 香叶立刻小声道:“姑娘,您 还要去保济堂呢。” 张汐音微微摇头,这才对李妈妈说:“好。” 李妈妈再次屈膝,候在一旁。 第19章 故意 张汐音到了福康院。 周老夫人看到她便问:“汐音,你又要出门?” 张汐音看了眼陈氏,坐在侧边的椅子说道:“自那日感染风寒之后,近日里身体不适,保济堂的大夫医术高明,便想着去看看。” 周老夫人本是想说外面童谣的事情,听她这话便想到李妈妈跟她说的。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出身也不够高贵,她是瞧不上的。 但听到此话,她还是说道:“之前关心你的身体,我叫了李妈妈去问大夫,听说你的身体……” 张汐音挑眉:“老夫人是说气血营虚的事?” 气血营虚?说白了就是生不出孩子。 周老夫人眼里的鄙夷一闪而过。 “虽说你和宏儿的事情写下了切结书,但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身体能好也是好的,去看看也好。叫大夫仔细瞧着,哪儿不好就治。” 反正也治不好,这种生不出孩子的身体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又不是没见过。 张汐音点头:“会的,多谢老夫人关心。” 周老夫人又说:“对了,方才在门外的童谣,你听到了?” 果然是为这个。 “听到了。” 周老夫人叹气:“你别多想,纵使你跟宏儿之间有些什么,但在祖母和你婆母这里,我们是更偏爱你的。你才是祖母心中唯一的孙媳。” 张汐音只觉得好笑,她也笑了起来:“我知道。” 知道你们这慈爱面孔下,是多丑陋贪婪的面孔。 看她乖巧的样子,周老 夫人心下暗松,又想到明日的大婚喜日,怕张汐音闹出点什么来,便是张汐音不闹,也怕张家的人来闹。 周老夫人叮嘱道:“你近日里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休养,明日府中人多吵闹。你也别太累,多休息才是。” 这是让她少在前面露脸啊。 张汐音:“老夫人说得是。” “还有你家中……”周老夫人欲言又止。 张汐音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收了,眸中有几分不太高兴:“老夫人不必担心,明日的喜宴,我们张家的人不会来的。” 周老夫人看摆脸,心里有些恼火,面上却得哄着。 “祖母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 张汐音起身微微施礼,便转身出去了。 咳嗽声渐渐远去。 周老夫人和陈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怒容摆上脸。 陈氏说:“她和张家那边的人,当真什么都不做?” 周老夫人顿时瞪过去:“她们能做什么?这是既定的事实,陛下都默认了菀菀和宏儿的婚事。她的诰命封赏也落实了,还有什么好生气委屈的?” 陈氏被骂,低下头:“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接菀菀回来便预料到会有些许麻烦,但只要明日一过,万事皆定,明日你们都警醒点,别弄出什么错来。” “儿媳明白。” —— 张汐音去了保济堂,却不是看大夫的。 黄氏和张老夫人都已经等在内院的茶室,看到她来都很开心。 黄氏看着 女儿苍白的脸,心疼的问:“这小脸蛋怎么那么白?” 张汐音指腹搓了一下颊边给她看上面的粉,笑道:“假的。” 黄氏莞尔:“机灵鬼。” 两人走进去。 张汐音走到张老夫人面前,行礼之后软软的喊道:“奶奶。” 张老夫人伸手拉她到旁边坐下,问起侯府里的事情。 张汐音简单说了自己做的,黄氏和张老夫人却并不讶异,特别是她让大夫说自己身体虚寒的事。 戴妈妈都跟她们说了。 黄氏:“这到底于你名声不好,你倒是擅自主张的做了,以后从侯府和离出来,可不好找夫婿。” 张老夫人倒也不太担忧:“是不好,但也不怕,左右外面的男人没几个好,我们寿桦那么好,定会遇到慧眼识珠的好儿郎的。” 张汐音不强求,岔开这个话题,问起京中童谣之事。 才得知童谣并不是他们故意叫人传的,那些谣传一半是爹爹他们所为,一半是后来越传越多,童谣则是莫名起来的。 算意外之喜。 张老夫人冷声道:“他们定安侯府会装,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装几时。” 祖娘孙三人聊了大半个时辰,又吃了饭才回去。 回到侯府,刚巧看到周易宏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廊下,几个周家的同宗男子围着他夸赞红服。 “这比你两年前的那套还要华贵,你瞧,这金边绣线,还有这玉石……” 突然,话语一顿。 周易宏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却只见一袭 嫣红青碧色的背影穿过月门。 她看见了,会如何想? 周易宏心中有些怪异的好奇,他回头对几个兄弟说道:“看够了吧?” 几人笑着说看够了。 周易宏这才转身回荣胜轩去。 —— “世子这算是什么意思?穿着喜服站在荣胜轩的门口,是故意气姑娘呢?” 那几个都是周家的旁支兄弟,又不是不能进荣胜轩,何至于要他穿了衣服在外面显摆。 戴妈妈问香叶:“他便是故意的,对姑娘又有什么影响?” 香叶哑然。 是没什么影响,她家姑娘也不是指着那周易宏过活,什么守活寡是不可能的,她们家姑娘必定能和离。 香叶扭头看向已经在盘账的姑娘,抿了抿唇。 张汐音手上盘着算盘,哒哒作响,嘴里则道:“明日可不能乱说话哦。” 香叶知道提醒的是自己,乖巧道:“香叶省得。” 她还是知道轻重的,哪怕是再怎么生气恼怒,她也都忍着没有乱说乱做,就怕给姑娘添麻烦。 沏了茶,香叶还出去,将轻风院的婢子都叫到廊下,叮嘱明日少说多做,切勿出错。 戴妈妈笑道:“到底还是不够稳重。” “经验都是需要积累的。”张汐音笑。 如她前世,饶是在生意上身经百战,算计每一分的银钱赚取,却也没有看人的本事,被别人的表面好意给诓骗了。 ——翌日。 晨曦还未露,侯府便已经热闹起来了。 迎娶新妇之前,侯府这边要准备好一切 的事宜,还有提前到来的宾客。 饭桌上的菜肴点心都是有讲究的,按着喜宴的菜谱来,还得要人一一检查。 前来喝喜酒的人,也要按身份等等安排位置,都是有讲究的。 张汐音坐在铜镜前漱口洗脸,想到前世婚宴差点出的意外,嘴角的冷笑就不断的上扬。 这一次,她不出手帮忙,看他们如何收场。 第20章 敬茶 张汐音自然没那么快出去。 哪怕侯府硬给李悦菀安一个平妻的冠冕堂皇名称,但到底是她后头进门的,实际上跟妾无差,只是进门的头衔好听罢了。 等周易宏把新妇娶回来,还要对她下跪敬茶,她喝了茶才算同意这个事儿。 张汐音自然不会在婚礼上刁难她,她会安安静静的陪他们走完流程。 吃了早饭,张汐音仍旧去盘账,每日送回来的账册都不少,她并不会因为手底下的人信得过,就什么都不管。 相反,她会一一对账,纠错指正,确认没有任何错处。 对了两本账,外面来人传她。 看着天色还没到下午,距离迎亲队伍出发还有半个时辰。 张汐音起身出去,香叶取了披帛给她,戴妈妈跟上一路前往前正院。 前正院是待客接客之地,左侧穿过月门便是荣胜轩,右侧是德正院。 张汐音刚到,周易宏正巧从荣胜轩走出来,一身的大红婚服,绣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案,金线滚边很是喜庆。 不得不说,这男人虽然不怎么样,但穿着这等庄重的服饰,还是有几分人模狗样的。 张汐音心下冷嗤,面上一派平和的弯了弯嘴角,迈步进正厅右边女眷的位置。 这个女人,周易宏眸中的冰冷一闪而过,迈步跟上去。 张汐音现下的身份,除了从一品以上的人要行礼之外,都是别人对她行礼。 是以,她一出现,便有不少人起身对她拢手屈膝。 “孝义郡夫 人。”有人喊。 有人则:“少夫人。” 张汐音眉眼温润,大方笑道:“都不必多礼。” 说着,看到正上方,坐在周老夫人上位的人,她上前几步行礼:“锦阳长公主。” 锦阳长公主只看了她一眼,眸色寡淡的嗯了声:“本宫坐得有些闷了,出去透透气,你们聊。” 锦阳长公主起身时,张汐音便侧身退到边上,微微垂眸。 锦阳长公主走过她身边时顿了一下,没说什么仰着下巴走出去。 张汐音听到几声隐晦的笑意,她咳了咳没在意。 周老夫人已经伸手来拉她,笑道:“叫你过来,是想跟诸位夫人闺秀们见见。” 张汐音又咳了起来,眼尾都咳得发红起来。 “病得这么厉害?”有个年轻的妇人好奇的打量张汐音那半张脸。 其他人也纷纷好奇。 张汐音坐下来,忍了咳嗽道:“只是一点风寒。” 其他人安抚着,都让张汐音看大夫好生休息。 周老夫人也在一旁附和,又道:“汐音是个好孩子,这两年忙着管家,大抵是累坏了。” 知道一点侯府丑闻的方夫人叹道:“你有个好孙媳啊。” 谁不知道张家有钱,整个大誉第一首富,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张家一贯出赚钱的人才,这张家嫡女从小就会赚钱,聪慧机敏又善良。 想之前,张汐音嫁入侯府惹得京中多少人羡慕嫉妒,多少思慕张家嫡女的人暗地里咬牙切齿。 可再怎么嫉妒也没办法,到 底是皇后亲自促成的亲事。 周老夫人对方夫人很是讨厌,方夫人可是方文聪的大娘子,前几日方文聪弹劾了周易宏,周老夫人心里记着呢。 但这样的大婚宴,是不能不请的,也不能不给面子的拉着张脸。 她笑得面前对方夫人:“那是自然,当初啊,要不是老侯爷承蒙张郎中想救,我们宏儿也娶不到这么好的妻子。” 张汐音心中冷然。 知道是救命之恩却恩将仇报,大抵也就这一家人能做得出来。 张汐音端起旁边的茶抿了口,抬眸时目光透过纱绢屏风,看到周易宏面向这边,那隐约的样子似是在看她。 张汐音被盯得犯恶心,垂眸不再看。 未时二刻,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门,男席那边的人少了许多,女眷这边反倒越发的热闹。 张汐音没什么心思跟周家的旁亲交往,以身体虚弱为由回了轻风院继续盘账。 到了申时末,敲锣打鼓的声音回来了。 周易宏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后面跟着八抬大轿,再后面是一应的女方嫁妆和送亲队伍,浩浩荡荡排场甚大。 香叶站在门内看到回来,回到轻风院进了书房。 “姑娘,回来了。” 张汐音放下笔,起身出去。 戴妈妈也跟上了,香叶低声在张汐音耳边说着所见。 “今日过后,整个长安城怕是都要传,侯府对这个世子平妻多么喜爱重视了。” 八抬大轿进门,装点得与正妻排场一样,端叫人觉得好笑 。 张汐音轻笑,那是因为李悦菀是帝后之女。 张汐音从穿堂走出来时,刚巧周易宏牵着大红盖头的李悦菀跨门而入。 周围都是叫好的声音,面上笑容满满。 今日除了张汐音,张家的人一个都没来,不仅没来,连礼也没有。 “汐音,坐这儿。” 陈氏笑着招呼她。 张汐音走过去,在她们安排的椅子坐下,神情很好。 “那就是二品诰命夫人,长得真漂亮,也不知道这个平妻是什么模样?” “说不定也是个顶美的,周世子好福气啊!” 有人低声谈笑,声音不大。 周老夫人和定安老侯爷坐在最上面,左右两侧坐着陈氏和定安侯,往下一点陈氏的旁边就是张汐音。 两人站在正中间,开始拜堂。 李悦菀看着红盖头外,隐约可见的张汐音,嘴里勾着一抹畅快的笑意。 她嫁进来了,嫁给了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宏哥哥,以后,她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好日子触手可得,李悦菀高兴得红了眼。 随着夫妻对拜结束,却还是不能先送入洞房的,因为李悦菀不是正妻。 哪怕名头说得好听是平妻,终究矮了正妻一截,她还需要敬茶获得张汐音的同意,这是大誉的规矩。 周易宏拉着李悦菀上前,跪在张汐音的面前,由旁边的婢女将沏好的茶水放在李悦菀的手中。 透过红盖头看着张汐音居高临下的笑容,虽然隐约,可李悦菀喜悦了一日的心情却还是没来由的有 些窝火。 若非是为了钱,她嫁给宏哥哥何须要这个女人点头。 茶碗入手,就这一分神。 “诶?” 手中的茶盏一歪。 李悦菀忙伸手去抓补救,却还是让茶盖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四分五裂…… 整个大堂陡然间寂静无声。 第21章 出事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的当下,面上挂着寡淡笑容的张汐音伸手接过茶杯,放在嘴边小嘬了一口,随后便搁在一旁。 听着茶杯与桌面碰撞的声音,不少人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张汐音的眼神就不同了。 这张家女能得陛下赐封诰命封号果然是有原因的啊,看着淡然无波,平和大度的样子。 若是换做旁人,自己的丈夫被夺的情况下,连敬茶都敬不好,脸色早就冷下来了。 “菀娘子,今日你嫁入侯府,从今往后便是世子的人了。” 非宗妇之身,没有诰命等女子嫁人,是不能称‘夫人’的,只能称为娘子或者太太。 李悦菀低声应是。 张汐音:“日后跟世子和睦恩爱,早日替侯府开枝散叶,孝敬公婆,尊长爱幼。” 李悦菀:“是。” 张汐音伸手,香叶从袖里拿出一个红色荷包。 张汐音把荷包放在李悦菀的手里:“送菀娘子去洞房。” 周易宏弯腰将李悦菀扶起来,牵着她的手往荣胜轩去。 不少人跟着去了,闹闹腾腾的。 “咳。” 张汐音压着声音咳,起身对周老夫人和陈氏道:“老夫人,婆母,我先回去了。” 周老夫人关心道:“累了就好生歇着。” 陈氏也关怀的附和。 张汐音微微点头,走出大门回轻风院,回轻风院必然要经过荣胜轩,能看到一群人拥挤着往里进。 周易宏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牵着李悦菀进门之后,媒婆说着他略熟悉的流程 。 等他拿着称杆挑开李悦菀的盖头,却见媒婆端来合卺酒。 这一刻,周易宏眉宇间微蹙:“是不是少了什么?” 媒婆一愣,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平妻是没有正妻跟夫君结发的资格的。 媒婆笑着提醒他:“世子爷,没少的。” 这会儿李悦菀也知道是什么了,她挂满笑容的脸上也染了几分恒色,看媒婆时直接翻了个白眼。 周易宏不管媒婆,菀菀可是公主,是他唯一的妻子,张汐音不过是个他们谋划赚钱的棋子罢了,他是不可能亏待菀菀的。 这时,旁边的婢女递来一把缠红剪子,周易宏眼眸一亮,接过之后撩了一簇头发剪下来,再从李悦菀脑后薅出来一小簇头发剪下,递给媒婆。 媒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转眼便压下了眼里的情绪,接过头发缠绕打结,再用红绳缠绕绑好。 婚房的人都嬉笑叫好祝福,一派喜庆…… 宴席上,定安侯喝得醉醺醺的,开始乱说话。 老侯爷见状,叫人将他送回德正院去。 —— 夜色渐深,酉时二刻,日落西山。 锦阳长公主还留在侯府,被周老夫人一直拉着说话,说的最多的无非是李悦菀这个平妻到底有多好,多乖巧,是如何冒险救下周易宏的,她又是花了多少心思准备的这场婚宴。 礼部尚书夫人甲氏好奇问:“少夫人呢,她没帮忙?” 周老夫人叹道:“没有,她到底还年轻,这次又病了,便让她好 好休息,中馈也先拿过来帮她管着,等她好些再说。” 甲氏笑道:“您对她真好。” 锦阳长公主听得有些无趣,起身要走。 突然,不知打哪儿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哭喊声传来。 不少人闻声就跑出去看,锦阳长公主也多了几分好奇,却依旧坐着不动。 周老夫人面色大变,道了声歉匆匆过去。 甲氏也跟着去了。 老嬷嬷弯腰过去,低声道:“长公主,看来是出事了。” 锦阳长公主想了想,还是起身:“走,我们也去看看。” 穿过垂花拱门便是正中的花园,德正院的门内,此刻定安侯正压着一个婢女在地上,画面不堪入目。 女眷们都捂着眼睛纷纷躲开,男的则很是不敢置信。 陈氏在一旁气得晕了过去。 周老夫人傻了眼,看着傻愣愣的下人气得大骂道:“还愣着做什么?拉开啊。” 下人一拥而上,将定安侯拉开。 醉醺醺的定安侯还不乐意,转身一巴掌打在小厮的脸上,骂道:“老子正快活着呢,滚。” 下人被打得踉跄。 围观的人看着衣衫不整的定安侯,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 老定安侯这时也醉醺醺的从人群里出来,诶了声就栽倒下去,被下人扶住。 周老夫人气得正不知如何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锦阳长公主:“……原来最精彩的戏份在这儿,真是叫本宫开眼了。” 周老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晕过去了。 “老夫人, 老夫人?” 醉的醉,晕的晕,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李妈妈扶着周老夫人喊,一边对旁边的人道:“都愣着做什么?去叫少夫人,快……” —— 当下人匆匆跑来时,轻风院已经熄灯了。 香叶站在廊下沉声骂道:“大呼小叫什么?没看见少夫人都歇下了吗?” 下人满头大汗,呼哧哈气的说道:“出事了,出事了,快叫少夫人起来啊。” 出事了? 大喜的日子出事? 香叶满心疑惑:“行,我去唤少夫人起来。” 转身时,嘴角勾了起来,她抬手摁住嘴角把笑容压下去。 事出得好啊。 果然,这侯府没了她家姑娘就是不行。 张汐音没睡着,她此刻正靠着床头,手里拿着一块写着壹字的木牌把玩。 房门推开,香叶穿过屏风进来之后,她将木牌扔进旁边一个空着的箱子。 “姑娘,出事了。” 张汐音起身张开手,香叶拿过旁边的衣裳给她穿好,一身素衣面容苍白的她迈步出去。 到前院,周老夫人和陈氏已经醒了,定安侯和老定安侯还睡着。 周易宏也在,此刻满脸的铁青色。 喝喜酒的宾客大多都已经散去,但有些人还在,如御史台方文聪的大娘子,锦阳长公主,锦阳长公主的丈夫檀国公,还有礼部尚书甲氏等人。 定安侯府闹出这么个丑闻,还是在定安侯世子娶平妻的当口,简直是一大笑话了。 堂内气氛诡异得很,只有女子低低啜泣的声音 。 张汐音迈步进门,看了眼堂内的众人,她走过去时对檀国公和锦阳长公主施礼。 看她一身素雅,不戴半点首饰,想来是已经歇下了被叫起来。 陈氏看到张汐音,哭着上前道:“汐音,怎么办啊?” 第22章 纳妾 张汐音看着醉不成样的老定安侯和定安侯,再看那边躺椅上含着参片的周老夫人,侧边那个已经穿戴整齐但头发凌乱泪眼婆娑的婢女,心中只觉得畅快。 果然是这般啊! 前世婚宴上,李悦菀打翻了茶盖之后,她冷着一张脸将茶水喝完,心中气闷又不能回轻风院,便去花园透气冷静一下。 那时瞧见定安侯被小厮搀扶着进了德正院,随后便是这个婢女将醒酒的茶汤送进去,小厮跟着出来了。 她坐在廊下的凭椅,觉得婢女进去小厮却出来,疑心之下便带着人进去看,正巧发现定安侯要对婢女不轨,她救下婢女悄无声息的压下此事。 彼时,她以为全是定安侯喝醉酒想玷污婢女,将婢女安排到轻风院,抬为二等婢女。 可后来,她中毒卧床才知道。 这婢女,竟是想通过此事做妾室,而定安侯早便对婢女觊觎已久。 其实算起来,这定安侯府若是没有她,生出来的事端是当真一件接着一件,无需她去做什么,他们便已经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便是这般,他们还是不知半点感恩,为了钱财,害得她和家人惨死。 张汐音心中冷笑,抬手安抚的拍拍陈氏的手臂,对没有离开的客人道:“如今家中出了这等丑事,让大家见笑了,招待不周,在此,汐音给各位赔个不是。” 她微微屈膝一礼。 淡定从容不迫,态度谦和有礼。 锦阳长公主之前还听说 张汐音不孝顺,因为周易宏要娶平妻之事给家中长辈甩脸,还把自己气病了。 今日见了两面,却并非如此,生病倒是真的。 “既然是定安侯府的家事,本宫就不打扰了。” 张汐音又是一礼,对周易宏道:“世子,劳烦你亲自送送长公主,还有诸位大人和夫人。” 锦阳长公主起身,檀国公也跟着起身,牵着长公主的手一同出去。 其他人也起身离开,周易宏陪着笑脸将人送出去。 回来时,他的脸色铁青得厉害,他跟菀菀大喜的日子,脸都被丢尽了。 这事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会如何看? 这一刻,周易宏怨怼的看向婢女。 张汐音此刻走到周老夫人的身边坐下,勾着安抚的笑容说没事。 突然,婢女一声惨叫。 “啊……世子,世子饶命,少夫人,少夫人救救奴婢……” 张汐音抬头看去,侧边跪着的婢女被周易宏一脚踹倒在地,他似乎还不解气,上去对着婢女狠命的踹。 张汐音瞳色瞬间冷了下来。 陈氏似乎也是气急,喊道:“宏儿,打死她,打死这个贱婢。” 周老夫人坐了起来,凉凉的看着没说话。 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一个意思,打死这个婢女了事。 张汐音只觉得好笑,这么恶毒又愚蠢的人,以前的假笑关怀她却是半点没看出来,真是猪油蒙心,鸡屎糊眼。 她对一旁的小厮示意,小厮立刻上前拉住周易宏。 “世子还是停手的好,再 打下去,人就要死了。” 周易宏扭头看她,蹙眉道:“这等勾奸家主的贱婢,就应该打死。” 张汐音听得好笑极了,但她正在装病,笑容刚起便抬起手掩嘴咳嗽。 装病装得入木三分。 周易宏怒了:“你什么意思?” “我来时下人就说,是侯爷强迫的这婢女,难道不是?”张汐音看向旁边的李妈妈,问道:“李妈妈看到的是什么?” 李妈妈默了默:“……是侯爷。” 陈氏哭出声,周老夫人哎呦呦的躺了回去,周易宏黑着脸说道:“那又如何?一个婢女打死了也就打死了。” “今日宴会那么多人看着,当晚婢女就被打死,只怕明日起,中书门下,御史台那些谏议文官的折子要堆成山了,世子连这点都想不到吗?” 这话说得有点儿讽刺的味道。 周易宏面色更加难看。 陈氏和周老夫人也是面色大变,要是真这样,只怕定安侯的爵位不保。 “汐音,你快想想办法。”周老夫人急声道。 婢女被踹得吐血,浑身疼痛的她似乎看出来谁能救自己的命,她艰难的爬起来面对张汐音磕头道:“少夫人,少夫人为奴婢做主啊。” 张汐音:“她已经失了清白,那么多人看着,真相掩盖不去,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 周老夫人:“什么办法,你快说。” 张汐音如实说道:“纳妾,只要侯爷将她收入房中,此事虽有些丢人,却也不会落下什 么话柄错处来。日后被人提及,也只不过是一句酒后乱性失德而已。” 陈氏哭道:“不行。” 定安侯之前的那两房妾室,好不容易被她斗得失宠被赶去别庄,刚清静两年又来了个妾室,她不同意。 “婆母若是不同意,那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一脸无奈。 周老夫人却觉得这个主意好:“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既然这个办法最好,纳妾就纳妾。” 陈氏呜呜哭得更厉害。 她也羡慕张家男儿一生只有一个妻子,这天下,哪个女子当真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周易宏冷静下来,也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等父亲醒来就办吧,祖母,母亲,我先回去了。” 想到婚房的李悦菀,周老夫人点头:“去吧,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冷落了菀菀。” 话说完,又看向张汐音一脸愧疚道:“汐音,你别多想,你还病着回去休息吧。” 张汐音直接回轻风院。 周老夫人只觉得浑身都是难受的,她冷冷的剐了眼那婢女,对李妈妈道:“吩咐人去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记得嘴巴严实点,你们把老侯爷送回房。” 下人来把酩酊大醉的老侯爷抬回福康院。 定安侯被挪到了床上,德正院的正厅只剩下婢女,陈氏和周老夫人、李妈妈。 周老夫人对婢女道:“还不滚出去。” 婢女磕头,起身出去了。 陈氏气得咬牙切齿,回头看向周老夫人:“母亲 。” “哭什么?不过是一个妾室,前两年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由着你了,哪个勋贵人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难不成你也想学张家,还想独占一个男人一辈子不成?” 陈氏被吼更加伤心,却也只能咬着牙委屈妥协:“儿媳知道了。” 第23章 抢中馈 回到轻风院关了门,香叶的笑容就没下来。 她龇着一口白牙低低的笑,心情好得直哼哼,手上泡茶的动作不停。 戴妈妈提醒道:“别放错,姑娘吃了要休息的。” 香叶笑道:“不会错,安神的。” 张汐音倚着床头,一边是放满木牌的锦盒,锦盒里是贰、叁、肆、伍、陆的数字,旁边还有一个箱子,里面只有一个木牌,上面用红釉写着‘壹’字。 她勾着唇笑,今晚上定安侯玷污婢女之事,是李悦菀嫁入侯府后发生的第一件大事。 她扭头,手指拂过木牌上的贰字,期待着下一件事的到来。 这一家人自己会作死,她只需要推波助澜便可。 侯府,只会越来越热闹。 —— 夜色深深,荣胜轩刚叫了水,周易宏搂着李悦菀沉沉睡去。 李悦菀却睡不着,她睁着眼扭头看桌子上的红烛过半,心中却有不安。 德正院出事之后,她听说宾客都散去了,便从屋里出来查看,从花园里正好看到周易宏对那婢女凶狠的模样。 她吓到了。 睡不着,李悦菀起身走到侧边的花厅,婢女梨花听到响动过来,看是她疑惑的问:“姑……菀娘子怎么不休息?” 李悦菀看着心腹梨花,担心的问:“梨花,我有点害怕。” 梨花上前蹲在她面前:“娘子害怕什么?如今一切顺利,您也如愿嫁给了……世子爷。” 这不是她一直都想得到的吗? 李悦菀面色却不太好:“今晚 ……” 她欲言又止。 梨花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姑……菀娘子您别多想,今晚是您和世子爷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侯府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丢脸,世子生气也是正常。” 李悦菀没说话。 梨花又道:“奴婢陪着您长大的,世子对您的好奴婢看在眼里。” 如今嫁也嫁了,覆水难收。 若是因为世子打一个婢女的事情,让主子跟姑爷闹了嫌隙,只怕往后的日子要过不下去。 李悦菀一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胆小了。 她笑:“是我多想了。” 梨花起身,扶她回房:“姑娘跟姑爷好好过,那轻风院的对您没了威胁,等着姑娘的都是好日子了。” 李悦菀听得开心,笑道:“是啊。” 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陈氏和周老夫人却睡不着。 第二日,周老夫人起来满嘴的燎泡,上火憋的。 陈氏一宿没睡,眼底乌青涂粉都没盖住,恹恹的喝了碗汤水便又回去歇下了。 老定安侯茫然中,听完经过之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定安侯则是满脸心虚,他咬牙找补道:“母亲,我肯定不是那样的,一定是那婢女勾引儿子。” “嘭!” 周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 “勾搭,她就给你送个醒酒汤,你是追着秀莲到了门口犯的糊涂,她勾搭你勾搭到大门口鬼吼鬼叫吗?”周老夫人气得心肝疼。 她感觉嘴里的燎泡更多了,捂着嘴哼哼呻吟。 定安侯满脸尴尬,但一想事情已成 定局,他也确实觊觎秀莲许久,便坦然接受了。 反正事情已过,他只要安心纳妾就行。 周老夫人这才管家不到半个月,忙活了好几天的婚宴本以为能圆满,却没想到最终败在自己儿子身上。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有了撂挑子不干的心思,便扭头对李妈妈道:“去看看少夫人醒了没,叫她过来。” 有事少夫人,没事贱女人。 李妈妈有些许犹豫,终究还是去了。 李妈妈刚走,周易宏带着李悦菀过来请安。 定安侯刚还无所谓的脸上,看到李悦菀那一闪而过的眼神时,竟有些尴尬。 —— 张汐音刚吃过早饭,看到李妈妈过来并不意外。 她直接就去了。 到了福康院,张汐音很自然的施礼:“给老夫人请安,老侯爷,侯爷。” 三人嗯了声。 周易宏坐在椅子上,张汐音只是冷淡的扫过。 李悦菀起身对张汐音屈膝道:“少夫人。” 张汐音坐下,瞳色映着她白里透红的面色,没说什么。 有婢女过来端茶,递到李悦菀的手里。 李悦菀跪下来,两手举着茶盏抬高,态度极其的恭谨:“姐姐请喝茶。” 张汐音知道她在为昨晚敬茶的失误找补,只为在她面前装单纯。 前世她被骗,都是他们这样一步步算计,获取她的信任。 张汐音笑着伸手接过,却没喝:“你不必如此,我也不需要。” “不,姐姐便是姐姐,菀菀得姐姐允许嫁给宏哥哥,菀菀很是感激。 ” 李悦菀一脸真诚纯真。 张汐音还是没喝,将茶盏放下道:“随你。” 周易宏眉头却皱起来,起身去扶李悦菀,对张汐音沉声道:“既然不需要,你却让菀菀一直跪着,不叫她起来。” 张汐音哈的一下笑了,她苍白的面上有几分凉薄的说道:“是我让她跪的?” 周易宏面色煞冷。 李悦菀拉住周易宏的手臂,自责的说道:“宏哥哥,跟姐姐没关系,这怎么能怪姐姐呢。” 周易宏心疼的道:“菀菀,你太善良单纯了。” 呕! 站在廊下的香叶闭上眼睛,压下心中的反胃。 紫苏也在,看到她无法直视的表情,看周围没人,她靠近香叶的耳边低声道:“淡定。” 周老夫人此刻只想解决问题,叫张汐音来便是想解决问题的。 她问:“别责怪汐音,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易宏扶着李悦菀坐下。 周老夫人叹着气,一派和蔼的说道:“汐音,你过来。” 张汐音不为所动。 “老夫人有什么话说吧。” 周老夫人面色微变,堆起来的慈祥差点没绷住。 “如今宏儿和菀菀的婚事已过,我想,这中馈还是你来掌管的好。” 她压着火气试探的说。 李悦菀猛的抬头,扫了眼周老夫人,又看张汐音。 侯府的中馈,她想要。 拿到中馈,以后这侯府就是她说了算。 可,张汐音会交出来吗? 猜测时,握着周易宏的手不自觉用力。 周易宏感觉到,安抚的用指腹挠 了挠她手背。 张汐音还没开口。 周易宏先开口了:“祖母,如今菀菀入府,正是建立威望之时,这中馈,不如让菀菀试试。再说,她……也病着不好劳累。” 第24章 正二品 李悦菀听完心中感动,也极其想要,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不想的样子。 “菀菀才刚进府,恐怕不行,在管家这方面及不上姐姐半分。” 确实及不上。 李悦菀是娇养长大的,那有从小便经商赚钱的张汐音厉害。但李悦菀是公主,等张家没了,弄死张汐音之后,这中馈早晚要落到她手里, 周老夫人没有急着答应,还要装模作样的问:“汐音,你觉得呢?” 张汐音又咳,咳得有些力不从心,半晌才道:“世子说得对,这中馈,还是交给菀娘子的好。” 周老夫人心下暗松。 “既然如此,那便让菀菀掌管中馈。” 内宅中馈之事男子不参与,定安侯和老定安侯没意见。 中馈交到李悦菀手上,侯府刚经过周老夫人的归置之后,不少下人的工作又重新归置,短短两日便惹得下人有些不快。 秀莲住进了德正院西厢侧室,抬为姨娘,当晚定安侯便睡在了西厢,将陈氏气得不轻。 事情传开,但宫中一直没有动静。 之后两日。 张汐音一直在轻风院‘养病’,除去了一趟保济堂,基本连门都不出。 但侯府的事情她清楚。 自从世子受诏归京之后,香叶对整个侯府的人态度大反转,嘴里时常小声骂几句。 紫苏听得好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之前你还觉得老夫人和夫人挺好。” 香叶很认真的说道:“姑娘讨厌谁我便讨厌谁,姑娘喜欢谁我便喜欢谁 。” 紫苏笑道:“你也太没原则了。” 香叶不以为然:“姑娘就是我的原则。” 张汐音笑出声来,她很感激,真的很感激老天爷能让她回来。 九月来临,初二时下着细雨,微风徐徐中周易宏在一家人的目送下跟着定安侯入宫去任职。 到了中午,定安侯先回来了,很高兴的说道:“受封了,是正二品,任职羽林军大将军之职。” 正二品啊。 陈氏捂着胸口,激动得哭了。 周老夫人念了声阿尼陀佛,笑道:“好事,天大的好事。” 李悦菀期期的看着外面,问道:“公爹,夫君怎么不见回来?” 定安侯笑道:“他需要先去上职,傍晚才能回来。” 侯府一片喜庆,周老夫人跟李悦菀说:“好好准备,今晚上一家人吃饭。” 也叫上了张汐音。 张汐音答应会去。 到了傍晚,周易宏回来了。 李悦菀直接迎出去,拉着他的手很是开心。 周易宏笑着喊了人,进屋之后坐下,粗略的说自己去升职的经过,已经尘埃落定,明日就可以正常上职了。 这都是多亏了李悦菀,因为她,皇后才特意让陛下给的官职。 一家人都很开心。 张汐音安静的吃饭,冷眼看他们高兴的样子。 夜里,荣胜轩当值的下人听着屋里的叫声面红耳赤。 —— 张府的密室里。 张家一家人都在,温语柔也没休息,坐在丈夫的身边很是惊讶。 她听到了什么? 寿桦梦见未来?张家满门遭 诛,什么什么? 张寿安搂着温语柔安抚道:“别怕,事情还没发生,如今我们在暗,不会有事的。” 温语柔点头。 张老太爷说道:“寿桦说的事情都应验了,周易宏带回李悦菀,他的任职也对上了。如今寿桦在侯府蛰伏,我们在外跟她里应外合最好不过。” 张永康蹙眉:“但还没找到十八年前的线索,到底相隔久远不好查。” 张老夫人坚定说道:“找不到就继续找,我们张家若是有老天帮忙还无法自救,那才是真的悲哀。” 这时,张永康发现妻子一直不说话。 他问:“怎么了?” 黄氏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自那日女儿回来后,她总有种极其荒诞的想法。 张老夫人道:“兰英,有什么便说出来,大家一起才好想办法。” 黄氏蹙眉,思虑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寿桦其实并不是做梦预见,而是……亲身经历过的。” 此话一出,张寿安愣住了。 张老太爷面色有些难看,揣测之余只觉得浑身发寒揪心。 如果是亲身经历过,寿桦这孩子该多么痛苦啊! 张永康抿唇,缓缓道:“难不成寿桦是从三年后回来的不成?” 黄氏沉默了,张老夫人面色也古怪得很。 张永康看大家都不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这样吗? 张寿安咬着牙,说道:“其实,我也怀疑过。” 怀疑妹妹是不是经历过,如果不是经历过,怎么 会记得那么清楚?怎么会那么痛苦?特别是那日她回来的反应…… 做梦就算梦到,也不会如此大的反应,只有亲身经历才会入骨般悲伤,锥心般的疼痛。 黄氏哭了。 温语柔忙拿出帕子安抚:“婆母?” 黄氏擦掉眼泪,哽咽道:“寿桦,我的女儿啊……” 张老夫人紧紧的闭了闭眼:“如果当真如此,我们更要警醒,梦也好,真也罢,都不能让奸人得逞。寿桦心中苦楚,她或许也预想到说出来会被我们怀疑,无论是哪个她,她都是我们的寿桦。” 张老太爷:“我们是她的家人,是她永远的后盾,退路,港湾。我们必须做好一切,让寿桦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在侯府对付那些畜生。” 他们,是一家人。 —— 周易宏正常上职。 周家好面子,周易宏受任羽林大将军之职,从军中一名无品级的行军司马,一跃成为正二品的羽林大将军,朝中不少官员很是不满。 定安侯很是得意,越发想要显摆,提议筹备庆贺宴。 李悦菀已经执掌中馈,庆贺宴之事有心锻炼她,周老夫人便让她一手操办。 李悦菀一副难以胜任的表情,担忧道:“菀菀到底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情,若是办不好岂不是罪过。” 周老夫人提议道:“张汐音是厉害的,她进了侯府之后,办过的几次宴席都没有任何错处,你去找她,让她辅佐你。” 李悦菀笑着应是。 当即就 去了。 如今她已经执掌中馈,这个占了她正妻位置的女人,也是时候该消失了。 不急,她有的是耐心。 第25章 都演戏 李悦菀到轻风院。 张汐音正懒懒的靠在榻上小憩,香叶坐在矮墩上给她扇风,听到动静出去,看见李悦菀已经到了廊下。 香叶面色差点没绷住,这些当值的人是没眼睛嘴巴的吗?人来了不见通传。 她压下怒火,对李悦菀施礼:“菀娘子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说着,便对不远处的下人喝道:“你们都是瞎的吗?菀娘子来了也不说一声。” 下人糯糯的低着头不敢出声。 李悦菀柔声帮下人解释:“我刚来问过,她们说姐姐在休息,我便让她们不要出声吵闹,想着在这廊下等姐姐醒来。” 香叶心中冷笑:“菀娘子即知道少夫人在休息,便该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这般等着也不太好。” 李悦菀面色微凝。 这个贱婢。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声音。 “请菀娘子进来吧。” 香叶这才侧身让开,伸手做了个请:“菀娘子里面请。” 李悦菀温温点头,面带笑容的走进门,中堂内却没人。 她打量中堂,看着墙上挂的,桌上摆的,垂帘挂件样样精品,就连边上摆着的架子也是金翅红木材质。 这张汐音,当真是会享受的。 垂帘后的屏风有淡淡虚影在穿衣,随后走了出来。 一袭素白裙摆上银线挂边绣如意纹,层层叠叠的颜色往上,落在不盈一握的腰肢,同色腰围上绑着琥珀色的翡翠腰带,垂挂一个琳琅络子。 不看上半身已是绝色。 李悦菀眉 眼深处嫉妒缓缓的涌出,目光落在张汐音那张白生生的精致脸庞上,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叫人挪不开视线的五官。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怎就偏生在她的脸上呢? 李悦菀心中咬牙切齿的想。 “菀娘子,咳咳……来此是有何事?” 张汐音打破沉寂,又对香叶道:“香叶,给菀娘子沏一壶白雪银尖。” 名字雅致,听着就是金贵的。 李悦菀面上乖顺的笑,说道:“叨扰姐姐休息,姐姐别怪。” 张汐音抬手撑着额头,闻言也没惯着她:“怪了能如何?你不是来了。” 李悦菀的面色一僵。 旁边的婢女也神色有些微变,但也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她们要做的是哄得张汐音放下戒心,对她们无比信任,这点儿委屈,还是能受的。 李悦菀眼神满是愧疚,说道:“妹妹知道,姐姐终归是怨恨的,但妹妹却不后悔的。若是见死不救菀菀做不到,只希望姐姐能够理解妹妹的苦衷。” 她说着,起身道:“姐姐若是不解恨,妹妹便是给姐姐磕头也愿意的。” 说着,作势就要跪下去。 张汐音凉凉的看着她,也不阻止,就这么看着。 李悦菀的膝盖越来越弯,她垂着头眼眸中怒火闪烁,最终扑通一下,跪了。 李悦菀眼底都是耻辱,她低着头楚楚可怜道:“姐姐,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好吗?” 说着,抬起头来,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滴滴答答如断线的珍珠 。 张汐音挑眉,其实她一直很好奇,为何李悦菀的眼泪能一滴滴的从眼眶滑落下来,每每哭泣都能梨花带雨很是柔弱的模样。 而她就不行。 “姐姐,请你原谅妹妹,妹妹会好好尊敬你的。” 李悦菀微微弯着腰,跪是跪了,却没有磕头。 梨花伸手去扶她,看向张汐音的眼里都是怒火:“少夫人,菀娘子是世子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不是妾室。是入了户籍的正经娘子,您这样折辱菀娘子未免太过分了。” “梨花,住口。” 李悦菀等她说完,才低声呵止。 “姐姐心中有怨,我若是能化解姐姐心中的怨恨,跪多久都心甘。” 梨花心疼不已:“菀娘子,您再怎么样也是正经的闺秀,也是世子正经娶进门的娘子,旁的不说,就说您冒着生命危险舍了清白救世子于危难。少夫人该念的是您的好,而不是怨您。” “不,救人一命本是善事,我不求回报……”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 张汐音也不阻止,就这么看着她们演。 李悦菀膝盖已经疼了,跪她求原谅是临时起意,这膝盖下除了一层薄薄的布料没了任何垫挡。 她想起来,张汐音却一直看着不说话,心中怨恨无比。 这个女人,真是给她脸了,叫她这般拿乔作贱自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喊:“张汐音,你做什么?” 周易宏来了,他急步进门,伸手去将李悦菀扶起来。 “菀菀,你没事 吧?” 看到李悦菀脸上的泪水,周易宏看向张汐音的眼里都是厌恶,冷冰冰的叱道:“张汐音,菀菀是我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妻子,不是妾室,你之前既然已经答应,却还要这般作贱菀菀,你什么意思?” 李悦菀拉着周易宏,低声道:“宏哥哥,不是这样的。” 周易宏不信,心疼道:“我都看见了,菀菀,你太过善良,她都这般折辱你了你还要替她说话。” 李悦菀想要解释,却被周易宏拉到身后。 再次真切的看完全部过程,张汐音心中怨恨的同时,又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也真的笑出了声,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笑声铃铃的看着她们。 周易宏和李悦菀都愣了,不明白她笑什么? “张汐音,你笑什么?” 周易宏更生气了。 张汐音抬手鼓掌:“精彩,真是精彩,世子和菀娘子不去唱大戏真是屈才了。” “你……” 张汐音讥笑道:“我午睡好好的,菀娘子过来说了两句就要跪下磕头求我原谅,恕我不理解。这男人都让给你了,你还来我面前哭什么?哭丧吗?” 李悦菀眼都瞪大了。 张汐音竟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难听,她怎么敢的啊,不过是一个出嫁的内宅妇人。 周易宏气得迈步上前,低喝道:“张汐音,你咒谁呢?” 他的手高高抬起,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面目狰狞冷戾。 李悦菀惊呼一声,害怕的喊道:“宏哥哥,不要打姐姐。” 下人 纷纷惊呼,香叶差点没忍住冲上去,被戴妈妈拉住了。 张汐音抬起头来,白生生的脸就这么摆在面前看着他。 “世子可要想好了,这一巴掌打不打得。” 她张汐音可不是清流世家的女儿,什么三纲五常,这一世是约束不到她的。 第26章 宴名单 周易宏终究是不敢打,他收回手,牵着李悦菀大步离开轻风院。 香叶手有些发抖,上前道:“姑娘。” 戴妈妈也过来:“姑娘,虽然知道你有把握,可也太乱来了。” 要是周易宏不去考虑后果,姑娘岂不是生生受这一巴掌? 张汐音有些口渴:“香叶,给我倒杯茶。” 香叶立刻去倒茶。 “如今满朝文武都盯着定安侯府看,娶李悦菀之事被弹劾,如今上任官职惹得多少人不满眼红,他不敢。” 一巴掌打下来,除非周家将她摁死在侯府,否则顶着一张肿胀的脸回娘家,后果不堪设想。 周易宏并不蠢。 前世,整个定安侯府的人都哄着她关心她,只有周易宏对她冷言寡语。 他们是故意的,让她对周易宏冷了心,再对她们热了心。 即全了李悦菀独占周易宏的心,又能将她栓在侯府死心塌地。 但究其原因,将她彻底困在侯府的是皇后李氏的一道不许和离不许休妻的凤旨,不过如今没了。 但她已经不想和离了,她要让整个周家,还有李皇后去死。 —— 李悦菀回到荣胜轩就不哭了,屏退下人留下心腹在门外守着,她窝在周易宏的怀里说着自己的打算。 周易宏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委屈你了,要去她跟前做小伏低。” 李悦菀娇娇的笑道:“为了你,不委屈。” 反正,她不会让张汐音活多久的。 晚上,张汐音还是被叫去了福康院。 老定安侯 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周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她:“菀菀是个懂事乖巧的,她也是想让你开心,你别跟她计较。再说了,这天下哪个勋贵人家没有三妻四妾的。” 张汐音冷淡的应了声。 “孙媳妇明白。” 周老夫人又道:“宏儿他……他确实不对,却也是因为感恩。念着菀菀的救命恩情,你谅解一二才是。” 张汐音端坐听着。 周老夫人看她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有些窝火。 老定安侯冷冷的哼了声,说道:“你如今是周家的人,是宏儿的结发夫妻,做人妻子要大度,别一副小肚鸡肠的样子。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计较,这天下岂非大乱?” 他们觉得张汐音就是在怨怼,无理取闹想要博得丈夫的注意而已。 内宅妇人嘛,求的不过是丈夫疼爱。 老定安侯唱了黑脸。 周老夫人唱红脸,柔声道:“这话也没错,汐音,为了侯府和睦你就委屈一下,好吗?” 张汐音淡笑着点头:“好。” 就这么应了?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到底是要哄着。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李悦菀再次到轻风院。 “姐姐病着不敢劳烦,但有一事还是想请姐姐帮忙看看。” 这次她不装可怜了,笑容满面的坐在椅子上,拿着一张宴请名单递给张汐音看。 “庆贺宴的宾客名单有没有错的?” 张汐音接过名单,只是扫了眼便还给她:“菀娘子该问老夫人才是。” 李悦菀笑 道:“我听闻姐姐以前在京中享誉盛名,容貌好,又聪明,便想着依姐姐高见定是无错的。” 张汐音摇头:“老夫人管着侯府几十年,你觉得我跟老夫人比,谁更懂?” 李悦菀一愣。 是啊,一个是活了几十年的侯府老夫人,一个是才入府两年的少夫人,谁更会更懂? 李悦菀走了,留下那张写着名单的红纸。 张汐音目光落在红纸的前头第一个名字,唇角缓缓的勾起一丝笑意来。 她想到找谁当靠山了。 霁王,段渐离。 —— 长盛宫中,誉泓帝很是开心。 他合起手中的捷报,笑道:“渐离要回京了,他在北境之地立下大功,还抓到敌国的暗探获得他们的布防图,哈哈哈哈……好事,好事啊。” 方凌盛跟着笑,低声道:“恭喜陛下。” 誉泓帝想到自己的弟弟,叹道:“渐离已过弱冠,如今又立下大功,身为他的皇兄,也该替他在京中寻个好的姑娘成家了。” 霁王归京的消息很快传开,同时,还传出誉泓帝要给霁王寻个贤妻的消息,一时间,京中还有未出阁闺秀的人家都激动起来,纷纷开始置办时新的衣裳首饰。 轻风院里,张汐音翻开账本。 紫苏立在一旁笑道:“前日便已经提了两倍,昨日更甚,竟都要赶上年节这等大日了。” 每日净收的账册都会送到张汐音的面前过目,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张汐音说道:“还要再闹好一阵呢。” 霁王还未娶妻之前,京中有适龄女子的勋贵人家都要削尖了脑袋往上挤,获得陛下的亲眼赐婚也好,获得霁王赏识也罢,哪一边出了彩都有可能成为霁王妃。 霁王是陛下一手带大的,兄弟二人和睦不说。 霁王此人更是出色,便是这个‘霁’字,取自风光霁月的霁。 容貌出众,文韬武略,有勇有谋。 既是王爷,又是大将军,掌管夜郎军十万军兵。 紫苏也忍不住有些期待,感叹:“奴婢倒也想一观霁王的风采,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有幸成为霁王妃,叫人多羡慕啊!” 张汐音歪头想了想,笑道:“应该也会是个品貌兼修的好女子。” “那倒是,什么锅配什么盖。”香叶在一旁插嘴。 紫苏回头笑她:“这话可不适合用在霁王的身上。” 说起霁王,张汐音倒是想到,边城是北境范围中其中一城。 也不知道之前派出去调查的人有什么线索没有,半个月,应该找到什么要回来了吧? —— 换子之事到底已经过去十八年,要查起来自然不易。 但李悦菀所谓的‘救’周易宏,却也不过是两三个月前的事,要查起来却不难。 张家首富,人脉广布天下。 边城苦寒,两个光鲜亮丽的人本就容易调查,更何况还有舍清白救命的戏份在。 是以,派去查证的人到边城,不过只花了三日便找到证人,发现李悦菀救周易宏一事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的戏码。 李 悦菀也并不是边城人士,而是事发之前才到边城的。 “这是蓄谋诓骗我们东家,你们把证人护送回京,小心沿途有人截杀,切记不可大意。” 从边城回到长安,正常骑马赶路便需要十日,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人截杀。 护送的人揖礼应是,带着证人南下回京。 第27章 终坦言 定安侯府的庆贺宴定在九月中,权是为了等霁王归京之后能够参加。 也能有更多的时间给李悦菀学习。 李皇后得知李悦菀开始掌管侯府中馈的消息,琢磨一番之后,终究还是不放心,从宫中挑选了个老嬷嬷入侯府,给她做左膀右臂。 安排的名头是世子身为羽林大将军,是皇帝的禁卫军,为了让他能更好的保护陛下安全,心无旁骛,便派个人去教导辅佐些时日。 老嬷嬷入府的当天,天气很晴朗。 周老夫人亲自接待,说了些话之后,便让人领着老嬷嬷住到荣胜轩去。 张汐音只是走个过场,人离开她不想多逗留。 周老夫人还是喊住了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面色上,关心无比:“怎么那么久都不见好?要不,叫宫中的太医来诊治诊治?” 张汐音寡淡的挂着笑说:“好多了,保济堂的大夫开药吃着,最近已不怎么咳嗽。” 周老夫人这才放心似的:“那就好,多休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张汐音起身:“是,孙媳不打扰了。” 回到轻风院,门外来人传话,张家大公子来了定安侯府,如今在南房那边等着。 张汐音很是高兴,当即就过去。 戴妈妈、香叶迈步跟上,看着她雀跃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有自己的家人,才能让姑娘这般欢喜。 南房里。 张寿安身穿一袭墨竹暗纹的靛青色长衫,端坐在椅子上。 而对面,坐着周易宏。 周易 宏说:“兄长放心,汐音在侯府过得很好,将养了这么些日子身体也逐渐好转。” 张寿安嗯了声,表情很是寡淡。 周易宏心下一沉,张家的人真是没礼貌和家教。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门口人影压来,张汐音已经迈步进门。 “哥……” 她面上笑容娇俏纯粹,是发自内心的笑。 周易宏从未见过张汐音这么纯真的笑容,俏丽绝美,他看得呆了。 张汐音在看到周易宏时,脸上的笑便淡下来:“世子。” 周易宏回神,声音不自觉低哑了几分:“……汐音看起来很高兴。” 张汐音被他看得有些犯恶心。 张寿安已经到她面前,说道:“爹请了宫中的付太医回家给奶奶把脉施针,想到你身体一直不见好,便想带你回去看看。” 张汐音还没说话。 周易宏主动走到两人面前,笑容温和道:“付太医很难请得动,汐音,你的身体确实要看看,走吧,我陪你们回去。” 他腆着脸要跟,根本不理会张寿安和张汐音那带着异样的眼神。 张寿安却不愿,也不想装表面的和气,面色冷下来就要说。 张汐音抓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皇后娘娘给菀娘子安排了个教养嬷嬷,如今已在荣胜轩住下,世子还是去看看的好,别让人觉得世子怠慢了皇后娘娘的人。” 周易宏愣了下。 还真没人跟他说,他下值回来就看到张寿安被请进南房,他就跟着进去说话了。 “… …这,那就下次再去登门拜见岳父母了。” 周易宏揖礼,直接往荣胜轩去。 张寿安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暗淬一句:这狗杂碎的畜生。 兄妹二人出了定安侯府,上马车后,张汐音这才小声道:“哥,你这脸色可摆得真难看。” 张寿安没好气道:“我已经很隐忍了。” 若是没有什么顾忌,他见到周易宏时就能拔刀把他刺死,但是不能。 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他,还会连累自己和家人。 张寿安盯着自家妹妹的眼睛看,琥珀色的眼睛很是明亮,倒映着他的脸。 张汐音觉得奇怪。 “哥,你这么看着我做甚?” 张寿安欲言又止。 很快,他们回到家中。 进了门之后,兄妹二人直奔前院正房,堂内坐着家里人,张老太爷的身旁坐着一个略有些肥胖的老人家,身穿锦红色长衫,很有儒雅之气。 这位便是宫中有名的付太医,也是她们的长辈。 兄妹二人对着长辈施礼之后,张老太爷对张汐音笑道:“寿桦,过来让付太医瞧瞧。” 张汐音走过去。 “付爷爷好。” 付太医笑容和蔼,打眼瞧着张汐音道:“面色苍白,气血营虚之症,确实不好调养啊……” 张汐音便明白了,笑道:“劳付爷爷费心了。” 付太医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一本极厚的蓝面册子,递给她。 张汐音双手接过,册子上写着:《付安妙方》。 翻过来:背付记。 “付爷爷,这 是?” 付太医:“我的行医手札,你小时候聪慧,只可惜你个小丫头只醉心聚财之术,对岐黄之术没有兴趣,如今有后悔吗?” 张汐音确实后悔,所谓技多不压身,她尚且在聚财之术上游刃有余,也还能空出时间学习岐黄之术。 若是前世如此,被下毒之时她便能第一时间察觉,从而识破小人毒计…… 张汐音双手捧着《付安妙方》,直接跪下道:“付爷爷,寿桦是后悔了,感谢付爷爷不计前嫌,还赠于我这般贵重的书。” “可我现在也不想教你了,我有徒儿了,你啊,拿着这手札后悔去吧。” 付太医傲娇的说着,起身拎着药箱:“我走了。” 张老太爷立刻道:“寿安,送你付爷爷。” “我送。” 张汐音起身,几步过去双手去拿付太医手里的医药箱。 付太医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笑道:“寿桦,在哪儿都要好好的。” 张汐音有些许哽咽,付爷爷是爷爷的至交,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前世,付爷爷在爷爷去世后不久,也因为宫中一个后妃产子丧命,付爷爷被处死,付家满门株连。 付太医回去了。 傍晚,吃过饭后,一家人去了书房。 书房外,由戴妈妈为首,香叶和楚六子等心腹围着兰康院的四处。 一家人坐在屋中,表情都很是古怪。 张汐音被六双眼睛盯着,她莞尔道:“都怎么了?” 黄氏抿了抿唇,伸手去推丈夫张永康。 张永康欲 言又止。 这要他怎么开口? 张老夫人看他们都这样,便自己说了。 “寿桦,你其实是从三年后回来的,对吗?” 张汐音眼泪瞬间盈眶,心中很震撼。 第28章 华光寺 她咬着牙,硬生生憋着泪。 不能哭,说过了,再不必哭。 张汐音知道家人叫她回来当面问,便是猜想到她是从三年后借尸还魂回来的。 她没隐瞒,紧紧的闭上眼睛点头。 “是,是,是……” 说话间,哽咽难耐,紧闭的眼也压不住心酸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 突然,她落入温软熏香的怀抱。 黄氏抱着她呜呜的哭,心疼入骨。 “寿桦,寿桦……” 所有人都看着伏在黄氏怀里的张汐音,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紧紧的抓着母亲的衣角。 果然是真的。 张老太爷和张老夫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各自眼中的惊骇。 张氏一族,旁亲至交,竟都被周家这样的贪财之徒在三年后害死。 他们都是蒙冤入狱,被斩首,不过是伸头一刀。 张汐音在前世临死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她定然是最后一个殒命的,她在定安侯府遭遇了什么? 不敢想,却也不得不想。 —— 夜里,遣了人去定安侯府传话,张汐音要在娘家留宿一晚。 周易宏恍惚想着白日她跨门而入时那嫣嫣笑颜,心中不免悸动。 张汐音长得真的很好看,容冠长安的盛名非虚,这样的女子是他明媒正娶,入了婚籍的发妻。 是了,张汐音是他的发妻,是他的女人啊。 周易宏越想心中越热,男人有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吗?他可以爱菀菀,也可以给张汐音足够的体面。 左右都是要死的,长得这么漂亮,为何他 不能享受享受? 周易宏龌龊的想着。 “宏哥哥。” 李悦菀叫他。 周易宏回神,问道:“怎么?” 李悦菀蹙眉问:“你在想什么?” 那满脸激荡的神色,莫不是想张汐音那个低贱的女人? 李悦菀心中警铃大作,女人的第六感提醒她,周易宏不太对劲。 周易宏看她不悦,搂在怀里深吻许久后,才解释:“想庆贺宴的事,菀菀为了为夫辛苦准备,为夫很是心疼。” 李悦菀心中甜蜜,含笑将红唇送上。 夫妻新婚燕尔,荣胜轩闹到半夜,叫了两次水才消停。 —— 张汐音对着家人不再有秘密,心中更觉松快,起来之后胃口大好。 黄氏叫人套了马车,跟张老夫人、温语柔一起,带着张汐音去华光寺进香,感谢上苍恩德,让张汐音回来能有机会改写张氏一族的命运。 两辆马车分开,一辆往宫里去,一辆往城外去。 来到华光寺,黄氏先去捐了一大笔的香油钱,张老夫人已经带着两个小的进入华光殿,跪在佛祖的跟前。 张老夫人很虔诚,口中念念却无声。 张汐音挺着背仰望上方慈悲佛祖像,心中感念佛祖大慈大悲,叫她回归重来。 “……信女汐音定一生为善,叩拜佛祖,佑我张氏一族渡此厄难,让恶人终有恶报。” 她虔诚的三跪九叩。 张老夫人睁开眼看她,眼底心疼染眸。 “寿桦。”她喊。 张汐音起身过去扶她:“奶奶可是累了?” “有点 。” 温语柔道:“沙弥已经安排了院子。” 黄氏从侧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香,在大殿外的香炉插上,一起往院子去。 小道幽静,青石板路打扫得也很干净,周围花团锦簇,果树繁茂。 还未到安排的院子,却看到小道的尽头有身穿官服护卫,将那小院护得很是严实。 她们没多看,进了旁边的院门便关上了。 隔得那么近,温语柔有些担心:“祖母,要不回去吧?” 那边守着那么多人,想来里面定是个大人物,甚至可能是宫里的。 张老夫人道:“无妨,各自院子里互不干扰,也不大要紧。” 沙弥很快送来了斋饭,虽然都是素食,但味道很不错。 吃着时,隔壁院子突然传来哭闹声,是个孩子,叫嚷着要吃鸡腿。 声音不小,很快也传来另一个妇人的声音,呵斥他。 “这里是寺庙不是宫里,没有荤腥给你吃,你若是不吃便饿着,我看你能顶个几天?” 宫里! 张汐音想到了一人,霁王太妃。 或许是想到霁王太妃,有些记忆便逐渐清晰。 她当年被困定安侯府,遵循三纲五常、女德女戒那一套,甚少出门。 但那时在侯府里她却听说,华光寺发生了大火,闹得沸沸扬扬。 那场华光寺失火,温贵妃当场烧死,当时年仅七岁的九皇子被霁王太妃从火场中救了出来,霁王太妃毁容,九皇子被带回宫中医治,数日之后,最终还是死了。 那场大火 烧了华光寺大半个山头,死伤数百人。 天子悲痛万分病倒,李皇后辅佐太子代理朝政,命人彻查此案,两日后却以烛火事故为由,将华光寺和尚全部流放。 张汐音记得霁王归京后调查,发现是温贵妃的幼时竹马所为。 因爱生恨,得不到便毁掉。 张汐音盘算时间,发现就是这两日了。 可她不知道那温贵妃幼时竹马的名字,也不知道相貌。 数百人命,她不能坐视不管。 今生重来多有不同,前世此时她在定安侯府,如今在这里。既有不同,当做能为之事。 午后,张老夫人小憩,温语柔也觉得疲懒睡下。 张汐音跟黄氏说要出去透气,带着婢女出院子,扭头看旁边院子把守森严,她琢磨一二没有上前,而是往后面更僻静的院子走。 戴妈妈和香叶、紫苏跟在后面。 她不能轻易去见温贵妃,跟她说竹马要烧死她的事,说了,只怕自己也要沾染上麻烦。 但她可以去接近霁王太妃,霁王太妃经常来华光寺清修,是个温和的人,先试一试能不能见到。 过了两个院子,张汐音停下。 前方的院门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护卫,腰间佩刀,面目沉冷。 这应该就是霁王太妃清修的院子了。 戴妈妈低声提醒:“姑娘,那两人衣襟的绣线花纹是宫里的。” 张汐音对她们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香叶和紫苏应是,戴妈妈有些担忧。 张汐音来到院门口,守门的 护卫提醒道:“夫人还请止步。” 张汐音说道:“张氏女汐音,求见太妃,劳烦护卫通传一声。” 她拿出自己受封孝义郡夫人的封号玉牌。 护卫见了恭敬的抬手揖礼,说道:“太妃清修不见外客,夫人请回吧。” 果然见不到。 第29章 送点心 张汐音回到小院。 黄氏看她面有心事,拉着她坐在廊下的凭椅。 “可是有什么心事?” 张汐音沉思片刻,靠近黄氏的耳边低声几句。 黄氏瞳孔一缩,哑声道:“当真?” “嗯,所以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黄氏点头。 “娘支持你。” 张汐音侧身靠过去,将脑袋枕在母亲的肩膀,心中暖融融的。 张老夫人和温语柔醒后,张汐音没有跟着回去,带着婢女们留在华光寺。 戴妈妈是聪慧的,知道张汐音不会无故留下,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会将没必要的时间浪费在不要紧的事情上。 香叶和紫苏也聪慧,可到底还小。 “都警醒一点。”戴妈妈叮嘱道。 紫苏和香叶点头,不敢松懈。 张汐音又去大殿上香,戴着帷幕坐在姻缘树下打量着来来去去的人。 她在观察。 黄氏陪着张老夫人和温语柔回去的路上,跟张老夫人低语了几句。 张老夫人蹙眉:“胡闹,她一个弱女子留在那能做什么?你个当娘的也不担心吗?” 黄氏道:“晚些儿媳会赶回去,这不是先把母亲您送回府嘛,也好找永康他们商量啊。” 张老夫人忧心,对外喊道:“赶快点。” 车夫抽了一鞭马臀,马车加速。 温语柔掀开些许车辆看外面,说道:“母亲,要不让儿媳下车,儿媳赶回华光寺陪寿桦。” “你不能去。” 黄氏直接摇头:“你身子娇弱,伤了可怎么办?” 温语柔心中满 满暖意,自嫁入张家之后,她生活无比的舒心安稳。 祖母慈爱温和,婆母更是将她视作女儿般,丈夫更是事事以她为先,尊重爱护她。 她很幸福。 回到家中,张寿安还在外没回,张老太爷和张永康之后后,立刻着人去找张寿安回来。 张老太爷叫来府中的亲卫二十人,再准备了五大箱子的铜钱。 张寿安回来之后,父子二人带着二十亲卫和五大箱子的铜钱,火急火燎的赶去华光寺。 黄氏被留了下来。 —— 张汐音没有看出端倪,从午后看到傍晚,她也没有从来来往往的人中看到可疑的人。 父亲哥哥还没来,她回小院用晚膳,送膳食的和尚脚步有些蹒跚,张汐音站在廊下看了眼。 隔壁院子又传来小孩的叫嚷声,依旧是想吃肉。 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皇子,被罚来华光寺静修数日自然受不了,吵嚷也是正常。 温贵妃很是头疼,却也没有依了九皇子,依旧是那个态度,不吃就饿着。 张汐音听得一笑。 温贵妃是个明白人。 夜幕很快降临,最后一点光从天地衔接处消失后,华光寺也安静许多。 后院用以给客人休息居住的小院亮起光,隔壁的守卫依旧森严。 张汐音唤来机敏的香叶,叫她去华光寺山门看看哥哥他们来了没。 香叶去了。 紫苏给她沏茶,低声道:“姑娘今日心事很重,喝点安神的五妙茶吧。” 张汐音摇头,正觉得愁苦时,墙院的另 一边传来九皇子的哭声,吵嚷着饿。 温贵妃心疼,问他:“要吃斋饭了?” 九皇子摇头:“我不吃斋饭,我想吃莲花果子,我想吃肉。” 温贵妃气得,将碗往桌面一搁:“你爱吃不吃,饿的也不是母妃。” 九皇子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张汐音听着墙角,骤然眸色一亮。 “紫苏,将香叶的零嘴拿来。” 紫苏去拿了过来,食盒好几层,拉开里面摆放的是各式看起来很普通的点心。 张汐音让紫苏提着食盒去了隔壁,在院门口被拦下了。 张汐音也没遮掩,让紫苏将食盒递过去,说明来意:“……这些点心或许你们的公子爱吃。” 护卫犹豫之时,院门打开了。 一个身穿灰茶色的嬷嬷走出来,看到张汐音那张俏丽的脸时,眸中含笑。 她屈膝福礼,笑道:“原是孝义郡夫人。” 张汐音不免惊讶:“嬷嬷认识我?” 素芳嬷嬷笑:“曾有幸见过郡夫人一面,郡夫人风姿绰约让老奴记忆深刻。” 张汐音还礼,笑道:“方才听闻哭声,便想着送些点心过来。” 素芳嬷嬷笑着伸手做请:“想来郡夫人是知道了,贵妃娘娘请郡夫人进屋喝茶。” “打扰了。” 进了门,院内的布局跟她住的小院一样,只是树下多一架秋千,秋千的旁边架了个亭子,此刻挂着灯笼,亮堂堂的。 温贵妃坐在亭内的贵妃椅上。 张汐音随着素芳嬷嬷来到亭前,屈膝行礼:“娘娘 万安。” 温贵妃面色平和,打量张汐音那张嫩生生的小脸蛋,心中感念年轻就是好,这容貌真真儿出水芙蓉似的。 好看! 偏生她是个喜欢漂亮的,哪怕想着张汐音出嫁定安侯府有皇后娘娘的助力,也冷不下脸来。 “郡夫人过来坐。”她道。 张汐音到了声谢,迈步进亭子,在凳子上坐下。 她坐得很规矩,面带淡淡柔和笑容,让紫苏拿来食盒。 温贵妃打眼看了看,想到自己头疼的儿子,对素芳嬷嬷道:“拿进去给他尝尝。” 素芳嬷嬷提着食盒进屋去了,不多时,屋内的哭声停了。 素芳嬷嬷迈步出来,笑道:“小殿下很喜欢。” 温贵妃面上一喜,只觉头疼散去,心情都舒畅了。 她笑道:“郡夫人有心了,多谢。” 张汐音微微低头:“能得殿下喜欢便好,那臣妇便不打扰了。” 温贵妃看着张汐音没旁的要求,果然只是过来送点心的,又想到之前听陛下和宫女们提起张汐音的一些事情,对她好感颇多。 她对素芳嬷嬷道:“将本宫那套白玉嵌红珊瑚头面取来。” 素芳嬷嬷转身就去。 张汐音道:“娘娘,不过是举手之劳。” 温贵妃:“你是举手之劳,本宫想赏你收下便是。” 张汐音屈膝谢赏。 素芳嬷嬷取来一个妆匣,紫苏接过。 张汐音看了眼亭上的灯笼。 温贵妃打着哈欠,没瞧见。 素芳嬷嬷将张汐音请出去之后,这才笑问:“郡夫人 可是还有什么话?” 张汐音说道:“最近天干物燥山风大,嬷嬷注意烛火安全。” 素芳嬷嬷施礼:“郡夫人有心了。” 张汐音福礼,带着紫苏回屋。 素芳嬷嬷回到院内,温贵妃从贵妃椅起来向屋子走去,她跟上。 “还有何事?”温贵妃问。 素芳嬷嬷简单说了。 温贵妃一顿,跨步进屋:“是该注意些,前些日城北山火烧了好几个山头,你去叮嘱一下宫女们,还有……太妃那边也叫人提醒。” “是……” 第30章 大火起 张寿安和张永康带着人赶到,一面叫人将五大箱子的铜钱提去捐,两人跟着香叶前往寺庙后方小院。 小院不少,大多都亮着灯。 想到这里可能起火,会烧死许多人,父子二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旁边的院门守着两个带刀侍卫,知道是温贵妃带着九皇子住在此处,二人也没多看。 进了院关上门,张汐音已经迎过来。 父子兄妹三人没敢大声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张汐音摇头。 “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我并不知道那人的相貌等等,想来年纪跟娘娘差不多。” 张永康却说道:“我知道。” 兄妹二人惊讶的看着张永康。 温贵妃的儿时事,她爹是怎么知道的? 张永康便稍作解释,温贵妃早年入宫选秀,宫内做过秀女的底细调查。 那时李皇后风头正盛,但为了皇室血脉的繁衍,表面上装的很是贤惠,暗地里遣了不少人去调查秀女的家底往事人品等。 张永康跟调查的人相熟,那人负责的便是温贵妃,嘴巴不是严实的,他有幸见过温贵妃的幼时玩伴。 “他的左耳有一颗痣,而且是个跛子。” 耳朵有痣,跛子? 张汐音一听着描述,骤然瞳孔收缩,眼前似乎有个影像逐渐清晰。 跛脚? 后厨送膳食的和尚,是个坡脚的。 张汐音眼睛一亮,低声说了。 张寿安和张永康起身:“我们去抓人,你小心些。” 张汐音目送父亲和哥哥出门,却不敢放松,叫来戴 妈妈说了两句话。 戴妈妈应是,出门去了。 夜越发的深,看似平静却又似不平静。 张汐音无半点困意,事关数百人命,却又不能声张的大事马虎不得。 很快,戴妈妈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人。 那人头发花白,见到张汐音施礼:“郡夫人。” “嬷嬷不必多礼。” 张汐音请她坐下,问起她华光寺后厨人员的事,嬷嬷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人,叫戒噌,三十岁左右,戒噌和尚管的都是厨房的事,温和,人缘很是不错的。” 大抵是管后厨,嬷嬷记得这人。 确认有痣还是跛脚,张汐音松了口气。 让戴妈妈将人送回去,还塞了一锭银子,嬷嬷也没推辞的收下了。 戴妈妈回来之后不久,张寿安回来了。 “抓到了?”张汐音问。 张寿安点头:“从他屋里搜出一大缸灯油,还有娘娘和九皇子的画像,人已经捆了押下山,走吧,我们回家。” 张汐音笑道:“明日一早我上了香再回。” 张汐音到底是女子,连夜赶路也累。 此事不宜声张,张寿安留下四个护卫便又悄悄回去了。 —— 霁王太妃小院。 “抓了个和尚?” 霁王太妃合起手中的书,笑道:“没闹出什么动静?” 嬷嬷摇头:“没有,张府惯常行善事,她们连夜过来,抬着五箱铜钱给了住持作掩护之后,带着人悄悄去将人捆了,堵着嘴带走,没惊动任何人。” 有五箱铜钱打掩护,哪怕张家的人 白日来夜里回的赶,别人问起也有理由搪塞过去。 霁王太妃闭上眼睛,笑了笑道:“那张家丫头呢?” “还在呢。” 霁王太妃:“看起来不太简单,让人都警醒着。” 嬷嬷应是。 —— 夜里山风大,吹得窗棂啪嗒作响。 张汐音盖着薄被睡到半夜起了一身汗,她睁着眼看床顶,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心慌。 人抓住了,她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前世,温贵妃和九皇子都死了,真真只是旧时竹马的怨恨而放火吗? 此人在寺庙当和尚多年,纵使不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却也不会这般杀人放火。 除非不是为情,是…… 有人指使。 张汐音突然一惊,是了,若是为情,他为何会由贵妃和九皇子的画像,贵妃和皇子的同画像只会出自宫中,只有宫中画师所画。 画像只可能是别人给他的,是宫里的人。 张汐音惊得起身,趿着鞋低声喊:“妈妈?” 戴妈妈从侧间的罗汉床起身:“姑娘?” 张汐音去拿衣架上的外袍穿上:“妈妈,把人叫进来。” 香叶和紫苏也过来,帮她整理好仪容,确认无误。 戴妈妈把四个护卫叫进来,非常时刻没那么多顾虑,四人站在门口听她吩咐。 “……一定要小心,别被发现。” 四人应是,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暗处。 张府亲卫是张家历代教养出来的护卫亲兵,人数不多,但都是精英。 因是连夜赶来,知道的人不多。 张寿安 和张永康带着人来了之后又浩浩荡荡的离开,留下的四人除了隔壁守门的护卫无人知晓。 山林间偶有夜鹰啼鸣,张汐音坐在堂内,因为没亮灯,屋内昏暗。 紫苏和香叶安安静静陪在旁边,戴妈妈站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唰唰唰…… 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惊起,扇翅飞逃。 隐隐月色下像是起雾了,雾中似是烟火带着淡淡的香气。 香叶是个狗鼻子,鼻尖抽动小声道:“好香啊!” 张汐音心头一震,立刻道:“很可能是迷香,都屏住呼吸。” 虽然她不懂这些,可万事小心为上。 戴妈妈疾步过来,拿桌上的茶水将手中的帕子打湿递给张汐音,又接连打湿三条,分了各自捂住口鼻。 外面越发的安静,月下白雾吹拂透着浓浓的阴森。 咔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紫苏和香叶大气都不敢喘。 张汐音起身,慢慢的挪到门口竖耳听。 墙院外,两个身穿黑衣的光头男人将灯油往院子里泼,哗啦啦的水声清晰传来。 果然还有。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响起。 “啊……” 叫声伴随着爆喝:“何方贼子?” 亲卫出手了,打斗声传来。 张汐音扭头看向隔壁墙院,没有看到火起,正要松一口气之时。 一道火光如流星飞来,直接落在那浇了油的屋顶上。 咻的一下,火舌瞬间燎起,迎着山风急速蔓延。 张汐音瞳孔惊颤,一瞬间拔腿就往外跑,门口两个护卫软趴 趴的靠着墙昏睡过去。 张汐音推开门冲进去,院内也倒着好些个护卫。 身后,戴妈妈、紫苏和香叶紧跟而来。 火已经顺着灯油蔓延半个屋子,三人看着张汐音冲进了屋内。 “姑娘……” 第31章 火场救人 火光冲天而起,山风呼啸中迅速蔓延。 火起的第一个屋子,火舌已经燎到了屋内。 素芳嬷嬷手脚无力站都站不稳,却拼命想抱起床上的九皇子,温贵妃软趴趴的趴在床边,只虚虚的睁着眼喊:“钰儿,钰儿……” 朦胧中她看到有人本来,她被人拉了起来。 张汐音喊道:“紫苏,香叶……” 紫苏和香叶过来,一人一边扶着温贵妃就往外走。 张汐音和戴妈妈冲向旁边的小床,戴妈妈扶着没什么力气的素芳嬷嬷往外逃。 大火在头顶遮天蔽日般,蔓延到了床,裙摆被点燃,热气烫得头脸疼痛,张汐音抱着九皇子疾步出去。 正屋是起火点,张汐音出来之后放下九皇子,迅速脱下着火的外袍将裙摆的火扑灭。 随后,继续往其他厢房去。 前有迷烟后有火,吸入迷烟的人都逃不掉。 好狠毒,好狠毒。 主仆四人往返屋子里救人,四个亲卫也在救人,霁王太妃那边来人帮忙。 大火冲天而起,不知打哪儿响起敲锣声,有人喊着走水啦。 和尚提着水赶来救火,但火势太大,此时已经蔓延了好几个院子,青翠的绿树熊熊燃烧。 张汐音站在空地上,看着大火照亮夜空,面色铁青无比,有烧伤的人从火中救出来。 她明明知道的,她明明在防范了…… 前后抓了两拨人,却还是防不过射来的那带火一箭,那一刻,张汐音感到了深深的挫败和自责。 戴妈妈看 得出她很难过自责,低声安慰道:“姑娘,你已经尽力了。” 张汐音的声音很轻:“我应该能做得更好,我明明可以救……” 更多的人。 温贵妃坐在石头上,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力气,她看着躺在素芳嬷嬷怀里的儿子,耳边听着那低低的呢喃声。 温贵妃抬眼看着张汐音,她头发散乱,衣角被烧焦了,脸上沾染了灰尘。 哪怕是狼狈的样子也依旧好看,眉眼中是染满挫败、自责、无力,透着一股浓浓的破碎气息。 温贵妃看得有些出神,眼前仿佛还能看到火光中直奔而来的少女。 她才十八岁吧? “郡夫人?”她喊。 张汐音没反应,戴妈妈推了推她:“姑娘,娘娘唤你。” 张汐音转身低头看温贵妃,关心问:“娘娘,还好吗?” 温贵妃点头,此事已经能坐直了。 “郡夫人,谢谢你。” 若非张汐音和她的婢女嬷嬷奋不顾身的冲进屋中,将她们带出来,只怕如今已是烧焦的尸体。 夜色下,火起,身体无力。 不用想便知道是有人要害她和儿子,温贵妃心中冷怒。 到了天明火才被扑灭。 张汐音坐在华光寺的侧殿外树下,心情并不好。 火扑灭之后,紫苏回来面色凝重。 “居士林和半个山头尽毁,有五人在火中遇难,烧伤三十二个。” 张汐音拢着袖子,眉眼低垂轻轻的嗯了声。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这时,远处传来张寿安的声音,透着颤音急 急奔来。 “寿桦?” 张汐音抬起头来。 “哥。” 张寿安到了她跟前,一把将人提起来上下查看,衣服有烧毁的痕迹,整个人都是狼狈的。 “寿桦,有没有受伤?” 张汐音摇头。 “哥,你怎么来了?” “这里都烧了,你在这里我们能不来吗?” 我们? 张汐音忙道:“谁也来了?” “娘和柔儿,奶奶也想来的,被爷爷拉住了。” 张汐音心中只觉暖,心中的挫败、自责固然还在,却更坚多了几分警醒。 还不够,任何事情她都要做到更好,更万无一失才行。 事情明显是人为,自然要仔细盘查。 张寿安刚到一会儿,便有刑部的人过来了,跟随而来的还有殿前司,领头而来的人身穿紫色官袍,是殿前司指挥使封尘。 刑部受命而来的是督捕司郎中宋鉴,身穿红色官袍,见到封尘前去揖礼:“封指挥使怎么也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别的指示?” 封尘抬手还礼:“霁王太妃和温贵妃、九殿下皆在此处清修静养,此次火灾陛下震怒,命本官前来护送太妃娘娘、贵妃娘娘和九殿下回宫,并与宋大人同查火灾真相。” 说话时,他扭头看向那边树下的几人。 随即迈步过去。 看到封尘过来,张寿安抬手揖礼,笑道:“封大人。” 张汐音屈膝福礼:“封大人。” 身后的香叶三人也跟着福礼。 封尘抬手揖礼,声音亲和许多:“听闻汐……郡夫人昨夜一直 在都在居士林中。” 张汐音刚想开口,张寿安蹙眉:“封尘,好歹兄弟一场,怎的上来便是查案?” 封尘回头看了眼走过来的宋鉴,说道:“先说正事,你们昨日傍晚带着家中护卫来华光寺陛下是知道的。” 张汐音和张寿安相视一眼。 “是。”张汐音答。 宋鉴也到了跟前,揖礼。 张寿安和张汐音还礼。 两人要秉公办事,想要从张汐音和张寿安的口中了解情况。 张汐音只说是因生病来祈福上香求佛祖护佑,恰巧发现僧人异样,便让父亲和哥哥前来抓人。 因想到霁王太妃和温贵妃、九皇子殿下在,便不敢声张,悄悄将人捆了带走。却没想到那鬼祟的僧人还有同伙,留下的护卫发现异状拿人,却有人冲着屋顶射了一支火箭。 宋鉴和封尘听完,还想再问。 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 “封大人,宋督捕,太妃娘娘请郡夫人过去,你们要问的话回头再问可成?” 来人是太妃身边的贴身老嬷嬷,净月姑姑。 封尘和宋鉴揖礼:“是。” 净月姑姑看向张汐音,极其客气的笑着屈膝施礼。 “郡夫人,请。” 张汐音还礼:“有劳姑姑。” 净月姑姑和张汐音去没有被波及的僧人禅房处,封尘和宋鉴看了眼张寿安身后的戴妈妈三人,对下属道:“她们也要问话,记得客气些。” 下属应声:“头儿放心。” 这可是张姑娘的身边人 ,他们可不敢怠慢。 张寿安跟着去看,到了居士林,一眼看去尽是烧毁的废墟,光秃秃灰黑的树干。 整个居士林都烧毁了,不远处放着那五个遇难者,尸身盖着白布。 还有僧人在走动,并着霁王太妃和温贵妃的人。 第32章 霁王归京 “……若非是你提醒,哀家心中多了几分心眼,只怕这场大火会更加严重。” 霁王太妃感谢张汐音的救命之恩。 张汐音自然不敢居功,她的心中甚至很自责自己做得不够好。 她一直低着头,不想让他人看到她眸中的酸涩:“可臣妇终究没能阻止大火。” 霁王太妃心中微叹:“孝义,抬起头看着哀家。” 她唤张汐音的诰命封号,语气加重了几分。 张汐音不敢违逆,缓缓的抬起头看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年已四十,但保养得甚好,看起来不过三十而已,五官浓郁中带着平和清雅的气质。 张汐音不敢挪开视线。 霁王太妃对她招手:“你过来。” 张汐音顿了顿,依言迈步过去。 到了跟前,看着霁王太妃抬起来的手,她犹豫片刻后双手扶了上去。 霁王太妃抓住她的手,笑容温和的轻拍她手背:“孩子,别自责。” 张汐音胸口一滞,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还有被看破心思的无措。 她抿着唇,一时无言。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天下,纵使是再聪慧之人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也无法面面俱到算无遗策。对方是指着温贵妃和九皇子性命来的,你纵使有所防备,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焉能比得过别人的千方算计和谋划。” 霁王太妃示意她坐在旁边。 张汐音坐下,咬了咬唇:“太妃娘娘……” 霁王太妃似乎能看穿她心思般,问道:“你想说自己可 以做得更好?” 张汐音怔怔点头。 霁王太妃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倘若没有你的警惕,大火恐怕不只是烧了居士林,也不单单只是死伤这三十多个,居住在居士林的人,华光寺的僧人,温贵妃,九皇子乃至哀家皆会命丧火海。” 净月姑姑在一旁点头。 “事发之后,陛下震怒彻查,华光寺余下僧人焉能好过?恐怕,整件事情下来,没有个千百条人命是过不去的。” 霁王太妃什么都清楚,皇家多无情,她是先皇遗留下来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妃子,见过太多人为了皇权,做出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见得多了,张汐音这样的,便觉得可贵了。 张汐音得了霁王太妃的宽慰,离开时心情果然宽松了许多,不再是压着一口气。 净月姑姑在门外目送她离开。 屋内,霁王太妃回头道:“出来吧。” 温贵妃走出来,笑眯眯对霁王太妃施礼:“太妃娘娘,多谢。” 温贵妃彻底清醒之后,感念张汐音的救命之恩,知道她郁结在心,便特意请太妃出面宽慰。 霁王太妃:“你也不用谢哀家,若非她的警觉,只怕哀家也要葬身火海,昨夜居士林中活命的人都欠她一个救命恩情,哀家帮你也是帮自己。” 温贵妃坐下道:“是臣妾连累了太妃娘娘。” 霁王太妃看她:“你一向玲珑心窍,却偏生不爱争,但如今看来,你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们母子。” 说 到这事,温贵妃的面色冷峻下来,她咬了咬下唇,说道:“臣妾本是想着,让钰儿跟霁王爷一样,日后做个为国效力也好,闲散度日的藩王也罢,就不去争那储君之位了。却没想到,哪怕臣妾说得再明白,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和钰儿。” 霁王太妃没再说什么。 宫中来人了,温贵妃牵着九皇子的手离开时,看到三门下跟家人见面的张汐音。 她蹲下来,对九皇子叮嘱道:“钰儿,还记得昨晚是谁救了我们吗?” 段暄钰点头,抬手指向那边其中一人,又觉得手指指人不礼貌,把其余的手指都伸直了。 温贵妃笑着抚着他的脸,应声道:“看清楚那个姐姐还有她的家人,将她们记在心里,知道吗?” 九皇子问:“母妃是要孩子感谢他们?” 温贵妃拉着九皇子上马车,母子并坐一起,她说道:“钰儿,你也不小了,我们母子要想活下去便要去争。张家救了我们,我们一定要感念他们的恩情,切不可能做忘恩负义之徒。” “钰儿明白。” “救命之恩不能忘,也不能不报。同理,害我们的人,也不能放过……” 年仅七岁的段暄钰听着母妃的话,昨夜还桀骜不驯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 —— 黄氏和温语柔看到平安无事的张汐音,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紫苏和香叶、戴妈妈上了后面的马车便呼呼大睡。 张汐音躺在母亲的腿上,也陷入了沉睡。 马 车放缓了速度,一路回去。 温语柔看了眼官道上官兵,马车,骑马奔走的人,放下帘子才低声道:“娘,陛下会不会为难爹和夫君?寿桦会被召进宫问话吗?” 黄氏:“会,但应该不是问罪。” 温语柔看张汐音昏睡的面容,叹道:“寿桦真是辛苦了。” 黄氏抚着女儿的脸蛋,心中说不出的心疼。 马车回到城中,到了家门口下马车,却看见了不速之客。 大门口的边上停着的马车旁,周老夫人和李悦菀满脸的担忧上前。 周老夫人问:“汐音如何了?” 惺惺作态! 温语柔面色有点冷,嗤了声道:“老夫人当真关心我妹妹?” 说话时,一双水眸上下打量李悦菀,这就是那个不要脸的毒妇李悦菀? 周老夫人心下一冷,面上做出急色道:“自然,汐音可是我的孙媳啊。” 李悦菀扶着周老夫人,宽慰道:“祖母,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 温语柔内心作呕,不再理二人。 马车内,张汐音被黄氏扶起来,黄氏想把她抱下车。 张汐音这才清醒过来。 黄氏却拍着她的背说道:“你继续睡,娘抱你回屋。” 张汐音莞尔,拉了拉衣袖自己走。 “娘,我不是孩子。” 刚出了马车,抬眼便看到周老夫人和李悦菀,面上的笑容微凝,转眼又是含笑。 “汐音?” “姐姐。” 周老夫人和李悦菀同喊出声,几步迎了过去。 张汐音下 马车,回头伸手去扶黄氏下来,这才对周老夫人浅浅一礼。 “老夫人和菀娘子怎么来了?”她笑问。 周老夫人关心的打量张汐音:“听闻华光寺失火吓了我一跳,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33章 他日再赏 周老夫人和李悦菀惺惺作态,温语柔心中恨不能将两人千刀万剐,面上的表情便难以忍住。 她怕再呆下去会控制不住,坏了事。 温语柔看向黄氏,低声道:“娘,我先进去了。” 黄氏点头。 温语柔这才转身快步进门,脸上的神色难看铁青。 张汐音面上的神色很好,疲惫中含笑说道:“让老夫人担心了,并无什么大事,不过这几日恐要去刑部和督捕司处问话。” 周老夫人一惊:“怎么还要去刑部问话?你们不过是去上香而已啊?” 莫不是犯了事儿?难道说,是张汐音或者是她那几个贱婢不小心造成的火灾? 周老夫人疑心中不由得想,犯了事好,自己犯事就不用她们出手了。 张汐音摇头,没说什么的叹气。 黄氏看女儿恹恹,对周老夫人道:“老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周老夫人欲言又止一番,最终伸手拍了拍张汐音的手背,跟李悦菀忧心忡忡的走了。 马车里。 李悦菀给周老夫人倒了杯茶。 周老夫人心中烫贴的接过,越看李悦菀那娇娇柔柔的样子越发的喜欢,这可是皇后的女儿啊,能让一个公主这样伺候她,周老夫人的心中无比满足。 李悦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发出疑问:“她是去上香的,为什么会被叫去问话呢?” 周老夫人摇头:“总不能真是她们放的火吧?” 这话一出,李悦菀挑眉笑。 周老夫人有些期待的跟着笑了:“若 当真是这样就好了,霁王太妃和温贵妃,九皇子都在华光寺,这次失火怕是要被按上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要真是这般,定安侯府身为张汐音的婆家,少不得要受点儿牵连。 周老夫人喝着茶,打眼看对面的李悦菀,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了。 有李悦菀在,天大的事情皇后娘娘自然会顶着。 皇后娘娘心中愧对自己这个女儿,如今皇后后位稳固,又有太子,谁能撼动? 周老夫人笑容更大了,当初赌这一把富贵,帮皇后娘娘换子果然是最对的选择。 —— 晴天之下,驿站的茶馆。 下属正在给马喂草,这时,马棚的木栏上一只鸽子落下。 “咕咕……”信鸽歪着头叫,抓着木栏的爪子上挂着一支小小的竹筒。 下属伸手去抓信鸽,走进茶馆。 “爷,京中信鸽。” 男人伸手接过那小小的竹筒,打开一看,面色凝重。 下属担心道:“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换马回京。” 下属没有多问,搁下茶钱出去,换了驿站的马加速回京。 —— 张汐音回到小竹居后,睡到夜幕降临才醒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翻身起来,斜斜的靠在床头软枕看向外面窗户。 香叶从外间进来,看到她醒来上前去拿外衣。 “姑娘可饿了?夫人他们还未用晚膳,要等姑娘您一起呢。。” 张汐音张开双手让她束带,问道:“什么时辰了?” 香叶:“戌时二刻了。” 这么晚? 简单 洗漱到了前厅,一家人正在说话。 “爷爷,奶奶,爹娘,嫂嫂。”张汐音上前先给长辈施礼。 张老夫人笑道:“先去吃饭。” 张汐音上去扶她:“你们不用等我的,我要是再贪睡一个时辰呢?” 张老夫人笑她:“你又不是没贪睡过,再等等还不起可就不等了。” 一家人移步膳厅,张寿安不在家中,去刑部跑了一趟之后又去殿前司谈话。 吃完饭张寿安才回到家,坐下喝了口茶水简单说说被问话的事。 一家人是对过口供的,一口咬死了是张汐音在华光寺发现那坡脚僧人异状。 张永康道:“明日他们可能会叫寿桦去问话。” 张汐音倒是不怕的:“只是问话而已,无妨。” 第二日,张汐音果然被刑部传唤,她去了一趟刑部,见到了刑部负责此案的宋鉴。 宋鉴很认真的问她经过,张汐音则简单阐述完大概情形。 旁边的录事将问话内容全部摘录完,递给宋鉴。 宋鉴看了一遍,起身客气的将张汐音送出去。 刚出了刑部,殿前司的人跟着来了。 张汐音便有转去殿前司,又简单的阐述了一遍。 香叶、紫苏和戴妈妈同样的说法,对于发现异状之后,她们如何应对,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发生了什么都一一如实说。 口录跟其他人的对得上。 封尘看了四份口录,再看温贵妃的那些宫婢护卫的口录,全部收好呈到圣前。 誉泓帝看过之后,想到当日温 贵妃回来跟他说的话。 “封尘,你觉得如何?”誉泓帝问。 封尘揖礼道:“臣觉得,孝义郡夫人救人有功。” 誉泓帝扔下口录,无语道:“还用你说。” 若不是有张汐音,太妃,温贵妃还有他的皇儿都会命丧火场不说,大火之下会死多少人。 誉泓帝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但前些日刚应了皇后的提议让周世子封为羽林军大将军,张家女又刚赐下诰命封赏,这才多久又要赏,未免太过了。 誉泓帝有些纠结。 一连拖了两日,这日,誉泓帝去芷漱宫看望温贵妃母子,说到此事,问温贵妃的意思。 温贵妃有些惶恐的起身,跪到了誉泓帝的跟前。 九皇子一看母妃跪下,自己也过去跪在旁边。 誉泓帝问:“这是做什么?” 温贵妃说道:“陛下,臣妾别无他求,只望陛下彻查此案,绝对不能放过谋害臣妾和钰儿的人。” 誉泓帝一叹,心疼的走过去把母子二人扶起来。 “这时自然,你是孤的贵妃,钰儿是孤的骨肉,孤自然要为你们讨公道的。” 温贵妃感动不已。 “你们的公道要讨,救下你们的张家女也要赏不是?” 温贵妃低头,说道:“陛下,臣妾以为,她不能赏。” 誉泓帝一愣,奇怪的看着温贵妃:“你不是念着她的救命之恩吗?怎么不赏?” “陛下,不是真的不赏,而是不能现在赏,等查到真凶之后再封赏不迟。若是赏了,只怕会让凶 手记恨她,对她不利。” 誉泓帝忍不住赞赏的看着温贵妃,笑道:“你考虑得很对,那就记着她的恩,他日再赏。” 温贵妃感激道:“臣妾谢陛下。” 第34章 要下毒了 华光寺纵火案一事过去三日,周家倒是很会做一些表面的功夫,由李悦菀来了三回,带着府中的一些补品问候,显得无比关心。 第四日的早上,李悦菀又来了。 到了大门前,看到侧门套好的马车,眼神微转。 一个出嫁的妇人,三天两头的住在娘家,累得夫家的人日日上门关怀问候,如今倒是舍得滚出来了。 李悦菀刚迈步上阶梯,大门打开,张汐音身披薄薄的粉纱披风出来,娉婷芊芊。 李悦菀勾着笑迎过去施礼:“姐姐。” 张汐音看了她一眼,说道:“菀娘子还真是勤快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感情多好呢。” 李悦菀低头道:“妹妹确实想与姐姐‘姊妹情深’。” 这话说出来,谁会信? 张汐音嗤笑:“呵,是吗?” 李悦菀情真意切的点头:“妹妹仰慕姐姐风姿才情,自然是真的。” 张汐音从她身边走过,没再多说一句话。 李悦菀迈步跟上,看张汐音上了自己的马车,她动了动眼眸,上了来时的马车跟上。 无人看见的马车内,眼中怒意浓浓。 张汐音回定安侯府,去见了周老夫人和陈氏。 周老夫人看她面色好转,不再是苍白毫无血色的,问道:“听说付太医给你诊治了,果然是宫中太医院的一把手,医术就是高明。” 张汐音淡笑不语。 周老夫人想了想,还是问道:“之前大夫诊断,说你气血营虚,是宫寒之症吧?付太医给 你看过可有说能治的法子?” 张汐音点头说道:“给了滋补温养的方子,调养还是可以治愈的,只是需要些时间。” 此话一出,李悦菀便有些异色了。 转念又想,张汐音不愿与她共侍一夫也是好事,她能独占周易宏,对此是不用担心的。 张汐音回轻风院。 周老夫人把李悦菀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哄着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菀菀千万别放在心上,你跟宏儿要好好的。” 李悦菀笑着点头:“菀菀知道的。” 周老夫人越看李悦菀越喜欢,目光转而落在她肚子上,神色暧昧:“菀菀努力努力,早点怀上孩子可好?” 李悦菀听得满脸通红,点了点头:“好,听祖母的。” “真是乖孩子。” —— 周易宏是在入夜才回府的,洗漱回到房中看到李悦菀穿着薄纱欲遮还羞的模样,当即扑了过去好一通温存。 满足过后,他搂着李悦菀哑声道:“菀菀今日真是个小妖精,怎么这般勾引为夫?” 李悦菀抱着他的脖子道:“祖母想抱曾孙。” 周易宏一愣,看她娇羞的模样又扑着人闹腾一番。 叫了第二次水后,周易宏累得昏昏欲睡。 李悦菀趴在他胸口,说张汐音已经回府了。 周易宏毫不在意的嗯了声,迷迷糊糊的想起今日所闻,便说道:“你无需担心她,她在华光寺救了温贵妃和九皇子还有霁王太妃,如今几日过去了,宫中连出来问 候关怀的人都没有,更遑论封赏了。” “温贵妃她们不感激她?” “大抵是,你……”周易宏到嘴的话一转,说道:“我和张汐音的婚事当初是皇后娘娘下了旨意才让张家点头的,我们虽然是有目的,但别人不知道。温贵妃和皇后娘娘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估摸着,温贵妃以为她跟娘娘是一处的,所以不打算感激她。” 李悦菀开心了。 “不感激最好,若是感激她又得出风头。” 李悦菀心情甚好,便又想继续,抬头一看周易宏已经累得睡死过去。 她有些失落的皱眉,没有多想躺下了。 —— 临近九月中旬,侯府庆贺宴已经准备大半。 九月十一日,霁王回到长安,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四日。 张汐音是在傍晚听到霁王已经回京的消息。 吃过饭,老定安侯问起庆贺宴的准备如何了。 李悦菀很自信的说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十六那日开府迎客。” 老定安侯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说了。 有丹莹嬷嬷辅佐李悦菀,她们很是放心。 夜里,福康院内,周家人避开张汐音谈话。 陈氏要把自己哥哥的女儿带来宴会,周老夫人想的是周家的几个晚辈。 老定安侯觉得都无所谓,说道:“庆贺宴便是为了庆贺的,人多热闹,再说了各花入各眼,谁能让霁王瞧上都未可知。都带来,机会更大。” 第二日,周家的旁亲便过来了。 陈氏娘家那边的距离远些 ,要第三日才到。 李悦菀这日又来跟张汐音请安,燕窝粥放在桌上,晶莹剔透的。 “姐姐尝尝,这燕窝可好了。”她殷勤的说道。 张汐音看着手里的《付安妙方》,闻言只是淡淡嗯了声。 李悦菀感觉被忽视,心下一冷。 而此时,院外传来女子的娇笑谈话声,青春活泼。 李悦菀笑说道:“最近府中可热闹了,姐姐不出去看看吗?” 张汐音看她。 “庆贺宴在即,菀娘子若是无事,便忙去吧。” 李悦菀面上的笑容略微一僵,起身道:“那就不打扰姐姐了。” 回到荣胜轩,李悦菀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 “我都这般对她示好了,她竟然一次次的薄待我,什么东西?” 丹莹嬷嬷走过去,低声宽慰她道:“她到底于主子您有用处,若想叫一个人放下戒心,少不得需要花些心思,主子要耐心些才是。” 李悦菀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娘亲。” 丹莹嬷嬷点头:“所以,主子可不能松懈,日日都是要去的。” 说着,丹莹嬷嬷从怀中取出两个小小的蓝釉葫芦瓶。 “此为蒲益草粉,此为石龟子粉末,两物单吃无毒无害,但若是一同吃便是毒药。主子只需要每日,让其服用一点点,假以时日便可让她缠绵病榻,毒发身亡而不被发现。” 李悦菀闻言眼眸一亮,低声道:“真那么厉害?” 丹莹嬷嬷点头:“是娘娘特意让奴婢带来的。” 早年娘娘坐 稳后宫靠的就是此物。 悄无声息,难以察觉。 李悦菀攥着两个药瓶,冷笑。 张汐音,这是你自找的。 第35章 见王爷 “霁王?” 前院,老定安侯很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来报下人,伸手接过帖子。 下人回道:“说是找少夫人,要见少夫人一面。” 一个男人约见内宅妇人,这算什么事儿? 老定安侯面色沉沉的打开请帖,这帖子他是不该看,可谁知道两人有什么苟且呢? 哪怕霁王是个王爷,张汐音却只是个商女人家出身的低贱玩意儿,出身低贱的人能做出什么合规矩的事儿来? 请帖上,写的是洪楼约见定安侯府少夫人张氏,问华光寺纵火案的详细经过。 原来是为了霁王太妃,洪楼又是在最热闹的东荣街,最是不缺人。 老定安侯心中的疑虑才打消,将请帖扔给下人:“去吧。” 帖子很快送到轻风院,张汐音正午憩。 戴妈妈接过请帖之后没去叨扰她,等午憩醒来才递过去。 张汐音看了眼时间,说道:“去把那套白玉色银纱软烟罗熏一熏,明日要用。” 香叶喜滋滋的去取了。 去见靠山,总得穿得体些,才好让对方有个好印象记住她。 戴妈妈蹙眉:“那套衣裳不算出挑,却也不会太素,很合适。” 只是,周家的人当真能让她就这么去见一个外男? 到了晚上,霁王洪楼约见张汐音的事情传到荣胜轩。 李悦菀一脸的疑惑:“刑部和殿前司都问了她,霁王为何还要单独约见?” 周易宏面色沉沉,想到张汐音身为一个内宅妇人,竟敢外出去见外男,心中厌恶 之余又觉得不爽。 —— 翌日,侧门套了马车,张汐音从轻风院出来,果然看到了周易宏和李悦菀。 李悦菀笑容满面的过去给她请安,这才说道:“听闻姐姐要跟霁王在洪楼见面,菀菀还没吃过洪楼的美食呢,恰巧夫君休沐,便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跟夫君去洪楼品尝品尝。” 张汐音眼神扫过周易宏,没错过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怒意。 她漠然勾唇:“随你们。” 兀自上了马车离开。 李悦菀心中暗喜张汐音这对周易宏冷淡的样子,面上气愤道:“宏哥哥,她竟然敢无视你。” 周易宏面色愈发的难看了,迈步上马车道:“我们也走。” 李悦菀还站在车旁,见周易宏竟然没有搀扶自己,面色微僵。 周易宏坐在马车里,心中恼怒的不单单是张汐音无视他,他恼怒的是张汐音竟然穿得这么灼灼婉约,美得不染纤尘似的。 平素不见她穿过那套银纱软烟罗,如今去见个外男,竟装扮得这么漂亮。 莫非,她跟那些低俗的贵女般,也喜欢霁王? 是了,她嫁给他本就是皇后的旨意,若是没有皇后旨意,她会嫁给谁? 想到近日里同僚口中所说的,周易宏越发证实自己心中猜想。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一拍桌子,骂出了声。 李悦菀吓了一跳,看周易宏气得不轻,心中有些惊喜之余,又觉得不是滋味。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个女子终究不希望自 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在意。 张汐音这个女人生了一副狐媚皮子,果然是会勾引人的。 洪楼一向生意红火,除了大堂是不需要预定之外,包间厢房大多数时候是要提前预定的,否则去了也很难有位置。 马车到了洪楼门前停下,车夫将踏凳放好后,车门推开。 香叶下了马车,伸手去搀扶:“姑娘,您慢些。” 马车内,一只手伸了出来,搭在香叶的手上。 手指嫩白细长,线条流畅如葱根。 真真是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美! 窗户缓缓的关上,掩去那一抹深邃的眼。 旁边的随侍尺术见他开窗又关窗,忍不住道:“爷,您见过定安侯少夫人吗?听说她可美了……” 段渐离平静的开口:“口不议他人是礼貌。” 尺术忙道:“是。” —— 果然容姿卓卓,明眸皓齿如芙蓉! 等候在楼下的老嬷嬷见到来人,只一眼便将视线垂下,上前福礼道:“可是郡夫人?” 张汐音颔首:“嬷嬷请带路。” 老嬷嬷做请,在侧身后些许随着上楼,一路将张汐音迎到三楼的雅字间。 老嬷嬷抬手敲了敲门,说道:“王爷,郡夫人来了。” 雅间门从里面打开,尺术双手揖礼,不敢乱看的侧身站在门边。 “郡夫人,里面请。” 三楼的雅间宽阔,布局淡雅又不失华贵,是专门为有身份之人准备的。 张汐音垂眸迈步进门,便看到桌旁站着的淡青色交襟长衫, 外穿一件白玉色外衫,儒雅清贵。 张汐音第一眼看到的是纤长挺拔的男子身形,与周易宏的身量不同,那是一个高挺的男子。 他很高大,却并不雄壮粗犷。 张汐音饶是活了一世,仍旧不自觉被那扎着玉带的腰身吸引了目光,她没敢多看,往上抬起目光落在那面容上。 怎么说呢。 张汐音心中一下便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首诗。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世说新语·容止》 香叶和戴妈妈在门口屈膝一礼,便站在门边守着。 张汐音做了个万福的礼,开口:“臣妇周张氏,见过王爷。” 少女娉婷,纤纤玉容,袅袅青姿。 段渐离眼含善意和气的说道:“郡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张汐音走过去坐下,段渐离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便要开口直奔主题。 酝酿着开口的第一句话,刚到嘴边,外面便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姐姐原是在这儿了,姐姐?” 门外,李悦菀笑着对着屋内喊。 段渐离眉头缓缓的蹙起。 为了避嫌,门自然没有关,是敞开的。 嬷嬷看着面前的两个不速之客,低声道:“这位娘子,这里不是你能吵闹的地方,请移步他处。” 李悦菀一脸人畜无害的说道:“我们是跟着姐姐来的,姐姐自顾上来了,没等我们。” 他们在下面没有安排到包间,大堂本有一个位置,但她嫌弃太次,没要。 张汐音来见 的可是霁王爷,霁王爷手握重兵权力,而周易宏正好是走武路出头,若是能在霁王爷面前开脸自然再好不过。 谁还嫌门路多呢? 周易宏这时候也开口了,抬手揖礼道:“定安侯世子周易宏,见过王爷。” 第36章 欣赏她 没点眼力见的东西,这样上来难道真能让人对他们有好印象了? 张汐音看着眼巴巴凑上来的两人,只觉好笑。 段渐离看向张汐音,竟意外从她眼底看到一丝讥诮。 她在周家的事情,昨夜从嬷嬷的口中已经听说了,周家做得不地道,这救下周世子的女子也不是个好的。 她但凡懂事,也不会直奔而来,而是等周家先处理妥帖再来。 段渐离没说,只是看了眼门边的尺术,尺术立刻便懂了。 他走出去,当着周易宏和李悦菀的面将门关上,然后站在门口挡着:“世子和这位……世子平妻,还是移步他处吧,王爷关心太妃娘娘的事,与郡夫人要说的话不宜与二位听,请……” 他抬手指向下楼的方向,笑容半挂在脸。 世子平妻?李悦菀面僵了僵,心中委屈。 周易宏的面色有一瞬的僵硬,却又很快收了起来,说道:“既然王爷和内子有重要的事情,那便不打扰了,改日再说。” 还想改日。 尺术心中冷笑。 雅间内,张汐音起身对段渐离微微屈膝:“臣妇处理不周,扰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这是实话,她确实没想到李悦菀和周易宏会那么没脸没皮的跟上来大声喧哗,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段渐离摇头:“无妨,本就与你无关,郡夫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张汐音屈膝行礼,这才重新坐下。 段渐离也不绕弯,问道:“华光寺纵火案一事, 本王想听郡夫人再说说,故而才冒昧约见,见谅。” 张汐音看他这样客气,有些惊讶了。 屋中也没有其他人,她便将自己的所见所想说了一遍,当然,还是隐去自己重生之事。 说的跟刑部和殿前司的口录一样。 段渐离很感激她:“多谢郡夫人如实相告。” 张汐音猜不透段渐离对纵火案的看法,说到底霁王太妃也是受了牵连,对方的目的是温贵妃和九皇子。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想要亲自查此案吗?” 段渐离颔首:“此案太过恶劣,必须找到幕后之人严惩不贷。” 张汐音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欲言又止。 段渐离对张汐音印象很好,恭谦有礼,进退有度,不失大家闺范。又感念她华光寺的恩情,越发觉得小姑娘不错。 “郡夫人,你是有什么想和本王说吗?” 他看着张汐音欲言又止,便主动开口问。 张汐音顿了一下,直言问。 “王爷,倘若幕后之人涉及到……储君呢?” 段渐离怔住了。 他很讶异张汐音竟敢跟他说储君之事,也明白她恐怕在发现异样之事,就想到那些人纵火目的为何。 她没有离开当做不知道,反而冒险阻止此事,胆识过人,聪慧机敏。 段渐离很是欣赏她。 但他还是低声提醒她:“你此话当真大胆了。” 张汐音知道自己言论太过越矩,她站了起来双手覆在身前低着头:“王爷恕罪,但历朝历代皇嗣被害,皆 出于此因。” 段渐离不想再多说,张汐音也不过是个女子,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抬手阻止她的话,想了想上前两步。 乍然靠近,张汐音有些惊悚的后退半步。 段渐离隔她两步远停下,微微倾身靠前,又不敢靠得太近。 “郡夫人日后莫要再说这等大胆的言论了,华光寺纵火案一事,你们张家也不要再管。” 他声音压得低。 到段渐离离开,张汐音才恍惚的松了口气。 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未动分毫的佳肴,感觉毫无食欲。 有些着急了。 谋害皇子的人其实并不难猜,誉泓帝虽然对李皇后钟爱有加,但近些年温贵妃也愈渐得宠,九皇子还是誉泓帝的幺子。 李皇后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冒头,温贵妃和九皇子是她登上后位之后唯一一个得誉泓帝青眼的女人,也是唯一的贵妃。 “姑娘,可是谈得不妥?”戴妈妈低声问。 张汐音摇头:“没什么不妥的,回去吧。” 前后谈话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张汐音打道回府。 彼时,李悦菀和周易宏还在等包间,段渐离刚离开,再看张汐音出来,周易宏的面色好了许多。 经过时,他伸手去拉张汐音的手。 张汐音不动声色的避开,对周易宏道:“世子,请自重。” 切结书可还在她手里呢。 周易宏面色一僵,黑脸道:“张汐音,你别太过分。” 哪怕是签了切结 书,在外面她难道不该给他面子吗? 李悦菀出来打圆场,低声道:“夫君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 张汐音懒得看,上马车走了。 周易宏气得够呛,也吃不下了,拉着李悦菀回府。 两辆马车一起离开。 远处,另一间茶楼二楼,尺术站在窗边看完了全过程。 —— 回到府中,周易宏去福康院告状。 很快,福康院的下人来传话,让她晚上去福康院一起吃饭。 戴妈妈低声道:“想来是为了今日之事。” 霁王爷何等人物,那可是誉泓帝亲自养大的弟弟,最是疼宠。 紫苏想了想,笑道:“他们莫不是以为姑娘能得王爷另眼相看,想要在庆贺宴上给王爷介绍自家的姑娘吧?” 戴妈妈蹙眉:“乱说什么,姑娘还在侯府一天,你们说话都注意些,别乱说话污了姑娘名声。” 紫苏也知道自己失言,抬手打嘴道:“紫苏知错了。” 张汐音倚着灯台看《付安妙方》,闲闲的笑:“他们确实想塞人。” 周家的晚辈来了,陈氏娘家的姑娘也要到了。 只等十六开宴,各花争相斗艳。 不过,这跟她都没有关系。 傍晚,吃过饭后,周老夫人果然问起见霁王的事。 张汐音便说是为了华光寺纵火案,问她当时的经过。 周老夫人有些失望,还以为王爷会感念张汐音救了霁王太妃,对她另眼相看。 届时,还能让张汐音在霁王跟前说些周易宏的好话,提携提携。 “ 没说别的?” 陈氏不死心的多问一句。 张汐音顿时惊讶的看向陈氏:“婆母觉得,儿媳还能跟霁王爷说什么?儿媳一个内宅妇人可不敢这般做,况且当时世子和菀娘子也是亲眼所见的。” 周老夫人瞪了陈氏一眼,解释道:“你婆母不是这个意思,这庆贺宴不是要到了吗?陛下有意给霁王选妃,汐音你是懂的。” 第37章 下毒 张汐音只是笑,没接话。 周老夫人看她似乎不打算问,这才气闷的说了目的。 “你婆母的娘家来了两个晚辈,还有周氏族中也来了三个适龄俏丽的姐儿,虽说算不上很是绝色,却也是各有特点。庆贺宴在即,若是能叫霁王选上,也算是益得自家人不是?” 谁会嫌自家的后台更多呢? 有个皇后娘娘还不够,若是还能再多一个霁王爷当他们本家的女婿,在这京中谁不得看他们周家脸色? 张汐音却听得笑了。 “老夫人,孙媳说句难听的,我不过是被霁王约去谈纵火案之事经过,你们凭甚认为我能在霁王面前说上好话?虽说我与世子签了切结书各过各的,可到底明面上,我还是定安侯府的少夫人。你们此意,可真是够侮辱人的。” 周老夫人面色一僵。 老定安侯突然嘭的一声,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胡说八道。” 他狠狠的刮了眼周老夫人,说道:“汐音之前在华光寺救火救人有功,跟霁王又有什么干系?这是你们能想得出来的?” 周老夫人被老定安侯当着晚辈的面斥责,面色极是难堪。 陈氏也有点儿害怕,低着头不敢多言,定安侯喝着自己的茶水。 张汐音不想再看他们,起身微微一礼便离开了。 人一走,周老夫人便委屈气恼的瞪老定安侯。 “你就算是哄着她,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斥我啊,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说着,拿着帕子 掩面落泪。 老定安侯却道:“虽说张汐音配不上宏儿,我们是不把她当自己人,可她明面上也是我们定安侯府的少夫人。她去见霁王一面,大大方方敞开了天窗不怕给人看。你们却让他在庆贺宴上给自家的晚辈牵线开脸,这不是明晃晃的觉得她跟霁王有什么牵扯吗?” “若是能牵上霁王这条线,便是把她卖了又如何?”周老夫人回嘴。 张汐音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跟他们这些勋爵人家根本就没法比,若是卖了张汐音能给侯府带来些许好处,也算她有点儿用处了。 老定安侯听着周老夫人的话,自然也觉得有理,可觉得有理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是一回事。 看着老定安侯和周老夫人争论不休,一只坐着的李悦菀开口了。 “菀菀倒觉得祖母的话没错,若是能让夫君官运亨通,能帮助我们家得到霁王的助力,区区一个张汐音根本不算什么。” 便是把她扔到霁王的床上也是可以的。 老定安侯和定安侯都震惊了,看向李悦菀的眼中多了几分错愕。 定安侯摇头:“不可,她顶着的是我们周家的脸面。” “倘若霁王愿意,我们愿意,谁又能知道这些,纵使张汐音不愿意又如何?她有说话的权利吗?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不会到卖她这一步,过几日的庆贺宴上,若能让族中旁亲的姑娘叫霁王相中,那是再好不过。” 周老夫人 甚为认同李悦菀的话,连连点头:“就按菀菀的话来办。” 周易宏微微垂头握着茶杯不语,目光凝视着李悦菀裙边露出的鞋面出神。 将张汐音送给霁王…… 夜里,周易宏跟李悦菀温存一番后睡下,睡梦中忽然看见大红拔步床上,张汐音妩媚娇艳的躺在霁王身下。 那极浓郁的精致五官,妩媚的桃花眼缓缓抬起,勾着一抹邪魅的笑看着他。 周易宏惊醒,昏暗中坐起来看着身侧半裸着身体的李悦菀,只觉得心口冒着一股浓浓的怒火和酸水儿。 张汐音是他的妻子,他都没有碰过,凭什么给别的男人? 越想便越发酸得冒泡。 周易宏下床,套了衣服出去,直奔到轻风院门口。 廊下还有守夜的婢女面对面坐在凭椅上低声细语,手中红绳勾缠挑玩,屋内一片漆黑。 周易宏止步不敢上前,他想到自己写下的切结书,最终愤愤的甩袖离开。 —— 第二日,张汐音照常起,坐在妆台前打扮。 香叶出去吩咐准备的早点时,守夜的婢女过来跟她低语两声。 香叶没说什么,回到屋中才低声道:“姑娘,昨夜丑时末,世子来轻风院外站了一盏茶的时间。” 张汐音抿了抿刚抹完口脂的唇。 “守夜的人加两个嬷嬷。” 香叶应是。 早点送过来时,李悦菀也到了。 她身后的婢女梨花手中提着食盒。 “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我给你带来了燕窝人参汤。” 梨花上前 把食盒打开,取出一蛊天青如玉的汤盅,打开里面则是晶莹剔透的燕窝人参汤,其上点缀几颗枸杞,卖相很是不错。 看着桌上的燕窝人参汤,张汐音眸色微凝,不动声色的说道:“看起来倒是不错,菀娘子有心了。” 李悦菀径自坐下,满是真诚的说道:“姐姐这般好,妹妹是真心想与姐姐做姐妹,也想让姐姐身体快些好起来。听说这燕窝人参汤补气养血,对姐姐如今的身体正好。” 她说着,将汤蛊推到张汐音的面前:“姐姐尝尝。” 张汐音闻着汤蛊上的人参味儿,一双眼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也好。” 她拿起汤蛊上的勺子,舀了一点送入口中。 李悦菀看她吃了起来,笑道:“如何?” 张汐音点头。 “不错。” “那姐姐多吃点。”李悦菀极开心。 很快,一碗燕窝人参汤喝了大半。 张汐音拿起帕子掖了掖嘴角,说道:“你说得对,左右女子是不该为了个男人为难我们自己,你对我的好意心领了,日后我们平和相处倒也甚好。” 张汐音突然的态度好转,让李悦菀有些惊愕,但更多的是开心。 果然,日日来请安示好,当真能让这个蠢货放下戒备。 李悦菀很是得意的离开了。 张汐音吩咐香叶:“去拿痰盆来。” 香叶啊了声,虽然不明就里,还是去了。 戴妈妈走过去,将门掩上。 痰盆取来,张汐音伸手口抠住自己的嗓子眼。 香叶直 看得心疼:“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戴妈妈却突然懂了,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直到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张汐音擦拭了嘴,说道:“东西别扔,让人去套马车,我们去保济堂。” 香叶此刻也明白过来,又怒又气道:“姑娘,她们……” 戴妈妈低声道:“先去办事,别坏了姑娘的事儿。” 第38章 听到 马车很快套好,张汐音重新吃了点粥暖胃,出门去了。 她吐出来的东西换了个小罐子装着一点,被香叶藏在袖中。 到了保济堂,坐堂的大夫廖梅正在给病人看诊,见到她来,便让药童将人先请进内院。 内院茶室的旁边还有好几间供病人休息诊治的诊室,张汐音并不是来看病的,药童请她进了茶室,施礼道:“东家请坐。” 没错,这保济堂也是张汐音的产业之一。 张汐音靠着椅子,伸手出来。 戴妈妈将随身带着的医书递过去:“姑娘如今确实要学些医书了,不说能救死扶伤,能看出一些小人阴招也好。” 香叶看着手中的小罐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问:“姑娘,那菀娘子当真下毒了?” 看到姑娘抠喉咙时,她整个人都吓到了。 张汐音手里捧着《付安妙方》,翻到放了书签的页面接着看起来。 “不确定,所以来看看。” 戴妈妈咬牙:“这些个畜生。” 骂再多也无用,不过是口中泄愤而已。 张汐音平静的看着手中医书,细细研读。 隔着一墙的另一间诊室内,却有两个人听得震惊。 尺术欲言又止,又怕被隔墙的三人听到,一时间憋得很是难受。 他看着躺在竹榻上胸口扎着银针的王爷,无声张嘴:定安侯府少夫人。 段渐离自然知道,他示意尺术不要说话,听着隔壁仍旧交谈的三人。 过了半晌,有人来了。 香叶去开门,廖梅走进茶 室,对张汐音施礼:“东家。” 张汐音对她笑道:“廖姐姐坐。” 廖梅在她对面坐下,香叶将小罐子放在她面前。 香叶:“廖大夫,您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毒药?” 毒药? 廖梅惊了一下,看着小罐子里的燕窝汤,人参味儿很重,一时间闻不出其他的异样。 她看张汐音,不敢置信的问:“东家,定安侯府要毒害您?” 张汐音没点头也没摇头,说道:“你看看这里面是否掺杂了什么东西,让人服下之后,会出现心悸胸痛,酸软无力,久而久之会咯血等症状的药物。当然,银针是测不出来的。” 廖梅伸手指沾了点儿,正要尝。 张汐音拦住她的手:“别,这是我吐出来的。” 廖梅愣了愣,随即失笑道:“东家,若是慢性毒药,必然是需要日积月累,这样,你这几日再拿一些过来,不过最好不要有人参了,这样好分辨气味。” 张汐音颔首:“嗯。” 突然,廖梅看到张汐音手中的书,眸光闪闪。 “东家,您这书是……” 张汐音将书本摊开,说道:“这是宫中太医院付太医的医药手记。” 廖梅心都颤了,想看的眼神藏不住。 张汐音有些失笑。 “廖姐姐想看,回头我问过付太医他老人家,若是他乐意,我便手抄一份给你送来。” 廖梅连连点头,医者最想要的便是更多医术知识,太医院的付太医何许人也! 能得他的手记抄本,那真是太好 了。 廖梅起身施礼道:“有劳东家了。” 张汐音道:“后日我再来找你?” “好。” —— 慢性毒药! 周家竟然如此阴狠,给自家的少夫人下毒? 隔壁的人已经离开。 尺术怀疑的问:“王爷,您说是不是真的?” 段渐离闭上眼睛:“想知道答案,后日过来便知。” 保济堂的大堂,廖梅刚坐下继续诊治病人,便看到师父背着手进门。 廖梅起身过去施礼,喊道:“师父,您不是回去了吗?” 丰大夫捋了把下巴的白胡子,说道:“内院诊室还有病人呢,我是回去取了点药。” 此话一出,廖梅整个人都愣住了。 内院诊室有病人?哪间?是谁?大宝怎么没说?方才她和东家说的那些话…… 廖梅脸都变了色,急急问:“师父,是谁?” 丰大夫疑惑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廖梅吞了口唾沫,将丰大夫拉到后面小声道:“方才东家来了,就在茶室。” 丰大夫看她神色紧张,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东家来做什么?你们说了什么?” 廖梅:“师父,你来看。” 她走进旁边的药室,将一个小罐子递给丰大夫。 “这里面,师父能看得出有什么东西吗?东家觉得有……毒。” 毒? 丰大夫面色一沉,低头看罐子里的东西。 燕窝人参汤,看燕窝的质量是上乘的。 “有人给东家下毒?是谁?” 廖梅摇头,她不确定是侯府的谁,或者可能是整个侯府。 丰大夫闻了闻,冷笑一声:“虽然这里面用上好的人参掩盖住了药的气味,但闻得出有蒲益草。“ 师父好鼻子。 廖梅疑惑:“只有蒲益草吗?” 丰大夫仔细闻了闻,点头:“只有蒲益草而已,也不知道东家平素里的吃食都有哪些,不好判断是哪一种。” 廖梅却道:“能跟蒲益草形成慢性毒药的确实不少,石龟子,银灰散,金银藤,不管是哪一种,反正在燕窝里放蒲益草本身就有问题。” 丰大夫搁下东西,让廖梅不用多想。 他去内院的诊室,看着坐在竹榻上的王爷,上前揖礼。 他直言问:“王爷,方才王爷可听到了什么?” 这没什么不能言的,自个儿东家被人下毒,只要有确凿的证据,少不得要告到官府。 皇家里面除了陛下之后,就霁王最厉害,叫霁王知道了也好。 段誉泓颔首,想到那个容姿卓绝的女子,便问道:“周家当真对他们的郡夫人下毒吗?” 丰大夫叹了口气,一向平和无波的脸上也盛满了怒气。 “是的,燕窝人参汤中有少许蒲益草的味道,蒲益草加石龟子可叫人心悸胸痛,浑身无力,随着毒性的累积,中毒之后便会咯血,卧床不起,最后身体累败死去。若是加入银灰散……” 尺术一惊,说道:“这症状……” 丰大夫看他:“怎么?” 尺术看一眼自家王爷,便继续道:“方才郡夫人便是问的这个症状。” 那意思 就好像她知道若是中毒自己会如何,可她却又似乎……不知道是什么毒。 第39章 查清 第二日一早,李悦菀又带着燕窝汤来了,一样的料她这次熬了两碗。 张汐音这次没吃,有些难忍的看了眼旁边的空了大半的碗碟。 “菀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肚子半饱,要不菀娘子自己吃了吧。” 李悦菀也没想到张汐音会提前用早饭,她每日都是掐着点过来的,直到张汐音早起的时间,用饭的时间几乎都很准时。 她也没多想,为难的看着汤蛊:“可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张汐音叹了口气,伸手捏了勺子舀着尝一小口。 “到底不好拂了菀娘子的好意,那我等晚些再吃可好?” 李悦菀啊了声,神色中闪过些许慌张。 张汐音那一碗是有料的,比昨日的多了一味石龟子,她更希望张汐音直接吃完,她好带着汤蛊回去。 张汐音看她好似为难的样子,眼中染着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李悦菀一惊,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疑惑的看她。 李悦菀笑道:“自然可以,就是这汤蛊……” “晚些吃了,这汤蛊我会叫人给你送回去。” 李悦菀看她神色毫无疑心,对她说不上亲和但也不似之前那样疏冷,倒像是真要跟她好好相处。 李悦菀思来想去,还是问道:“姐姐,不是妹妹疑心你,只是你到底是侯府的少夫人,你当真要把世子全全让给我吗?” 她是不信的,哪个女人嫁了男人却不跟男人好,自愿守这活寡? 张汐音挑眉看她。 “怎么,还 不信?” 李悦菀垂眸。 “倒也怪不得你,只是在我的眼中,他算个什么东西?少了他,我要什么没有?你想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行了,菀娘子没事就回去吧。” 听着她嘴里的不屑,李悦菀突然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有种自己也被骂的感觉。 李悦菀起身福礼,带着梨花走了。 汤蛊还在桌上。 “送去保济堂。” 汤蛊换到了别的罐子送去保济堂,留下的汤蛊清洗干净后,香叶从侧间端出一碗燕窝人参汤倒进去。 张汐音去书房看账时,顺手写了封信让人送回家中。 —— 保济堂里。 丰大夫年事已高,但还是坚持每日在保济堂看诊,廖梅拿着刚写下的药方过去让丰大夫查看。 “加一味紫苏效果更好。”丰大夫道。 廖梅笑着应是,转身时一眼看到进门的紫苏。 她上前道:“紫苏。” “廖大夫。”紫苏施礼,随后让身后的车夫将小罐子递给她。 廖梅接过,两人走到里侧。 紫苏小声道:“这时今晨的。” 廖梅则塞给她一个药囊:“你把这给东家,东家看过应该心中有数的,当然,最好明日再送一份来,我们才好看看能不能研制解毒的药。” 紫苏应是,将药囊塞到胸口内的袋子,确定不会丢失。 离开保济堂时,她手中还提着一捆药包,递给车夫后去了洪楼和永和钱庄,拿到了账本后又出城去了。 后面的人跟了一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侯 府里,李悦菀终究不放心,她掐着午膳的点带着梨花和丹莹嬷嬷又去轻风院。 进门时,看到放在冰碴子上冰着的汤蛊,心下一松。 就担心张汐音察觉出什么异样,或者悄悄倒了。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张汐音捧着玉碗,手中拿着乌木镶银的筷子,看到她来,吩咐下人添筷。 李悦菀很不好意思的坐下说:“叨扰姐姐了。” “无妨。” 她慢条斯理的吃完碗里的米饭,这时,香叶将旁边的汤蛊端到她面前 张汐音舀着慢慢吃。 “姐姐怎么留到现在?”李悦菀压不住好奇的问。 张汐音:“吃不下便不吃,有冰镇着不会坏了味道,现在吃也一样。不过,我不喜欢人参味儿。” “那往后不放人参?” “嗯。” 李悦菀一喜。 看她吃着的燕窝人参汤没有半点怀里,终于放下心来,张汐音彻底对她放下戒心,这送来的东西也直接吃了,那后面的药便更加顺利。 燕窝人参汤喝完,汤蛊李悦菀也顺手拿回去了。 晚上,张汐音看到了药囊里面的信,写着蒲益草和石龟子的毒性,确定是何种药物。 —— 九月十四,天亮,李悦菀带着没有放人参的燕窝来轻风院请安。 两人自然没有坐一起,分开的单独桌子。 这时,屋内一只肥大的橘猫从角落里窜了出来,从李悦菀的脚下钻进了椅子底下。 李悦菀惊呼,梨花低头去看。香叶也过来,喊道:“大橘,不 许吓人,出来。” “喵~”大橘慢慢走出来。 香叶抱起大橘,对李悦菀施礼道:“惊扰了菀娘子。”抱着猫出去了。 李悦菀艰难的扯了扯笑容,捂着鼻子道:“无妨。” 张汐音这时候道:“菀娘子惧猫?” 李悦菀点头:“我对毛絮过敏。” 张汐音提醒道:“那日后菀娘子还是少来些,我这里养了不少猫。” “这样啊。”李悦菀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姐姐,吃吧。” 两人不再多言,默默低头吃着燕窝。 李悦菀吃完自己的,看张汐音也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彻底放心。 她走后,紫苏从桌子的隔层取出一碗一模一样的燕窝,低声道:“姑娘,我让人送去保济堂。” 大橘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戴妈妈和紫苏顺势过来帮她添茶,悄无声息的将暗格里放置的燕窝掉包了。 张汐音颔首。 桌子收到了角落,香叶抬手动了一下,将暗格压平。 —— 保济堂内的诊室。 段渐离躺在竹榻上,胸前扎了银针,呼吸起伏时银针微微抖动,银针的上方吊挂着一个个香头,熏着银针。 丰大夫坐在旁边,时不时的拨动一下香头。 段渐离闭着眼睛,问道:“你们东家没来?” 丰大夫点头:“毒药已经查清,东家事儿多便不跑这一趟了。” 段渐离嗯了声,闭上眼睛。 丰大夫却叹了口气。 尺术好奇:“丰大夫,您谈什么气呢?是郡夫人有难题 ?” 丰大夫摇头,只感叹道:“难题倒也没有,就是感叹我们东家她们这样的积善之家,竟会被这等恶毒之人盯上。” 段渐离呼吸很平顺,像是睡着了。 尺术却很好奇,想到听说的,问:“听说,城郊的两个善庄。” 丰大夫立刻骄傲起来:“是我们东家的。” 第40章 笑话 傍晚,段渐离回到王府。 尺术听了半日张汐音的事情,忍不住叹道:“王爷,郡夫人这么善良的人,要是被周家的人害死多可惜啊!您要不帮帮她?” 段渐离已经翻开北境送来的快报,没有说话。 尺术走过去磨墨,欲言又止。 “定安侯府后日是不是举办……庆贺宴?” 尺术闻言一喜,点头:“您还未回京就递来请帖了,为了迎合王爷您,侯府才把庆贺宴定在十六。” 尺术说着,试探的问:“王爷要去?” 段渐离拿着狼毫写信,没抬头:“去准备贺礼。” 尺术大喜,笑嘻嘻的应是,去叫孙管家。 孙管家早就把贺礼准备好了,不过兴致不大,倒是讶异王爷居然要去应酬一个区区侯府。 尺术便靠在孙管家的耳边简单说了一些。 孙管家闻言更是蹙眉:“他们这是打量上我们王爷了,定安侯府什么玩意儿?也配?之前我就听说张尚书府不乐意嫁女儿,要不是皇后赐婚,那么好的闺女能入他们家?” 孙管家到底高龄,见过了太多事儿,说着说着便突然明白了。 他转身匆匆往书房去。 尺术看他面色不对,迈步跟上。 孙管家赶到书房,对着段渐离行礼之后,便道:“王爷,老奴有话要说。” 段渐离看着管家,和声道:“孙叔有什么话就说。” 孙管事将自个儿的猜测一一道出。 “虽说无从考证,只是老奴的猜想,但从周家行径来说很难不 让人怀疑他们的动机。前些年周家是个什么光景,整个盛京城的世家大族多少都知道。那定安侯虽说在朝为官,却好赌成性。老定安侯一贯只会附庸风雅,爱收集些名贵字画充门脸。 定安侯府想来不只是入不敷出,他们打着救命之恩去求取张家姑娘,这简直是恩将仇报,想来那位新进的菀娘子才是周世子的心头好。他们好算计啊,晓得张家不会答应下嫁爱女,便去求皇后赐婚。” 尺术听得瞪大的眼睛。 张家世代皇商,如今一门三代都在朝中任职,有钱又有权。 尺术却发出了灵魂的拷问:“可是,他们既然千方百计的让郡夫人嫁入侯府,解了他们的困境,合该好生对待才是,为何要毒害她?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孙管事摇头。 他也不懂,哪怕那新进的平妻是世子的心头好,却也不至于毒害张家那姑娘才是。 实在想不通,也不合理。 段渐离敛眉,沉思不语。 孙管事说出这些猜想来,是想阻止王爷去赴宴,那等奸毒小人岂能结亲,没得恶心人。 “王爷,后日的宴您不去是最妥帖的,保不齐他们会使个什么手段让王爷您着了他们的道。” 尺术连连点头:“孙叔说得对。” 段渐离却对尺术道:“去查,。” 尺术一愣:“王爷,查周家?” 段渐离:“嗯,就查周家这二十年的事情,着重查一查那个世子平妻。” 不说旁的,侯府毒害 嫡少夫人这等事,他们周家也是犯了律法的。 尺术找人去了。 孙管事还站在那儿,看段渐离已经有了主意,揖礼要退下。 “孙叔,贺礼备着,后日登门。” 孙管事:“……” “是。” —— 九月十六这日,天气甚好,没有日头不说,吹着的凉风也很轻。 定安侯府大门敞开,侯府的管事在门口迎客,看着一波一波的客人带来,管事的心却有些悬了。 侯爷他们最期待的贵客是霁王,这庆贺宴拖了那么久,不就是因为霁王吗。 霁王难道不来了? 同样疑心的还有在待客院的周老夫人等人,她们的身边坐着好几个年方十六的姑娘,均打扮得很漂亮。 陈氏沉不住气,低声对身侧嬷嬷道:“去前面看看。” 嬷嬷应是去了。 这时,周老夫人旁边坐着的老夫人开口了,问道:“怎么不见你家孙媳?” 周老夫人顿时笑了,下意识看向侧间跟其他勋贵夫人说话的李悦菀,说道:“她在……”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李妈妈用力咳了声:“少夫人在轻风院打扮呢,老夫人方才便让人去看过。“ 周老夫人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指错了人,惊出一身冷汗。 “她身子骨还没好全,之前感染了风寒一直病着,便让她多休息也没催。”她笑着,对李妈妈道:“再去看看,少夫人好了没。” 李妈妈应是去了。 刚走出门,一眼看到抄手游廊处走来的藕荷色女子。 梳着双蟠 髻,包藕荷同色小偃巾,簪珠戴玉,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的白。 李妈妈上前屈膝:“少夫人,您可来了,各位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张汐音看她:“李妈妈这是怪我来的晚了?” 李妈妈一怔,忙低头:“不敢。” 自打菀娘子进门之后,少夫人是越发的敢说了,丢了府中中馈不管事,只日日忙着自己的私账。 她可不敢惹。 张汐音进门待客室,给长辈问了礼,又对坐在周老夫人旁边的国公老夫人施礼:“檀国公老夫人。” 檀老夫人笑道:“不必多礼,少夫人长得真漂亮!跟芙蓉花似的。” 这话不假,旁边的几个夫人都笑了起来。 张汐音坐下,一行人说着近日里京城的趣事之余,又笑说周世子出息了。 周老夫人备觉有面子。 说笑间,外面突然热闹起来,不少女子都扭头往外看去,眼眸中闪着光似的。 “王爷来了。” 有人笑道。 “是霁王爷来了。” 年轻的姑娘们看着那边廊下跟定安侯和世子说话的男人,一袭艾绿交襟长衫,外罩一件水蓝圆领大袖外衫,长身玉立。 世子站在他的身边,竟是矮了大半个头不说,容姿也相差甚远。 李悦菀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也是眸光一闪。 这就是霁王吗?好俊朗! 之前她还想着把张汐音送给王爷,如今一看,倒觉得便宜了张汐音。 她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好的男人? 李悦菀扭过头去找张汐音,看到她连 目光都没在外面,只是低着头兀自喝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第41章 失礼 左边是男客室,右边是女客席,隔着一个半大的荷花小桥。 今日的宴会不单单周家的人心思活络,勋贵世家都打了主意的,带着家中的子女前来。 但纵使心思不纯,却也不会有人贸然攀附上去。 但侯府不同,身为今日的东道主,定安侯三代祖父孙都到了霁王跟前招待。 定安侯更是扬起了下巴,得意非常。 将人请到堂内坐下,一直跟在身侧的尺术才将一个暗红色长型木匣递过去。 段渐离:“恭喜世子晋升。” 周易宏心中高兴,单手接过。 就在那一瞬,满堂的人皆有些变了脸色,老定安侯心中突突的跳。 “咳。” 他重重的咳了声。 周易宏却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那手抓住了木匣。 尺术的脸色一瞬冷下来,退回到段渐离的身后。 段渐离平静的脸上没看出什么变化,只是微微侧身端起旁边的茶盏,一手捏着茶盖轻拂水面。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周易宏也发觉了问题。 老定安侯手心出不停冷汗,忙陪笑解释道:“他常年都在军营中,一心为国效力比较随性,王爷莫怪。” 周易宏连忙把手中的木匣递给身后的小厮,双手抬起毕恭毕敬的揖礼道:“王爷恕罪。” 女客这边能看到对面的情形,看着周易宏弯着腰半天不起来,一直关注着的人都觉得奇怪。 李悦菀更是紧张得走到门口,她想过去,却被丹莹嬷嬷拉住了。 丹莹嬷嬷小声劝她:“ 皇室赏贺,世子姑爷却单手去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若是仔细追究起来就是轻慢皇家,是要治罪的。” 李悦菀却不忿:“何至于此?” 这些时日来到侯府,丹莹嬷嬷上上下下的打点管理侯府事物,她尽忠职守,晓得李悦菀从今往后便是自己的主子,不敢有二心。 可却也见识了李悦菀的目光短浅,表面上看着还好,若是仔细查看便可知是一个多没眼见的人。 丹莹嬷嬷垂着脑袋,不得不继续劝:“这便是规矩,皇室尊贵如此,皇室可以礼贤下士,下面的人却不能轻慢皇家,否则皇家何以威严?” 李悦菀沉默了。 她想到自己身为皇后的亲生女儿,大誉的嫡长公主,却要沦落在外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勾心斗角。 她为什么不能在皇宫长大,是个被人见了都得奉承尊敬的嫡出公主?为什么她要被张汐音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女轻贱?她又为什么要对周老夫人她们讨好奉迎? 若她能在皇宫长大,人人都知道的嫡出公主,是皇后心爱的女儿,那便是这些人对她卑躬屈膝。 李悦菀心酸,嘴巴里漫出苦味来。 丹莹嬷嬷见她不说话,只是沉沉的看着那边,以为她终于明白。 张汐音品着茶,旁边的妇人跟她说话,她低声回道:“好多了,如今要管的事情少些,侯府中馈有菀娘子掌管,很是不错。” 那年轻的妇人闻言,很是佩服道:“少夫 人大度!” 可不是大度嘛,一个抢了自己夫君的女人如今还抢了侯府中馈,换做任何女人都不可能这么平和,少不得心里生怨要闹。 张汐音只是轻轻一笑。 “喝茶。” —— 段渐离没喝一口握着的茶盏,轻轻拿起又轻轻的放下。 “无妨,今日世子是主角,世子且忙着吧。” 这意思就是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在跟前晃悠了。 周易宏应是,出去招待旁的人。 周易宏出了门,陈氏过来低声问他是不是霁王爷为难他? 周易宏没脸说是自己举止出错,摇头。 “……张,她呢?” “在那边喝茶呢,什么也没说,只安静的坐着。” 周易宏哦了声,走出游廊,不远处的荷花池亭子里,五郎少年正在吟诗作赋,花圃旁边有碧玉少女俏笑交谈。 今日他是主角,万不能再像刚才一般出错了。 闺阁女子也好,内宅妇人也罢,她们围绕的都是宅院里的一亩三分地的琐事,谈笑间多数的话题不外乎那点儿东西。 张汐音虽然嫁了人,却也是个赚钱的妇人,她经营的铺子很多。 其中,衣裳首饰便有不少。 东荣街里除了永和钱庄和洪楼,东荣街尾的保济堂,还有胭脂铺子:醉花阁;绣楼:纤绫坊。 醉花阁的胭脂水粉甚好,纤绫坊的绣样每每时新好看,是旁的人拍马赶不上的。 檀国公和锦阳长公主这次没来,但锦阳长公主的女儿,华阴郡主却来了。 华阴郡主从 锦阳长公主的口中得知那日婚宴发生的事情,曾说过张汐音这个张家女在侯府,恐怕并不好过。 她听了几耳朵,觉得张汐音像个面团子似的,一点儿脾性也没有,任由那不要脸的女人抢夺自己的夫君。 她瞧不上张汐音软弱,对那边左右逢源的世子平妻更是厌恶,便起身要走。 这时,李悦菀走了过来,对她福礼道:“妾身给华阴郡主见安,妾身听闻华阴郡主喜好金陵绣,前几日府中送来了新的绣布,看到了这匹金陵绣绸布,便想着送给郡主。” 华阴郡主看着她。 长得小家子气不说,她们连面都没见过,便知道她喜欢各种刺绣布匹,等着今日讨好她? 华阴郡主的目光落在了李悦菀身后微微低头侍候的丹莹嬷嬷,眉头不自觉的挑了起来。 华阴郡主突然笑了:“让吾看看。” 旁边的梨花举着托盘上前,上面叠着的绸布绣着栩栩如生的石榴花,朵朵绽放在丁香色的绸布上。 华阴郡主眸色一亮,不得不说,这绸布极好,绣样颜色也都是极好的。 她不由得多看了李悦菀一眼,笑道:“菀娘子有心了。” 身旁的婢女上前接过东西。 李悦菀笑道:“能得郡主喜欢,妾身不胜欢喜,席面就要开了,郡主先坐坐。” 华阴郡主收了东西,碍于面子也不好现在就走,又坐了回去。 不过这次,李悦菀陪在了身侧。 她很得意的又去打量张汐音,却见那 椅子上哪里还有张汐音的影子,就连侍候她的两个婢女和嬷嬷也不见了。 她人呢? 第42章 撞见 张汐音去了花厅的角落,刚坐下一小会儿,紫苏从穿堂的小门进了堂内,脚步一转拐进花厅。 “姑娘。”紫苏小声道。 张汐音问:“如何?” “依着您的吩咐叫婆子们都盯着,前院也没马虎,果然发现蹊跷。” 紫苏靠过去,声音压得更低了。 轻声细语只有张汐音听到,戴妈妈和香叶左右护法似的。 “霁王爷那边盯紧点。”张汐音透过窗花看向那边对华阴郡主殷勤的李悦菀,上座的周老夫人和陈氏则跟其他夫人相谈甚欢。 可谁能知道,她们看似柔善平和的表面下,竟然狼子野心敢算计霁王爷。 果然,身边养了个‘公主’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既然要找霁王当靠山,今日这出戏她就得出手,作为投名状递到王爷的面前。 张汐音揉了揉耳坠:“荷花池那边呢?” 紫苏点头。 “两个会水的婆子左右守着,若是有人落水便能第一时间救人。” 她们家姑娘做事真是谨慎,这庆贺宴是侯府为了给自己长脸的,岂会让宴上频频出事? 姑娘到底是嫁入了侯府,哪怕不想跟那周世子过了,也要帮他们解决麻烦。 —— 宴席很快摆开,男女自然是不同席的。 张汐音坐在陈氏的身旁,握着筷子细嚼慢咽。 这几日府中来了许多旁亲女眷,她虽然不跟那些个女眷交集,却都知道有谁来了。 如今席面摆开,却少了一个。 周家二房的嫡二女,周茹鸢。 外院西 厢的一间客房内,一双手解着腰间绸带。 李妈妈低声交代:“二姑娘记住,人进来之后你便喊,然后哭,事儿一成,您以后就是霁王妃了。” 周茹鸢手都带着颤抖,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能落在她头上,大祖母竟然会选上她,帮她筹谋此事。 “妈妈放心,我省得,大祖母为我筹谋,我若是嫁给了霁王,一定会好好报答大祖母的。” 李妈妈点点头,出去之后关上门在门边挂了一个吉祥络子,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去。 回到宴席上,周老夫人笑道:“去哪儿了?也不见茹鸢。” 李妈妈去拿了筷子给她布菜,笑道:“有婢子不小心打翻茶盏,洒了二姑娘一身,老奴见不是什么大事,便让婢子带她去换洗了。” 周老夫人笑道:“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话不大不小,在座的人都听见了。 这时,张汐音的耳边传来一声极小的低语。 “弄湿了衣裳?呵,怕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吧?” 声音很小,张汐音扭头看去。 那小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梳着少女髻,发现张汐音看她,哼了声不再说话。 旁边更年长的姑娘拉了拉那少女的袖子。 这是陈氏家的姑娘,陪着旁边姐姐来赴宴。 男客的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段渐离坐在主次位,算是给老定安侯面子,没有坐了他的位置。 老定安侯笑着举杯敬他。 段渐离喝完一杯,老定安侯旁边的下 人便上前添酒。 突然…… 哎呀一声,下人往前趔趄时,手中的酒壶倾泻而下。 众人大惊,看着段渐离的裙摆上一大片被酒水浸湿,水蓝色的衣袍尤为明显。 老定安侯没想到今日大好的日子,周易宏怠慢了一次,如今又给霁王爷洒了一身酒水。 他惊得起身道:“下人手脚蠢笨,王爷恕罪,快,带王爷去客房换衣。” 下人不断的赔礼。 段渐离起身时,酒水滴落,他接过尺术手里的帕子擦拭衣上的酒水,面上仍旧不温不火。 尺术却黑了脸,怒道:“还不快带路?” 旁边的管事过来,做请。 三人往客院去。 女客这边也听到了些许动静,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说笑间就不再理会。 张汐音端着碗喝汤,嘴角缓缓的勾了勾。 管事在旁边带路,进了西厢客院之后便是好多个厢房。 他抬头环顾一圈,一眼看到门上挂着的吉祥络子。 他微微低着头,做请道:“王爷,这边请。” 到了门边,他又道:“王爷稍等,奴才已经去取衣裳。”管事转身顺着来路返回,到了拐角时,却看见小厮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步履艰难的过来。 管事侧身避让,揖礼道:“严三公子。” 醉鬼对管事嗤了声,被小厮搀扶到其中一个房门前,推开门。 “爷?” “滚开,爷能自己走。” 严三公子踉跄迈步进去。 数米外的门口。 尺术狐疑的看了眼门上的吉祥络子,伸手推门 。 段渐离勾着一抹冷笑,缓缓的迈步。 脚步声逐渐靠近…… 突然,一声惊叫起。 段渐离脚步一顿,三两步走出门。 此时,门口的尺术也是满脸的惊愕,看着那边敞开的门。 随即,便是女子的哭喊声响起。 —— 管事匆匆奔来,神色紧张很是惶恐说道:“侯爷,出事了。” 出事? 管事是送霁王去换衣的,若是出事,岂不是…… 定安侯和老定安侯都慌了,周易宏微微垂眸,对好奇的众人道:“不是什么大事,各位,我敬你们一杯。” 他起身,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好巴巴的跟去看,到底是别人的家。 女席那边,女眷们再次看到男席那边的动静,纷纷好奇道:“今儿的侯府真是事多啊。” “到底人多,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周老夫人笑容满面的说道。 她自然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一个‘意外’的好事。 老定安侯和定安侯很是紧张,客院是给客人休息所用,还能出什么事? 两人猜不透,离开宴席之后,管事才哆嗦的说了。 说完经过,定安侯面色沉沉了。 他怒道:“她怎么会在那里?” 老定安侯这会儿却突然明白了什么,加快的步子赶去。 很快,两人赶到了客院,一眼看到站在廊下的段渐离和他的小厮。 而此时,几步外敞开的门内,则传来女子的委屈哭声。 定安侯箭步过去,看到满 脸通红一身酒气,却满脸嗤笑的严三公子严其,和不远处穿戴整齐却自顾捂着脸哭的周茹鸢,只觉得五雷轰顶般,脑瓜子嗡嗡作响。 老天爷啊。 第43章 办法 屋里除了严三公子,就剩下周茹鸢了,她的婢女并不在。 老定安侯看到这里,一刹那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家中女眷多,他也甚少过问。 昨夜里,周林氏问他若是当真要从族中选个霁王妃,要选谁的时候,他说了二房家刚满十六岁的周茹鸢,读过书,在女德女工等方面也是晚辈中最出色的。 定安侯府没有嫡出姑娘,庶出的女孩虽然上不得台面却也可以考虑,可惜全都嫁了人。 老定安侯咬着牙,胸腔剧烈起伏。 这时,几米外的段渐离走了过来,也不看那屋里的形容,只是很冷漠的说道:“本王还有事,先回府了。” 老定安侯揖礼,也知道如今留人是不可能的了。 “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见谅。”说着,对身侧的管家道:“送王爷。” 段渐离带着尺术顺着游廊离开,尺术在后面,脸色摆得极其难看。 屋里面的周茹鸢还是哭,她被严三公子和他的小厮看了身子,清白已经没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来的人不是霁王,而是盛京城里出了名的二世祖严其? 老定安侯又吩咐旁边的小厮,去前厅叫周老夫人和陈氏过来。 小厮应是要出去,老定安侯又喊住:“……把少夫人也叫来。” 小厮不敢怠慢,急匆匆出了客院。 客院与待客院相隔不远,侧边是花池亭子,然而小厮刚走到出客院,便看到那边的荷花池子旁,两个婆子从水中拉出一 个身穿粉衣的女童,女童哇哇大哭不止。 而他的前方,霁王就站在那儿看着。 送人的管事抖成了筛糠。 女童的哭声很大,将宴席上的男男女女都吸引出来,看到两个仆妇身旁浑身湿透的女童,都愣了。 一个夫人着急的跑过去,将女童紧紧的抱在怀里。 “沁儿,沁儿。” 女童呜啊的哭,嘴里喊着娘。 那是沈相公家的孙女?! 周老夫人惊出冷汗,沈相公家的孙女在他们侯府落水,若是出个好歹,他们侯府就得罪沈相公了。 周老夫人正要上前赔罪之时,目光突然落在走廊下的男人,眼前差点一黑。 霁王爷怎么在这儿? 她惴惴不安起来。 张汐音走到沈少夫人的身旁,对她屈膝道:“沈少夫人,是侯府照看不周,若是沈少夫人不嫌弃,请移步轻风院,让姐儿先把湿衣裳换下。” 沈少夫人关心女儿,点头:“有劳。” 张汐音对她一礼,亲自将人带去轻风院。 周老夫人看到张汐音带着沈少夫人去轻风院,也顾不上跟过去赔罪,心中念着周茹鸢的事。 她只道:“汐音,好好照顾沈少夫人。” 张汐音对着周老夫人微微颔首,带着人穿廊而去,沈少夫人走得很快。 到了轻风院进去,下人已经把姜汤端来,还有一套比较大的女子衣服。 沈少夫人给女儿换上,喂她喝完姜汤,这才对张汐音道:“郡夫人,多谢。” 张汐音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绢布 帮忙揪发,听到沈少夫人这话,她笑道:“是侯府的错,累得姐儿遭了罪,沈少夫人不必谢我。” 沈少夫人还要再说什么,这时,丹柳从廊庑过来,站在门口施礼:“少夫人,宾客差不多请送了,老侯爷唤您过去。” 张汐音手上动作一顿,说道:“可说何事?” 丹柳:“奴婢不知,听说是二姑娘的事情。” 张汐音没有当即过去,而是道:“你去回话,我晚些再过去。” 丹柳一脸为难的样子,还是屈膝道:“是。” 沈少夫人看到这里,说道:“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 张汐音也就点头,起身将手中的绢布递给戴妈妈,对沈少夫人施礼:“怠慢了,我去去就回。” 沈少夫人微微颔首。 —— 张汐音到了客院的堂内,看到脸黑如锅底的老定安侯还有神色青紫的周老夫人,惴惴不安的陈氏,六神无主的定安侯。 李悦菀不在,周易宏则沉默着。 此时,周茹鸢窝在她母亲的怀里,捂着脸啜泣。 她是真没脸见人了。 此时,周家二房的周二娘子神色难过,安慰着自家姑娘。 张汐音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严三公子看到张汐音,眉眼中闪过些许异色,但很快又掩去了。 周老夫人更是像看到了主心骨般,喊道:“汐音,你快想想办法。” 张汐音上前施礼,疑问道:“老夫人,孙媳还未知道发生了何事,如何想办法?” 她知道周老 夫人设计,想逼迫霁王不得不娶周茹鸢,她选择帮霁王化解,却也只是让人把门口的吉祥络子挪到别的房门,叫霁王不入那房间。 却没想到,没了洛子的房间终究还是打开了。 她看向哭泣的周茹鸢,不得不感叹,害人终害己这句话。 周老夫人有些难以启齿,李妈妈走过去,在她身侧低声道出大概。 张汐音看向周茹鸢,却很疑惑道:“二姑奶奶怎么会在客院?不应该啊。” 一句话,叫所有人胆战心惊。 周老夫人重重的咳了声,喘着粗气道:“先别管这些,找你来是让你帮忙想个折中的办法的。” 张汐音只觉得好笑。 “事已至此,老夫人怎以为我就能想出好的办法?自古不是妻就是妾,可严三公子早已娶妻了不是吗?” 女子清白重要,周茹鸢被严三公子看了身子,唯一的办法就是严三公子将她娶回家。 可严三公子早已娶妻不说,妾室听说都有五房了,周茹鸢可是周家二房的嫡女,去给人做妾? 周茹鸢哭得更厉害了:“娘,我不做妾。” 周二娘子顿时瞪张汐音,怒道:“我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做妾的,少夫人,你若是不想帮忙就闭嘴。” 张汐音果然闭嘴,端起旁边的茶盏喝茶,事不关己的态度。 周老夫人很是头疼,安抚道:“堂儿媳,汐音说的也是实话,这本就是意外,严三公子已有正妻,唯一的办法就是……” “我不同意, 我的鸢儿这么金贵的姑娘,是嫡女,凭什么给人做妾?”说话间,周二娘子看向周易宏时,突然眼睛一亮,她指着周易宏道:“世子能娶平妻,严三公子自然也可以,鸢儿要嫁也是要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严家。” 第44章 直白 沈少夫人等着回去的仆妇带着女儿的衣服赶来,并不是很着急,她也好奇前院发生了何事,但知道这里是别人的家,不好多打听。 这时,廊庑脚步声传来,一道影子出现在门口。 沈少夫人扭头看去,本以为是张汐音,入眼的却是周世子那个平妻。 李悦菀看了看戴妈妈。 戴妈妈对她福礼。 李悦菀上前福礼,笑说道:“沈少夫人,我让人熬了姜汤,可以驱寒的。” 沈少夫人看她殷勤,不咸不淡的说道:“已经喝过了。” 李悦菀说道:“早知姐姐是比我细心些,此番宴会是侯府这边招待不周,还累得姐儿落水。还好,我之前安排的下人在池边及时相救,才没酿成大错。” 沈少夫人想到那两个仆妇,原来是侯府早有准备,她知道自己女儿顽皮,倒也不好全怪侯府。 沈少夫人的面色好了许多。 李悦菀又跟她聊了几句,这才以要送客忙碌为由离开了。 李悦菀刚走,沈府的下人赶送来衣服,沈少夫人给女儿换上后,带着女儿离开轻风院,戴妈妈亲自送人。 顺着长廊一路出去,再次经过花园时,她看到那两个仆妇还在荷花池旁守,正感叹这侯府的平妻还不错时。 两个仆妇的声音传来。 “我们还要守多久?老姐儿,我饿了。” “再等等吧,贵客们还未散全,少夫人让我们盯着荷花池,少夫人的吩咐我们听着就是。” 沈少夫人的脚步顿住, 看着两个仆妇。 她们背对着长廊这边,距离不远不近,声音不大不小聊得正热烈,根本没发现后面有人。 仆妇叹了口气,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却又笑了起来:“说实话,真怀念少夫人管家时候,她对我们是真好。如今换了个菀娘子,什么都办不好,还苛待我们。” “嘘,小声点,世子爷不喜欢少夫人,宠着菀娘子,少夫人也是委屈的。” “少夫人不得世子爷疼爱不说,中馈也被菀娘子拿去了,少夫人病到如今还未好全,还挂心府中的事情。这次若非少夫人有先见之明,只怕那姐儿要淹死。” “其实我是开心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姐儿说是不是?” “是啊,真开心,少夫人应该更开心吧……” 戴妈妈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少夫人黑着一张脸,没说什么继续迈步,身后的沈家仆妇亦步亦躇跟着。 等到了定安侯府门外,奶娘抱着沈家小姐儿上马车,沈少夫人回头看了眼定安侯府的大门,看向戴妈妈。 “她们说的,是真的?” 戴妈妈低声道:“姐儿没事就好,至于是谁安排其实并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那低贱的什么平妻,都能扯谎揽功到正主跟前来了。 不是说张汐音一向强势主意大的吗?怎么这般听着跟面人儿似的,任由定安侯府搓揉? 沈少夫人走了。 戴妈妈目送沈府马车离开。 —— 客院里。 周二老爷大声道:“ 就凭她这样的都能入侯府做平妻,我们鸢儿怎么就不行。” 他的手,指着李悦菀。 李悦菀刚把宾客全送走过来,就看到二房的人指着她说事,很是气恼。 什么叫她这样的?她怎么了? 就不配了吗? 李悦菀红了眼眶,呜呜的侧脸靠向周易宏的身旁拭泪:“这叫什么话,我跟世子又不是……” 后面的话却不说了。 周二老爷咬牙:“你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女人,不就是仗着帮了一下世子,不也是失了清白给世子吗?我们鸢儿可不一样,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姑娘,严三公子,你就说你娶不娶?” 严三公子坐在椅子上一直打量着周家众人,解了酒意之后回想之前的画面,他是看到霁王从旁经过的。 周茹鸢是周家的嫡女,虽说是二房的,可再怎么说,弄湿了衣裳也不会去客院的房间换洗,门口还没人守着。 严三公子心中冷笑,原来是算计的霁王,他不过是巧合踩到坑里。 不过他一向喜欢美人儿,周茹鸢虽说不算绝色,却也尚可入他的眼。 他无所谓的靠着椅背,说道:“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们周家算计本公子,我岳父家那边,还是你们去解释,若是无法说服我岳家,本公子自然不会娶的。” 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闹起来就看谁更丢人。 周二娘子怒道:“谁算计你了?严三公子,你休要血口喷人。” 周老夫人却 是听得心惊胆战,这严三公子是个混不吝的,若是叫他猜出些什么…… 谁知,想法刚起,严三公子就龇牙笑了起来:“本公子血口喷人?也好,报官吧,或者叫我父亲上书一封到御前,叫陛下明殿前司帮忙查证真相。看看你们周家,是如何算计霁王爷的。” 嘶! 周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周老夫人脑子都发昏了,差点厥了过去。 嘭! 老定安侯一掌拍在桌上,嗤道:“严三,你休要胡言。” “所以呢?老侯爷,你们何必这般动怒?本公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既然想要平妻身份,那就自个儿去我岳家那边解释清楚。” 严三公子丝毫不惧。 就在两边怒目不知如何时,张汐音开口了。 “报官也好,侯府清白不怕查,老夫人您说呢?” 周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看向张汐音,气得唇色发白:“不,不可……”突然一口血喷涌而出。 李妈妈大惊喊道:“老夫人。” 陈氏喊:“快叫大夫。” 定安侯也急忙过去:“母亲。” 李妈妈掐着人中,将周老夫人扶上椅子坐好,这时,旁边的紫苏过去,取出人参片递给李妈妈。 李妈妈接过塞进周老夫人嘴里。 堂内乱糟糟,严三公子看了眼眸中有惊讶之色的张汐音,不由狐疑,她竟然不知道周家算计霁王? 老定安侯怒道:“报什么官?你搅合什么?” 张汐音却很是不敢置信的说道:“老侯爷,莫非, 严三公子所说是真的?你们当真……” “住口。”老定安侯大怒,又是一下拍桌:“你给我滚出去。” 张汐音一顿,起身头也不回出门。 身后,传来严三公子的笑声:“瞧,不打自招了吧!行了,老侯爷想清楚就派人知会本公子一声,本公子就先告辞了。” 第45章 翻脸 严三公子对侯府的轻慢,叫老定安侯等人气得几近咬碎牙。 “他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老子在边城替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仗着他的姨母是皇后,他们严家是陛下的外戚,就这般目中无人,呸,什……” 老定安侯的话还没喊完,一旁的定安侯急急的过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父亲,您别说了。” 定安侯不断的挤眉弄眼。 老定安侯这才醒悟过来,猛的看向不远处的丹莹嬷嬷,还有李悦菀。 他刚才真是气昏头了,竟然忘记李悦菀是皇后的女儿,而严三公子的儿子严其生母,是皇后的亲姐姐,楚国夫人。 当着李悦菀和丹莹嬷嬷的面骂出这些话,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 老定安侯冷静下来,只觉得背脊发凉冒出一身冷汗。 他们周家说到底不过是侯府,跟国公府本就比不了,哪怕他们周家养着皇后的女儿,是亲家。 可皇室无情,更何况身为皇后的李馨婉看似亲和,其手段到底有多狠辣他们是知道的。 老定安侯赔笑看着李悦菀道:“孙媳,您觉得要如何?” 李悦菀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很无所谓的说道:“还能如何,去班家解释解释呗。” 老定安侯叹了口气,看向周老夫人道:“你惹出来的祸端,你自己去解决。” 周老夫人:“……” 她满心委屈。 严三的正妻名唤班茵,是班家嫡女,听说性格软弱,班茵如此,班 家那边应该也不难说话。 去就去。 ——然。 “滚出去。” 一堆的礼物全部掉落,下人被推得倒地,李妈妈扶着周老夫人往后退开几步。 班府管家冷笑看着周老夫人面上的怒火,啧啧道:“瞧瞧,这就是定安侯府的作风啊,世子娶了个平妻,回头就将自个儿家中的嫡女塞给别人家去做平妻,真是好大的脸呐。” 周老夫人气得直哆嗦。 李妈妈喝道:“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管家,也敢对定安侯府的老夫人这般,仔细你自己的斤两。” 班府管家听笑了:“我是算不上什么东西?但我做的这些都是我家主子吩咐的,怎么?你们做出的这些个腌臜事情合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吗?你们算计我们家姑爷,这会儿又来逼迫我们家姑娘点头,让你们周家的女儿嫁给我家姑娘。凭个什么?凭你们不要脸吗?” “你,你,你……”周老夫人气得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李妈妈大惊失色,一众下人围过去,将周老夫人抬回去了。 班府管家呸了声,回到门内,对凭椅上坐着的两位主子揖礼:“姑娘,姑爷,这般真的妥吗?若是叫她气出个好歹,赖上咱们班府可如何是好?” 班茵撑着脸颊,任由严三给自己捏肩,闻言冷笑:“无妨,出了事儿,有你家姑爷顶着。” 严三立刻笑道:“对,有本公子呢,听着办事就行。” 管家顿时安心,笑道:“是, 听凭姑爷吩咐。” 夫妻二人回到内院,班茵脱了外衣坐在妆奁前打扮。 严三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笑嘻嘻的过去问:“我的好娘子,你这是要出去啊?” “嗯,南方的新茶到了,我得去看看。夫君若是无事,就回府去吧,近些日子几位小娘都念着您呢。”班茵一边说着,一边戴珠钗:“您把人纳进府,便不能冷落了她们,好好的花儿不该枯萎在内院中。” 严三看着班茵毫不在意的样子,委屈巴巴道:“那为夫呢?为夫也是花儿,娘子就忍心冷落让我枯萎?” 班茵听得好笑,扭头看他半晌,啧啧摇头后,手指勾着他下巴在唇上亲了口:“不许闹,前日你去了邱小娘屋中,今日就去石小娘屋吧,记得去,我走啦。” 班茵带着婢女直接走了。 去顺水阁的路上,婢女给班茵倒茶,笑道:“这一个多月来,姑爷对您是越发上心了,真好!” 班茵喝了口茶,冷笑道:“男人都是贱骨头,他上不上心的也不大紧要了。” 东家说得对,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如今她过得很好,不用日日讨好夫君,自己手里有银子,有事情要做,充实得很。 至于严三,不必交心,就这么过着便可。 顺水阁是盛京城里最大的茶坊,说是茶坊倒不如说是茶园更贴切,一门四进的大院,后面是制茶的茶坊,中间是品茶园,前院是卖茶阁。 班茵到了顺水阁,进入内院 时,一眼看到廊下正在喝茶的紫苏。 她走过去笑道:“紫苏,东家呢?” “班东家,我家姑娘不方便出来,不过她让我给您这个。” 班茵接过信纸打开,上面只三个字:三。 班茵有些疑惑的看紫苏,紫苏笑道:“今日是第一次,后面的就看班东家了。” 班茵顿时明白,笑道:“让东家放心,定然不会让东家失望的。” 紫苏屈膝一礼,回去了。 —— 定安侯府里。 周老夫人终于醒来,喂了苦药后,靠在床头哭。 随后,周二老爷和周二娘子来了,吵闹着一定要去说服班家的人,周茹鸢绝不会入严家为妾,哪怕那是严国舅府。 周老夫人被吵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她喝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那班家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如何去说服?说得好听,你们倒是自己去啊。” 周二娘子恼了,沉着脸道:“大伯母,这可是您自己出的主意,若不是您想出这么个法子,我鸢儿能出这档子事?” 周老夫人怒得扫落药碗:“你们难道就摘得清楚,如今事儿没成就全怪在我的身上?若你们不想,她周茹鸢能出现在客院光着身子?” 这话刺激到了周二娘子,她气的冷笑:“可您是主谋,大伯母,左右我们二房也就这样了,您若是不帮我们说服班家,那咱们就告到官府去,让天下人一起看看侯府的体面。” “你,你这是要拉着我们一起死。”周老夫人一巴 掌打在周二娘子的脸上,喝道:“滚,滚,你敢告到官府去,咱们周家的女眷都得投河,都死,谁也逃不掉。” 第46章 挑拨 周二娘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老定安侯府黑着脸,也是责怪的看着周老夫人道:“我们本就有皇后这个靠山,你又去贪那霁王做什么?如今倒好,惹得一身骚不说,就连二房那边也埋怨起我们来了。” 周老夫人满是不敢置信:“我都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整个周家?周朝文,我们夫妻四十多年,你不念着我的功劳和苦劳,如今出了事情,你们所有人都怨我,我不活了。” 周老夫人掩面哭得厉害。 老定安侯只觉得头疼,说到底,周林氏并非他的头个妻子,是他前夫人的庶妹。 他前夫人早年生病,庶妹屡屡过府探望,一来二去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后来夫人的身体越发的弱,不过一年便过世了,他这才将周林氏迎进门做了填房。 如今想来,当初一个在室女勾搭自己的姐夫,怎么可能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人。 他当初真是色迷心窍,被她那些手段给蒙骗了。 老定安侯走出去,对身旁管家道:“把寿予堂收拾出来。” 管家听得心惊,小心翼翼的问:“老侯爷这是?” “让她想清楚,什么时候把事情解决了,什么时候再搬回来。” 管家不敢不答应,自带人去办。 屋内的周老夫人听到,气得两眼一翻,差点又厥过去了。 她哭天抢地的喊:“我这是遭的什么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来糟践我。” 李妈妈怕她气过了头,忙道:“老夫人, 您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啊,这事儿要不还是找少夫人来想想办法?” 周老夫人没有办法了,说道:“快去叫她过来。” 张汐音很快来到福康院,让丹柳和心柳将几幅安神养身的药递给李妈妈,她坐在床边的椅子看周老夫人那憔悴的模样。 从宴会结束到如今,不过才两日,她头发都白了大半。 张汐音关心的问:“老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周老夫人顿时泪流满面,二房的人来逼她,丈夫儿子埋怨,孙子只顾着上职,连问候都还没有,李悦菀也不见过来看看她。 她握着张汐音的手,委屈无比:“汐音,你帮帮祖母,帮祖母想想办法。” 张汐音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接过香叶递来的茶放到她手里:“班家那边不同意?” 说到这里,周老夫人就气得厉害。 她咬牙道:“别说同意,我连班家人的面都没见到。” 不仅是没见到,连门都进不去,还被一个管家当面下了脸。 张汐音安抚道:“那到底是楚国夫人的儿媳妇,听说很得楚国夫人的喜欢,她们到底是要拿点侨的,否则叫人知道旁人想要如何他们便依着如何?那楚国夫人,严国舅他们的脸面何在。” 周老夫人怔怔:“那你觉得如何?” 张汐音说道:“那严三公子扬言要你们去说服班府同意,那自然是需要您,或者老侯爷亲自登门,请贤尚要三顾,何况是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只要 诚心些,拉得下脸面一次次登门,他们班家终归会点头的。” 要她拉下脸去求他们? 周老夫人面色难看。 张汐音咳了两声,说道:“不过,若是能请得动更大的人物帮忙做说客,不是更好?楚国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严三公子是楚国夫人的亲儿子,严三公子多娶一个妻子,便多一个人为严家开枝散叶,端看老夫人怎么说了。” 周老夫人看她面色发白,也没心思再问了:“行了,你回去吧,我在想想。” 张汐音起身走了。 出了福康院,看到周管家带着下人往寿予堂去。 香叶喊住他:“周管家,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周管家对张汐音施礼,这才道:“老侯爷这几日身体不适,要帮助寿予堂休养休养。” 张汐音挥挥手让他们忙去。 回到轻风院,香叶憋着笑说道:“真有意思。” 戴妈妈低声道:“姑娘,这两日菀娘子倒是不过来了,只让下人送补品来。” “她如今焦头烂额,想来京中的那些流言已经起了。” 李悦菀确实焦头烂额。 她在听到下人议论京中的那些流言,说她一个边城来的低贱女人上不了台面,连张汐音的脚趾头都比不上。要容貌没容貌,要能力没能力,出身低贱还投奔男人,是个不要脸的下三滥货色。 哐当的碎裂声此起彼伏,满地的瓷器碎片,木凳椅子。 能砸的她都砸了,却不能解气。 李悦菀扭头看丹莹嬷嬷 ,狰狞的伸手去掐她的手臂:“你不是母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吗?你不是说有你万无一失吗?你看看你办的好事?你听听外面都是怎么说我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抬手,一巴掌打在丹莹嬷嬷的脸上。 丹莹嬷嬷捂着脸摔倒在满地的碎瓷片上,血流不止。 她跪在李悦菀的面前,低头道:“是老奴办事不力,可是娘子想想,这老夫人若是不贪着想攀附霁王爷,岂会惹上严三公子。落水也是纯属意外,人也救了上来,那沈家自然也清楚这是意外,沈少夫人也以为是您安排的仆妇救人,沈家是感激您的。” 李悦菀黑着脸:“那他们为何乱传?” 倒也不是乱传。 丹莹嬷嬷不敢多言,只道:“怪只怪侯府实在愚蠢,想出您在边城救世子的法子,想也就想了,却还把您接回京,这才落得个被人瞧不起的名声。” 李悦菀一怔。 丹莹嬷嬷继续道:“娘子想想,您到底是娘娘的亲骨头,娘娘将您交给周家抚养,他们却没给您上好的身份,想来是想拿捏您的。” 李悦菀懵了,不敢置信道:“嬷嬷您的意思是?” “世子对您自然是疼爱无比,可其他人却未必,老夫人他们对您好不过是为了能攀住娘娘,至于您在外人的眼中尊不尊贵,也不是那么重要。” 梨花低着头不敢说话。 李悦菀缓缓的坐下,只觉得气血逆涌。 所以,他们想出的这些主意, 并不是为了她能顺利嫁给周易宏,而是让她在世人身份不显,他们更好拿捏。 毕竟,她纵是个公主,说到底也是个不能叫人知道的公主。 尔敢,尔敢! 第47章 得知 定安侯府鸡飞狗跳,李悦菀在京中的名声越发的不好,事情自然而然传到宫中。 李皇后听得眉头大皱,屋中没有旁的人,只有心腹吉嬷嬷。 她将茶杯重重的撴在玉石茶台上,沉声道:“丹莹不是在吗?事情怎么就办成这样?” 吉嬷嬷犹豫,欲言又止。 李皇后看她这表情,忍不住道:“你有话便说。” 吉嬷嬷应是,低声分析:“定安侯府一门三代都是以武扬名,肚子里墨水本就不多,本就不能长期合作,少不得会做出什么蠢事来牵连娘娘。” “他们之前倒也……挺好的。”李皇后说道:“安分守己。” “是安分守己,可到底那一家子蠢人,如今不到关键时候还好,若是到了关键时候,就怕成了娘娘您的绊脚石。” 李皇后默了。 吉嬷嬷又道:“按说娘娘这般聪慧,公主定然也是聪明的,只要用心教养岂能差到哪里去?可如今看来,他们在公主的教养上压根没有放半点心思,怕是……想着将公主教得蠢笨了,日后才好拿捏。” 李皇后听得脸都黑了。 从进入皇宫,谋算得到后位开始,李皇后哪怕成了大誉最尊贵的女人,可要想长久在后位上坐着,也要不停的跟后宫嫔妃,前朝皇子大臣们明争暗斗。 自知愧对自己的女儿,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些大臣本就对她不满,她自然不能对自己的女儿多方关照,以免被人察觉。 谁曾想, 她信赖的定安侯府是这么照顾她女儿的。 李皇后沉思起来,然而,她到底是不能在这个时间对定安侯府如何,面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事成之后再说吧。 至于受委屈的女儿,也不能过度关心。 “就当不知道吧,等事成之后,再补偿她。” —— 霁王太妃居住在寿安宫,地方僻静,伺候的宫女太监也细心。 段渐离陪着霁王太妃吃过午饭之后,霁王太妃主动问起定安侯府的事情。 段渐离很是讶异:“母妃从华光寺回来之后便没有出宫了,定安侯府的事情这才几日,您就知道,定是有谁在您跟前嚼舌头。” “你当母妃是个傻的?哪怕是居于深宫,该知道的事情也要知道。定安侯府这般算计你,你明知道还去啊?” 段渐离略微沉思,说道:“去。” 霁王太妃微微挑眉,突然问道:“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段渐离便想到那双清亮如珠的眼眸,他垂眸没有回答。 霁王太妃看他这般,没追问:“对了,那张家的嫡女到底是个好孩子,若是有什么,你暗地里且帮帮她,可好?” 段渐离起身揖礼:“儿臣听母妃的。” 离开皇宫,段渐离回到王府没多久,调查的人回来了。 被派遣去调查的刀烈进门,兴高采烈的笑道:“王爷,您知道我们都找到什么吗?” 段渐离:“什么?” “张家的人,就在城外不远,我们刚出去两日便遇上了。我 把人都请到了别庄,王爷您要去看看吗?” 段渐离:“备马。” 人被安置在城外的别庄,关上门好几个人守着,马车就放在庭院中。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捆成一团,旁边的椅子上绑着两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 段渐离看到被捆着的几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叫请? 尺术也是愣愣,不得已抬手拍在刀烈的脑勺上:“你把人捆了做什么?快松开。” 刀烈揉了揉有点疼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错了:“啊,快松绑。” 身后的几个人上去,将绳子全部解开。 尺术搬来椅子让段渐离坐下,对着几人道:“这是霁王爷,你们被……请来这里并不是要害你们,只是有些事情,我们王爷想知道。” 王爷。 几个男人和两个女人都惊呆了,忙跪下。 妇人委屈害怕的喊:“王爷,我们都是良民啊。” 男人则低着头,不敢出声。 他们不能出卖东家,可面前的又是大誉最厉害的霁王爷,心中也是害怕。 尺术咳了声,说道:“我们王爷是一等一的好王爷,将你们请来自然不是要害你们的主子,只是想知道一些真相。若是你们主子受了委屈,我们王爷不会不管?即便你们不说,我们自然也有办法查得一清二楚。” 两名妇人相视一眼,当先开口了。 “王爷明鉴,我们说,我们姐妹二人是被他们请来长安的,说是只要过来说出真相,他们的 主子便会保我们在长安衣食无忧,还有住的地方和活计,我们这才来的。” 尺术看了眼王爷,见他只是默默的听着。 “他们让你们来长安说什么真相?” 两名妇人不敢迟疑,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到出。 等妇人说完,旁边的几个男人中,其中一个抬起头来。 “王爷当真会替我们东家主持公道吗?王爷敢……敢发誓吗?” 刀烈眼神一凛,上前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王爷起誓,你算什么东西?” 男人只是直直的看着段渐离,似乎得不到他的誓言,便不说。 段渐离看着他眼中的认真,知道这些人是护主的,忠心耿耿又有胆识魄力的人他一向很欣赏。 他颔首:“本王以自身名誉起誓,定会为‘受害’之人主持公道,如有违誓,叫本王双手尽废。” 尺术和刀烈大惊。 “王爷……” “王爷,不可。” 段渐离抬手示意他们别激动,他看着面前一脸横肉高大的男人,脸上有刀疤,是个横人。 “你叫什么名字?” “顾南黥。” “是个好名字。”段渐离问:“你们东家是谁?张尚书?还是……” 顾南黥低头:“我们东家是张家的嫡女。” 果然是她。 段渐离眼眸中没有半分惊讶了。 “说说,你们除了查定安侯世子和那个女人在边城的事之外,还查什么?” 顾南黥看了眼旁边的人。 段渐离便道:“都下去。” 尺术和刀烈把其余的人带出去赶 得远远的,两人则一前一后守着屋子。 屋内,顾南黥开始讲述自己得到的任务,要调查的事情。 段渐离默默的听完后。 “你回去跟你东家回话,查到什么说什么,当然,别告诉你们东家本王见过你们,一个字儿都不许提。” 顾南黥有些期待的看着段渐离:“王爷要帮我们东家吗?” 段渐离一笑:“……帮。” 第48章 偶遇 “姑娘,顾家哥哥回来了。”轻风院里,紫苏低声说道。 张汐音抬头:“找到了?” 紫苏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给她:“找到了,姑娘您看。” 张汐音接过,看完后笑了起来:“让他把人交给父亲。” 紫苏应是。 张汐音将信封烧掉,吩咐香叶让人去套马车。 香叶去了。 戴妈妈拿来帷幕,出去的时候看到李悦菀过来。 李悦菀看到戴妈妈手里的帷幕,关心的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张汐音:“出去一下。” 李悦菀的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哭了很久。 香叶在后面憋着笑。 戴妈妈悄悄拧了她一下,香叶这才忍住了。 李悦菀上前拉着张汐音的手,委屈又楚楚可怜的说道:“姐姐,我错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张汐音却很懂她的意思。 将手抽了出来,张汐音轻声道:“菀娘子是怎么了?” 李悦菀眼眶盈泪,伸手再去拉张汐音的衣袖:“姐姐有所不知,我其实并不愿执掌这侯府中馈的,我自知自己的能力有限,纵使能得宫中圣人的照拂,指派了丹莹嬷嬷帮忙。可到底我从未掌管过这等大事,如今出了差错,着实是我的错。” 张汐音摇头:“你倒也没什么错处,何必妄自菲薄,人做什么事情也不是天生就会的,熟能生巧。” “姐姐……”她感动无比。 张汐音拉回袖子,取出腰间的帕子掩面咳嗽:“菀娘子,那是意外,于你并无 什么干系的。” 那不是意外,那是老夫人算计的,所谓的意外不过是意外不到算计的目标身上而已。 当然,李悦菀不可能告诉张汐音这些。 她看着张汐音解释道:“姐姐,你太单纯了,有些事情并不如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张汐音只是笑着。 香叶提醒道:“姑娘,我们该走了。” 张汐音便看着李悦菀。 李悦菀这才道:“不好再拉着姐姐说话,姐姐慢走。” 张汐音带着人出门去了。 李悦菀抬手摸了摸眼角,对梨花道:“走,我们去福康院。” 老定安侯搬去寿予堂住下,留周老夫人在福康院,老夫妻二人这么大年纪了分开居住,简直不成体统。 纵使李妈妈依着周老夫人的吩咐去劝说了几次,老定安侯还是那个态度。 得不到班家人的同意让周茹鸢嫁入严府,他就一直宿在寿予堂。 周老夫人气得整个人都病怏怏的:“他到底是不顾及我们夫妻情分了?何至于逼迫我至此?” 她直哭。 李妈妈拧了帕子来劝她:“老夫人也不必太过伤心,你和老侯爷都是上了年岁的老人了,您和老侯爷本就是分床睡的,住不住一个院子其实也不大要紧,要紧的是自个儿的身体。” 周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些。 可一想到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体谅她的苦心,站在她这头,她心里头委屈难过。 这时,外面来人传话,菀娘子来了。 周老夫人伸手接过湿帕子捂 着脸:“让她进来。” 李悦菀进屋,一股药味儿扑鼻而来,她不动声色的压下表情,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祖母怎的这样憔悴?您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说着,对身侧的梨花道:“把补品拿来。” 一个蓝釉白底的汤碗。 李悦菀端起来笑眯眯道:“祖母身子最是要紧,喝点燕窝人参鸡汤补补。” 周老夫人顿时感动不已,一双红肿的眼看着面前的燕窝人参鸡汤,叹道:“还是菀菀关心祖母。” 李悦菀笑道:“那是自然,小时候我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虽然只有几年,可祖母对我的疼爱我都记在心底。” 一边说着,一边细心的喂周老夫人喝下:“前两日我忙着府中事情没能过来看您,您别生气……” 周老夫人心中烫贴不已:“怎么会,菀菀最乖最懂事了。” —— 天空乌云密布,又下起雨来。 香叶撑着油纸伞跟在身侧,挡开奔跑的路人。 “姑娘,先躲躲雨?” 张汐音看向侧边的糖果铺子,笑了:“是你想吃吧?” 香叶脸红,点头糯糯道:“他们家的好吃。” 张汐音已经迈步进去,拉了拉衣袖将上面的几颗水珠拂去。 香叶笑嘻嘻的去挑选糖果点心了。 戴妈妈候在一旁等着,雨下得并不大,但雨水的气息很浓的漂浮起来。 这时,有人迈步进门,穿着黑色长靿靴,长靿靴是军中之人统一配置的靴子,轻便耐磨。 然而,长靿靴 进来之后,后面再走来的脚上,是一双暗金色云纹长靿靴。 张汐音忍不住好奇靴子的主人,抬头一看,竟没有意外的看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霁王段渐离。 他身上同样是暗金色云纹长衫,交襟领,外罩一件黑色的外袍。 通体颜色偏暗,他外表刚毅俊朗,但常年行军打仗的气度终归有些压迫人。 香叶买好了东西回头看去,登时不敢靠近。 张汐音压下心中的异样,不敢对段渐离视而不见,况且,她还想着让他做自家靠山呢。 张汐音起身福礼,低声喊道:“王爷。” 段渐离看见她,身上的凌厉气息收了几分,虽然没笑,却也没那么迫人了。 他问:“郡夫人?” “是臣妇。” 抬手将帷幕取下,她再次屈膝。 段渐离下意识收回目光:“郡夫人不必多礼。” 说话间,尺术已经买好了点心糖果,走过去。 张汐音看他要走,不过犹豫一瞬,便开口了:“王爷可有时间?” 段渐离看她。 “王爷若是没有急事,臣妇想请王爷顺水阁品茶,望王爷赏脸。” 段渐离:“好。” 帷幕再次戴上,遮掩了精致芳华。 糖果铺子离顺水阁并不远,雨还下着,尺术撑伞跟随在段渐离的左侧。 香叶撑伞跟在张汐音的右侧,便将两人挤到中间。 当然,他们之间仍旧隔着一尺距离,张汐音在段渐离侧后方,不敢走到前头,也不敢与其平行。 段渐离发现了,脚步 停下。 张汐音立刻跟着停下,伸手撩开帷幕的白纱一角,眼眸中写满了疑惑。 “王爷?” 段渐离摇了摇头:“无事,走吧。” 张汐音:“……” “是。” 第49章 自荐 顺水阁的雅间里,张汐音亲自点茶,送到段渐离的面前。 “郡夫人坐。” 段渐离端起面前的茶,茶沫细腻,虽是小小一杯,上面却有细致花纹。 “郡夫人这点茶的手艺真好。” 张汐音摇头:“只是一点拙计,跟茶博士学过些许点茶手法,瞧着茶百戏有趣,便也学了些许。” 顺水阁本不是她开的,早前是班家给班茵的嫁妆产业中的一个,但班茵不是做生意的好手,顺水阁差点倒闭。 她便找上了班茵,替她摆平麻烦,顺水阁很快起死回生,而她,则成了顺水阁的背后东家。 而她教给班茵的其中一计,便是在各色小小的茶盏中,如何点出茶百戏。 此物只顺水阁有,又配以各国,及大誉天南地北所产的茶,亦或是各色果子鲜花调制不同的茶汤,得以稳居长安茶道茶首。 张汐音想接近段渐离是真,想在他面前讨好卖巧,也是为了让他觉得,若是做他们张家的靠山,绝对稳赚不亏。 自然,当着他的面点出顺水阁的拿手茶百戏,张汐音也是认为段渐离常年在北境,对京城中的事情知之甚少。 段渐离喝了一小口:“茶香悠远,入口也不厚重。” “王爷觉得好,臣妇深感荣幸。”张汐音说道:“今日请王爷来顺水阁,并非只是为了品茶一事,也是想为之前侯府之事向您致歉。” 段渐离看着她,指腹摩擦光滑的茶盏:“郡夫人只是为了说这 些?” 张汐音摇头:“王爷想来是猜到,那日之事其实是冲着您来的,臣妇身为侯府的少夫人,也有责任。” 段渐离看着她官方的一派说辞,仿佛真是她的错似的,若不是他调查,只怕也要被骗了去。 然而,下一瞬。 “那日,其实是臣妇吩咐下人将门口的洛子挪了位,替王爷解围。这,是臣妇递给王爷的投名状,不知王爷觉得满意否?” 这着实让段渐离始料未及,她前面铺垫了这么多,竟是为了这个? 段渐离放下茶盏,目光第一次直视面前的女子,仔细打量。 她很大胆,也很勇敢,聪慧,机敏,有算计有城府,却又善良。 她被困于内宅后院,却能轻松的搅动风云,她看似被定安侯府的人算计迫害,其实藏身暗处,将侯府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她其实也没有错,她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但,段渐离却犹豫了。 张汐音起身,站在段渐离的面前,双手合抱,左手在上,手心向内,俯身推手时,双手缓缓高举齐额。 看她这般郑重,是以下属对上峰的行礼之势,段渐离眸色微样。 张汐音恭谨的说道:“古有毛遂自荐,亦有姜尚直钩钓文王,皆为有伯乐识千里马。虽言有不同,意如斯,至当下亦然。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遇。惟明主求贤若渴不拘一格,士居其位,君臣相得,方成大事。 吾张汐音虽是一介女流,三尺薄 命出身大富之家,自知不及军中良将高手,亦非朝中贤明能臣。然有致富安民之心,为之大誉繁盛,为之百姓安康,为之君主解半分忧愁。 愿得王爷赏识,效犬马之劳,此日心迹,是吾所愿。” 她微微低着头。 段渐离看着无比认真的张汐音,心中竟被撼动。 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拘于内宅,被困于枷锁的女子,却能有如此雄心壮志。 若是换做他人,段渐离是不信的。 可她,哪怕没有如今的自荐,也是做着她所说所想之事。 城外的两个庄子,便是很好的证明。 段渐离缓缓的起身,看着她微微弯腰保持揖礼的姿势,迈步过去。 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暗金色云纹长靿靴进入视线。 一双手伸出,缓缓扶了过去。 张汐音有些许震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两步。 “王爷?” 丝滑的阔袖顺着掌心虎口滑落,段渐离缓缓的收回手。 “郡夫人,你可想清楚了?” 张汐音应是。 “你想跟着本王做事……” 张汐音抬起头来,认真无比的说道:“臣妇想要投于王爷门下,一来是想要辅佐于王爷。二来,也有自己的私心,想来王爷也看得出来,臣妇并不愿与定安侯府有什么牵连,臣妇投靠王爷,便是想让王爷当臣妇最大的靠山。” 段渐离突然笑了。 “你倒是诚实。” “这本就是事实,欲随君侧,自不该有什么隐瞒,坦坦荡荡。”张汐音说道。 段渐 离默了默。 张汐音看着他坐了回去,端起旁边的茶盏,缓缓的喝了两口,搁下后。 “如此,日后,有劳郡夫人了。” 张汐音顿时露出轻快的笑容,再次揖礼道:“是,臣妇听命。” 还真把自己当下属了。 他手底下都是五大三粗的军中汉,就连府中伺候的人都是小厮,除了奶娘和两个老嬷嬷,他惯嫌弃那些个女子对他趋之若鹜的心思。 乍然有个女子当下属,段渐离也是不习惯。 “你日后,在本王面前以我自称便可,不必自称臣妇,既然想跟周家世子和离,他们那样的人家,也就不用当成夫家了。” 张汐音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应是。 “臣妇……” 段渐离打眼看她。 张汐音忙改口:“我……”话出口,又顿住。 段渐离倒也不着急,说道:“继续。” 张汐音调整心思,说道:“多谢王爷能给我这个机会。” 段渐离点了点头,说:“你最近在侯府如何?需要本王怎么做?” 说到定安侯府,张汐音眼眸中闪过几丝恨意,便道:“王爷,有一件事或许当真需要您的帮忙……不,需要太妃娘娘帮忙。” 母妃?! 段渐离神色多了严肃,目光也凌厉几分:“何事?” 张汐音顿了顿,走过去缓缓弯腰凑到他耳侧。 段渐离的神色随着张汐音的话越发的难看,到最后只能说阴沉来的可怖。 他久久无法平复,知道尺术从门外进来。 “回府。”他说 道。 马车里。 张汐音接过香叶递来的糖果,小小一根绿色的冬瓜糖条,上面附满糖霜。 入口即化,但过于甜。 她吃了一根便没再吃的欲望,端起茶水灌去甜腻。 戴妈妈低声道:“姑娘当真要跟着王爷做事?” 张汐音喃喃道:“他是最好的选择。” 第50章 选妃 回到王府之后,段渐离进入密室,叫来暗卫。 “爷。”暗卫影子揖礼道:“请吩咐。” 段渐离面色是难看的,想到张汐音的话,他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那温和柔善的皇嫂,那懂事乖顺的太子侄儿。 可这两个人,一个欺骗了自己的皇兄,一个,很可能并不是皇兄亲生子的太子。 “你们尽所有的能力,调查十八年前七月皇后生子的所有事情真相,调查她都和谁来往,定安侯府,还有定安侯府世子平妻,以及当年皇后产子事的产婆以及有关的所有宫女太监。” 影子听得逐渐震惊,饶是已经练就遇事无波的心境,也被这惊骇到了。 爷的意思,莫不是皇后当年…… 影子带着人去了。 段渐离从密室出来,孙管事和尺术都在书房门外候着,听到动静时,孙管事喊了声。 段渐离应声:“进来吧。” 书房的门推开,孙管事有些担忧的走到书案前,看段渐离的面色已经平静下来,不似方才那样铁青着一张吓人的脸,松了口气。 他问:“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段渐离摇头。 孙管事便说道:“王爷,宫中传召,让您回来后进宫一趟。” 段渐离点头:“备水,本王要梳洗一下。” — 张汐音回定安侯府之前回了一趟家中,见到母亲和奶奶,将自己的跟王爷自荐之事简单说了。 张老夫人听得惊愕。 “你个大胆的,太自作主张了。” “但结果是好的。 ”张汐音笑道。 黄氏浑身冒了冷汗,心中不安。 张汐音宽慰母亲:“你们都不用担心,其实比起我们调查,让王爷亲自来更容易些。但若依照猜测来说,李氏皇后是想要……夺权听政。” 她声音压得很低,近乎呢喃的说道:“那,李氏的居心,让王爷这个陛下的亲弟弟来查,不是更好吗?当然,我们也不能只交给王爷,自己也要查证,那换的狸猫出自哪家得找出来。” 张汐音不敢去赌,哪怕是一丝丝的差错,一丝丝的纰漏都可能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不能。 若是今生重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得他们一族安康平和,那她来当这个代价。 张汐音回了侯府。 下午,张老太爷三人回来,听闻了张汐音向霁王自荐之事,心中沉重而心疼。 家中尚且有那么多的顶梁柱,都在为了阖家奔波,而张汐音到底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张寿安起身道:“我去见王爷,效忠王爷这等事情,何必让寿桦去遭?我作为她的哥哥,我去。” 张寿安去了王府,却没见到王爷。 —— 王宫中,段渐离被带到养居殿里,正跟誉泓帝下棋。 兄弟二人虽同父异母,又年纪相差一半,感情却很是亲厚。 誉泓帝下了黑子,看段渐离神色平淡,他眯着眼说道:“已经二十三年了,过去真快。” 段渐离下白子,说道:“时间从来不会停止不前,皇兄,该您了。” 誉泓帝笑 道:“想当初,我从冷宫中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一点儿大,跟只猫儿似的。太妃在冷宫生活都艰难,又不敢叫你被别人知道。” 想起当年往事,誉泓帝忍不住感叹,那会儿先皇突发恶疾卧病在床,太医皆束手无策,便请来司天监卜卦观星,说是有扫把星降世,这才祸及天子。 先皇并不信,自知是自己辛劳过度。 但当时的太后和先皇后,也就是誉泓帝的母后并不相信,彻查宫中有没有新生子。 霁王太妃那会儿已在冷宫多月,为了保护腹中胎儿,硬生生躲过了搜查。 后来,宫中查出好几个宫婢怀了身孕,皆被赐死。 而当时有两个妃子也是临盆在即,仍旧被一杯毒酒赐死。 先皇薨后,誉泓帝继位,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到底年轻些心头苦闷。 便偶尔甩开太监去后宫躲藏起来哭泣,那时候,他才发现了段渐离。 小小的,很瘦。 誉泓帝笑道:“父皇临终前跟孤说,他其实很是羞愧,为了黎民百姓辛苦,以至于没有顾及自身。他是劳累而逝,却在临死之前害了那么多条性命,委实心中苦痛。” “所以,皇兄才一直照顾臣弟。” “一部分吧,哪怕不是为了父皇,说到底孤和你也是亲兄弟,我们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段渐离笑道:“皇兄,谢谢。” 誉泓帝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之间说什么谢。你若是当真想谢孤,那就在京中的闺 秀里,挑选个满意的如何?” “皇兄……” “怎么?你如今已二十有三,难道真想孤独终老不成?” 段渐离将最后一颗白子落下,收手说道:“倒也不是,若是遇到心仪之人,臣弟自然愿意。一来,臣弟还未遇到心仪之人,二来,臣弟要镇守边关,行军打仗是常有的事,生死难料,何苦娶妻,去磋磨人家无辜的女子呢?” 落子已是胜局。 誉泓帝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会在马背上过一辈子,如今边境稳定,不正是你娶妻的最好时间吗?” 他伸手过去,戳着段渐离的额头:“你必须给孤娶一个霁王妃回去,正好,五日后中秋节日,孤会让你皇嫂在御花园举办一场赏月宴,你给孤好好看看,好好选。” 段渐离避开誉泓帝的手指,起身揖礼。 誉泓帝看他那样,以为他同意了。 段渐离:“臣弟……就不。” 誉泓帝:“……” —— 中秋赏月宴? 定安侯府里,陈氏很是惊喜的说道:“那是所有勋贵女子都能进宫赴宴吗?” 老定安侯合起宫中的文帖,说道:“凡五品以上官员家眷均可赴宴,还有世家大族的女眷,勋贵有爵位等。” 陈氏顿时笑了起来:“那就是说,我们都还有机会咯。” 之前周老夫人算计霁王没成,还招惹了严三公子。她正苦闷于娘家的几个姐儿没了机会,不曾想,如今机会又来了。 定安侯说道:“霁 王回京本就是陛下授意,为其选王妃,赏月宴不单单是赏月宴了,还是选妃宴,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适龄的女眷,都带进去。 第51章 筹备 赏月宴的事情王宫中已经开始筹备。 霁王府这边收到消息,也是火急火燎的准备。 准备什么呢? 当然是如何捯饬他们的霁王爷,这事儿孙管家最是着紧,他是看着段渐离长大的,心中把其当成亲子般看待。 他拿着一堆新购置的成衣进屋,催促段渐离去换。 “孙叔,本王事务多,没时间折腾这些。” 孙管家就开始叹气,抓着帕子拭泪:“王爷成人多年,之前一直在北境守卫边疆,可如今回来了,怎么就还不愿意娶亲呢?王爷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说着,那双眼往下半身打量。 段渐离:“……” 他哭笑不得:“孙叔,姻缘天注定,咱们不强求。” 孙管事继续叹气,苦口婆心的说道:“王爷,人哪有不成亲的?老奴也不是想逼您,只是您好歹也看看不是,姻缘天注定是没错。可若是有合适的,您还是没点表态,老天爷也是束手无策不是?” 段渐离看了眼桌上摆放的一套套成衣,伸出手来。 孙管事立刻抓着他的手,指着其中一套挂红色的,嘿嘿道:“王爷,这套老奴觉得甚好,带红色喜庆,说不准老天爷瞧着您诚心诚意,就让您的红鸾星现呢。” 段渐离莞尔:“依你。” 孙管事立刻让他穿上试试尺寸,白色双层绣金边交襟里衣,搭上一件折枝梅红色直裾,外罩黑色蟒纹阔袖长袍,风度翩翩朗朗如星。 孙管事抚掌,很满意的笑道 :“王爷朗朗英俊,定能在赏月宴上觅得如意佳人。” 段渐离配合的笑:“借你吉言。” —— 准备这些的不单单孙管事,还有收到宫中宴会文帖的各家,一个个都拿出压箱底的头面,最时新的衣裳,上好的胭脂水粉。 趁着这个最热闹的势头,张家的胭脂水粉,衣裳铺子,首饰珠宝的生意大好,狠狠赚了一大笔。 张汐音盘账之后,对紫苏说道:“若是王爷选出王妃,这个势头就会减去不少,但即便是如此,我们也不能以次充好,抬高价格宰人,布匹的料子要把控好,金银首饰也要让他们都仔细检查过才能交给买家。也要检验好胭脂水粉,可省的?” 紫苏点头:“一切依照姑娘的吩咐行事。” 张汐音扭了扭脖子,端起茶杯喝茶。 紫苏凑过去低声道:“姑娘,周老夫人出府了。” “菀娘子呢?” “她没跟去,跟丹莹嬷嬷在核算侯府的账册,我依着您的吩咐,她如今怕是正气着呢。” 张汐音冷笑:“做得不错,近日里,你想法子跟香叶吵闹。” 紫苏听得一顿,蹙眉道:“姑娘您的意思是……” 张汐音道:“香叶心直口快,没有你心思灵活,这事儿只能你去办,不能让香叶知道,只是届时吵闹起来少不得要委屈你。” 紫苏神色一凛,几乎没有犹豫的将手中账本放下,跪在了书案旁。 “姑娘,当年若非您,紫苏已是白骨一具,救命 之恩如再生父母。漫说是受点委屈,便是叫奴婢天打雷……” “紫苏。” 张汐音一声低喝,打断了她的话。 “姑娘,我……” 张汐音伸手扶她:“起来吧,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紫苏点头,抱着账本施礼,出去了。 戴妈妈站在旁边低声道:“香叶那丫头,只怕要气得不轻。” 不能叫她知道真相,才能演得像。 张汐音笑道:“给她多备些糖果点心,哄哄就是了。” 戴妈妈也只是笑笑。 她来到姑娘身旁,便是盯着侯府上上下下的事情,帮着姑娘看管留意不到的地方,以免出差错。 如今看着姑娘做事游刃有余,她也不用做什么,只管把姑娘的轻风院管理好就行。 当天晚上,戴妈妈回了一趟张府。 张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关切的说:“老妹妹,寿桦在侯府当真很好?” 戴妈妈笑着,自然的给她摁着虎口穴位:“姑娘甚好,主意也大,老姐姐且放心着吧。我也会在旁边帮她看着,不让姑娘出什么差错的。” 张老夫人这才彻底安心,拍着胸口道:“老妹妹,麻烦你了,本是想让你在这里享福的。” “已是享福了,咱们都有很好的儿孙,不就够了?” 老姐妹二人说了会儿话,戴妈妈也就赶回定安侯府,出门前,张老夫人把一封信交给戴妈妈。 半个时辰后,张汐音坐在矮墩上打开了信封。 香叶和戴妈妈在后面帮她揪发。 付太医的信 ,让她好生保管他的手记,至于她要誊抄给谁看不打紧,只要是个有医学之才人品很好的,只管给就是。 张汐音烧了信,头发也揪干了。 她当即便去誊抄手记。 另一边,张寿安也成功见到了段渐离。 张寿安说明来意。 段渐离放下笔:“于她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区别,你与她都是一家人。” “但下官身为寿桦的亲兄长,却做不到。”张寿安说道。 段渐离就疑惑了,他觉得张家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拉太子和皇后入死局的棋。 刚从北境回京才多久,便知道这么多的事情,神情中除了疑惑便是感叹。 积善之家也未必不招宵小。 段渐离回了他一句话:“张公子来跟本王说这些,不如去问问她是何想法。” 张寿安无功而返。 回到家中,对着一脸期待的家人,张寿安摇头:“王爷他不要我。” 真是奇了怪了。 很快,日子到了九月二十九,中秋佳节如期而至。 张汐音一早去福康院见周老夫人,看她面色恹恹难看,坐着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开。 刚走出门,李悦菀跟着来了,笑眯眯跟她见礼:“姐姐。” “菀娘子多礼了,我先回了。”张汐音说道。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梨花提着食盒,张汐音经过时,闻到了些许人参的气味。 李悦菀带着梨花进屋。 顺着廊庑,隐约听到里面的低声交谈。 “祖母多吃才能好的快,这可是上好的紫人参和 雪燕窝,最是养人补身。” 人参燕窝…… 张汐音顿住脚步,随后又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往外走。 她倒是没想到,李悦菀竟然会毒害周老夫人,为了什么? 第52章 进宫 张汐音前世也没有进过皇宫,她被封郡夫人诰命时也是天使登门宣读和赏赐。 这次赏月宴,她身有诰命,是要跟着进宫去赴宴的。 还未到傍晚,周家的女眷和陈氏娘家的几个姐儿便已经打扮妥帖,打扮得虽然不艳丽,但每一样东西都不差。 张汐音已经是侯府少夫人,自然不用在人群中做显,她穿着低调素雅的青白色交襟长衫,襟口和袖口绣的如意纹,衣裳上点缀海棠绣花,很是栩栩如生。 然而,即便是如此素雅的衣裳,在女眷中也显得尤为打眼。 她太美了,肤白如凝脂,在烛光下五官很是浓郁。 陈氏的旁边坐着陈家的一个十六岁大的姑娘,圆脸杏眼,是个俏皮可爱的面相。 她不断的歪头盯着张汐音看,手里抓着果子吃个不停。 张汐音被这么一道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不得不扭头也看她,陈家的嫡女陈晓琪,因为排行第七,也叫陈小七。 “表嫂嫂,你长得真好看,像寺庙里墙上的壁画仙女似的,如仙如画。”陈小七笑道。 张汐音愣了一下:“谢谢。” 陈小七顿时羞涩不已,扭捏道:“表嫂嫂,我能摸摸你吗?” 张汐音犹豫片刻,陈小七已经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 张汐音看了眼衣袖上的肉手,陈小七冲她龇牙笑。 李悦菀在旁边看到,柔声笑道:“小七,那我这个表嫂嫂呢?” 陈小七看过去,犹豫说:“……也漂亮。” 李 悦菀满意的笑了。 马车进了宫门,顺着长长的宫廊一路进去,到了东华门下马车,车夫在太监的带领下前往轿马场。 东华门内,一身甲胄的周易宏带着一队羽林军走来。 远远的,周易宏便看到立在女眷中的张汐音,即便穿着低调不打眼,可到底面容五官太过出色,实在很难让人看不到。 周易宏心中淌过丝丝悸动,一步步走近。 李悦菀看到周易宏,眼眸中爱意根本压不住,特别是一袭红底黑色甲胄,是那么的威风凛凛。 她笑眯眯的上前,亲昵的喊:“夫君。” 周易宏嗯了声,越过她站在张汐音的面前低头盯着打量:“你今天,真好看。” 张汐音:“……” 李悦菀:“……” 张汐音压着心中泛起来的恶心,冷淡道:“世子。” 李悦菀却不依,伸手轻轻去拉周易宏的袖子。 周易宏这才看向她,柔声道:“赏月宴你们好好玩,我今晚要当值,就不能陪你了。” 李悦菀看他眼中的柔情,心中的嫉妒酸涩才散去许多,应声道:“夫君放心吧,我知道的。” 周易宏又看向张汐音,走时还故意进过张汐音的身侧,握着佩刀的手肘碰到张汐音的手臂。 张汐音只觉得整个手臂都不舒服了,低着头强压恶心。 “王爷。” 身后,响起周易宏的声音,伴随着他人此起彼伏的恭谨。 “拜见王爷。” 张汐音转身看去,周易宏正巧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 看到些许的玄色袖边,金边云纹绣花。 段渐离上前两步,面容逐渐出现在张汐音的视线中。 张汐音福礼低头,不再去看。 段渐离眼神只是横扫而过,随即看着面前的周易宏,眸色中情绪半点不显。 “都免礼。” 一众女眷直起身来,都迫不及待的去偷看传闻中的王爷,却只能看到背影。 段渐离已经迈进东华门,逐渐远去。 陈氏这次身为定安侯府女眷的带头者,也不敢让自家的姑娘们太过放肆。 她低声道:“走吧,记住都规矩点,别出差错了。” 几个小姑娘乖乖应是。 陈氏再看了眼李悦菀,便带着跟上前面的霁王。 至于张汐音她是无比放心的,自打张汐音嫁入侯府之后,便知道是个乖顺懂事的人,会做事,甚至不会出错。 段渐离并未直接去御花园,拐角就往御书房去了。 张汐音跟在陈氏的身侧,对外根本不关心,她今日的目的,是想在赏月宴上观察李皇后对李悦菀的态度。 到了御花园,宽大的御花园有荷花池,矮树花圃,还有园岭花木,这些地方全都摆了很多巨大的花灯船。 花灯船有嫦娥抱兔,有巨大的荷花等,里面点了烛火,照得明亮好看。 而在御花园的正中间空出来的场地,此刻已经摆了两面席位,一面男席一面女席,中间是高三尺的献艺台。 席面的正前方,则是皇帝和皇后的席位。 张汐音前世在中秋赏月宴上并未得 进宫,而是留在侯府中看家。 重生回来,她这次进宫了。 宫女将她们引导准备好的席位上:“这里便是你们的席位,定安侯夫人别坐错了。” 该坐在什么位置上都是有规定的,若是坐了别人的座位,身份差距不大还好,若是差距大了,恐怕要惹出祸端。 陈氏笑着应是,宫女便退下了。 陈氏在椅子上坐下,对几个姐儿们说道:“赏月宴还没到开始的时候,且去逛逛吧,不拘着你们。” 几个小姑娘兴奋的去了。 李悦菀也压不住对御花园的好奇,跟着四处走动。 张汐音在陈氏的旁边坐下,端起桌面上的白水喝了两口。 陈氏看她:“你怎么不去啊?” 张汐音笑道:“总不好都去,我还是陪着婆母吧。” 陈氏高兴的笑道:“也好,你到底不是小姑娘了,嫁作人妇,是侯府的少夫人自该稳重些,那些玩的闹的,就不要做了。” 张汐音笑着应是,对于陈氏的嘴脸她的懂的。 她对一个人有好脸色,全是看着这个人对她有没有利,或者是不是让她顺心的。 周老夫人带病不来,老定安侯在陈氏带着女眷到了两刻钟才带着男眷姗姗来迟。 半个时辰之后,其他的公子姑娘也都来到,天色也暗了下来。 整个御花园的广场上分次摆好的桌椅席面坐满了人,宫婢们掌灯。 随着一声尖细的叫喊。 “陛下、娘娘……驾到。” 随着声音的响起,所有人都站了 起来,齐齐看着主位后面走出来的帝后二人。 两人坐下后,所有人毕恭毕敬的揖礼。 “拜见陛下,娘娘。” 誉泓帝笑着抬手说:“都免礼,今日中秋赏月宴与众卿同庆,都随意些,坐吧。” “谢陛下。” 第53章 嫉妒 誉泓帝的目光扫过女席,看着明亮灯火下一张张还带着稚嫩的俏丽脸庞,很是满意的笑着点头。 “办得不错。”他小声对李皇后道。 李皇后浅笑,跟他咬耳朵:“陛下吩咐的,妾自是不敢怠慢,霁王如今二十有三还未有王妃,确实是妾失责,没能替陛下分忧。” 誉泓帝轻拍她放在椅把上的手背,道:“现在也不晚,不过,怎么不见鸣儿和贞儿?” “约莫是在哪里玩闹呢,由着他们吧。” “看着点,鸣儿是太子,可不能跟着贞儿胡闹。” “妾知道。” 李皇后笑着应声,一边看向女席,目光着重落在定安侯府女眷位置上,一眼,便看到坐在陈氏身旁的两个梳着妇人头的。 李皇后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有见过张家这个嫡女,但张汐音是出了名的漂亮,至于她的女儿李悦菀跟她有几分相似,还是能一眼看得出来谁才是她的女儿。 李皇后盯着李悦菀细细打量了几眼,距离有些远,她也看不去仔细看,自然的挪开了。 李悦菀却无比的激动,捏着酒杯的手都有些许颤抖。 那是她的母后,是母后。 母后是那么的威仪,尊贵,却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就在她高兴又难过交织着时,耳边响起张汐音的声音。 “菀娘子怎么了?可是喝酒喝上头了?” 李悦菀啊了声,摇头:“没有啊。” 张汐音浅浅的提醒:“这宫中的玉液固然极好,却是 烈性的,菀娘子可别喝醉了。” 李悦菀憋憋嘴,不甚在意的说:“这点酒量我还是有的。” “是嘛?”张汐音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阔袖掩住嘴角的冷笑。 帝后二人分别说了些场面话之后,方凌盛高声喊道:“乐起……” 场边的乐姬们开始奏乐,随着乐声起,舞姬们从下方并排迈步入高台,开始跳舞。 舞乐融合,舞姬的动作都随着乐声的每一个音色而跳动,在月色下很是赏心悦目。 张汐音看得津津有味。 比起前世为了定安侯府这劳什子的一门畜生,如今重来,她只想好好的过日子,赚钱,想做的事情也要做。 比如,享受这种眼与耳的盛宴。 一舞结束,舞姬们相继退场。 李皇后站了起来,笑道:“今日赴宴的各家公子姑娘们,都拿出自己的技艺展示展示吧。” 话音刚落,在高台的下方,太子和永嘉公主走了上去。 “父皇,母后,皇叔。” 两人出现,除了霁王这个皇叔,男女两边席位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揖礼道:“拜见太子殿下,永嘉公主。” 太子段暄鸣,誉泓帝嫡长子,年十八,皇后李馨婉‘长子’。 段淑贞,誉泓帝二女,年十六,李馨婉次女,封号:永嘉公主。 太子对所有人温声道:“都不必多礼。” 待众人坐下。 太子对誉泓帝和李皇后拱手揖礼:“父皇,母后,儿臣和永嘉来迟了。” “无妨,你们这是要……表演什么 才艺啊?”誉泓帝说着,看永嘉公主笑道:“不会是投壶,打双陆这些吧?” 永嘉公主顿时不依的哼道:“父皇又取笑永嘉,永嘉这次是想跟太子哥哥合奏一曲《高山流水》,当然,要是奏得不好,父皇母后,你们可不能笑永嘉啊。” 誉泓帝听得有趣,挑眉笑道:“你还会《高山流水》,行,父皇保证不笑你。” 李皇后也跟着宠溺笑道:“母后也不笑你。” 永嘉公主这才满意。 宫女太监已经把琴摆好,太子拿的是玉笛,永嘉公主走过去坐下,两人相视一眼后,永嘉公主开始弹奏。 笛声与琴声一同响起。 誉泓帝和李皇后的眼中都写满了惊讶,等一曲罢。 誉泓帝眯眼笑。 “不错不错,虽有几个音色走偏,但于你来说确实很难得了,太子也不错。” 永嘉公主叉腰,骄傲不已:“那是,永嘉可是练了两个月呢。” “还练了两个月那么久啊!”誉泓帝更惊讶了。 太子笑道:“永嘉之前吵着要儿臣教她,说是要给父皇和母后一个惊喜。” 李皇后抬手冲永嘉公主招了招,永嘉公主立刻过去,直接坐在她旁边得意的撒娇。 太子也走到誉泓帝侧下方的位置坐下。 誉泓帝跟着笑道:“那,下一个谁来啊?” 说话间,便已经有等不及的人上台,表演的是舞技。 张汐音一边欣赏着檀国公府华阴郡主的舞技,一边看李悦菀那越发嫉妒的眼神。 那边 的李皇后抱着永嘉公主,好一副母女情深,她不嫉妒才怪呢。 永嘉公主从小便在宫中,在李皇后的膝下养大。 而李悦菀呢,流落在外,虽有定安侯府看养,但比较起来却一个天一个地。 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忍不住扫了眼霁王,目光须臾掠过,张汐音了然于胸。 果然,霁王也在观察。 段渐离靠着椅背,手指捏着茶杯目光似是空的看着前方,像是什么也不看。 太子看段渐离神游太虚,靠近些许低声说:“皇叔,您想什么呢?” 段渐离收回视线,示意太子:“赏月。” 太子抬头看去,目光所及的位置刚好看到圆月挂枝头,洒落银光。 原来是看月亮! 太子笑道:“皇叔觉得,这长安城看到的圆月,跟北境的有什么不同吗?” 段渐离:“没什么不同,都一样。” 太子啊了声,笑道:“还以为会不一样呢,原来也是一样的啊。” 段暄鸣从未出过京城,他虽为太子,母后也宠溺疼爱他,却不允许他离开京城。 说句实在的,别说京城了,他踏出宫门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得完。 母后明明很疼爱他的,为何就不许他出宫呢? 段渐离看着太子,随即,又看向誉泓帝,相貌倒有三分相似。 他又看了眼低声跟永嘉公主说话的李皇后,随后垂眸喝茶。 若是母子,容貌怎会如此大相径庭? 再看永嘉公主,兄妹二人一母而出,相差两岁,竟是无半分 相似。 段渐离一口将茶水灌下去,心如冰霜蔓延。 他又抬头看向张汐音和张家那边,满是疑惑。 张家在没有找到证据的情况下,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 第54章 皇后 张汐音喝茶有点多,起身让宫女带她去恭房。 从恭房出来,宫女却不见了,站在门口候着的人很眼熟。 素芳嬷嬷施礼笑道:“郡夫人,可还记得老奴?” 张汐音还礼:“记得,素芳嬷嬷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素芳嬷嬷点头,对张汐音的态度极其恭谨尊敬:“那日承蒙郡夫人出手相救,娘娘对郡夫人也是感激的。所以便想着趁这个机会,请郡夫人一见。” 张汐音微笑说:“嬷嬷请带路。” 素芳嬷嬷将她带到了芷漱宫,并不怕李皇后知道。 张汐音刚到门口,便看到温贵妃正站在廊下看圆月,见她时很是高兴的挥手:“郡夫人,过来。” 温贵妃年轻,九皇子虽然已七岁,但她其实不过才二十五岁。 张汐音迈步上前,规规矩矩的要行礼时,温贵妃伸手将他往身前拉,抓住她的双手道:“自那日一别之后,本宫便一直想见你,今日终于得见了。” “谢娘娘厚爱,臣妇不胜惶恐。” “惶恐什么惶恐?你是吾和钰儿的救命恩人,俗话说救命之恩如……”温贵妃后面的话停了下来,笑眯眯的拉着她往殿内去。 殿内摆了茶点,还调制了不少冰饮,糖果点心,还有精致的各色御膳房出的菜肴。 看得出来,温贵妃是特意准备的这些。 张汐音心中不免有些许波澜,面上不显。 温贵妃冲内殿喊了声:“钰儿。” 九皇子从内殿走出来,看到张汐音眼 睛顿时明亮,上前仰着头看。 “漂亮姐姐?”他很高兴:“母妃,是漂亮姐姐。” 张汐音屈膝:“九殿下。” 温贵妃拉住她:“不用行礼,宫人都赶出去玩乐了,今儿芷漱宫只有我们几个。” 这不合规矩。 张汐音正要说什么,素芳嬷嬷已经拉开椅子。 “郡夫人请坐。” 温贵妃笑道:“你别担心,这是陛下亲允的。” 温贵妃把她奉为座上宾,张汐音却不敢居功拿大,说道:“娘娘和殿下先坐。” 温贵妃无奈,便先坐下了。 九皇子也坐好,张汐音这才坐下来。 素芳嬷嬷在旁边倒酒倒茶,笑说道:“这些都是娘娘特意准备的,郡夫人尝尝。” 她布菜,夹了最近的一小块肉。 张汐音吃下。 “味道很好。” 温贵妃就开心了。 “可有忌口的?吾虽叫人打听过你的口味喜好,但难免有不知道的。”温贵妃说着,很是不好意思:“之前你本立下大功,陛下该有封赏的,但吾还是让陛下不给你封赏,希望你别怪。” 张汐音深深的看了眼温贵妃,随即摇头笑:“怎会,还要多谢娘娘。” 她之前便被封赏了诰命,救火纵使大功一件,却少不得会有麻烦。 赏赐如流水般送到定安侯府,那么定安侯府也会跟着沾光,她到底只是内宅妇人,外面的人论起来只会说是定安侯府,跟她关系再大也会变得不大。 温贵妃给九皇子夹菜。 又问:“你在定安侯府 过得如何?他们好相处吗?” 张汐音只是笑了笑。 一直安静听着的九皇子立刻蹙眉,怒道:“他们肯定对漂亮姐姐不好。” 张汐音柔声笑:“殿下唤臣妇周张氏便可。” 九皇子已经七岁,他并非什么都不懂,闻言问道:“不好听,而且那家不好,你不能跟他们和离吗?” 张汐音一愣。 温贵妃面上的笑容也收了几分,低声拍拍九皇子的肩膀 她看张汐音问:“汐音,吾可以这样叫你吗?” 张汐音很想说身份有别,可看着温贵妃的眼睛,拒绝的话到底咽了回去。 “娘娘喜欢,都可以。” 温贵妃笑:“那以后就唤你汐音,这样亲切些。” 九皇子立刻道:“汐音姐姐。” 素芳嬷嬷跟着笑。 张汐音也笑。 —— 从芷漱宫出来,张汐音有些许醉意。 素芳嬷嬷本是想送她直接回御花园,却看到宫廊下的吉嬷嬷。 吉嬷嬷上前施礼,说了来意。 张汐音醉意全消,跟着吉嬷嬷从芷漱宫改道正阳宫。 到了正阳宫,张汐音才发现定安侯府的女眷都在,李悦菀此刻正坐在陈氏的旁边跟李皇后有说有笑。 看到张汐音来,李皇后柔声道:“可算见着了名满盛京的定安侯府少夫人了,来,让本宫仔细看看。” 张汐音过去施礼。 李皇后让人赐坐,问起她在定安侯府过得如何?可受委屈? “……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一定要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李皇后笑 容亲和的说。 张汐音心中冷然一笑,她看了眼旁边的李悦菀,随后看向李皇后直言道:“那,娘娘可帮臣妇下一道和离书吗?” 李皇后的笑容一瞬间凝滞,随即勾唇:“郡夫人,婚姻不可儿戏。” 张汐音停了一下。 “是啊,婚姻不可儿戏,自然也不必强求。世子带着菀娘子回来当日便言明娶臣妇非他本意,他心中只有菀娘子。臣妇便想,既然如此何不成人之美?既能全了世子与菀娘子的郎情妾意,又能全了我张家的家规祖训。”她说。 李皇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眼眸微眯透着几分冷漠。 想和离? 好不容易将她困在定安侯府,岂能叫她全身而退的道理? 张家的钱财,她要定了。 “怎么?你是想让本宫替你和离?”李皇后端起茶杯,敛眉时眸光厉色沉沉。 吉嬷嬷站了出来,对张汐音低喝道:“放肆,郡夫人这是想要让娘娘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让全天下的人都笑话娘娘不成?你是何居心?” 陈氏瞬间心惊肉跳,扑通跪下了,旁边的几个陈家姑娘和周家姑娘都跟着跪了下来。 陈氏低着头求饶解释:“娘娘息怒,汐音不是这个意思,娘娘,不会和离,他们绝对不会和离的。” “汐音,你还坐着做什么?还不快跪下给皇后娘娘赔罪致歉?!” 张汐音冷冷的看了陈氏一眼。 她起身,对着李皇后屈膝一礼,没有跪下。 “娘娘放心,臣 妇不会跟世子和离,是臣妇失言,娘娘莫怪。” 李皇后抬起头来,脸上重新挂上笑意。 “这天下,那个有身份有地位钱财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过日子嘛,不是没了男人的疼爱就过不下去的,你可省得?” 张汐音低眉顺眼的应声。 “臣妇明白。” 第55章 救命 李皇后看张汐音终究没有再闹,而是乖顺听话的模样,信了周老夫人说她是个听话的话。 听话就好,听话乖顺才好掌控,省得她再做些什么动作来时,叫那些朝臣们又一番弹劾。 外面传来永嘉公主的笑声,李皇后恹恹的挥手:“都去看烟花,赏月吧。” 中秋嘛,自然是要赏月的。 李皇后准备的节目很多,除了让贵女们献艺,自然还有看戏,赏月,看花灯,猜谜赋诗,投壶,双陆等等。 除此,还让人在皇宫最高的迎仙宫准备了烟花。 回到御花园,张汐音没有回定安侯府的席位,而是走了张家女眷的席位。 张寿安在,都是自家人,其实是可以走动的。 张寿安跟温语柔说着笑话,温语柔羞红了脸,张老夫人和黄氏却乐不可支。 看到张汐音来,温语柔立刻过去拉着她道:“寿桦,你哥又欺负我。” 张汐音打趣道:“哥还敢欺负嫂嫂,太胆大包天了,嫂嫂,晚上回去让他打地铺。” 张寿安立刻道:“没有欺负,我是哄你们开心呢,这怎么能罚呢,得奖赏。” “奖赏打地铺咯。”张汐音笑道。 张寿安立刻瞪眼:“你才打地铺,别怂恿你嫂嫂。” 看着兄妹二人斗嘴,张老夫人乐不可支,黄氏也笑道:“还在宫里呢,你们两个别闹,让人看笑话了。” 旁边的班尚书府夫人甲氏笑着接话:“你们家的兄妹感情好,叫人羡慕,不笑不笑。” 其他人也纷纷笑着搭腔。 还别说,张家的氛围是极好的,谁不羡慕他们家的亲情,除了亲情,女子们更羡慕嫁到张家的姑娘,一生一世只有一个妻子,能独享丈夫的疼爱关怀,这是旁人求而不得的。 温尚书一家也过来了。 张老夫人笑着招呼:“亲家祖母,坐这儿。” 黄氏起身要让位置。 温老夫人笑道:“不用,我坐这儿。” 张寿安乖巧的起身揖礼:“祖母,母亲,父亲,各位姐姐妹妹。” 见了礼便起身回到男席那边去,毕竟有温家未出阁的女眷,需要避嫌。 两家人坐好,张汐音也对温老夫人问好,还有温夫人姬氏等人。 温老夫人看着张汐音,只叹笑道:“寿桦是越发的婷婷了,瞧瞧,这气质多好。” 只可惜,这么好的姑娘,落入周家的手里,没得糟践了这么好的姑娘。 温老夫人越想便越觉得心肝脾肺透着难受,这本来是他们家相中的孙媳妇啊。 孙女嫁给张寿安这个孙女婿之后,温老夫人也知道自家的几个哥儿都喜欢张汐音这孩子。 她自然也无比的喜欢,亲自挑中了家中最出色的哥儿,欲要上门提亲。 只恨,李皇后多管闲事。 否则两家更是亲上加亲。 张老夫人笑道:“你可别夸她,她静看是好的,动起来就是个泼猴子。还是你们家几个姐儿好,个个都是芙蓉花似的,还有语柔这孩子真好,可感谢老姐儿教出这么好的姑娘 ,叫我们家那大泼猴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几句话,惹得众人发笑。 几个温家姑娘也都自在得很,年轻的凑在一起,说着话。 张汐音坐在温语柔的身旁,显然成为了温家姑娘们崇拜的对象,一个个都想要跟她亲近。 没法子啊,长得好看又温柔,聪明会赚钱,大方又善良,关键才十八岁就是二品的诰命郡夫人了,吃着皇家俸禄谁不羡慕崇拜?! 温语柔没好气的笑骂她们:“你们合当她是什么?那寺庙里供奉的财神爷吗?摸一摸拜一拜的,还能叫你们发大财升诰命了?” “大姐,你现在都是寿桦姐姐的嫂子了,自然是挨着近前没甚感觉,我们可不得常见寿桦姐姐,自然是要趁着机会沾沾福气的。” “就是就是……”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 定安侯府那边,陈氏也想过去说话,被李悦菀给拉住了。 “母亲可不能去,之前两家闹得这么不愉快,若是他们不给面子呢?如今这里是皇宫,周围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呢。” 陈氏觉得有理,便不动了。 李悦菀起身去恭房,走到御花园的拐角,她对身旁的宫女低声说了几句。 宫女有些讶异的抬眸? 李悦菀低声道:“放心,皇后娘娘会应允的。”她说着,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塞给宫女。 宫女看着成色极好的玉镯,塞进衣兜里。 花丛灯火,有飞蛾扑进了灯笼中,被烛火烧成灰烬。 李悦菀笑看着,转身 回去。 花丛后隔着两尺距离的另一条小道上,尺术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王爷。 段渐离没想到,上个恭房还能听到这些。 “让人去看着张姑娘。” 尺术:“是。” 亥时刚到,从迎仙宫中升起一颗流星,伴随着震天的炮响。 轰隆一声,流星在空中绽放,画作天空之花照亮夜空。 所有人都扭头看去,被烟花吸引了目光。 越来越多的流星升空,在半空中绽放,皇宫中的人都看着那绽放的烟花,而皇宫之外,百姓也都仰着头,看着迎仙宫的烟花。 “真好看!” 张汐音也看着烟花,这时,身后有人轻唤了她两声。 张汐音回头看去,后面是一个小宫女,宫女提着灯笼,笑说道:“郡夫人,九殿下请您走一趟。” 九殿下? 张汐音看着宫女陌生的面孔,心中已经起疑了。 九殿下不过才七岁,而且一直都在芷漱宫跟温贵妃一起过中秋,方才也才见过,怎么可能来喊她。 宫女催促道:“郡夫人快走吧,一会儿九殿下等急了。” 张汐音心中警惕,但想着在宫中,如今御花园人多对方应该不会行凶。 她迈步:“嗯,走吧。” 宫女带着她往远处走,远离了赏月地点,随着越走越偏僻,周围挂着的灯笼烛光微弱。 张汐音停下脚步不走了,看了眼旁边的荷花池,微弱的光芒中,荷花只余寥寥几朵将败未败。 张汐音谨慎后退两步:“并非九殿下吧?是谁指示 你的?” 宫女面色一凛,手中的灯笼一扔,抬手化刀直接劈了过去。 张汐音没想到这宫女还是个练家子,且还真敢在御花园公然行凶害她性命。 她只是寻常人,周围没人谁能来救她? “救命啊!”她高喊,声音却被烟花声响盖过。 眼看手刀将至,那攻击的宫女却突然腹部一痛,被什么打中似的踉跄后退数步。 第56章 之恩 宫女一手捂着腹部,就着微弱的烛火,指缝中泌出血来。 “你必须死?”宫女自知自己被发现,再次抓向张汐音。 张汐音转身就跑,但她身上的衣物繁琐而长,刚转身就被一股大力拉得踉跄。 那宫女抓着张汐音径自就跳进了荷花池,张汐音也被带得往花池里倒下去。 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明亮的烟花光芒中,张汐音瞳孔紧缩,看着乍然出现的脸,伸向自己的手…… 尺术在后面速度慢了几步,亲眼看着英雄救美的这一幕,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很……离谱。 他们家的王爷,是如何想出那样一个救人流程的?当然,这是后话。 彼时。 段渐离抓住了张汐音的手腕,将人往回拉的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张汐音的腰带,马步一扎用力。 张汐音整个人被举了起来,从荷花池边缘直接被抡半圈来到了另一边,随即,飞了出去。 张汐音后背撞到一个人的身上,被接住了,她懵在哪里。 身后,接住了张汐音的人是个宫女,扶着她关心问:“郡夫人,您没事吧?” 张汐音摇头,目光还定定的看着花池旁边的段渐离。 她得救了。 还没对靠山效力呢,倒是先被靠山救了一命。 荷花池里的宫女已经死了,尸体沉入水里,只余一些衣料浮在水面。 段渐离回头看去,目光落在张汐音那张迷茫呆滞的脸,上前看了眼。 “郡夫人可受伤? ”他问道。 张汐音回神,站直身体双手抬起,对他揖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大恩不多言,日后必报。 看她双腿打颤,段渐离眉头微蹙,说道:“不必多礼。” 说着,又对宫女道:“郡夫人惊吓过度,带夫人去寿安宫让母妃看看。尺术,去叫人捞尸体。” 宫女应是,扶着张汐音离开。 张汐音刚迈步便往前踉跄一下,差点栽倒,要不是宫女使力,她就趴在地上了。 段渐离手往前伸了下,又收回去。 尺术看见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在宫女搀扶下逐渐远去的人,这郡夫人,牛哇! —— “行刺?!” 誉泓帝惊得站了起来:“谁行刺?” 段渐离:“是个宫女,被伤了之后跳池自溺了。” 誉泓帝起身跟着去,不怕的人也都跟着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张家和温家听闻被行刺的人是张汐音吓得不轻,随后又听说被送去了寿安宫,知道没受伤安心些许。 只是,为什么要送去寿安宫? 那是霁王太妃的起居殿啊。 有人猜测:“哎呀,霁王巧合救下了孝义郡夫人,大抵瞧她被惊吓了,送去让霁王太妃看看。” “也是,霁王太妃以前可是医女出身。” 这解释,稍显牵强。 尸体被打捞上来,刑部的尚书在验尸这块有经验,稍稍检查之后,起身对誉泓帝和段渐离揖礼。 “陛下,王爷,此女不是自溺,而是服毒。” 一个宫中的宫女,为何要刺杀 一个从未进过宫,在京中还常常行善的张家女? 誉泓帝面色很难看,沉声道:“查,查清楚她的身份,为何要刺杀一个诰命夫人。” “是。” 羽林军的人也过来了,身为守卫宫中安全的羽林军,没能察觉到任何异常,差点出事已是失职。命案出了那么久才姗姗来迟,离谱了些。 誉泓帝叱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宫中进来这么个人你们都不知道,简直无用。” 李皇后这会儿也闻讯赶来,闻言上前道:“听说死了人,陛下,怎么了?” “皇后怎么过来?死人没什么好看的,没得污了你的眼睛。”誉泓帝说道。 李皇后看了眼地上的女尸。 “妾担心陛下的安危。”她看向人群后的李悦菀,眼眸中情绪不显,又扫了一圈没见到张汐音。 不过她没问。 女尸很快被抬下去。 誉泓帝认为羽林军巡视不力,当值之人全部杖责二十。 李悦菀听到誉泓帝的话,面上多了几分着急,目光盯着李皇后看。 人是母后安排的,这怎么能怪她的宏哥哥呢? 李皇后则说道:“如今还要巡查真相,众卿们也都还未回府,杖责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誉泓帝颔首:“那就明日下值时,让他们自个儿去领杖。” 周易宏应是。 誉泓帝看向段渐离:“孝义郡夫人也不知情况如何了,太妃的寿安宫不喜人打扰,人是你救的,渐离,还是你去看看吧。” 段渐离应是,去了 。 周易宏看着离开的段渐离,想到张汐音是他所救,男女授受不亲,他们没做什么吧?没肌肤相亲吧? 周易宏面色难看,心中立刻觉得不不舒服起来。 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的男人碰,哪怕是他不喜欢张汐音也不行。 黄氏和温语柔被挡在了寿安宫门外,虽然不得进去,却有小太监搬来布墩子给她们坐。 黄氏担忧女儿,坐立不安。 净月姑姑安抚道:“郡夫人无碍,只是被惊吓到,娘娘正在给她施针呢。” 说着,看到段渐离过来。 净月姑姑施礼:“王爷。” “如何?”段渐离问。 净月姑姑笑道:“郡夫人无碍。” 黄氏和温语柔起身施礼。 “感谢王爷救下我儿,王爷大恩大德,张家没齿难忘。”两人感激不已。 段渐离说道:“不必担忧,本王进去看看。” 进了门到正殿,段渐离看见坐在椅子上喝安神茶的张汐音,她的头发全放下来,摘了头饰,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头顶上扎着三根银针。 霁王太妃在旁边跟她低声说话。 段渐离过来,霁王太妃只看了眼,便问:“如何?” “母妃。”段渐离坐下:“正在查,宫女服毒自尽了。” “这宫中的宫女竟有会武功之人,还真是卧虎藏龙啊!”霁王太妃说道。 张汐音放下药碗,要起身施礼。 霁王抬手。 “坐着吧。” 张汐音应是。 霁王太妃起身帮她把头顶的银针拔掉,说道:“走走 看。” 张汐音起身走动两步,感觉到腿脚有力气了,她屈膝施礼。 “多谢太妃。” 霁王太妃看得好笑:“小姑娘家的,规矩比宫中的还多,回去吧。” 张汐音应是,将一头长发拢起用玉簪盘好,迈步退出去。 “本王送你。”霁王起身跟上。 第57章 靠山 刚出寿安宫的大门,远处的宫廊尽头便看到乌泱泱赶来的人群。 除了温贵妃和九皇子之外,还有宴会上的一些官家女眷,温家和张家的其余人也都赶来了。 黄氏和温语柔拉着张汐音的手,见她果然无事才彻底安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黄氏眼角泛着泪花,只觉得庆幸。 她看向旁边的霁王段渐离,屈膝道:“感谢王爷救命之恩,感谢您,感谢您。” 段渐离侧身些许,抬手略一还礼道:“张夫人不必客气,救人本就是应该的。” 人越发的近了,张汐音回头看段渐离,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段渐离突然开口。 “听说郡夫人在找靠山?” 一句话,张汐音愣了,其余人也都懵了。 段渐离的声音不小,赶来已经靠近的一众乌泱泱的人也都听见了。 正觉得怪异之时,段渐离接着道:“张家积德行善,是大善之家,但大善大富之家安全难保,贪财小人惦记再所难免。需有强大的靠山才是……” 张汐音点点头。 “所以,本王听说你在找靠山,不知,本王够资格吗?”段渐离直言问。 这是霁王能说出来的话?会说出口的话? 听错了吧? 漫说其他人已经震惊得愣在原地,就是张汐音也彻底懵了。 王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纵使她们已经暗度陈仓,但还未明修栈道啊…… 张汐音突然就明白过来,王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要明 修栈道了。 与其以后小心翼翼联系,不如直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张家的靠山不是别人,是霁王。 而霁王的靠山是谁?自然是除了当今的皇帝陛下再没有别人,攀着关系来说,得霁王做靠山便是得陛下做靠山。 哎呦喂,我的天老爷诶!这是个什么惊天大好事儿?! 温贵妃差点压不住自个儿的嘴角,她喜滋滋拉住九皇子,示意儿子不要过去打扰。 张汐音错愕:“王爷,您这是……” “张家历代皇商,从太祖皇帝开始,张家便辅佐于君侧,虽说士农工商,商比起其他的能臣良将来说,商不起眼,但论起来。张家却是太祖皇帝最不可缺少的臂膀。如今已过四代,张家却能初心不改,本王本就欣赏。你们张家更是积善之家,大誉的繁荣最是需要这般贤能积善之人。” “今夜宫女行刺郡夫人一事让本王意识到,想要将张氏一族置之死地,取而代之之人定然不少。而本王不愿这般贤能忠臣被害,与陛下商量后有此决定。” 还跟陛下商量过了? 本想上前打岔的人听到陛下二字,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段渐离抬手而起,以求贤之姿揖礼:“不知郡夫人意下如何?” 张汐音后退两步,同样抬手行恭敬之礼:“蒙王爷赏识抬举,某,张氏女汐音,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霁王段渐离此刻,在所有官家女眷,贵妃公主,皇子郡主等人的见证下 ,成为张汐音的靠山。 ——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不敢置信的怒吼:“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这张汐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能让霁王自愿成为她的上峰?”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纷纷将头埋在地面不敢乱看。 吉嬷嬷低声道:“她本事并不小,如今在外面打听到的,她手底下管理的京中商行已经有……这么多了。” 吉嬷嬷比了个手势。 李皇后瞪眼:“这么多?” 三十家啊! 吉嬷嬷点头:“之前的消息说是有十多家,但其实这些都是表面的,是她嫁妆里头的。但这些并没有包括她自己早年开的,以及这些年陆续添置的。” 这妮子甭看只有十八岁,然而她聚财的本事着实大得吓人,跟天上的财神爷似的,忒会赚钱。 李皇后听得心动,想了想低声在吉嬷嬷耳边道:“她如此,那张家那些人必然不少,你让人去户部查探一下,今年为止张家能入账的所有资产……” 吉嬷嬷听得心惊肉跳,劝道:“娘娘,这不好,若是叫陛下知道了。” “你说得也对”李皇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即,她便想到今夜发生的事情。 李皇后让人将传话的人拖来。 很快,那传话的宫女被带到殿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们宫中的宫女太监,如今九成都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若是要弄死谁根本就不是难事。 宫女怕极了。 吉嬷嬷上前两步 ,低声问道:“娘娘吩咐你传话的时候,你是如何传话给做事的那人的?” 宫女抖成筛糠,哆哆嗦嗦的开口:“奴婢,奴婢出门之后,遇见了公,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逼奴婢说出娘娘要做的事情,公主殿下就说要,要自己做……” 竟然是永嘉。 李皇后顿时一整个头疼而无语,她看了眼吉嬷嬷,没说话。 吉嬷嬷却明白,对着门外拍了拍手掌,立刻便有两个老嬷嬷进来,将那宫女拖了出去。 宫女面容失色求饶,被塞了嘴巴带走了。 门外只听一声闷闷呜咽,彻底安静下来。 跪在地上的人也瑟瑟发抖,在皇帝面前温顺柔善的李皇后,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毒妇。 李皇后撑着额头道:“去把永嘉叫来。” 吉嬷嬷应是,吩咐人去请。 很快,永嘉公主来了。 听了李皇后的问话,永嘉公主不屑一顾的说道:“胆敢惹恼母后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母后不喜的人,便没有留在这个世上的必要,除了一干二净不是更好吗?” “可她是二品诰命夫人,是你父皇亲自赐封的‘孝义郡夫人’,她位居二品的诰命,在皇宫被刺杀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李皇后沉声道。 永嘉公主还是不以为然:“这天下都是您和父皇的,宫中死个人怎么了?那宫女是母后您的人这件事又没旁人知道,完成任务便是个顶罪去死的,母后您不是说,心不够狠无有立足之地吗 ?” “你,愚蠢。”李皇后被自己女儿的智商给蠢到了。 永嘉公主被呵斥得眼红,泪珠滚落委屈道:“孩儿也只是想给母后分忧,母后,您别生气,孩儿知错了。” 一张嫩生生的脸,挂着两行泪,手拉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样儿。 李皇后心中仍是有气,却也不忍心。 “永嘉,母后不是怪你这个,只是觉得你下次可以做得更好,想到更好的法子,而不是这个会惹出麻烦的办法,你可懂?” 永嘉公主低头:“孩儿懂,那母后您再多教教我。” “好……” 第58章 疯了 周易宏下值时去领了二十杖,杖打的人相比于其他人,打的时候格外手下留情,还给他屁股上垫了两张垫子,半点不痛。 打完了他才知道,竟是霁王当面自荐自己做张汐音的靠山。 周易宏傻眼了:“谁?” “周将军,是您家少夫人啊,您家少夫人本事可真大,周将军有此贤能之妻,我等羡慕,真是羡慕。” 不仅能自己挣二品诰命,还能挣到霁王自荐做靠山,叫人羡慕得红眼病都要犯了。 周易宏听得傻眼,霁王向张汐音自荐做她的靠山?这怎么可能? 他看着周围人那羡慕讨好的眼神,此刻却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般,没有喜悦,只有耻辱。 张汐音竟然能得段渐离青睐有加,自荐为上峰,那可是霁王啊。 他气冲冲的骑马回到府中,进门直奔轻风院,到了院门口,守门的婆子告诉他,张汐音并未回府,出宫之后便回娘家了。 周易宏五雷轰顶,什么回娘家?怕是在霁王府吧? 他恶狠狠的盯着漆黑的轻风院,想起张汐音那日回来决绝而肯定的要他写下切结书,乍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下家,她是故意的。 她想要给他戴绿帽子,让他成为全盛京的笑话,张汐音,贱人。 周易宏气冲冲的回荣胜轩,身子也没洗,扑到床上就去折腾李悦菀。 李悦菀被他狠戾的样子吓得不轻,疼得面色发白的哭问:“宏哥哥,你怎么 了?你弄得菀菀好疼。” 周易宏在昏暗中看着李悦菀梨花带雨的样子,脑海中闪过的便是那日的梦中情景,嫉妒如猛火迎风蔓延。 他发了狠,咬牙道:“这不就是你们喜欢的吗?贱人,喜不喜欢?…张汐音…” 李悦菀生不如死,一刻钟后,她捂着疼痛不堪的身子去找丹莹嬷嬷。 丹莹嬷嬷掌灯一看,惊道:“世子爷疯了吗?” 李悦菀哭着,咬牙切齿道:“他是疯了,他折腾我,竟是想着张汐音那个贱人。” 李悦菀身痛,心更痛。 她恨死了张汐音,也对周易宏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抵触。 丹莹嬷嬷看得出来,一边给她擦洗一边安慰:“娘子忍忍,男人都是这样的,宫中的那些个对食里,将人折腾死的老奴就见过几回……” 李悦菀心惊:“对食?” 丹莹嬷嬷点头,小声跟她提起宫里的一些腌臜。 —— 张汐音一觉好眠,起身梳洗。 看着小罐里的白色齿膏,笑道:“新制的?” “这是廖大夫做的,说是效果也很不错,比竹叶灰制作的齿膏也是不差。” 张汐音沾着漱齿时,温语柔过来了。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说:“你可算起了,再不起来,可叫外面的人好等。” 张汐音只管梳头打扮:“谁等啊?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能有媒婆登门不成?” “媒婆没登门,郡主登门了。”温语柔说。 郡主? 张汐音放下刷子,尾指沾了些许唇脂点 了点唇瓣:“哪个郡主?” “檀国公府,华阴郡主。” 华阴郡主这是第三次登张府的门,第一次是张家大公子娶亲,第二次是张家二姑娘出嫁。 这第三次登门,她还是为了这张家的二姑娘。 黄氏在一旁陪着:“郡主,茶可合胃口?” 华阴郡主放下茶盏,看着茶盏上只剩些许茶沫,不好意思的掖着嘴角:“甚好,你们家的茶很好喝。” 她喝过三次,一次比一次口味佳。 黄氏笑道:“郡主能喜欢就好,尝尝点心?” 华阴郡主:“……” 这张家的人,老叫她吃吃喝喝的,来了三回皆是如此。 这时,廊庑传来脚步声。 张汐音迈步进门,对华阴郡主福礼道:“不知郡主光临,让郡主久等了。” 华阴郡主不甚在意的说:“本郡主也是刚到,郡夫人不必多礼,我也是奉我母亲的命令过来给郡夫人送请帖的。” 请帖? 香叶已经上前,双手接过华阴郡主身旁那婢女手中的帖子,回头递给张汐音。 张汐音看了眼,烫金的帖面上写着:秋菊会。 菊花会到了。 檀国公夫人乃是皇帝的胞妹:锦阳长公主。 誉泓帝对锦阳长公主尤为偏爱,见她喜好菊花,便将菊园交给她管理。锦阳长公主每年举办三次菊花会,为春菊会、夏菊会、秋菊会。 菊园中,每季新出的最好最特别的菊花,锦阳长公主都会拿来竞价,价高者得。 如今秋菊盛开之时,锦阳长公主早 已安排好。 张汐音含笑屈膝:“劳郡主代臣妇向长公主问好,感谢长公主的抬爱,秋菊会臣妇定会如约而至。” 华阴郡主完成任务,施施然离开了。 她刚走,又有人登门而来。 黄氏正觉得为难之时,张老夫人出来叫人把登门的人劝退了。 张汐音安安静静的吃着她的早饭。 彼时,定安侯府也同样如此。 好几个人一大早登门拜访,带来了礼物,一副讨好奉承的模样。 老定安侯已经不用去上朝了,得意无比,让陈氏和李悦菀去接待。 吃完早饭,老定安侯正惬意的去观赏自己的字画,周二娘子过来哭,直说这么久还没结果。 “鸢儿如今没个身份的,时间久了被人传出去,只怕整个周家的姐儿都得投河了。这事大伯父您可得做主啊。” 老定安侯被哭声吵得脑仁疼,也没了心思看字画。 他赶去福康院,看到周老夫人坐在妆奁前打扮,脸顿时拉得老长。 “怎么才起?你可是侯府的老夫人,班家那边还未说通吗?老二家的又来找我哭了,你可快些把事情解决了吧。”他埋怨着催促。 周老夫人刚听说有好多勋爵世家的人登门,心情极好,被老定安侯这么一说,脸也黑了下来。 “你们就全怪着我是吧?”她将粉拂砸在老定安侯身上,青灰色的外袍立刻一团的白:“让我一个人去班家丢脸?” 老定安侯更生气了,吼道:“你是一家祖母,你不 操心谁操心?这脸除了能丢你的还能丢谁的?你说。” 周老夫人气得胸腔疼痛。 李妈妈见状忙给她顺气,一边对老定安侯说道:“老侯爷您快别说了,老夫人这就是要去班家的,她这般操劳着满侯府,您该体谅老夫人才是。” 老定安侯顿住,面色稍好些许:“那就速去,待办好了,我便搬回来。” 周老夫人气哭:“稀得你搬回来?” 第59章 争吵 周老夫人去不成前院,收拾好之后,和李妈妈带着礼物出门去了。 不管怎么说,她们终究是要将周茹鸢和严三公子的事情办妥,不让二房那边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周老夫人一想就头疼,头疼又难过委屈,从做姑娘到交给老定安侯周朝文,再到为侯府生儿育女,两个女儿出嫁的地方太远,如今已不怎么回京。 她一个儿子,一个孙儿,没有一个是贴心的,可那能怎么办呢? 陈氏的肚子不争气,就生了周易宏这么一个,至于庶子庶女,她根本看不上,都跟着那两个姨娘一起赶去了庄子。 李妈妈看她委屈,小声安抚道:“您到底是侯府的老夫人,整个侯府不得全仰仗着您嘛!” 仰仗着什么? 其实不过是仰仗着她岁数大而已。 到了班府,周老夫人就以为自己还不能说服班家人点头时,一个仆妇走来,对着班夫人施礼之后。 “姑娘说,想要她同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姑娘有个条件,若是定安侯府同意,她便亲自做主,挑选个良辰吉日绑着姑爷将周家姑娘迎娶进门。” 点头同意,但需要条件。 周老夫人心中突突的跳,直觉不好。 可想到能让二房的人如愿,也甭管是什么了,只要能让班家点头,她都同意。 仆妇回头笑看着周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必担忧,我家姑娘的要求并不过分。” 不过分? 一个时辰之后,周老夫人回到侯府,将二 房的人叫来,大家坐在一起。 周老夫人看着周二娘子期盼的眼神,咳了声道:“班家那边同意了,不过,需要条件。我瞧着条件还好,便做主同意了。鸢儿的生辰八字我已经给了她们,这些时日便会挑选好日子来下聘。” 迎娶平妻,这才盛京来说是第二个了。 周二娘子看着周老夫人欲言又止的表情,蹙眉道:“大伯母,她们的条件是什么?总不好叫鸢儿明面上做她们严家的平妻,关上门就当妾室看待吧?” 这可不行。 “没有。”周老夫人扯着嘴角,笑得有些面前,说道:“那严班氏说,只要鸢儿日后跟严三生的头一个儿子,和头一个女儿,都要给她养……” 此话一出,众人色变。 周二娘子当即站了起来,尖声道:“凭什么要把孩子给她班茵养?她自己难不成是个不会下蛋的?偏要抢别人的孩子不成?” 周老夫人面色一沉:“难道,你们不想让鸢儿嫁给严三了?而是让她进严家的门做妾?” 纳妾纳妾,纳进门的妾只用一顶小轿抬着从小门进去,不能光明正大,还得三更半夜没人时入门。 堂堂一个嫡女,琢磨折辱人的事儿。 周茹鸢立刻就哭了。 周二娘子心疼不已,搂着哭泣的女儿问:“她就非得要这个要求吗?” “不止。”周老夫人想到后面提的要求,方才没什么的感觉的她,此刻只剩下心疼。 她恼怒道:“她们还要一万 贯的入门金。” 什么金? 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周老夫人还没说什么,老定安侯就瞪大了眼睛:“她们的意思是,除了鸢儿生的儿女要给正妻抚养,还要我们给一万贯班家?” “不是给班家。” 周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是只给……班茵的补偿金。” 这是什么说法,从未听说过哪家男人纳妾的要给正妻一万贯什么补偿金,这班茵当自己是什么?那天上的仙子那么金贵? 陈氏骂道:“她怎么不去抢?” 就在这时,周二娘子听完周茹鸢的几声耳语之后,她面向周老夫人道:“这事儿是大伯母您害得鸢儿这般,这一万贯的补偿金你们出,我们二房没有这么多钱。” 一万贯啊,不是没有,可谁乐意出这笔冤枉钱呢? 一直淡定喝茶置身事外的定安侯听到周二娘子的话,不淡定了。 “凭什么我们出,若非你们也有这个意思,想要攀附上霁王,落得如此接过不是你们自己也有责任吗?这一万贯想要我们出,没门。” 一万贯,他都能去赌坊玩好几日了。 定安侯不乐意。 周二娘子也咬死了她们出不了,没钱。 两方争吵起来,吵闹着突然就动起手来,推搡之间,周老夫人直接摔出了椅子。 李妈妈大惊去扶。 定安侯顿时气不过,抬手去揍周二老爷。 周二老爷脸上被打了一拳,脚下踉跄往前冲,一头磕在了梁柱上。 顿时血流如注。 周 二老爷昏死过去。 周茹鸢和周二娘子尖叫出声,扑过去搂着周二老爷喊。 “报官,报官,你们既然不仁,我们也就不义,大家鱼死网破都别好过。”周茹鸢回头,冷眉仇恨的看着定安侯等人。 周家人乱成一团。 轻风院。 张汐音听完,冷笑着将第二个木牌拿起来。 “姑娘,您说周二老爷会死吗?”香叶问。 张汐音将木牌扔进旁边的空箱,说道:“不会。” 戴妈妈手里绣着花,闻言说道:“数虽然不会,但两家不会再亲近了。” 本还没什么,但一个错误,便能叫他们亲人之间生出隔阂来。 周家二房本也是嫡出,只是袭爵不到二房上,对大房本就是有怨怼的。 如今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索而已。 夜色降临,万物寂静。 班家,灯火通明。 班茵沐浴出来,看到坐在软榻边上的丈夫,她光着脚迈步过去,坐在妆奁前梳头。 严三看着出水芙蓉色,笑眯眯的凑过去站在后面给她捏肩:“娘子。” 班茵嗯了声,垂眸半敛,看不出半点神色来。 严三觉得不是滋味,他想起以前刚成亲时,班茵对他那样的关注,就是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花,平素里去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想喝口水,是甜是咸她都能准确的在第一时间送上。 可如今,没了。 严三有些发愣,怀念那张看见他时,会露出月牙般弯弯笑眼的脸。 班茵梳好了头发,起身时 自然的伸手去抱严三的腰。 她仰着头,眉眼含笑的说道:“夫君好事将近,需得养好精神才是,快去睡吧。” 严三愣愣:“那你呢?” 班茵笑着,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吻:“我还有点账目好看,就不配你咯,乖哦。” 第60章 万贯 夜色浓浓。 张汐音没什么困意,她手指缓缓转动手中的细狼毫,扭头看向旁边的盒子。 里面躺着两个木牌。 这第二个木牌,是周家自乱,如今已成了大半。 第三件事也要开始了。 她低头,继续就灯抄写医书。 戴妈妈端着暖汤进来,放在桌上后过去。 “姑娘,夜深了,还是明日再写吧,不急这一时。” 张汐音放下笔。 “嬷嬷,你也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戴妈妈笑道:“人老觉少,也不那么容易困,我倒是还好。姑娘却不能这般劳累,该注意休息才是。” 张汐音笑了笑,端起暖汤靠着椅背慢喝。 “是该休息了,明日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喝了汤,张汐音去睡下了。 —— 德正院里,白日里刚吵闹一通的定安侯还气着,手上被挠了几道伤痕。 陈氏坐在侧旁,说道:“左右咱们家也不缺钱,这一万贯给了也算是消灾,总不好叫家人生出嫌隙来。” 定安侯却道:“分了房便是各自掌银子,虽说茹鸢那孩子确实跟母亲脱不了干系,可凭什么叫我们出一万贯?她们若是不贪那霁王妃的虚荣,能自己跑去客院光身子给人看?” 这话忒难听。 陈氏面色也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来传话的人是秀莲姨娘身边伺候的婢女。 陈氏嫌恶的蹙眉,起身进了内室。 定安侯想到秀莲姨娘,面上的表情好了许多,走出门问:“什 么事?” 婢女面上都是欣喜笑意,屈膝低声道:“姨娘说,有个好消息需得她亲自跟侯爷说,请侯爷过去一趟。” 大晚上的。 定安侯刚跟陈氏争闹觉得烦闷,迈步去了。 半晌,定安侯惊喜的声音从侧室里传出来。 “当真?” 秀莲姨娘点头,面上都是娇俏风情,低眉顺眼的挨着定安侯的胸膛道:“是保济堂的大夫确认过的,但也只是刚足月,给了安胎的药让仔细吃着。” 粗粗算起来,秀莲姨娘进屋是八月末,如今已十月了,刚好一个月。 定安侯很是高兴,笑道:“好,很好,我的心肝宝贝啊……” 秀莲姨娘低声道:“侯爷,妾身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因为才刚足月,还是稳妥些比较好。” 定安侯沉思片刻,点头:“那就依你,等月数大了再说。” 侯府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喜事了,便是自个的儿子娶了两个妻子,如今也还没有喜讯传出。 没想到身为老子的他,倒是先有了。 定安侯高兴得很,便没有回正屋,宿在了侧房里。 陈氏气得睡不着。 —— 周家二房处。 周二老爷的脑袋没事,撞的那一下看着恐怖,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周二娘子本来还想闹,等大夫走了之后,李妈妈把她拉到一旁。 “老夫人说了,那一万贯侯府出,二娘子就安心吧。老夫人也说了,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周字,周家一家亲,不该闹成这般,钱的事都不是什 么大事。” 周二娘子心中冷笑,面上苦笑道:“李妈妈,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吗?只是此事事关鸢儿的清白未来,身为她的母亲,我哪怕是被嫌弃被厌恶也是要替她谋划的。” 李妈妈点头:“老奴懂的。” 从二房那边回到福康院,李妈妈只说二娘子情绪好多了,也不再说报官的事情。 周老夫人沉闷的挥手:“罢了罢了,就那样吧。” 一万贯摆平了这事,以后别想她们再给二房好脸色,什么东西? 第二日,一万贯和写下的切结书送到班府,而班府也很快送来严三和周茹鸢的结亲吉日。 当此事传开,满盛京的人哗然。 严国舅家的三公子,又要娶妻了? 娶的还是周氏家二房的嫡女。 这…… “那严三公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有五房小妾了,这会儿还娶妻,平妻吗?” “果然,有一便有二。” 定安侯世子娶了个平妻,这才过去多久,严国舅府的三公子也娶平妻。 还真是有样学样,自己家世子娶平妻,把自己家的姑娘也推出去给别人家做平妻。 “真恶心。”尺术说道。 孙管家将月钱递给他,说道:“你甭管人家的事情,先管管王爷的,赏月宴过去都三天了,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有听他提起别人家的姑娘吗?” 孙管家一脸的好奇。 尺术点头:“有啊。” “是哪家的姑娘?”孙管家立刻激动问道。 赏月宴便是为王爷挑选霁王妃的,该 看的也都看了,难道没有瞧上喜欢的? “孝义郡夫人。” “那是夫人,不是姑娘。”孙管家翻白眼。 尺术笑道:“王爷哪有时间去想什么姑娘。” 孙管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愁苦极了。 尺术颠着手里的月钱,问他:“孙叔,你也没有娶亲,你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娶,王爷娶不娶的也没有关系啦。” “那能一样?”孙管家瞪他。 尺术也不懂,兜着钱走了。 —— 张汐音写的一手好字,几日的时间,她终于将付太医的《付安妙方》给摘录了一半,余下的一半还需要些时间。 张汐音想了想,差人去保济堂跟廖梅说了付太医同意给她一份手记摘本的事。 廖梅得知后很高兴,跟自己的师父丰晟提了。 丰晟笑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好事,不管是谁的医术,只要能学的更精,便是好的。” 保济堂,本意就是保人性命,济世救人。 下午,永和钱庄的万管事登门,将存银的利钱交给周老夫人。 看着面前的箱子,周老夫人阴郁了好几日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 她笑着,让李妈妈将人请出去。 李妈妈将一两碎银塞给万管事,低声道:“若是有其他人问起存银之事,万管事可一定要守口如瓶啊。” 万管事收下银子,点头:“放心,我们永和钱庄的嘴巴,是最严实的。” 其实存银有多少,只要稍微打听利钱比都能知道。 万管事也不知道这定安 侯府的老夫人在防备什么?侯府的老祖母,需得这般来做? 两个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堆在一起,全都是碎银。 周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只有握在手里的钱才是属于自己的。” 这些存银,她一定要守好了,谁也不给。 第61章 背语 十月六,天气甚好。 香叶准备了杜若色绣蓝花的对襟长衫,外罩一件茶白色的外衣。 将一头长长的头发隆起盘髻,出门去了。 秋菊会就在菊园,而御苑则在城郊外。 御苑很大,有专门的人负责种植花草树木,其中有分开的菊园,牡丹园等。 御苑的正门进去,是花廊,专门为赏花所用。 锦阳长公主早已让人准备妥当,一条长长而宽的花廊两边,吊篮上皆摆放了一盆盆好看的秋菊。 菊花五颜六色,有大有小,很是争相斗艳。 “听说锦阳长公主培育了一株最大的秋菊,其上面有三种颜色,很是漂亮。” 宋夫人说道。 文夫人关心的却不是花,而是锦阳长公主都请了谁来? 班尚书夫人冷笑了声,说道:“听说孝义郡夫人是华阴郡主亲自去请的。” 而且只请了那张汐音,定安侯府其他人没有请。 其他人见她脸上的笑,便想到前两日听到的消息。 严国舅府的三公子正妻,便是班尚书家的嫡女,班尚书夫人膈应定安侯府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笑闹声。 几个夫人举目望去,笑闹的主人还没仔细看,便被那身后缓缓露出的一张脸给惊艳了。 这天底下,谁人不爱看美丽的东西? 于女子来说,对于同性的女子更多的是一种自然而然被吸引的喜爱、欣赏。 而男人看美丽女子的目光,却是不一样的。 华阴郡主身后走出来的女子,不是定安 侯府的少夫人又是谁? 她上了妆,穿戴的衣裳相比于其他的年轻夫人来说,颜色偏重。 但搭配皆很赏心悦目,再配上那张精巧细致的小脸,神色亲和柔静。 班夫人垂眸看着面前的蓝紫色相间的菊花,哼了声道:“不愧有长安第一慧美之称,长得确实惊人。” 旁边的文夫人看她并不是很生气,故意说道:“所以说啊,长得美不一定能得到男人最偏爱的专宠,有钱又美的,怕是不够贴心了。” “那是个瞎子,一个不知打哪儿的癞疙宝儿真当个宝了,还能怪正妻做的不够好的吗?”班夫人哼道:“就那等劳什子的,就是个神仙姐儿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文夫人只管笑了。 班夫人看她笑,哼道:“你不用故意试我的态度,你们家又不跟张家有关系。” 文夫人摇摇头,说道:“我们家跟张家是没有什么交集和关系,但说实在的,我也是心疼这张家姑娘。” 满长安都知道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定安侯府得到了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文夫人越想越气。 —— “郡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华阴郡主问。 张汐音看了一眼四周一盆盆的菊花,送到面前的一株很大,明亮的黄色,巨大的花朵快有她的脸一般。 她笑道:“想来长公主花费了甚多心思,竟培育出这么好看的金丝皇菊。” 华阴郡主说道:“这可不是纯的金丝皇菊,是杂育出来的。” 张汐 音摇头,如实道:“恕我眼拙,没能看出来,郡主莫怪。” 谁知,华阴郡主却笑了。 她抬手拍了拍张汐音,勾唇道:“嘿,看不出来你是个这么单纯的,本郡主说是你就信,哈,真傻。”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张汐音微微屈膝目送华阴郡主离开,不理会旁人的掩嘴嘲笑,往拐角的凉亭去了。 华阴郡主走了一段,回头看去,见周围的一些姑娘们低声交谈笑话,她眉头微皱,再看亭子里,张汐音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正低着头喝。 孤零零的一个。 华阴郡主眉头皱得更大了,张汐音还未嫁入定安侯府之前是何等的出名,是多少闺阁女子们争相讨好效仿的人。 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了? 怎么就这样了? 华阴郡主面色越发的难看,难看到有些阴沉了。 “臣妇李氏,见郡主妆安。”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声音,似夹着嗓子说话,叫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华阴郡主面色更加难看,回头看去。 “是你。”华阴郡主看着抬起头来含笑看她的李悦菀。 李悦菀点头笑道:“郡主能记得臣妇,是臣妇的荣幸。” 华阴郡主挪开眼。 “有什么事?” 李悦菀往前两步,想要靠近华阴郡主。 华阴郡主身旁的婢女立刻伸手挡住,沉声道:“这位娘子止步。” 李悦菀垂眸,低声道:“郡主,有些话,臣妇想与您单独一说。” 华阴郡主有点惊讶的回头看她,想了想 挥手。 婢女收回手,走到远处。 李悦菀又靠近些许,低声道:“郡主,您可千万要当心臣妇这个姐姐啊。” 华阴郡主一愣。 “哦?谁是你姐姐?”她冷笑问。 不就是个从边城来的不知名的女人,下三滥的东西而已。 李悦菀没有错过华阴郡主的目光,但她并不认为华阴郡主笑的是她。 华阴郡主方才那态度,分明就是不喜张汐音,想来只是碍于锦阳长公主才不得已亲自去请,又觉得心里憋闷。 自从那夜从周易宏的嘴里听到张汐音的名字,李悦菀越发恨透了她。 她低眉顺眼的说道:“自然是她,张家的嫡女,臣妇……” “你不过是个平妻,可担不起臣妇的自称。”华阴郡主打断她的话。 李悦菀眸色一凛,心中立时屈辱。 “郡主说得是,妾身明白了。”她低眉顺眼的说道。 华阴郡主往旁边的凭椅坐下,看着她问:“本郡主听说你姓李,叫什么名字?” “妾身名唤李悦菀,取自女为悦己者容,菀菀黄柳丝,蒙蒙杂花垂之意。” 华阴郡主上下打量她,那张画了浓妆的脸,总觉得有些相似。 华阴郡主没多想,只是挑眉问:“你方才说,让本郡主小心张汐音,为什么?” 李悦菀低声道:“因为,她可不似外面说的,那般菩萨心肠……” 华阴郡主:“……哦?” —— “姑娘您看,这朵更奇特呢。” 香叶端了一个白底花盆过来,小小的花盆 ,上面只栽了一株菊花,菊花也只开了一朵,花朵很大,花瓣细细长长嫩黄色,延伸而出的末端却是淡粉。 张汐音打量着笑道:“这是独本菊,御苑出的一株,单卖要三贯到五贯左右。” 香叶手一抖,差点给一片花瓣给折了。 第62章 故友 看香叶这样,张汐音不免笑她。 “你好歹是跟在我身边的,这几贯钱还能吓着你?” 香叶无辜。 “奴婢不是小气,可这是锦阳长公主殿下的宝贝。”若是损坏了,给姑娘招惹了祸端可不好。 张汐音笑道:“长公主殿下是个极好的人,便是折损了,也不会为难咱们的。” 顶多陪些银子。 香叶笑着,也端起一杯茶水自顾喝着。 这时,廊下有人过来,笑着抬手喊道:“寿桦。” 熟悉的声音响起,张汐音神色微动,眉眼中多了几分滞愣。 随即,她被人从后背扑上,一双手从她的脖子两边绕过,紧紧的抱住了。 “寿桦,我回来了。” ——她想救你,就是她活该。 ——她咬舌自尽了。 ——姐姐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让人把她绑了,丢在了合昌园。 ——姐姐知道合昌园是什么地方吗?那是个暗娼馆,是专门抓身份高贵的女子卖钱的地方。 合昌园,那是腌臜害人的地方,多少女子清白性命在那个地方葬送。 凌熙,她几乎不敢去想的人,她最在乎的故友。 她回来了,她不该回来。 “寿桦,你怎么?几年没见不会是把我忘了吧?”凌熙从张汐音背上下来,两手拧她的脑袋面向自己。 瞪眼,不满,委屈。 凌熙努嘴道:“你说,我是谁?” 张汐音眼眶是红的,目光落在凌熙带着些许幽怨的脸上,笑道:“凌熙。”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蛋上眼眶红 红,凌熙那叫一个心疼。 “哎呦,在呢、在呢。”她伸手就去揉张汐音的小脑袋,安抚道:“小疙瘩怎么就哭了呢。” 张汐音看她哄小娃娃一样的神色,噗嗤笑了。 “没哭。” “没哭这眼睛红的,小疙瘩掉金豆子,心疼死姑奶奶了。”凌熙说道,一面问香叶:“你家姑娘在定安侯府遭了多少欺负?给委屈成这样了。” 香叶不敢在这里说,小声道:“云湖郡主,回去再说可好?” “行。”凌熙坐下来。 张汐音便道:“这几年你回了岭南,辛苦吗?” 凌熙是岭南凌王府的小女儿,从小便封为云湖郡主,四年前凌王爷病重,她回去守孝,跟随者兄嫂守护岭南边境。 一年前听说有一场杖打得很是凶险,那时张汐音还去华光寺给凌熙求了一天一夜的平安。 凌熙笑道:“守护大誉是大誉子民的责任,不辛苦,再说了,回了岭南还不是姑奶奶我最大,谁能欺负我去?” 张汐音只笑看着她。 说话间,那边有人喊话,李皇后来了。 皇后竟然出王宫来御苑?! 不少贵妇们大惊,起身迎过去,纷纷施礼。 李皇后身穿湛蓝色长衫款步而来,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人,收回目光说道:“都不必多礼。” 锦阳长公主走过来,对李皇后笑道:“皇嫂。” “锦阳,听说今年的秋菊会你培育了一株极好看的三色菊花,本宫来看看。”李皇后笑道 。 锦阳长公主笑着,也知道皇后无事不能出宫太久,便对身侧的人吩咐,将原来的计划提前。 新出的三色菊要拿来拍卖,叫价最高者得。 所有人都好奇这三色菊有多好看。 众人挪步去观赏楼,进了门,果然看到四周摆满的菊花,三色菊并未看到。 菊有三色不算稀奇,不少菊花都有几种颜色交织成极其好看的纹理。 但锦阳长公主这次的秋菊会还未开始,便已经将三色菊说的极其的难求而美丽,故而大家都很好奇。 大家分别坐好,锦阳长公主便也不多卖关子,直接说道:“这三色菊确实花费了吾颇多气力才培养出来,而且只此一朵,也希望有缘之人能得知。” 说话间,外面传来俏丽嘻嘻的大笑。 一个人迈步进门,对着上方的李皇后施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日里跟定安侯府闹得厉害的严国舅的正妻,李皇后的亲姐姐李琴兰,封号:楚国夫人。 “娘娘。” 楚国夫人对着李皇后施礼,有外人在,她自然不能如私底下一样跟自己的家人亲昵,得守着规矩。 其他人也相继起身施礼,又各自坐下。 李皇后看到李琴兰,笑说道:“楚国夫人也来了,来坐。” 楚国夫人走上去,在李皇后旁边的位置坐下,其他人都得往下边挪一挪。 “听说娘娘过来看三色菊,臣妇也好奇想悄悄。”楚国夫人说着,对锦阳长公主笑道:“长公主,别藏着勾 人好奇心了,可快些拿出来叫我们长长眼啊。” 锦阳长公主不喜欢楚国夫人,她神色比方才淡了许多:“把花拿上来吧。” 下人应声去了。 很快,便有人从屏风后抬着一个锦红色的花盆进来,花盆上是一株一尺高的菊花。 菊花如碗口大,层层叠叠的花瓣很是密集,而神奇的是,这菊花的花瓣分成三份,由黄红蓝三色组成,交织的地方颜色有些许渐变。 看起来就如同彩虹般! 所有人都看呆了,只觉得惊艳又惊奇。 李皇后笑道:“果然是三色菊,就是美啊!” 楚国夫人抬手掖了掖嘴角,摁下刚吃的点心碎屑,笑着搭腔:“像彩虹似的,不愧是爱菊如痴的长公主殿下,竟能培育出这般美的菊花。” 虽然独独只有一朵,可着实美丽。 不少人已然心动。 锦阳长公主刚想说话,楚国夫人便把目光落在张汐音的脸上,勾唇笑道:“谁不知道定安侯府少夫人是张家的嫡女,这秋菊会上,除了娘娘外,谁能比得上少夫人有钱?” 张汐音跟凌熙说这话,乍然被指名道姓,她扭头看去。 凌熙面色沉了沉。 “这三色菊,不用想也知道,定会落在少夫人的手里。”楚国夫人俏笑道。 张汐音浅浅一笑,轻飘飘的回:“楚国夫人不必担心,臣妇不会跟您争的,臣妇自知对菊花的赏识不如各位,也不会胡乱争抢,没得辱了长公主精心种植的三色菊。” 楚 国夫人面色微凝,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是吗?”她凉飕飕的说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国夫人对张汐音的敌意。 第63章 相似 锦阳长公主不喜欢楚国夫人的主要原因,便是她这上不得台面,喜欢夹枪带棒讽刺人的性子。 锦阳长公主也不想自己举办的秋菊会出岔子,开口替张汐音解围。 “还是先开始吧,这朵三色菊是吾从掌管菊园开始,培育出来的唯一一朵奇花,此花奇特,吾想交予有缘人的同时,也想替菊园再筹更多的银钱。” 在钱这方面,锦阳长公主一向很大方的承认,她每年每季拍卖的菊花的所得。 大多数获得的银钱都用回到菊园,一些则上交国库,一些留以私用。 故此,锦阳长公主在菊花上赚钱,并没有人嫉妒。 三色菊大而绚丽,色彩如雨后彩虹。 报价五百贯。 这对于这些勋爵世家,有身家底蕴的妇人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五百贯很快便升到了两千贯,并且还有再涨的势头。 凌熙也是个不懂花的泼猴性子,她习武出身,拉弓射箭的准头便是京中一等一的弓弩营高手也是可以一比的。 她低声道:“一会儿我们去哪儿玩?我刚回京,也不知道这三四年京中可有什么变化?” 张汐音摇头:“变化不大,该玩的你都玩过。” “这些人不进步的吗?”凌熙翻了个白眼。 要如何进步,其实于任何人来说也不过才三年多的时间。 张汐音莞尔,便问她:“去钓鱼吗?永和庄后的那条河,你回了岭南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去了。” 凌熙立刻点头:“好,那就去 钓鱼,明日去?” “依你。” 两人说笑着,在一众人盯着三色菊的行列里头尤为的不同,颇有些不在事中的活泼。 锦阳长公主看了眼,察觉到两人桌上的点心已经吃完,对一旁的下人示意。 下人去送上新的点心。 张汐音注意到了,对着锦阳长公主浅浅的施礼。 这是个多礼而守规矩的姑娘,哪怕是皇商出身,规矩礼仪也是丝毫不差,甚至比平常的闺阁女子还要守礼。 锦阳长公主含笑不在理会。 楚国夫人瞧见了,方才的几句话在张汐音那儿碰了软钉子,心中本就不大痛快。这会儿见张汐音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攀上了锦阳长公主,越发的发闷。 她突然笑道:“周少夫人。” 这个称呼很是突然,在陛下赐封诰命之后,张汐音在外的称呼皆是郡夫人的称谓。 她一瞬的呆愣,抬眸看楚国夫人。 其他人也看向楚国夫人,再看张汐音。 周少夫人…… 周家的周少夫人只有一个。 张汐音笑问:“楚国夫人,您说。” 楚国夫人笑了笑,说道:“早前,你和周世子的大好姻缘全仰仗的娘娘赐婚。” 张汐音便猜到她后面要说的话了,没有急着搭腔,一副面团般乖顺听话的样子。 楚国夫人说:“对于这姻缘,周少夫人难道不满意吗?” 张汐音垂眸:“圣人赐婚,不管满意不满意,终归是蒙的圣恩。” 雷霆雨露均为天恩,张汐音的话意思很明白。 楚国 妇人面色微变,李皇后的眼珠子也染上几分寒霜来。 张汐音回答得忒大胆了,没有说满意不满意,也表达了很是感激皇后的赐婚恩情。 哪怕楚国夫人和皇后听得心里不舒服,却也找不到任何错处来,责怪不了她。 李皇后叹道:“周少夫人到底还年轻,等过个几年便懂了。” “臣妇明白。”张汐音起身屈膝行礼。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谁知这时,楚国夫人又开口了。 “那周少夫人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若是不满意,岂不是怪娘娘乱点了鸳鸯谱,周少夫人心中有怨啊!”她盯着张汐音看。 凌熙当即便有些怒了,蹙眉道:“楚国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不好吧?” 楚国夫人笑道:“云湖郡主,有些事情说开来没什么不好的,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毕竟娘娘一向好心,只怕是好心做了坏事,所以还是说清楚的好。若是当真不满意,周少夫人大可以让娘娘再赐你一道和离书,让你和周世子一拍两散不是……” 楚国夫人固然美丽,却实在愚蠢。 八百个心眼子全是实心的,偏又喜欢卖弄。 李皇后有时对这个亲姐姐也是无奈又嫌弃,她低声道:“别说了。” 楚国夫人本还得意自己的话,一转头看到李皇后的眼神,心头猛的一跳。 “楚国夫人说得对,臣妇确实想让娘娘赐一纸和离书,与周家世子一拍两散的。可臣妇想,菀娘 子到底是舍了清白救下的世子,女子清白如珍如宝本就贵重,世子重情重义,娶菀娘子乃是情理道义,身为女子,臣妇自不会去为难菀娘子。” 楚国夫人听得一愣,随即嗤笑道:“你倒是一副大义的模样。” 她看向下方的其余人,笑问:“谁是菀娘子?” 李悦菀站起身来。 “妾身在。”她施礼。 李皇后看了眼打扮得明艳动人的女儿,眼中闪过几分疼惜。 突然…… 楚国夫人:“呀,菀娘子生得好相貌,竟跟皇后娘娘有六七分相似呢。” 她说着,还来回打量。 所有人都被楚国夫人的话吸引,纷纷看了过去。 李悦菀心头狂跳,低下头来。 李皇后也是心头一紧,她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更何况本宫和菀娘子还是同姓人家,或许祖上是本家也未可知。” 楚国夫人还想要说什么,站在她身侧的嬷嬷着实看不下去了,袖下戳了戳她。 楚国夫人固然蠢笨,却也不是个傻子,嬷嬷提醒得多了,这一戳便知道自己定然是说错了话。 她尴尬的冲李皇后一笑,闭上嘴巴。 李悦菀却满是欣喜,她屈膝再次施礼,笑说道:“能与娘娘同姓是妾身的荣幸,妾身愿出五千贯,买下这三色菊送与娘娘,愿娘娘福泰安康,万事如意。” 李皇后笑着点头。 三色菊的竞价也到了三千贯,这乍然说出五千贯,锦阳长公主没说话。 李皇后却 扭头,看向她:“锦阳,你觉得如何?” 锦阳长公主看了看周围的妇人,这三色菊说要买来送给皇后娘娘,谁还会再出价?这不是跟皇后娘娘抢东西吗? 这三色菊,就这个价了。 她艰难的勾着笑说:“价高者得,若是无人出价,那自然是这位菀娘子的。” 就在此时。 “本王出六千贯。” 第64章 争抢 这一声有些轻快明亮的声音,坐在张汐音身旁的凌熙当即面色一沉。 扭头看去,男子带着许多护卫站在门口,一袭藏青色圆领长衫,束袖,一头长发竖起戴着玉冠,垂在身后的头发编着好些鞭子。 人很高,手握折扇,他的眉骨高,额头饱满,颧骨内收不外扩,脸部立体、轮廓流畅。 男子嘴角含笑眉眼飞扬,一眼瞧去,是个爽朗英俊的青年。 他虽然开口,却也念着堂内都是女人,并未迈步进去。 “姜小王爷。”李皇后问道:“小王爷怎么来这边了?” 来人是姜国质子,宇文泓。 宇文泓笑道:“听闻这里菊花盛开甚美,又出了个极其奇特的三色菊花,本小王爷便来看看。” 他对着李皇后揖礼,态度说好不好,说不好也好。 李皇后哦了声:“小王爷也爱菊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小王自然也一样,皇后娘娘不会是喜欢,就不给别人机会吧?” 李皇后摇头:“自然不会。” “那就好。” 宇文泓再次道:“六千贯。” 锦阳长公主端起茶杯,默默的喝茶,心中有些许忍俊不禁。 身侧的华阴郡主思绪纷飞,眉眼错落在张汐音的身上,又挪到李悦菀的身上,再看李皇后的脸。 她心中如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李悦菀开了口,要买下三色菊献给李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想自己被下了脸面,咬 牙跟抢。 很快,价格便提升到了九千贯。 宇文泓看着李悦菀咬牙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极限,他勾了勾唇,低声对旁边的小厮道:“她估摸是没银子,没银子还打脸充胖子,丢人。” 声音不大,李悦菀却觉得脸红羞耻。 她一咬牙,说道:“一万贯。” 左右张汐音也快死了,等她一死,那么多的嫁妆都是她的,一万贯算个什么? 宇文泓抬手作揖,笑道:“还是这位娘子财大气粗,本小王就不跟你争了,阿大,我们走。” 说完,转身就消失在门口。 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悦菀欣喜的抬眸看向李皇后。 张汐音已经没了兴趣,这一万贯李悦菀没有,最后肯定由侯府公中出这一万贯。 前有班茵要的一万贯,转手又要拿出一万贯给锦阳长公主买一朵菊花,只怕周老夫人和陈氏要闹了。 她起身和凌熙从侧门出去,香叶在身后跟着,旁边跟着的另一个人长得人高马大,是个女子。 香叶站在这女子的身边,娇小得很。 “这宇文泓倒是做了一件让我舒心的事情。”凌熙笑道。 张汐音笑她:“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闻他色变,至于吗?” 凌熙猛点头:“至于,这宇文泓忒讨厌。” 她与那宇文泓有宿怨,张汐音便笑道:“左右如今长大,男女有别,你讨厌他,那不看他那张脸就好了。” 凌熙觉得有理。 两人顺着廊庑往远处走,隔着 一墙的另一边,男子摇扇轻摆,亦步亦躇的跟着听墙角。 “这次我回京其实是奉诏的,我如今不是十九了吗?” “嗯,陛下让你回京是……选夫?” “是啊,我已经十九了,陛下就让我回来,要给我设个擂台选好夫婿。”凌熙手里揪着一根草,很无聊的甩啊甩:“寿桦,我不想选。” “陛下的旨意你还是要选的,但选不选得中就是两说了。”张汐音宽慰她:“先看看,若是没有合适的,届时再跟陛下商量。咱们陛下宽厚仁爱,断也不会逼着你一个郡主嫁给不喜欢的人。” 这话说得好。 凌熙心情好了许多。 两人逛了会儿菊园,便亲自去找锦阳长公主告辞。 锦阳长公主正坐在花厅里听华阴郡主说事儿,听闻张汐音要回去了,说道:“把这盆独本菊送给她。” 下人应是,端着出去了。 张汐音看着端出来的独本菊,让香叶接过。 “多谢长公主,臣妇告退。” “长公主,云湖告退。” 两人离开菊园乘坐马车回去,至于李悦菀,张汐音也不在意。 但守着马车的荣大却知道,赶车回去的路上告诉张汐音,李悦菀早一炷香的时间出来走了,走的时候面上神色不算好看。 凌熙好奇,问道:“这个菀娘子,会武功?” 张汐音摇头,看向香叶。 香叶嘴皮子利索,当即便将来龙去脉绘声绘色的说完,末了提醒一句道:“这菀娘子,可歹毒了。” 凌熙还有事情,入了城之后,便骑马另走。 张汐音径自回了侯府。 戴妈妈准备好梳洗的一应物品,坐在包布矮凳上说话。 “老夫人来了一趟,带着菀娘子面有急色。”她低声说道。 张汐音躺在温水里,闭着眼问道:“没说什么?” “没有。”戴妈妈想了想,又道:“想来是严三公子的事情她们觉得疼了,又想来姑娘您这儿打秋风捞好处。” 说白了就是要钱。 张汐音冷冷一笑。 “东西都转出去了,还剩下在库房里的也只够平日子使用的一点儿银钱,要不就是姑娘平素的穿戴首饰。”戴妈妈说道。 张汐音是有钱,却也不会再给这一家人用了。 皇帝的赏赐,还有那些嫁妆,值钱的在这一个月里,戴妈妈已经陆陆续续都挪到了侯府外,藏得好好的。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 香叶不敢置信的看着紫苏衣角露出来的东西,尖声道:“……你竟然敢偷拿姑娘的东西?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姑娘待你不薄,你竟然……” 香叶抬手就要去抢。 紫苏侧身躲避,将衣角的那点掖了回去。 香叶更怒,上前要打。 戴嬷嬷一声喝:“吵闹什么呢?规矩都去哪儿了?姑娘素日本就心烦,都不许再吵了。” 香叶一脸怒火要说。 戴嬷嬷又道:“你们都是姑娘最信任倚重的人,只要替姑娘办好差事,便是对姑娘最好的回报,别辜负了姑娘对你们的信 任和爱护,可懂?” 香叶和紫苏低下头:“戴嬷嬷教训得是。” 戴嬷嬷回了沐浴房。 香叶扭头等紫苏:“你拿了姑娘什么?记得放回去,我便不在姑娘面前告状。” 紫苏扭头:“什么都没拿。” 第65章 色心 荣胜轩传出周易宏不可思议的声音。 “可如今怎么办?”李悦菀问。 她一贯是有多少用多少,手头上的存银不足五百贯,一万贯去哪里拿得出来。 周易宏骂她愚蠢:“楚国夫人对付的是张汐音,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一万贯从公中出是可以,那今年的年底所有开销呢?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定安侯府自个儿的私产早就败光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如此,他们定安侯府又何须为了钱将张汐音娶进门? 张汐音嫁入侯府之后,将大小的债务全部还清,剩余的三个铺子也在赚钱。 可到底对于偌大的侯府来说,依旧是入不敷出的。 平时的人情往来,侯府的吃穿用度,下人的月钱,主人的一应用品等等。 李悦菀咬着嘴唇。 周易宏气得够呛,坐在椅子上给李悦菀掰扯:“难道你的人没有跟你说过,养人需要花多少银子吗?” 李悦菀摇头。 “果然,真是不知者无畏啊!”周易宏只觉得心累。 哪怕李悦菀是公主,面对这样的公主也只剩下心累而已。 他起身,出门之前说道:“一万贯,明日再想办法,你去找丹莹嬷嬷了解一下,掌管一个侯府的事情吧。以后,你到底是要当这侯府主母的。” 对李悦菀他是不能骂不能责备,只能哄着。 周易宏出了荣胜轩,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拱门。 相比于什么事情都不懂,只会吃喝玩乐还频频惹出事端的李悦菀,周易 宏知道张汐音是多么的能干出色。 她有钱,又长得美丽,帮负债累累的侯府还清债务,还能让侯府越发的繁荣。 张汐音……还真是有些不舍得让她死了。 “世子。” 门房的嬷嬷施礼喊。 周易宏这才恍悟自己竟然来到了轻风院,他看了眼里面,正屋里有亮光,显然还没睡。 这时,墙面上出现女子的影子,倒映在墙上,身子曼妙婀娜。 周易宏只觉得热血冲上了脑袋。 他迈步要过去。 嬷嬷道:“世子,少夫人吩咐了不许您进轻风院。” 周易宏被挡住了去路,目光寒冷:“什么?” 嬷嬷低头,尽忠职守道:“少夫人吩咐了,世子您若是要入轻风院的话,只能白日里过来。” 周易宏身上的热气瞬间又倒退了,满眼皆是冷寒。 张汐音竟然这般嫌弃他?这里到底是定安侯府,整个定安侯府都是他的,还有哪里是他不能去的? 周易宏一脸怒火的离开了。 看着周易宏完全离开,嬷嬷转身进去,到了门边轻声道:“少夫人?” 房门打开。 戴嬷嬷站在门口低声问:“何事?” “方才世子爷来了,我按照少夫人的吩咐将世子爷拦住了,不过我瞧着他很是生气。” 戴嬷嬷听完,低声道:“嗯,我这就去回禀少夫人。” 老嬷嬷点了点头,又回门口守着了。 屋内,张汐音刚合衣躺下,手中摇着团扇。 戴嬷嬷小声说完。 张汐音微微垂眸,半晌后说道:“ 她做得很好,这个赏给她。” 张汐音从旁边的矮桌抽屉里抓了一把银裸子递给戴嬷嬷,戴嬷嬷接过,又亲自出去把银裸子递给那嬷嬷。 那嬷嬷看着一把银裸子,这些银裸子,掂了掂竟差不多有个二三两。 戴嬷嬷低声道:“如今这府中的处境老姐姐也是知道的,我们家姑娘,也就是少夫人只想好好的在这院子里过自个儿的安生日子。我们都是女人,也都是过来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家都是为少夫人办事的,少夫人自然不会亏待了咱们。” 一把银裸子,两三贯啊。 老嬷嬷将银裸子收起来,低声道:“戴嬷嬷真是折煞我们了,我也不过是低等的看门妇人,少夫人不嫌弃我蠢笨,还让我给她守门,自是要竭尽全力的。” “好姐姐。”戴嬷嬷叹道。 老嬷嬷看着她,突然凑近些许低声道:“若非有少夫人,我们只怕……” 后面的话一言难尽,老嬷嬷想了想也不说了,只道:“戴嬷嬷放心,这门我守着,不会让歹人进来的。” 戴嬷嬷回了屋中,跪坐在软垫上。 张汐音已经闭上了眼睛,团扇放在身侧,像是睡着了。 戴嬷嬷拿起团扇给张汐音摇风。 “周易宏打的什么主意?”张汐音喃喃开口。 戴嬷嬷看她没睡,低声开口道:“前些日我观察他的神色便觉得有些不对,想来是起了……色心?” 张汐音没说话。 戴嬷嬷提醒道:“姑娘,就 怕他想要对您用强。” “确实,有切结书也不能保证一个畜生会遵守,嬷嬷,咱们来个……关门打狗。”张汐音扭头笑道,眼神冷煞。 —— 周易宏邪火起,回荣胜轩之后折腾了李悦菀,这才安稳睡去。 李悦菀心中越发痛苦,看着睡在身侧的周易宏,心中说不出的恨。 第二日一早,李悦菀如往常一样去轻风院请安,看着张汐音如往常一样吃下她送来的早点,嘴角勾着笑。 她加大了药量,希望张汐音能快点死。 “菀娘子真喜欢燕窝,日日叫人送来,我这吃着吃着倒有些习惯了。” 张汐音放下碗,接过香叶递来的帕子擦嘴。 李悦菀笑道:“燕窝养人,姐姐又生得这般美,更该好好养着。” 张汐音咳了声,说道:“虽说养人,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这身体越来越难受。” 李悦菀问道:“叫大夫瞧过了吗?” “瞧过了,只说是天气因使,才会身体疲乏咳嗽。” “那还是得好好养。”李悦菀笑着起身:“不叨扰姐姐了,姐姐既然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李悦菀离开轻风院后,直接去了福康院。 到了福康院,周老夫人一脸为难又不知该说什么的神色看着她。 陈氏先憋不住气,说道:“菀菀,你怎么会用一万贯去……买那三色菊呢?” 如今侯府什么样她掌家了那么久会不知道?还有那丹莹嬷嬷好歹是宫中来的,竟然管制不了李悦菀吗? 周 老夫人也点头:“是啊,菀菀,如今这侯府入不敷出,你也是知道些的。之前为了严三公子的事情交出了一万贯给班茵,如今是再拿不出一万贯了。” 第66章 闹起 一万贯,这一两日锦阳长公主府那边便会派人来取钱。 李悦菀应的就是过两日交钱,三色菊已经送到了宫中,从三色菊被李悦菀拍下之时就不可能改变。 李悦菀低头:“是吗?” 周老夫人颔首:“是啊,这一万贯公中虽然拿得出来,可拿出来后,这第二日……侯府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没钱。 李悦菀看着周老夫人叹气难为的样子,嘴角勾着冷笑,是没有还是不愿意拿出来呢? 自然是后者。 这侯府,可是有二十万贯存在永和钱庄的,二十万贯啊! 李悦菀看着周老夫人,笑了笑道:“可之前张汐音交出中馈之时,侯府的库房还有不少的银钱,而且之前永和钱庄的万管事来,难道不是给祖母送钱的吗?” 周老夫人猛然一震。 李悦菀则淡定的端起茶碗喝茶,她本不想跟周家人闹的,可这几日从周易宏哪儿受的委屈多了,她逐渐的明白了一件事情。 谁快活都不如自己快活来得实在,男人嘴里的爱终究只是说说而已。 “菀菀,你……” “祖母,永和钱庄的存利有多少尚且不说,如今这般时候,难道祖母还想攥着那些钱不拿出来?” “你……知道?”周老夫人眼中惊愕,她问:“是张汐音告诉你的?” 李悦菀本是自己打听的,闻言她顺势点头:“是,就看祖母拿不拿钱了。再说了,且不说这次的一万贯是送给…… 送给皇后娘娘。便是平常的开销,侯府的一应用度。冬日也要到了,两房的衣裳首饰,吃喝,举办的聚会和各府的走动都要。” 这二十万贯,她一定要拿到手。 李悦菀笑得温温柔柔的,看着周老夫人:“祖母,这些钱,你该拿出来交给我了。” 周老夫人梗住了…… 她怎么敢的啊! —— 轻风院。 张汐音正吃着凉汤,听闻香叶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让她们闹去。” 那二十万贯哪里是说想存就存,想取就取的。 后面的,还有得闹呢。也不知道哥哥她们准备如何了? 张汐音期待着后面的事情到来。 又抄了两页,张汐音收笔。 外面来人通报,周老夫人和李悦菀一起出门了。 张汐音也带着人出去,前往东荣街。 到了东荣街之后,张汐音在洪楼上喝茶,看着街道的前方,永和钱庄的门口。 周老夫人和李悦菀进去之后,不多时,有几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女也跟着进了永和钱庄。 门口的边上,两个妇人有些紧张,不断的深呼吸。 “就按之前的来,只要小心些就绝对不会有问题的。”顾南黥小声道。 月桂点头:“丹红,我们绝对没问题的。” 丹红:“嗯,没问题的。” 等了会儿,永和钱庄的门口,周老夫人和李悦菀出来了,两人空着手进去,倒没有空着手出来,身后的下人提着两个箱子。 拿到了一万贯,李悦菀面色好了些许,吩咐丹莹嬷嬷 当即往檀国公府送去。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诶,这不是李姑娘吗?” “是李姑娘啊,李姑娘,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们吗?” 两个人靠近李悦菀,很是震惊的模样。 李悦菀看着面前的两人,只觉得有些许熟悉,却记得不大清楚。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李悦菀蹙眉冷脸。 下人立刻挡在两侧,沉声道:“停下,你们是何人,竟敢骚扰定安侯府的菀娘子。” “定安侯府的菀娘子?李姑娘,原来那日在边城你说你的未婚夫,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公子哥儿啊?” 边城?未婚夫? 这东荣街平素里聚集的都是富贵人家,而永和钱庄还在洪楼的旁边,妇人的话立刻便被人注意到。 不少人都看着她们低声议论观看,特别是定安侯府这四个字,近日里最是叫盛京城的人关注。 察觉到四周人的目光,李悦菀面色青紫,尖声道:“我不认识你们,休要胡言乱语。” “打走。”周老夫人也反应过来喝道,她拉着李悦菀就想离开。 下人将两个妇人推搡走开,两个妇人被推的踉跄倒地。 就在这时…… “何人在此闹事?” 一声高喝,便是好些穿着青黑色长衫的男人走来,他们身上佩剑,面容冷峻。 看到来人身上的衣袍,周老夫人心突突的跳。 殿前司的人。 月桂和丹红看到来人,当即哭喊道:“哎呀,侯府打人啦。” “杀人啦。” 这 ……这怎么就是杀人了呢? 周老夫人脸都黑了,李妈妈喝道:“哪里来的泼妇,在这里胡乱攀咬人?” “想讹人,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定安侯府也是你们能随便讹诈的吗?” 李妈妈的声音很大,气势很足。 丹红和月桂吓得哆嗦起来,一副怕极了的样子。 这时,人群散开。 身穿红色长袍的男人款步而来,清冷的眉眼微微抬起,不带半分情绪道:“既然是跟定安侯府有关系,来人,把她们抓起来,问清楚到底是何事。” 封尘。 张汐音端起茶水,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她哥也真是的,竟然将封尘大哥也请来了,身为殿前司指挥使的封尘查起来,李悦菀和周易宏的那点儿龌龊的丑事是瞒不住了。 定安侯府…… “姑娘,不看了吗?” 看到张汐音起身,紫苏笑问。 这么大快人心的时候,怎么只看开头不看结尾啊? 张汐音笑了笑:“这只是开始,好戏在后头呢,咱们回去等着就能看到。” 紫苏立刻便明白了,笑嘻嘻的跟着出去。 周老夫人本想让封尘把人给放了,直说是误会不计较。 封尘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天子脚下无小事,周老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把真相查得水落石出的。” 就一点儿口角上的小事,他查个什么啊。 简直多管闲事。 周老夫人气结,却拿封尘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妇人被带走。 “快走, 先回去再说。你们,去把侯爷他们叫回来,还有世子。”周老夫人急忙道。 叫回来想办法。 第67章 知道 “什么?” 周易宏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 李悦菀双手绞着帕子,很是担心的问:“是真的,那两个妇人认出了我来,宏哥哥,怎么办啊?” 她拿回去边城,是坐着马车去的,身边跟着梨花,一副富家千金的姿态出现,还租了那个院子居住。 那两个妇人很是勤快,每隔两三日会上门洒扫院子,添置一些东西。 来来回回走动,不免就眼熟,也撞见过好几次周易宏过去跟她私会,两人背着人见面被瞧见后。 李悦菀索性就不装了,说周易宏是她的未婚夫,在这边她不放心过来探望。 他们早就想好了办法,找人假装她是边城的人,可这两个当地的人是怎么来到盛京的? “先不管她们是怎么来的,如今人被封尘带走了,那封尘要做什么事情便没有他办不到的,若是叫他从那两个妇人的口中知道些什么?”定安侯只觉得处处透着一股不好的味道。 李悦菀救周易宏自然不是事实,这不过是他们想出来为了能让李悦菀成功以平妻身份加入侯府的谎话,谎话若是被拆穿,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骗婚。 之前弹劾他们的那些人肯定会闻着味儿的扑过来,对着他们狂咬。 周老夫人沉着脸,气得大骂道:“那封尘不过是陛下的一条狗,他只管着陛下的事情就是了,怎么还管上我们侯府的事情来?” 老侯爷倒是沉得住气,半晌之后说:“那封尘不是跟张家 长子是同窗吗?” “张寿安?”周易宏一愣。 定安侯喃喃道:“是同窗吧,听说一起在鸿山书院读的书,后来一个走了文路,一个走了武路。” 李悦菀蹙眉:“难道,这两个人是张家从边城找来的?” 这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是在边城出的问题,张家的人自然会去边城找证据,可他们已经在边城留了一手,若是有人去问自然会给出他们计算好的那份答案。 如今怎么就不是呢? “若真是他们,只怕他们已经知道不少了。”老定安侯说道。 周易宏却冷嗤道:“知道又能如何?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们翻了天也不过是闹上一阵。” 陈氏点头:“没错,张汐音是对皇后娘娘亲口答应不会和离的,即便他们知道真相也不过是找我们闹一闹,要点儿安抚罢了。” 两家结亲,结的就是亲。 女儿嫁了过来,怎么说都已经是外嫁女,是夫家的人。 娘家那边再如何,还能让女儿跟夫家闹翻了天让日子真过不下去吗?不可能的。 但再怎么往简单了想,这也是个大事。 他们需要去殿前司问一下情况,但去问人,也需要钱财打点。 周老夫人拿出一百两银子交给周易宏,让他安排人去打听。 周易宏把钱交给了自己的一个下属,去殿前司打听。 得知两人果然被带到殿前司里,不过问话的情况怎么样不知道,封尘有事情要办,出城去了。 还没来得及问啊。 周易宏急急忙忙回府去,跟周老夫人说了。 周老夫人立刻进宫去,找皇后娘娘想办法。 —— 殿前司这边。 封尘其实就在厅里,两个妇人坐在椅子上,很是拘谨。 旁边的人不是别人,真是明廉明观察,明观察一脸不可思议的听着两个妇人说完所有真相,再看旁边的封尘。 封尘对外道:“来人,送二位下去。” 有人进来,把两个妇人带走了。 明观察端起茶杯喝了口,说道:“这李悦菀和周易宏说的也是青梅竹马,可他们这明显就是早有苟且私相授受,这是骗婚啊。” 将张家的人耍得团团转,把人家的女儿娶回家这么糟践,这是为什么? 封尘抬头看明观察,笑道:“明观察一向公正廉明,替陛下视察百官也是你们御史台的责任。当然,我也是多管闲事,明观察不要误会才是。” 明观察摇头:“没什么多管闲事,若非封指挥使把这两位妇人带来这里,只怕我也不知道这个真相。” 那日在御前,想他们御史台竟然都争不过定安侯府,便是因为这个‘舍清白救命’的所谓恩情。 如今这个恩情是假的,便是他们御史台找回脸面的时候了。 明观察想了想,说道:“封大人,这两位妇人是证人,你看……” “明观察放心,既然此事事关重大,这二人殿前司自然会看顾好。”封尘说道。 明观察放心的走了,直奔去御史台找方御史等人。 “证 人?” 御史台的偏殿里,方御史蹙眉:“边城来的证人?” “对,如今证人就在殿前司,封尘安排人保护着,那两个人还交出了地方文书和身份文书,对的上。文书已经拿去户部那边比对验证了,如果说的没错的话,那他定安侯府就着实了骗婚。” 聪敏人一想便能知道定安侯府为的什么。 “那周洪生是个好赌的,明面上装得清白,却是个爱去低下赌庄的。” 林大人蹙眉:“还有周朝文,他喜爱书画又不识字,没少被人当冤大头,想来侯府早些年怕是……” 后面的话不说都懂,一个个的面色都难看起来。 堂堂的侯府,竟能干出这么恶心人的事情。 “他们骗婚,还清了债务,却又不好好的对着人家姑娘,还骗人娶什么平妻,这等无端没品的东西,我是绝不可能跟他们同朝为官的。” 为财骗婚?只怕后面还有更多。 这一事件,几个人都沉默了。 方御史想了想,说道:“我们替陛下监察百官,抓住其中的无才无德无品性的人,如今自然不能对此事视而不见。既然有了两位证人,那后面的事情倒也好办。不过,此事也只能指摘周易宏和这个平妻而已。” “大人的意思是?” 方御史:“派人调查,整个周家所有人都要调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都不能放过。” 几人应是,又商量了一番后,各自去办了。 另一边,周家很快知道,明 廉从殿前司出来,又去了御史台的事。 定安侯不淡定了:“他们这是知道了?” “这可怎么办?母亲回来了没?”陈氏急急的问。 外面有人传话:“回来了。” “老夫人回来了。” 第68章 吵闹 周老夫人说道:“皇后娘娘训斥了我,不过倒是开口,说是会让人去处理。” 皇后娘娘出手,那自然是无事了。 一家人顿时都安心了。 不过,周老夫人看李悦菀:“娘娘说,让你这些时日多去跟张汐音打好关系,不能让她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最好让她对你更有好感些,才好利于后面的计划。” 李悦菀点头:“我明白。” 周老夫人说着,又叫后面的人:“这些是娘娘给的银钱,菀菀,你拿去用,暂时不能去找她。” 他们之前为着钱的事情闹,若是在做得明显了让御史台那边抓住把柄,后面的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 当天晚上,周老夫人叫张汐音去了前院一起吃晚饭,问她在轻风院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让人来说。 张汐音只是摇头,说过得很好。 周易宏看她疏离寡淡的表情:“怎么?你纵使跟我没有什么了,可在这侯府,你终究还是少夫人,有什么是你不能管不能提的。” 张汐音斜了他一眼,勾着唇浅笑:“怎么,世子这是想让我摆少夫人的普?” 那倒也不是。 周易宏咳了声:“只是想让你在家里过得自在些。” “我一向过得很自在。”张汐音端起茶水喝了口,起身施礼退开。 看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不知道是听说了没有。 “她这不闹的,反倒是让人不放心。”陈氏说道。 周老夫人默了默,说道: “让人去盯着轻风院,看看是个什么动静,若是她在里面闹起来倒还让人放心,若是还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才真的要提防。” 李妈妈应声,安排人去听墙角。 第二日,早朝上御史台的明观察站出来了,弹劾定安侯府为了钱财骗婚,还辜负了工部郎中张永康对定安侯老侯爷的救命之恩。 妥妥的农夫与蛇。 老定安侯站了出来,很不满的说道:“你们这是诬陷,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今再揪着不放,你们未免过分了。” 誉泓帝昨晚便收到了弹劾的折子,虽然只有两份,但看完弹劾的内容,誉泓帝还是很生气的。 他看了眼那边的张尚书,见他垂眸虽然没说话,但握着笏板的手已然用力。 誉泓帝心中一叹。 “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需要好好调查,既然定安侯府这边概不认,那就找出证据来,让所有人都看看。”誉泓帝开口了。 这时,方御史开口:“我等领命。” 誉泓帝这时又道:“封尘。” 站在侧方的位置,封尘走出来:“臣在。” “你,帮着调查,既然定安侯府有骗婚的嫌疑,之前救命之恩那事儿也是假的,那就拿出证据来,查,查得真真儿呈到孤面前。” 封尘:“是,臣领命。” 定安侯面色极其难看,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下朝之后,定安侯直接回了府,一副很是急切的样子。 周老夫人听完他说的,也是惊愕,但很快 淡定下来:“早知道他们是要弹劾的,不过不怕,皇后娘娘既然答应了会处理,那一定就有办法,查就查,肯定查不出来什么。” 陈氏则道:“可如今人在殿前司,就在殿前司怎么会查不到呢?” 人都在了,估摸证词也有了,就算是开堂审理辩论,那御史台的人也有证人上台作证。 周老夫人咬牙:“那就咬死了没有这回事,那两个人是故意构陷我们侯府,只要咬死了她们是故意构陷,没有确凿的证据怕什么。” 边城那种地方,租住一个地方也没有写居住文书的规矩,因为人往人来的是常态。 —— 张汐音吃过了午饭后,坐在书案前抄写最后《付安妙方》,只剩下最后的几页,很快了。 这时,院子里再次响起争吵的声音,廊下的仆妇下人都打量着吵闹的两人。 张汐音搁下笔道:“怎么了?” 戴嬷嬷进来:“香叶和紫苏吵起来了,前日晚上吵了一回,如今又吵。” “让她们进来。” 戴嬷嬷出去,将两人喊进屋。 香叶进了门边,直接就走到张汐音的面前告状:“姑娘,紫苏她背叛您。” 张汐音眉眼微凝,低声道:“话不可乱说,到底何事,你们先说清楚。” 香叶便将最近几日发现的异常说了,又走到妆奁前打开,拿着几个盒子道:“昨夜我便发现姑娘的南珠耳饰不见了,今日便让丹柳跟着紫苏出去,发现她竟然去了当铺。” 张 汐音看向紫苏:“当真?” 紫苏摇头:“姑娘,奴婢没有,奴婢绝不会偷拿姑娘的东西。” “怎么没有?那日晚上,你身上还拿着姑娘打的发簪了,我仔细寻过,姑娘的发簪果然不见了一支。”香叶很是气愤:“你还不承认。” 紫苏则很有理有据:“说话要讲证据,你没有证据便是污蔑,你让丹柳去当铺,可看见南珠耳饰了?” 香叶憋闷的抿着唇。 张汐音:“香叶?” “没有。”香叶低声道。 “姑娘,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偷拿您的物件。”紫苏举起手来:“奴婢可以对天发誓。” 香叶蹙眉:“您的对天发誓能值几个钱。” 紫苏哼了声,没理会她转身出去了。 香叶看向张汐音,欲言又止。 张汐音没理会她,只是继续抄录《付安妙方》。 当天晚上,李悦菀吃过饭洗漱后,在院子里溜达。 走着,听到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李悦菀带着梨花过去,看到香叶和紫苏正在树下争论。 她侧耳听着,眼眸越发的明亮。 等了会儿,香叶气不过打了紫苏一巴掌后走了。 紫苏蹲在树下捂着脸哭,哭着哭着又说对不起,喃喃说着自己。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紫苏一惊回头看去,见到来人她忙起身施礼。 “菀娘子,您怎么在这儿?”她忐忑打的低着头。 李悦菀笑眯眯的伸手去扶紫苏,抬起她的脸看着上面的巴掌印子。 “好好的一张脸,可 不能这么肿着,梨花。” 梨花上前:“紫苏妹子,我带你去敷一下。” 紫苏犹豫片刻,回头看了眼轻风院的方向,最终迈步跟着去了荣胜轩。 第69章 殴打 浸了冰水的帕子贴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散去不少。 紫苏红着眼眶却隐忍不哭,让人瞧着极是不忍。 梨花笑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儿,可不兴做这么愁苦的表情。” 紫苏低声道:“……梨花姐姐,我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的。 梨花安抚道:“花园里的事情我们都看见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包括菀娘子。” 说着,又道:“菀娘子最是温和了。” 紫苏羡慕不已:“梨花姐姐,你能伺候菀娘子跟前,真好。” 自然是好的,以前虽然苦了些,但如今越发的好了,日后娘娘做成大事加封娘子为公主,那才是真的苦尽甘来。 当然,梨花不会说出来。 她也不多问紫苏,只是温柔的帮着敷脸。 消了肿,又给一些点心,便把人送出荣胜轩。 看着紫苏离开,梨花回到屋中伺候李悦菀洗漱休息。 李悦菀问道:“没说什么?” 梨花摇头:“到底是少夫人的一等女使,受了委屈也不是受的主人的委屈,自然不会那么容易透露。” 李悦菀觉得有理。 丹莹嬷嬷则道:“若是她那么容易出卖主子,那才是真要警惕呢。” 李悦菀也觉得有理。 吹了灯,李悦菀去搂着周易宏索要,周易宏给了一回,便叫水来洗漱。 “睡吧,明日还要许多事要做。”他躺在里侧说道。 妇人嫁人之后,为了方便夜里伺候丈夫,妻子都是睡在外侧好伺候丈夫的。 李悦 菀觉得不甚满足,却也不好拉着周易宏再要,不多时便睡着了。 周易宏睡了一个时辰,外面传来更声,他从床里出来。 李悦菀睁开眼:“宏哥哥?” “你睡着,我去恭房。”周易宏说道。 李悦菀也不大想起来伺候,看他没有要吩咐的意思,侧身又睡过去了。 周易宏穿了鞋,披上外衣出去。 守门的婆子自然不会多问,看着他往花园那边去,过了拱门便消失不见了。 —— 轻风院里。 老嬷嬷打了个哈欠,听得墙外传来几声猫狗叫,她抬头看了眼乌漆嘛黑的天。 “蚊子忒多,还是去点些艾香吧。” 她过了拐角的小亭子点香,没看到黑暗中悄摸进了门的贼子。 二楼的廊庑拐角,却有另外的眼睛盯着那鬼祟之人。 周易宏这些时日,每每起了男人那点心思,心里就会想到那梦中的情景。 张汐音是他的女人,他都没有碰过,凭什么就便宜了他人。 他思前想后,觉得甚亏,越发有了夜探闺房的心思。 白日里吃了两顿羊肉锅子,火气蹿得厉害,那股邪心就更大了。 他来到门边,看着屋里乌黑乌黑的,也没多想就推门进去。 左右这里是定安侯府,是他的家,他想做什么谁能阻止得了。 怀揣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周易宏抹黑慢慢走过去,挑帘子就要往二间去时,突然更黑暗的东西罩了下来。 几个膀大腰粗的嬷嬷摁着麻袋就是一顿揍,拳打脚踢半点 不手软。 周易宏吱哇乱叫:“我是世子,谁敢打我。” 戴妈妈举着蜡烛站在屏风边上,咬牙冷笑道:“世子爷是何等清高之人,岂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大胆贼子竟敢冒充世子。给我打,狠狠的打。” 婆子们都是从自家庄头挑选来的,平素里挑水砍柴那是信手捻来,围殴一个男人简直不要太轻松。 猛踹了十几脚,麻袋里呜咽的声音小了,只剩下低低的哼声:“你们,殴打主子,我一定要把你们打死。” 婆子们一点儿也不怕,她们可不是侯府的仆妇,是庄上的农妇罢了。 便是自个儿的东家,也只是给她们签的上工的契书,嘿,还想打死她们。 婆子们又踹了一顿,麻袋里彻底没了动静。 “戴姐姐,不会是死了吧?”婆子倒是怕了。 虽是替东家出气,可也没做过杀人的勾当,真把人打死可是犯法要偿命的。 戴嬷嬷上前示意。 麻袋拉开之后,伸手探了探:“晕过去了而已,把他拖出去。” 婆子将人抬出去,到了水渠边直接扔小舟上,悄无声息的运出去。 到了外面,便有男人接应,将人抬到了花柳巷后,又有两个年长的鸨姐儿带着男人将周易宏抬进屋。 男人看着两个鸨姐儿,笑道:“两位大姐,有劳了。” “好说。” “走吧。” 男人笑着带人走了,留下一张百两的银票。 将银票收好,两位鸨姐儿点亮了蜡烛,爬上床去。 “真是稀 罕,被打成这样还能立起来。” “咱们都这把岁数了,反倒睡了个嫩的,还是个世子爷……” —— 一夜好眠。 张汐音起身梳洗,吃了早饭之后,叫人套马车出门。 到了保济堂,进门便看见廖梅在给人看诊。 她没打扰,在堂内的椅子坐下喝茶。 廖梅看完过来,说道:“定安侯府又闹起来了,东家怎么还有空过来?” 事情都闹翻天了,昨日就传得沸沸扬扬,御史台和殿前司联手调查,调查的人马分两批出城,赶往边城。 御史台还另外安排人调查定安侯府老侯爷和侯爷的事情,世子自然也不放过。 但比起御史台,殿前司目标更明确,他们调查的是李悦菀。 张汐音道:“他们急他们的,影响不到我。” 说着,示意香叶。 香叶将一个兰娟布包拿出来,递给廖梅。 廖梅打开很是欣喜,笑道:“东家,这是……” “晓得你惦念。”张汐音笑道。 廖梅很是感动:“累得东家亲自帮我誊抄。” “倒也不全是为了你。”张汐音摇头笑说:“亲自誊抄,我也能记得清楚些。” 但怎么说,这不妨碍廖梅心中感动。 张汐音也不久留,说了会儿话便又有病人登门,廖梅要忙,她也就起身走了。 马车去了云湖郡主府。 张汐音刚进门,凌熙已经风风火火的冲出来:“真有空了?” “拖了三日了,总不好真失约啊,走吧。”张汐音笑道。 凌熙很是兴奋,两 人一起坐马车往城郊去。 永和庄上的人听说东家要来,一个个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将最好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熏了香。 马车进了永和庄,人还没出马车,便听到热闹而欢乐的笑声。 “东家,东家?” 第70章 憋着 永和庄的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并着不少天残地缺的失智儿。 但再怎么天生的失智儿,也晓得谁是恩人。 张汐音其实不常来城郊的善庄,但再怎么不常来,一两个月也是要看一看。 从马车上下来,瞧着一个个围拢在马车旁的人,张汐音笑道:“都别多礼。” 廖婆婆说道:“东家,您都两个月没来了,我们想得紧呢。” 张汐音走过去看了看廖婆婆,笑道:“没瘦,婆婆还胖了。” 一句话,惹得大家发笑。 苏婶子笑道:“午膳都准备好了,还有郡主最喜欢的蒜香排骨和梅子汤。” 凌熙一听就馋:“好吃,想吃。” 挪去主院,张汐音和凌熙进了屋,一眼便看到长桌上摆放的东西。 摆放的东西什么都有,有吃穿用的,还有一些逗趣的玩意儿。 张汐音站在长桌旁拿起一张绣大红牡丹的帕子,双面绣栩栩如生。 苏婶子笑道:“廖婆婆绣了半个月绣出来的,东家可喜欢?” 张汐音:“我很喜欢。” “这几个是那些娃儿要做给您的,哦,还有一个贵妃椅,是济善庄余大做的,听说您这次过来,便叫人送过来了,还有一些马扎和一个精巧的摇扇。” 张汐音笑道:“喜欢,都喜欢。” 两个庄头的人总是会准备些东西给她,或是直接送去府上,或是等她来了看过挑选喜欢的。 张汐音和凌熙吃饭,苏婶子也就不留在屋里了,出去做了会儿事情再 回来,将准备好的渔具一起往河边走。 苏婶子和几个婆子在前面开路。 “东家瞧着喜欢的拿去用,那些个用不上的我们就拿去卖。” “知道。”张汐音应声。 到了河边,留下四个婆子伺候,香叶陪在一侧,苏婶子就回去了。 她是庄头管事,事儿可多着呢。 永和庄虽是善庄,却也不是只养着人不做事的,在善庄里的人就算是憨儿,也会干点农活什么的,活着有东西可做,才是真的活着。 苏婶子活了四十多个年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但像东家一家人这么有钱又心善的人,她真找不出第二家。 张汐音不是钓鱼的料,她看着的那杆咬饵的都是小鱼苗,倒是凌熙,一个时辰过去,得了五尾大鱼,都有两三斤重。 鱼拎了回去,凌熙念叨:“张奶奶和婶婶他们留一条,我们在这里吃一条,剩下的三条我送一条进宫给陛下,两条就……” “怎样?”张汐音笑道。 “给苏婶子她们打鱼汤吃。” 婆子笑道:“那可谢谢郡主了,郡主的钓鱼技术一向好得,回回来我们都有鱼吃。” 也就两条,熬一大锅鱼汤都不够庄子里的人分。 苏婶子亲自下厨,吃过饭才坐马车回京中。 刚进了城门,便看到有人等在路口,拦下马车催促:“少夫人快快回府,出事儿了。” 张汐音看向凌熙:“鱼就劳烦你送了。” “放心吧,我也想婶婶和张奶奶了,正巧去看看她们 。”凌熙带着鱼去张府。 张汐音回王府,看见周易宏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儿。 看到张汐音回来,周易宏跨步过去就要伸手抓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张汐音,你这个毒妇。”他喊。 香叶,戴嬷嬷,紫苏,丹柳等人纷纷挡在前面,警惕的看着周易宏。 周老夫人,陈氏,定安侯几人都对张汐音怒目而视。 张汐音淡定的抬手抚了抚鬓边:“世子,好端端的骂人,可不是侯府该有的教养。” 还敢说他没教养? 周易宏气得吼道:“你竟敢将我弄去妓院,张汐音,我可是你丈夫。” 鬼知道他一觉醒来,看到左右两侧躺着的两个老虔婆有多么的恶心,那两个人老得都快掉牙了。 不仅老,还丑陋,是妓院里最低等的娼妓。 他昨夜被打昏过去,张汐音竟如此歹毒,毒妇,毒妇…… 张汐音蹙眉,看向戴嬷嬷:“昨夜发生了什么?” 戴嬷嬷低声道:“昨夜库房进了贼子,老奴便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给扔出去了。” 张汐音:“贼子?” “是,想来是想偷姑娘您的嫁妆,幸好老奴一直派人守着盯着,不过事关侯府,老奴没有声张,也没瞧清楚那贼子长什么模样。”戴嬷嬷一副古怪的神色看向周易宏。 张汐音也看周易宏:“莫非,昨夜的贼子……” 周围都是下人,虽都是定安侯府的家仆,可人终究是要脸面的。 周老夫人一声喊道:“世子昨夜在外 头遭了暗算,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汐音,你到底是侯府少夫人,对自己的丈夫还是要关心些。” 张汐音凉凉的笑道:“老夫人说得很对,我累了,若是没什么事,告辞。” 她起身出去。 香叶、紫苏跟上。 戴嬷嬷看了眼周易宏,还是疑惑:“世子,昨夜……” “问什么问,伺候好你的主子。”陈氏沉声道。 戴嬷嬷应是,转身走了。 人还没走出院门,便是一震乒乓作响,传来周易宏的怒喊声。 戴嬷嬷露出一声嗤笑。 他们但凡要脸,都不敢承认昨晚上的事,周易宏摸入轻风院欲行不轨不成,还被套麻袋打了一顿,再被花柳巷里的两个老鸨子给睡了。 这说出去,定安侯府的脸面在京城就彻底无了。 这事儿他们不敢承认也不敢声张,只能憋着。 夜深,荣胜轩里。 李悦菀的面色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嫌恶,借口自己小日子快来了,不舒服为由拒绝跟周易宏同房。 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梨花找到紫苏给了二两银子才打听到大概。 丹莹嬷嬷看她犯恶心,低声劝道:“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底分不开的,娘子也不能真冷了世子。” “可一想我就恶心。”李悦菀说道。 周易宏三更半夜想去奸污张汐音不成就算了,还被打了一顿,送去妓院跟…… 李悦菀脸都是黑的。 这日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丹莹嬷嬷看她真的难受,提醒道:“ 宫中那件事情皇后娘娘还头疼着,殿前司那边虽然没查到什么,却有所怀疑仍不放弃调查。如今又有那两个边城妇人的事,娘娘也是头疼,娘子先忍着,早晚娘娘会让娘子您有好日子过的,可得耐心才是。” 第71章 没脸 事情闹开来,誉泓帝停了周易宏的职,定安侯也不用上朝了。 定安侯虽是侯爷,却也一直有着一份闲职,在禁军处随了个监管的事务,偶尔去看看情况但不能干预的‘闲职’。 这会儿连这个监管的事务也不用干了,朝也不用上,是真的彻底闲散下来。 周家人着急上火,如热锅的蚂蚁般乱碰。 张汐音则无比的舒心而充实,月初的账册都盘查得七七八八了,没那么忙碌,她看向放着木牌的盒子,拿起写着‘肆’字的木牌把玩。 香叶在旁边收拾整理她的衣服首饰,面上神色极其难看。 她有话想说,看张汐音神色飘忽似乎在想重要的事情,又憋了回去,眼眶微红。 戴嬷嬷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嘴巴翘得老高,都能挂油壶了。 “怎么了?” 香叶看到戴嬷嬷,眼里就有泪,又气又怒:“嬷嬷,紫苏有问题,她,她……” “嘘,你过来。”戴嬷嬷看了眼张汐音,拉着香叶到通房里。 香叶便说这段日子发现的事情:“她怕是要背叛姑娘,嬷嬷,紫苏这是为什么呀?” 好端端的。 姑娘那么好的人,她们这样的一等女使的月钱都是那些世家大族里,姑娘身边一等女使月钱的两倍。 这些还不算姑娘平素里的打赏,带着一起吃喝玩乐,姑娘待她们那样好。纵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背叛姑娘。 香叶觉得气愤,疑惑。 戴嬷嬷说道:“姑娘近日里事多 ,自然顾不上你们,想来紫苏是有了什么难处需要银子,我回头去找她说说。” 香叶这才收了情绪。 张汐音在盘算接下来的事情,除了想定安侯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之外,她突然想到了一件要紧事儿。 她叫来紫苏,低声吩咐她去办。 紫苏出门之后,香叶终究忍不住跟她说了紫苏偷拿首饰出去典当的事情。 张汐音只说:“你跟她是同一时间来我身边伺候的,她和你一样都是我重视的人,既然你疑她有异心,那你就去查查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香叶就去了,带着丹柳一起。 戴嬷嬷低声在旁边说:“菀娘子那边的梨花来了两次找紫苏。” 张汐音:“让紫苏继续。” —— 十月中旬。 殿前司和御史台那边的人还没从边城回来,却有一拨人说是从边城来的,其中一个还是江湖郎中,说是当日帮忙医治过周家世子。 几个人可以证明李悦菀救周易宏之事,要推翻那两个妇人的证词。 两边各有各的证据,一时间没什么办法。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事发生了。 花柳巷的一个四十多的娼妓找到定安侯府门口,说自个儿怀了孕,孩子是定安侯府的。 老蚌怀珠,这蚌还是来自花柳巷。 定安侯府死不承认,还要状告老娼妓污蔑侯府世子,谁知大夫一来诊脉,嘿,真怀了。 一个四十多岁,月事都要绝了的娼妓,竟然怀了定安侯府世子的种?! 我的 个乖乖,一时间满城哗然。 定安侯府彻底没脸。 李悦菀要搬出荣胜轩住,被周老夫人和陈氏哄着,最后只能住到了荣胜轩的西厢侧室去。 周易宏自知自己彻底没脸,心中却只恼恨张汐音,明白是张汐音算计他,故意将他害成这样的。 他去侧室找李悦菀,李悦菀刚宽了外衣,露出薄薄的里衣来,尽显曼妙。 周易宏看得眼热,贴了过去。 李悦菀避开几寸,冷淡的说道:“我身子不舒服,宏哥哥还是改日再说吧。” 她还是唤着亲昵的称呼,却又处处透着疏离。 周易宏苦闷生气,只说:“是张汐音算计我的,那日我确实是想去看看她的嫁妆,刚上了二楼就被蒙头打了,菀菀,你该体谅我,我都是为了你啊。” 李悦菀心里膈应,却知道自己如今依附着周家。 她扭头看着周易宏,问道:“你真跟那两个老娼妇?” 周易宏摇头:“自然没有,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那两人我是碰都没碰的。” 碰不碰的他其实醒来还是知道,只是不能承认,打死不认谁也不能赖他身上。 况且才过去多久,自不可能怀的他孩子。 “可那老娼妇都……” “那是她们找的人,故意栽赃到我的身上,就是想离间我们的感情。”周易宏搂住了李悦菀,摁着她撩拨。 李悦菀挣扎不肯。 周易宏觉得恼了,索性松开手问她:“你是信外面的人还是信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为了给你一个富贵安稳的人生我才会这般,可你呢,你竟然嫌弃我。”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周易宏摔门出去。 丹莹嬷嬷进屋,看到李悦菀坐在床上哭。 她过去安抚。 “娘子,想来世子也是知道的,纵使是真的,这天底下的男人哪有不好色的,您便忍着,好不好?” 李悦菀不知道了,她心乱烦躁。 —— 殿前司。 审讯室里入口的墙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刑具,刑具什么样式都有,不少刑具上面血迹斑斑。 正中的十字木架上绑着个人,身上伤口不少,肩膀上还有烫伤,此时头歪着晕死过去。 “弄醒。”封尘抓着帕子擦拭手上的血,回到红木大椅上坐下,双腿直接搭上面前的矮桌。 矮桌上也摆了刑具,昏暗的审讯室处处透着阴森。 下属将一瓢水泼在犯人脸上,水声哗啦,犯人从昏迷中惊醒,疼得嗷嗷叫。 封尘将身侧的一撮头发捻起丢到身后,桌上的腿放下来,他直起身手枕在膝盖上。 “不说也不打紧,左右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问,当然,你也不会痛快的死。我撬不开你的嘴,那就撬你的骨头。” 说着,示意旁边的下属。 下属去拿了一个钳子,很大,瞧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下属走到犯人的面前,笑道:“这个叫虎头铗,是我们新出的一种刑具,用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每每效果都很好。” 他的笑脸让犯人越发的害怕,虎头铗很 普通,可那巨大的铗口却如同要吃人的老虎。 “虎头铗别看不锋利,但是只要这样,夹住你的手骨,然后慢慢的用力夹紧,你能感受到自己的骨头被夹得裂开,夹断,碎掉的过程,一次呢,只会夹断你一小寸的骨头。” 犯人疼得面色发白,脸上的青筋暴起。 他疼得发抖,终于忍不住大喊:“我说,我说……” 第72章 送钱 张汐音准备了厚礼去霁王府登门道谢,谢的是赏月宴那日的救命之恩。 段渐离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直言说自己是张汐音的靠山,此事传开后盛京内也是热议非常。 但再怎么热议,也比不过定安侯府一茬接一茬的笑话。 孙管事将张汐音请到正厅,厅门窗户一应敞开,下人都自觉退得远远不敢靠近。 “郡夫人且坐,已经去请王爷了。” 张汐音笑着说:“有劳。” 孙管事没多打量张汐音的眉眼五官,粗粗的几眼却也感叹。 这郡夫人真是漂亮!只可惜已嫁作人妇,若不然,这么心善又美丽大方的姑娘,跟他们王爷匹配该多登对啊。 当然,如今已是不能想了。 孙管事叫人奉茶上点心。 王府有茶博士,将茶沏好奉上,段渐离恰好来到。 张汐音起身施礼:“冒昧登门打扰,王爷见谅。” 段渐离近日里很忙,北境虽已无事,但初冬刚至,第一波寒潮就来了一回,比往年更冷。北境快马来信,粮草和保暖的军物不够需要添置。 可他手头上的银钱已经不多,要添置足够的军资物品,又要确保质量,合算下来也只够一半。 剩下的一半愁得他好几夜睡不着。 “郡夫人不必多礼,坐。” 他身穿常服站在面前,容貌端方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疏离感,透着几分矜贵和冷漠。 那是身份尊贵身居高位之人身上才有的,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张汐音看他 坐下了,自己才挨着椅子坐好。 “王爷没休息好?”她以平常的口吻问。 段渐离看她。 张汐音解释道:“王爷神态带着疲倦之色,眼底乌青也很明显。” 段渐离肤白,那乌青更是明显。 他愁说:“初冬已至,北境今年的初寒比往年的凶猛,原先送去的那些保暖衣物只怕不够。” 张汐音点头,也不绕弯子,直言道:“王爷不必忧心,我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说话间,她示意旁边的戴嬷嬷。 戴嬷嬷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 孙管事见状上前接过,送到段渐离的手里。 段渐离打开布包,才看到里面竟皆是一万面额的银票,足足一百张。 握在手里,厚厚的一沓。 一百张,便是一百万贯,那是个什么样的数字段渐离是清楚的。 孙管事都看呆了。 这郡夫人竟是来送钱的,一送送一百万两,我滴个天爷啊!不怪那定安侯府的人骗婚。 大誉首富张家有钱,忒有钱,忒忒有钱…… 段渐离拿着一百张银票,眼中讶异之色掩盖不住。 “郡夫人,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一百万贯确实不是一笔小钱,也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今日特意送来给王爷倒也不是我多么大方。但边境将士为国出生入死,若是没有他们,何来的国内安稳繁盛。这些钱还希望王爷您替将士们收下。” 段渐离把银票收回布包里递给孙管事。 孙管事接过,直接送回到张汐音的面前 。 “王爷?”张汐音不明白的看他。 段渐离问:“这一百万两银票,你积攒了多久?” “不满王爷,五年!但您放心,这些钱我都是正经赚来的,绝对没有一分一毫的肮脏钱。”张汐音说道。 她以为是这个? 段渐离摇头。 “郡夫人若是想为北境的将士尽一份力,本王很是感动,但这笔钱郡夫人还是收回去吧。” 孙管事垂眸,饶是他活了几十年,此刻也想让王爷收下。 一百万两啊,哪怕不收全部,收下个二十万也足够北境过今年这个冬了。 张汐音是真心想给这笔钱的,可见段渐离不收,她也有些疑惑。 她明明记得,前世段渐离便是为了此事焦头烂额,最后还是变卖了府中不少物件,另加陛下拨款才够的。 段渐离笑道:“郡夫人想做好事,却也不该这般不留名,本王说句实话,也实在心动。但你除了送钱过来,还有更好的方法。” 张汐音顿了顿,明白过来:“王爷,您的意思是……” 段渐离笑道:“是,郡夫人只要去准备这些东西,本王后面自有安排。” 张汐音起身施礼:“如此,那我立刻便去准备。” 段渐离起身相送到门口,看这戴嬷嬷扶她上马车。 “郡夫人。”他喊了声。 张汐音扭头看去。 台阶上,段渐离抱拳作揖:“多谢。” 张汐音微笑回礼。 —— 一百万两的银票送回钱庄,张汐音回府之后叫来紫苏。 “……把人都 请来,还有账房先生,万管事也叫来,保济堂的丰大夫和廖大夫也一并请来。” 这么多人啊? 紫苏知道是大事,也没敢怠慢,吩咐了人各自去请。 傍晚时,便基本都到了。 “马行那边的曾管事去了汴州,顾大哥也来不了。”紫苏低声道。 张汐音问:“副行头呢?” “在城外,叫人去喊了。” 准备军资还需要不少时间,马行这边倒也不急。 张汐音起身出去。 请来的管事们都在南房这边招待,周老夫人知道后疑心张汐音有什么算计,带着陈氏巴巴赶来。 “汐音,发生什么事?怎么把管事们都叫来了?”她问。 张汐音只是冷淡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与老夫人也没有关系,老夫人就不必问了。” 戴嬷嬷出来赶人:“我家姑娘在跟商行管事们谈重要的事情,老夫人还是避嫌的好。” 周老夫人暗暗咬牙,却也知道不能旁听,带着陈氏退到远处。 南房的周围都被人守着,等闲靠近的赶走。 陈氏低声道:“也不知道她商量的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前些日还说自己的库房抓了贼子,母亲!她不会是……” 要把嫁妆挪走吧? 嫁妆、嫁妆。 女子嫁入夫家之后,嫁妆是归女子私产的,夫家不得挪用,否则会被人诟病的。 当然,若是女子自愿拿出来旁人就说不得了。 他们为了蒙蔽张汐音,一直都没有在钱财上找张汐音主动要过, 哪怕是之前负债累累也不曾开口。 只将中馈钥匙交给张汐音,她自己便懂事的把一应债务都还清了。 周老夫人低声道:“若当真是如此,那得想想办法,绝不能让她把嫁妆挪出府。” 抬进了侯府的东西,哪里还有带走的道理。 第73章 降为妾 半个时辰之后,管事们纷纷离开。 廖梅走在后面,跟张汐音说:“这么大笔药材,是需要些时间的,而且运送也不方便。若是能制作成药丸,运送保存和药效都会更好。” 丰大夫在旁边颔首。 张汐音笑道:“这些我也明白,你们是精于此道的,交给你们办我放心,至于如何办端看你们,我只需要结果。” 廖梅也笑了:“东家放心吧,一定给你办好。” 廖梅和丰大夫也走了,府门外瞬间冷清下来。 张汐音抬眼看天边的蓝天白云,感受到空气中带着的丝丝凉意。 冬天来了,南方的冬天没那么冷,可北境是苦寒之地。 北境,会有多冷呢? “听说冻死人是常见的事儿。”戴嬷嬷小声道。 张汐音:“所以,我们更不能什么都不做。” 戴嬷嬷笑着道:“姑娘心善。” 漫说这一次,历年来,张家上交的税从未短少过,捐出去的钱粮也从未断过一次? 积善之家可不是说说而已。 戴嬷嬷跟在张汐音的身旁,目光落在她那张嫩生生的脸上,由衷的希望积善之家……有余庆吧! —— 张汐音很忙,忙得日日吃了早饭就套马出门,入夜才回府。 定安侯府为了李悦菀和周易宏的事情焦头烂额,殿前司那边新来了消息,说是那些所谓的证明李悦菀救周易宏的恩情,已经查明是假的了,并且上奏陛下裁断。 “他们肯定是严刑逼供。” 陈氏说道。 殿前司是 什么地方?那可是只为天子办事的鹰爪,不受三司六部管,独听于天子的部门。 殿前司办事只要结果,获得结果的经过如何根本不会考虑。 因此,殿前司在外还有一个恶名:阎罗殿。 这阎罗殿里,自然少不得活阎王,而参与此事的人,正是殿前司的活阎王,封尘。 封尘手段狠辣,落在他手里的人基本没几个好的,事儿办得好,自然很得陛下的重用。 严刑逼供,在封尘这里只不过是基本的操作。 老定安侯忧心忡忡,忍不住道:“还得进宫问问娘娘。” 周老夫人摇头:“不能进,若是再进宫去求娘娘,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与娘娘关系匪浅吗?” 他们营造了这么多年的对外形象,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就如同诓骗张汐音一样。 “那怎么办?娘娘那边还是没什么消息。”定安侯蹙眉。 皇后娘娘说会出手,可过去好几日了,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周家人没有办法,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便塞了钱悄悄让人带了信进宫找皇后娘娘。 —— 正阳宫中。 李皇后看完信脸上皆是冷笑。 吉嬷嬷宽慰她:“他们的眼皮子浅,娘娘何必跟他们置气。” “早知他们是这么愚蠢的东西,那时便不会跟他们合作了。” 李皇后是后悔的,没出事之前尚且还好,安分守己听话。 如今出了事,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才知道,周家没有一个聪明的,蠢笨如猪。 她想了想,面对定安侯府如今的情况也没了办法,整个盛京对他们的关注度太高,即便她是皇后又能如何? 李皇后最终没有办法,便道:“有些事情该牺牲还得牺牲,让她委屈委屈,回头本宫再补偿她就是了。” 这话吉嬷嬷一听就懂,犹豫着还是问:“可定安侯府到底是被御史台攀咬着。” “先降为妾室,再补偿张汐音也能堵一些御史台那些人的嘴,至于其他的,便让闹着。哪怕是褫夺世子封号也没关系。”李皇后很淡定的说道。 这么蠢的,也不能再留着了。 吉嬷嬷:“周家怕是不肯。” “他们还能闹翻了天?这也只是最坏的打算,不说了,赶紧去办。”李皇后头昏脑涨的撑着额头。 吉嬷嬷应是,唤来宫女伺候,自己亲自去办。 消息悄无声息的送回到定安侯府,李悦菀看完信只觉得浑身发凉,她不敢相信的落下泪。 “嬷嬷,她当真爱我吗?”李悦菀怀疑了。 她被送出宫养在外面,身边的婢女嬷嬷都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漂亮的人,很爱很爱她。 她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对母亲很憧憬,问过好多次,但嬷嬷从来不说是谁。 等她懂事了,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了,才知道她竟然是当朝公主。 她贵为公主,可她却不得不在外,因为她的母亲要做皇后。 她不怨自己的母亲,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爱的。 可如今,她 的亲生母亲,堂堂的一国皇后想出来的办法竟然是……让她从平妻降为贵妾。 她是公主,凭什么做妾? 李悦菀一气之下病倒了。 消息传到轻风院,张汐音只说:“紫苏,你带些补品去给菀娘子。” 紫苏带着名贵的药材补品去了。 李悦菀住回正屋。 听闻紫苏来,梨花请她进屋去。 “娘子想跟你说说话。”梨花说道。 紫苏走到床侧施礼,李悦菀就靠坐在床头看她。 “替我谢谢姐姐,也麻烦你了。”李悦菀脸上温和,又让梨花拿赏钱。 紫苏看她面容憔悴,犹豫片刻便低声道:“菀娘子倒也不必这般伤神,前几日听我家姑娘说了,她从未把自己当成世子少夫人,只想在轻风院过自己的安生日子。这次您病了,我瞧着她的意思,是想……跟世子爷和离的,好全了您和世子的情意。” 李悦菀听得一愣。 和离?! 若是换做以前,她定然是不愿的。 张汐音带着那么多的嫁妆绝对不能离开,让她死在侯府,嫁妆就是她的了。 可经过这段时间,李悦菀隐约明白,周家对她的好全赖着她有个‘母亲’,若是没有呢? 只怕她的下场比张汐音的更惨。 李悦菀怕了,也警惕起来。 紫苏在荣胜轩待了一炷香才离开,离开时口袋里还多了二两银子。 李悦菀要收买她,当然,这点钱财对于本就得张汐音器重的紫苏来说,她看不上。 可李悦菀却知道,紫苏起 了异心,不想留在张汐音的跟前伺候了。 轻风院里。 “你这个说法还真是……”张汐音无奈的一笑。 紫苏低声道:“这事情是查不出破绽的,全凭我和姑娘嘴皮子怎么说,最能让他们相信我是因此而背叛姑娘您。” “倒也提醒了我。”张汐音笑道:“你确实该嫁人了。” 第74章 褫夺封号 李悦菀降为妾室,是在十月二十那日办的。 李悦菀从荣胜轩的正屋搬出来,挪到了悦心堂。 当然,她是贵妾,住的还是好的。 李皇后亲自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吉嬷嬷出宫,上定安侯府慰问张汐音,除了慰问,还有不少补偿的‘赏赐’。 吉嬷嬷宽慰了张汐音,再看向周易宏,面容便冷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训斥他。 为了一个青梅竹马,竟然想出这么一个骗人的把戏,枉费娘娘给他保媒。 周易宏低着头全全认错。 吉嬷嬷又道:“不过,娘娘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世子能顾念青梅旧情,当是个专一的,补偿了郡夫人,就不过多干涉侯府的家事。” 吉嬷嬷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宫复命去了。 张汐音起身,没看一眼周易宏,对周老夫人道:“我回轻风院了。” 周老夫人关心的上前要去拉张汐音的手,被她避开。 周老夫人手一顿,面上染着羞愧:“汐音,委屈你了。” 张汐音问:“何来委屈?” 周老夫人一时无言。 “没有期待,自然没有委屈?”张汐音说道:“老夫人真是多虑了。” 周老夫人愣了下。 她看着张汐音离开的背影,还有那一样样被抬去轻风院的‘补偿’,面色缓缓的沉下来。 外面不好说话,一家人回到福康院关上门,便忍不住了。 老侯爷脸拉得老长,瞪眼说:“这就是娘娘说的办法?这算个什么办法?” 还以为皇后娘娘 能摆平此事,坐实救命恩人的事实,可结果就这样吗? 周老夫人靠着椅背,李妈妈给她顺气。 “倒是委屈菀菀了。”她看到李悦菀低着头不语,连忙说好话。 陈氏也看李悦菀,但眼神却不一样了。 李悦菀身为皇后的亲生女儿,本以为皇后娘娘为了自己的女儿,定然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才是,可谁曾想就这样的办法? 恐怕不是想不出,而是不愿意多想吧?自然是找了个最简单的办法随便应付。 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对李悦菀也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不只是陈氏,定安侯和周易宏也揣测起来。 夜里,德正院。 陈氏坐在床头跟定安侯说这事,定安侯沉思道:“若是真的在乎,就不会把她送出宫之后一直不闻不问了。” 十八年,都是周家养着。 “所以,我们不能全赖着她是‘公主’就以为能攀上皇后娘娘,要想发财,还得靠张汐音。” 定安侯觉得有理。 “再想想办法。” 宫里传话,定安侯和周易宏明日要上朝。 第二日的早朝上,誉泓帝果然有了决断,太监总管方凌盛宣读圣旨。 经查实,定安侯府谋财骗婚,为了还清侯府债务故意上张家求娶,还诓骗皇后保媒。 为此,勒令十日之内还清张家女嫁入侯府之后为侯府所还债务的全部数额,并,另加十万贯补偿金。 此为其一。 其二,撤去周世子羽林大将军的职务,失德无品,褫夺世子封号, 降为平民。 其三,撤去定安侯的监管一职,保留侯爷爵位。 惩罚一出,周易宏傻了。 定安侯踉跄两步差点摔倒,但没人去扶。 誉泓帝不想看见这两人,挥挥手道:“让他们下去,不许再入宫来。” 定安侯和周易宏被带出去了。 誉泓帝看着低声议论的大臣们,咳了声。 他说道:“自今日起,凡所骗婚谋财者,皆剥去为官资格。” 众臣立刻齐声:“陛下英明。” 褫夺世子封号,撤去官职贬为平民,此生再不可能有爵位,除非上阵杀敌建功。 可周易宏那三脚猫的功夫,是不可能在战场上拼出功名的。 消息传回侯府,陈氏哭了。 周老夫人直接晕过去,半天没缓过来。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张汐音听到消息时,人在绣庄看皮料等物。 负责绣庄的黄管事带她看完皮料,笑眯眯的又带她去了里面的屋子。 推开门,里面有十来个人正在绣褥子。 “东家,您看这些。”她笑着打开一个白布袋子。 张汐音眸色微亮,笑道:“就知道你能拿到。” 黄管事谦虚道:“也是按照姑娘的吩咐才拿到货,没想到西商那边会有那么多的毛料。” 这些毛料纵使是他们也很少见,但入手柔软暖和,还能制作成各种保暖衣物。 张汐音告诉她:“除了制作成羊绒被褥,将这些毛料做成鞋料,衣裤,记得,料子不能省,一定要确保足够厚足够暖。” 黄管事点头:“东 家放心。” 从绣庄出来,让人把单子送去霁王府,张汐音则回家。 刚到家门口,张汐音下马车就看到母亲黄氏从台阶上下来。 她搭着香叶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喊:“娘。” “饿不饿?累不累?”黄氏抓着女儿的手问。 张汐音的手是凉的,黄氏心疼道:“你看你,手怎么那么凉?该准备汤婆子才是。” 张汐音哭笑不得:“现在才十月下旬。” “你一个姑娘家的,该注意暖着身体,才不会遭罪。”黄氏说道。 说的自然是女子每月都会到的小日子,注意保暖的话,小日子来了便没那么疼痛。 回到屋中,张汐音去安乐院看祖母。 张老夫人躺在屋内听南曲,桌上的香炉冒着白烟。 张汐音进门便喊:“奶奶。” 张老夫人惊坐起来,笑眯眯的伸手:“哎呦,寿桦回来啦。” 张汐音坐过去,伸手紧紧的抱住了祖母。 她其实不讨厌老人的味道,无论是爷爷的,还是奶奶身上的都让她很是安心。 张汐音的手被握着,老人的皮肤松弛而软。 张汐音就去轻轻的揪那层软皮,像绢布。 张老夫人拍打她的手,笑道:“都多大了,还这么调皮。” “奶奶的手好玩。”张汐音笑道。 戴嬷嬷这会才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张老夫人笑道:“你快别忙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坐着陪我说说话。” 戴嬷嬷坐过去,把参汤递给她:“你可是老夫人,得有规 矩。” “哼,就你规矩多。”张老夫人不接,别开脸。 惹得戴嬷嬷发笑。 瞧瞧,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张老夫人喝了参汤,张汐音便开始简单讲述侯府的事情。 “万事小心,如今闹成这样,只怕他们会狗急跳墙。”张老夫人说道。 第75章 六十万贯债 张寿安听闻张汐音回来,身上穿着官服就回家了。 他一脸的急色,进了门还是先行礼,这才过去。 “最近你忙着置办那么多的东西,我也没过问,是王爷那边有什么吗?”张寿安问:“还是侯府……” “是王爷,今年初冬的第一股寒潮过于厉害,北境将士们为国出生入死,我想着出份力。”张汐音解释。 原来是这样。 张寿安彻底放下心来。 张老夫人问道:“王爷是怎么说的?” 张汐音没隐瞒,将段渐离的意思说了。 张老夫人顿时笑了起来,说道:“王爷是好心,他这是想为你博好名声和功绩,对日后的事情是很有帮助的。” 博出来的好名声和功绩是很有用的,端看怎么使了。 霁王替张汐音想日后的事,想来也是有了旁的打算,看得出来是为她好。 张老夫人彻底放下心来。 “霁王虽然年轻,可却非常人的心性,是个好主君。”她笑着跟黄氏说。 黄氏也彻底安心。 给北境将士准备过冬的物资之事,很快便被传开,马行这边也开始准备护送物资的马车队伍。 周家这边就不一样了。 周老夫人愁的整个人都病了,阖府商量筹钱变卖家产,可心中是不愿的,便想拖着。 张汐音压根不看他们,每每想要在她面前哭,她都把门一关了事。 早出晚归不见面,就算见面了也不说话,就这么晾着他们。 周家的人更急了,开始四处借钱,可谁会 借给他们呢? 周老夫人再次找张汐音被吃了闭门羹,回去就打砸了不少东西,在屋里破口大骂。 “她们家那么多钱,给我们用一些怎么了?我们侯府又没有逼着她帮忙还债。” “张汐音,欺人太甚。” 张汐音在福康院有眼线,听了之后根本没放在心上。 二十五的这一日早晨,张汐音前去马行看马车。 因为要送的东西多,马车足足二十架,估算护送去北境要小一个月的时间。 从十一月出发,赶路一个月刚好十二月,能赶在北境最冷时刻来临前把东西送到。 “保济堂那边的丰大夫也传来消息,他联合了各大药行的大夫们,在这两日便能赶出单子上的药。” 药都不是什么金贵的,确实北境将士最需要的。 货物开始集中,并算计在二十八这日出发。 张汐音从马行回到侯府,进了门看到周老夫人等人都在前厅,才发现是天使来了。 来的人不是太监总管方凌盛,是他的干儿子方子印,也是个太监。 小方太监年岁还小,声音稚嫩的笑着对张汐音施礼。 张汐音微微还礼。 “陛下知道郡夫人为了北境将士的冬日物资花费了颇多气力,郡夫人有体谅将士的善心善举,最是难能可贵。故此,陛下特嘉赏郡夫人玉如意一对,南珠一盒,金翅头面一副,绸十匹,精油十斤,米百斤,银钱三万贯。并,特赐入宫身份腰牌一块,郡夫人可随时入宫请见 贵人。” 小方太监念完,笑道:“郡夫人,还不谢陛下恩赏?” 张汐音跪下来行谢恩礼,随后双手抬起恭谨的接过盒子。 小方太监放下放腰牌的小盒子之后,退后几步对张汐音施礼。 张汐音起身。 不用说,紫苏已经上前,取出腰间的荷包塞到小方太监的手里。 “小方公公,辛苦了。”紫苏笑道。 小方太监自然的收下荷包,笑着说道:“恭喜郡夫人,如此,奴婢也就回宫复命了,告辞。” “送小方公公。”张汐音说道。 紫苏亲自将人送出门。 身旁是一推的赏赐,看得周老夫人几个眼睛里都是亮光,他们想要,可也不敢动御赐之物。 张汐音打开盒子,盒子里面垫了棉布,上面摆放一块金牌,龙凤腾飞纹,圆形,正面刻:孝义郡夫人。 背‘令’字! 若说之前获得诰命,周老夫人还能对外说,张汐音是蒙的周易宏的光。 如今是再也不可能了。 张汐音这次为北境准备军用冬日物资,没有求助霁王,也没有求助朝廷,却是上报了陛下并得到允肯的。 陛下对她的赏赐就是最好的靠山。 张汐音将令牌收入囊中,挂在腰间。 她扭头,对香叶道:“叫人来,将东西送去我的私人别庄。” 香叶笑眯眯的去办了,很快来人将东西全部抬走。 周老夫人心里淌血般的疼,三万贯啊,都是钱的。 张汐音正要离开时,外面又有来了,来的是官府的人。 二 十一那日陛下下了旨意,让周家赔偿张汐音的一切财务,财务在当日就已经送去给户部。 户部经过一日的线索走访调查,确认送来的账务正确之后,下发了指令,要周家十日之内还清所有的债务,哪怕是变卖家产什么都行,必须还清。 所有数目加起来,竟高达六十万贯,这六十万贯包括存在永和钱庄的二十万贯和需要补偿的十万贯。 十日之内,让周家还张汐音六十万贯,很难很难,但并不是不能。 从二十一日开始算,到今日已经过去五日了,还有五日的时间。 户部郎中亲自来的,他对张汐音揖礼之后,便直言对定安侯道:“……若是在十日之内无法还清六十万贯,所欠债务的所有人受笞刑十下。追加二十日不还,刑罚加倍。若百日不还,合徒一年。” 整个定安侯府的人都用了这六十万贯,所以,全部人都得受笞刑,若是一直不还刑罚追加,越久刑罚越重,若是到最后不还,便是牢狱之灾,所有人都得坐牢。 户部郎中说完,也不管他们,带着人走了。 走之前,戴嬷嬷还亲自把人送出去。 张汐音看着呆滞的周家众人,心里畅快无比。 她要走,周老夫人直接挡住了去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哭喊:“汐音,孩子,我们都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是知道的。我们万没有诓骗你钱财嫁妆的意思,这两年来,我和你婆母对你的好你都忘了 吗?” “汐音,侯府是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我们怎么可能会谋你的嫁妆。这些都是误会,你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断拿不出来这么多钱的啊。汐音,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第76章 和离书到手 陈氏也挡住了去路,苦苦哀求。 她们抓着她的手很是用力,骨节都有些疼了。 张汐音冷着脸想要抽回手,抽不出来,她冷冷的说:“你们弄疼我了。” 陈氏手松了些许,有些怵她的眼神。 周老夫人却是不怕的样子,咬牙道:“汐音,你当真要看着我们死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骗婚在前,陛下宽厚,只是让你们还钱并稍作补偿而已。”张汐音冷笑道。 稍作补偿?便是补偿都足足十万贯啊,一共六十万贯呢? 一共六十万贯,他们周家怎么还?把几辈子所有的东西都卖掉或许可以,可,变卖祖宅祖产,谁会愿意? 全部还完了,他们家也都得去喝西北风,上街乞讨过活了? 周老夫人只哭:“可我们并非是要骗你的钱财嫁妆,那些个家中的债务我们也没让你帮忙还的。宏儿是糊涂,却也是念在一番旧情上,他跟菀菀青梅竹马不是。再说了,男人难免犯错,他也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了。” “这天底下,那个勋爵人家没有个三妻四妾,宏儿会想出这个办法来,也只是因为你们张家不允许丈夫纳妾。说到底,也是你们家的规矩啊。汐音,千错万错是宏儿的错。可他现在也受到了惩罚,他在边城的军功都烟消云散了,如今被降为平民,这样的罪还不够吗?” 周老夫人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好不可怜,只想着能 让张汐音心软。 可她却没想到,自己所说出来的话夹杂着怨恨和怒火,怎么听怎么刺耳。 定安侯站在廊下,开口道:“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是逼死我们,也没有。” 张汐音突然笑了笑。 她猛的抬手一甩,终于甩开了周老夫人的手。 周老夫人踉跄差点甩出去,被身后的李妈妈给扶住了。 “你们周家有多少我还是知道的,六十万贯对你们来说是很多,但只要将你们周家百年基业都抵上还是够的。” 周家百年基业,城外的庄子,城里的铺子自然不少。 全部盘算出来,两处庄子位置不错田也很好,京郊的庄子最差的也值几千贯。 定安侯府的庄子两处,一共差不多能有十万贯。 铺子两间的地段价格都还好,若是铺子原封不动全部算上,也能抵个十万贯。 这就去了二十万贯了,剩下的四十万贯,有二十万贯在永和钱庄,定安侯府的偌大宅子,是盛京最好地段的府邸,大而宽,府邸环境不错。 张汐音笑着说:“毕竟是北街的府邸,按照市面的价格十万贯,毕竟是侯府府邸,如此,你们也不过剩下十万贯需要筹备。” 周家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手心不断的发冷。 张汐音又道:“剩下的十万贯,你们全部人加起来筹不筹得出,想来也不用我再多说了。侯爷,老夫人,还有什么疑惑吗?” 她都明白,定安侯府就那么点儿事情,对于从小 就聪慧,在商场上已经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张汐音来说,无处遁形。 她算准了,算准了要把侯府逼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老夫人扭头,看向那边抄手游廊下静静看着的李悦菀,想到那日张汐音被接回来时脸上的神色。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们。 周老夫人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陈氏慌乱不已,定安侯也是害怕的上前去扶自己的母亲。 “快去叫大夫,叫大夫。” —— 张汐音进宫了。 得到令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沐浴梳洗,穿上诰命夫人的正服进宫。 誉泓帝听到来报,也没有意外的让人把她请到偏厅。 “渐离,你觉得她来找孤是想做什么?”誉泓帝问一旁神色无常的弟弟。 段渐离合上手里的弹劾折子,摇头:“臣弟不知。” “她现在是你的下属,嗯?客卿还是幕僚?”誉泓帝难得好奇的问。 张汐音到底是尚书之女,又懂事识趣得惊人,誉泓帝很好奇自己的弟弟怎么看她。 段渐离想了想,说道:“……朋友。” 誉泓帝吃了一惊,随后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张汐音等了片刻,誉泓帝进门。 “不必多礼,坐。”誉泓帝笑道。 他一向是个亲和的帝王,对宫中的宫女太监也很是和气,哪怕是犯错的宫女太监他也甚少责骂。 张汐音对这个帝王很是敬佩。 她谢了恩,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收着下巴,规矩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誉 泓帝打量她,看她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才十八岁而已,年轻的很啊。 “你来见孤,定然是有什么需要孤帮忙的,说说看,孤能帮你什么。” 张汐音起身,双手揖礼躬身道:“陛下,臣妇想求陛下赐臣妇一道和离书,让臣妇与周家和离。” 誉泓帝眼里果然如此的神色。 张汐音来找他,大抵也就这件事了。 “你的婚事皇后参与过,要想和离确实需要孤或者皇后开口,可你为何不去找皇后呢?”誉泓帝笑说道:“皇后娘娘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定然会允你请求的。” 她不会的。 张汐音自然不会明确的说出来皇后是个怎么样的人,皇后做了那么多年的戏码诓骗誉泓帝而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自然有她的能耐。 张汐音想要和离的圣旨只能求誉泓帝。 “陛下,圣人很好,臣妇却不能这般去求圣人,让圣人心中不悦。故此,臣妇想请陛下赐下和离书,但不会让圣人和陛下为难。” “哦?”誉泓帝好奇了。 张汐音说道:“臣妇要和离书,也只是想要攥在自己的手里能得安心,臣妇固然是为了自己,可也有别的打算。” 誉泓帝看她坦然的为自己某后路,心中并不反感,相反,对于张汐音的做法他是很赞赏的。 为了自己谋算再正常不过,而张汐音那么聪明,不为自己谋算才是蠢的。 难能可贵的是,这么聪明的人,还是个仁善之人 。 誉泓帝答应了张汐音的请求,替张汐音写下和离书盖了皇帝印章。 誉泓帝把和离书给张汐音,叮嘱她:“这封和离书你拿着,需要如何用全凭你自己,不过……皇后那边暂时还不能说,可好?” 张汐音双手接过:“臣妇叩谢陛下圣恩。” 第77章 又下毒 张汐音回了侯府。 周老夫人也有耳报神,轻风院刚锁了院门,后脚耳报神就把消息传到。 周老夫人问:“没听到说什么?” 下人只管摇头,她也就看到人而已,可打听不到别的。 陈氏是很急的,说道:“她得了皇上亲赐的入宫腰牌就进宫去,难不成是去要和离书的吗?” 如今周家要给她六十万贯,这六十万贯拿不出来,整个周家的主人都得挨板子。 陈氏恨极了张汐音,她到底是周家的儿媳,怎么能这样? “她若是拿到了和离书定然会有动作,明天再看看,若是她没有离家,那就是没拿到和离书。”周老夫人喃喃道:“先筹钱,把钱都给她。” “可怎么够?难不成真要把这侯府都抵给她吗?老夫人,那我们住哪儿?”陈氏红了眼眶。 她自打嫁入侯府就没有吃过苦头,哪怕是当初侯府负债,该有的吃穿用度也一样没少。 若是当真将侯府都抵给张汐音,他们是不是要被赶出去? 周老夫人咬牙切齿的低喝:“哭什么?现如今还没到最后呢,若是她没有和离书,那跟宏儿就还是夫妻。大誉孝为首,她身为周家的儿媳,她敢不敬长辈,不顺婆母吗?” 陈氏憋回了哭意。 周老夫人又道:“先把钱财都统计出来,周聪呢?” 李妈妈上前低声道:“带着户部的人去看庄子和铺子呢。” 六十万贯啊。 周老夫人抿着唇,又道:“那二十万贯也 要拿出来。” 说到这些,她就疼的浑身难受。钱啊,苦心经营了五年,好不容易把人给骗进来,侯府终于起死回生,现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老夫人一巴掌打在桌面上,气郁攻心不住的咳嗽起来。 “贱人,贱人……”她骂着。 —— “姑娘,所有东西都清点完毕,单子在这儿。”紫苏将红纸单子递过去。 张汐音接过看了看,说道:“最近如何?” 紫苏看了眼屏风后面,靠过去低声道:“来找了两次。” 说的是梨花,李悦菀身边的婢女。 张汐音将单子给紫苏:“让她看见。” 紫苏面上忧心:“姑娘,若是他们狗急跳墙,您这样做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们到底都是普通人,姑娘纵使有天人之慧,却也斗不过无情的刀刃。 张汐音低头含笑:“没事,我自有打算。” 紫苏便不再多说,照着去办了。 到了夜里,香叶去小间睡下,紫苏悄摸进了里卧,跪坐在床帐前。 “姑娘,成了。”她低声道。 床帐里传来轻微响动,一只手穿过缝隙撩开床帘。 “嗯?” 紫苏又靠近些许,低声几句之后,在张汐音的示意下离开了。 沉寂片刻,张汐音摸黑起身,光脚走到书案前坐下。 昏暗的夜色里能听到外面的风声,伴随着逐渐清晰的滴答雨声。 下雨了。 风雨已至,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前世那样狠? 逼她们至此,六十万贯,整个侯府 的基业要拱手而出,她们当真能什么都不做?还是要开始下杀手了。 接下来,将会是长久的不眠夜啊! —— 周家众人自然没几个睡得着。 就连周家的账房先生也还没离开,在福康院的正堂内坐着。 一家人面色铁青难看,盘算来盘算去,竟然跟昨日张汐音说的几乎无差。 全部合算完之后,果然差十万贯,这十万贯账房先生是再也想不出来还有能抵的。 留下合算出来的单子,周聪离开了福康院。 昏黄的灯笼光芒微弱,走在长长的游廊下一眼仿佛看不到尽头般,有种说不出来的森然感。 走了会儿,周聪停下脚步。 前面引路的小厮也不得不停下,疑问:“周先生?” “没什么,走吧。”周聪继续往外走去。 他心中忍不住想,侯府一下拿出六十万贯钱财来还债,余下的银钱恐怕不足千贯,对于侯府来说是多大的反差啊。 这六十万贯,当真能这么安生的拿到吗? 哪怕……是皇上的旨意… —— “都有多少?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都拿出来。”老侯爷沉声道。 侯府从老太侯爷去世后,便开始有所败落,老侯爷周朝文功不成名不就,靠的是承袭侯位过的日子。 没本事只能坐吃山空,娶妻之后妻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就死了,随后又娶了个填房。 生了儿子,儿子一开始还好些,越大就越不行了,同样的功不成名不就。 不过这也没什么,左右 爵位是世袭,一代代传下去的。 可后来就不对了。 老定安侯心力交瘁又无可奈何,一家人便有了别的主意,那就是找个有钱的儿媳。 恰恰这时,张家出现了。 合谋了五年,眼看着就要成了,如今却…… 定安侯说道:“她进宫到底是不是拿和离书?消息呢?” 问的是李悦菀,李悦菀身边的丹莹嬷嬷有法子传消息进宫问情况。 李悦菀摇头说:“没有和离的消息。” 那她进宫是为何? “那就不是和离,毕竟是娘娘亲自保媒的,她不敢得罪娘娘。如此,这六十万贯也能先给她,左右还是能回到我们手里。”老定安侯说道。 周老夫人点头。 “我这里有个毒药……”她说道。 李妈妈便从旁边妆匣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服下去之后不会让人立刻就死,一般的大夫是察觉不出来的,吃得多了慢慢人就不行了。卧床重病,慢慢死去,不会被察觉。” 几人眼眸一亮。 陈氏低声道:“她现在就还没病好,也是吃着养身的汤药,岂不是正好?” 李悦菀心中冷笑,张汐音一直病没好都是她的功劳,不过,这药跟丹莹嬷嬷给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 李悦菀什么都没说,置身事外般看着她们商量如何下毒。 丹莹嬷嬷站在李悦菀的身后,低眸看自家娘子的神色暗暗赞赏,娘子越发成长起来了。 其实下毒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是把药掺杂在张汐音的 那些药汤里。 可张汐音的汤药必然是有人盯着的,要怎么下是个问题。 李悦菀这时候开口:“她身边的紫苏就是个好人选。” 第78章 借人 第二日,张汐音吃过早饭准备出门。 周易宏来了。 被褫夺了世子封号,又没了二品官职,他整个人颓废得厉害,脸上的胡茬很长,眼窝凹陷下去。 “你又要去哪儿?”他问。 张汐音疏离的往后半步,戴嬷嬷和香叶便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周易宏面色一冷,低声道:“你非要这样吗?” “不然呢?”张汐音也冷笑着:“你喜欢你的青梅竹马,自坦白了写个和离书,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周易宏咬牙:“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们的婚姻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原来在大公子的眼里,这么不讲道理。”张汐音面上含笑,言语确实讽刺的。 周易宏听得更怒了。 可瞪着张汐音时,他又逐渐冷静下来。 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来找张汐音也不是为了争这些,他是来和谈的。 他说:“我们其实不必这样,到底是夫妻,虽说我对不起你在先,可夫妻哪有仇怨的道理。” 这话说得怪恶心人的,香叶的白眼都要忍不住了。 周易宏却没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各自退一步,如今李悦菀也降为贵妾了,侯府只有你一个少夫人。日后还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六十万贯我们先给你一些,这侯府不能抵给你,大家都得有个地方安身。”他说得情真意切的,倒真有几分要悔改的意思来。 不过,这一切 都是假象。 张汐音无动于衷。 周易宏还要再说什么,不远处有人过来,着急的喊:“大公子,大公子……” 被褫夺了世子封号的周易宏,只能称呼为大公子。 他扭头看去,那小厮跑到跟前,喊道:“不好了,大公子,大事不好了。合欢楼的那两个老婆子又来了,说是要进府当娇贵的姨娘,东西都带来了。” 周易宏面色青黑,下意识的看了眼张汐音,随即怒吼道:“拦着啊。” 小厮抖了一下:“我们不敢。” 那可是个老孕妇啊,谁敢碰一下皮都得掉一层。 周易宏还有一堆的话没说,但此刻也没时间说了,匆匆赶去前门。 人还没走远,香叶已经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痛快,畅快…… 张汐音神色中也带着几分笑意:“走吧。” 马车直接去的绣庄,还是看货,张汐音检查了一下质量,就坐下来等。 陆续的,又有货来了,一箱箱的,或是一袋袋的货物堆积在指定的棚子里,很快就堆满了。 这时,外面有人来。 张汐音听到声音迎过去,便看到一袭青衣的段渐离走进院子。 段渐离的身后跟着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气势很足。 院子里的人瞧见了都不敢说话,毕恭毕敬的揖礼。 张汐音行的也是下属的揖礼:“王爷,东西已经准备差不多了,还差药行的药。” 段渐离走到张汐音的面前,眼神温和的看她:“你不必多礼。” 张汐音收了礼,他又 道:“可以带我看看吗?” 张汐音自然不会推辞,笑着做请。 两人先去棚子里查看摆放的一应物品,箱子还未封盖,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他拿起一块麻布棉被,仔细的摸了摸,又去看别的。 张汐音陪在一旁跟着,时不时的说一下东西如何,段渐离点头,很是满意。 这些东西都是张汐音自己出钱出力亲自办的,段渐离没有帮任何忙。 “王爷,里面还有,想来您看了一定很满意。”张汐音抬手做请。 段渐离好奇的笑道:“那我看看。” 他笑起来很爽朗,整张脸都舒展开来,叫人眼前一亮。 张汐音忙收起视线不敢多看,带着段渐离往里屋去。 “王爷,这是我们给将士们准备的里衣,王爷猜猜,夹层里面是什么?”张汐音卖了个关子,问他。 段渐离隔着麻布搓了搓,问:“棉花?” 张汐音摇头,笑说道:“这里面是羊毛,轻便而暖和,而且,吸湿性很好,可以很好的保持我们人的体温……” 段渐离手下微微一顿,眼神突然定格在张汐音的脸上,凝视着她。 张汐音还在说羊毛的好处,说着便仰头看去。 “王爷?怎么了?”她不明就里。 段渐离回神,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继续说。” 张汐音点头,又开始认真的说其他的东西,段渐离看着她嫩白的侧脸,忍不住又多了几分欣赏。 将士的鞋袜,里衣,基本都添加了羊毛和鹅毛,这两样 虽然气味有些重,但轻便保暖。 北境的夜狼军驻军一共五万,需要的东西简直太多了,一个月的时间能准备得这么齐全,即便是段渐离也无比的震惊。 她才十八岁。 “我会派人来帮忙照看这些物资,明日傍晚要装车完毕,后日一早出发。”段渐离说道。 两人漫步走出去,张汐音就跟在身侧,两人并肩而走对比明显,远远看去她显得很是娇小玲珑。 尺术又一次感叹,可惜了,这么美丽又好的女子,怎么就…… 刀烈:又叹什么气? 张汐音心中只些许犹豫,还是开口了:“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两人站在廊庑下,段渐离低头看她。 “你说。” “王爷,我想借用您身边的人,需要武功很高的。” 段渐离默了默,眉眼中情绪多了几分凝重:“好。”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张汐音也就回去了。 段渐离坐在马车里,挑着帘子看张汐音的马车渐渐远去。 站在马车旁边的刀烈是个耿直的,开口便问:“王爷,是郡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段渐离默了默,放下帘子。 尺术暗中瞪了刀烈一眼,这个呆子。 马车动了,往王府回。 过了许久,里面传来清冷平静的声音。 “以后,唤她张姑娘。” 刀烈:…… 尺术:咦? 合欢楼的两个女人没能进府,坐在台阶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大门就是不开。 周围的人都在看戏议论,各有各的说法,但都当笑话看。 周家 ,可不就是今年最大的笑话嘛。 一辆马车在大门停下,身穿鹅黛粉衣的姑娘下来,伸手挑帘子扶人。 两个女人打眼看去,眼中皆是惊艳了。 随后,两人相视一眼,扑过去跪下哭喊。 “贵人,贵人,帮帮我们吧……” 第79章 纳两妾 下人挡在张汐音的面前,拦住了两个女人。 初冬已经过去,都要到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很冷,两个女人身上的衣服不算厚,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张汐音只是看了眼,便道:“带她们进来。” 这个世界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普通人都分士农工商,更何况是卖身的娼妓。 两人是花柳巷合欢楼已经上了年纪的娼妓,模样一般,说不上难看却也不美,加上身份没人想靠近搭理。 两人自然也明白,她们来也只不过是依照吩咐拿钱办事而已。 却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把她们带进侯府,还吩咐人给准备了热水洗漱,换上暖和干净的衣服。 衣服还是新,是轻风院两个婆子新做的衣裳。 穿好了,两人被带到偏厅说话。 张汐音就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水喝。 “这是侯府的郡夫人。”身旁的丹柳介绍。 两个女人便跪下了,开始一五一十的诉说她们的遭遇,张汐音默默听着,都跟她计划的一样。 她吩咐的人安排的事情,当然,两个女人并不知道幕后操纵的人是她,很是尽力的颠倒黑白。 “……大公子逼迫的你们?”丹柳听得瞪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之前到底是个侯府世子,怎么竟然会这么……饥不择食? 放着家中这一个貌美如花,仙女般的正头妻子不要,去强迫两个…… 张汐音一手撑着侧脸,面容温温和和的看不出来情绪 ,听着两个娼妓这般说自己的丈夫,她好似不痛不痒。 两个女人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她们闹这一出,能不能跟那个人说的一样,能全身而退。 “你们……谁怀孕?”张汐音说道。 左边跪着的那个忙道:“是,是我。” “时间是对不上的,你们假借怀孕的名头想要让大公子负责自然不可能,其实也不需要假怀孕,我可以让你们住进来。” 张汐音说着,对一旁的戴嬷嬷道:“把她们送去悦心堂,跟李小娘一起,你们……叫什么名字?” “贱妾王玉。” “贱妾黄雪。” 两人开口。 张汐音嗯了声,简单吩咐:“李小娘是贵妾,与你们到底是不一样,你们本是合欢楼的娼妓。哪怕是我将你们收入府中,也只是低等的婢妾。” 两人应声点头:“贱妾明白。” 张汐音便不再说了。 两人很快便送到了悦心堂,李悦菀听闻消息从福康院回来,瞪着眼道:“这是做什么?” 戴嬷嬷不需要向李悦菀这个妾室福礼,闻言只道:“日后,两位姨娘便跟着李小娘一起住在悦心堂了。” 李悦菀很是不敢置信:“她们是娼妓啊,怎么带进侯府来了?” 戴嬷嬷没管她,安排了两人的居所之后,便带人走了。 王玉和黄雪两人年岁大了,见过的腌臜更是不知多少,也知道她们收钱进来办事自然要遇到什么。 可她们不怕,那人说了,她们不会有事,事情了了之 后,她们还能在官府那边销了契书,到时候带着钱去别的地方好生过日子就行。 —— 李悦菀把消息送到福康院,周老夫人气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当真把人带进来了?”陈氏也是沉声问。 李悦菀拿着帕子,铁青着脸哭:“我堂堂一个……贵妾,凭什么要跟两个娼妇住在一个地方,这里可是侯府,娼妇进门,侯府还能有脸吗?” 这些话是丹莹嬷嬷告诉她的。 周老夫人岂能不懂这个道理,她忍了这么久,就是想要让张汐音觉得她们好,好任由她们摆布的。 可如今不仅要给出六十万贯,张汐音不搭理她们就算了,还把两个娼妇给收进府中。 周老夫人带着李妈妈直奔轻风院,陈氏也跟着来了。 到了门口,才发现轻风院又关了门,不过没落锁,人在院子里。 陈氏气得对身后的人吼道:“把门踹开。”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就要踹门时。 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两个婆子一惊没收住脚,齐齐扑了进去,腿脚挂门槛四仰八叉的倒在里面,哎呦乱叫。 门边,两个同样穿着的粗使婆子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她们,再看门口凶神恶煞的周老夫人和陈氏,连忙侧身行礼喊人。 “老夫人,夫人。” 周老夫人面色铁青,陈氏怒问:“少夫人呢?” 婆子应声:“屋里午憩呢。” 她还睡得着? 陈氏迈步进去,一迭声的就喊:“张汐音。 ” 满腔的怒火加上六十万贯的怨气恨意,陈氏原形毕露,谁都压不住那脸上的神情了。 屋内,张汐音懒懒的斜靠在贵妃榻上,眉眼带着些许困倦。 她等得都要睡着了才来。 陈氏进了门,越过屏风看到贵妃榻上睡眼惺忪的张汐音,怒火越发的高涨。 她质问:“为何要把那两个娼妇送到悦心堂?她们是娼妇,娼妇怎么能入侯府,你难道是傻子吗?那等低贱的东西凭什么进侯府?” 低贱的东西。 这是周老夫人嘴里最爱骂的话了,陈氏耳濡目染的自然也学了去。 张汐音做了起来,仍旧是懒懒散散的姿态很是平和的说:“婆母何故这么大的火气,再低贱的娼妇也是您儿子自己选的。” “你胡说。”陈氏喝道:“宏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花楼的,你把人都赶出去,我们侯府是什么人家,那等低贱的娼妇绝对不能进侯府来。” 她命令般,整个人狰狞得像市井泼妇。 而此时,陈氏的后面,周老夫人虽然面色也不太好,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冷眼看着张汐音的表情。 张汐音自然也看到了,她抬手抚了抚鬓角,对她微微一笑:“老夫人也这么觉得?” 周老夫人的心里,在看到张汐音那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中,生出了更浓的杀心。 这个张汐音留不得了,她如今还在侯府就是无法和离,无法和离的她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在搅动家 中的平静。 她就是一个搅家精,留不得了,必须除掉。 周老夫人心里想着,迈步过去和声道:“汐音,侯府断没有让娼妇进门的道理,这是祖宗规矩,你哪怕是想要做个好人,大不了把她们送到府外的安置也好,是吧?” 第80章 搅家精 张汐音摇头:“她们闹成什么样子满盛京的人都看到了,老夫人想把她们安置在外面,可要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们的嘴里到时候会说出些什么,我想老夫人应该也能猜得到。” 会说什么?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的话。 陈氏当即就偃旗息鼓,没了方才的气焰,却还是摆着脸色问:“她们能说什么?左右这件事情是编排来的。” “当真是编排的吗?”张汐音问。 陈氏就蒙了。 不是编排的还能是什么?她的儿子她了解,是绝对看不上那些娼妓的,她儿子是什么样的人,自该配公主才是。 陈氏哑然。 周老夫人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她沉思着,也狐疑的看着张汐音:“你当真是为了宏儿好?” 张汐音嗤笑出声来。 陈氏立刻黑了脸。 “你笑什么?”她问。 张汐音摇了摇头。 “你们当真是觉得我傻还是你们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们还觉得我是为了他,亦或是为了你们吗?” 周老夫人脸色逐渐难看,一双老眼缓缓的眯了起来。 这个女人。 “我左右也和离不出去,既然要绑死在这侯府里不好过,你们也都别好过了。”张汐音直言道。 周老夫人瞳孔微缩,眼神阴霾的看着张汐音。 果然,她就是想搅坏了这个家。 不能留,不能继续留着了。 夜里,周老夫人喊来了定安侯和周易宏,丈夫,儿子,孙子都在。 外面有心腹把守着,周老夫人恶狠 狠的说道:“一定要尽快除掉她。” 定安侯问:“不是下药了吗?” 周老夫人抿着唇没说话,因为下药的事是李悦菀让紫苏去办的,不知道成没成。 老定安侯想了想,也觉得周老夫人的话在理,说道:“下毒到底慢了些,若是能想办法让她死在外面,不被人抓到把柄就好。” 这么一个搅家精留在府里,整个家都不好过。 更何况还有那……六十万贯啊。 周易宏一直没开口,只是沉默的低着头不语。 周老夫人和老侯爷说了会儿,商量怎么除掉张汐音,见他一直沉着一张脸。 周老夫人说道:“宏儿。” 周易宏应声抬头,脸上依旧是憔悴得厉害。 周老夫人很是心疼,咬牙道:“你放心,祖母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女人除掉的。等她一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和菀菀好好的过,她如今虽然只是个贵妾,可到底是……那身份,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只要你好好对她,日后一定还能有机会。” 李悦菀毕竟是李皇后的女儿,留着皇后身上的血,血脉这块是揪不掉的。 如今被惩罚了没关系,只要有李悦菀在,等皇后娘娘事成,一切都能改变的。 周易宏嗯了声,似乎也想明白了,眼中多了几分坚定和狠毒:“孙儿明白,孙儿会想办法的。” 周易宏走了。 周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离开,眉眼中怎么都是心疼,她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最近感 觉身体总是不好。 为了侯府,为了这个家,她一定要除掉张汐音。 老夫妻二人夜里叫了人来秘密商谈,李妈妈也在一侧听命行事。 —— 十月二十七,临近物资运送去北境还剩一日,张汐音依旧是出门去帮忙。 段渐离这次没再,倒是尺术在绣庄等着。 见到她,上前恭敬的行礼。 “张姑娘,依着王爷的吩咐,她们二人从今日开始跟在您身边。”尺术说。 两人长得很普通,普通得看起来就像是乡下的女子,除了身体比较粗壮一些,肤色也比较黄。 两人上前施礼:“奴婢姹紫……” “奴婢嫣红……” “拜见姑娘。” 行的还是下属的揖手礼。 张汐音微微颔首,说道:“劳烦二位了,不过,对外你们还是换个行礼的方式。” 姹紫和嫣红相视一眼,明白过来学着那些女子的屈膝福礼姿势,两手放在腹中微微矮身。 “姑娘,可是这样?” “嗯,这些时日就要麻烦你们了。” 姹紫道:“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姑娘的人了,保护姑娘是我们的职责。” 什么? 不是借一段时间而已吗? 张汐音看向尺术。 尺术立刻笑道:“张姑娘,您是王爷的……重视的人,你的身家性命对王爷来说很重要,自然需要人时刻保护您的安全。王爷说了,从今日起,姹紫嫣红便跟着姑娘您,是您的人了。” 张汐音:“……” 她默了默,再看姹紫嫣红,也就不再多说了。 有会武功的人保护也好,重活一世,她发现性命是何等的重要。 药行的药在傍晚时分也送到了,装箱,马行准备的马车也来了,将所有的东西装箱之后。 兵马营那边来人,清点了物资账单,对过之后,有负责护送物资的队伍把东西送去城门口的院子,等着第二日清晨出发。 张汐音看着马车远去,整个绣庄的院子空了许多下来,只身下几个管事在后面。 黄管事站在身旁,笑眯眯道:“得好好休息两日才行。” 张汐音回头看她,也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每人都有奖赏。” 黄管事顿时笑道:“多谢东家。” 后面的万管事等人也笑着道:“多谢东家。” 张汐音带着姹紫嫣红回到侯府,两人模样普通,穿着三等婢女的衣服留在轻风院,表面上做简单的洒扫收拾活计。 轻风院的婢女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要做,多了两个三等婢女并不打眼。 夜里,张汐音将拟好的奖赏单子递给紫苏,让她核算好奖赏的东西,到时候送去给各位管事。 紫苏应声去办了。 刚出轻风院的门,遇到去买一口酥的香叶,两人相遇大眼瞪小眼。 紫苏目光落在那一口酥的油纸上,嗤了声扭头要走。 香叶怒了,咬牙道:“你别走,你又想去找那李小娘是不是?” “我没有。”紫苏辩解,甩开香叶油腻腻的手。 香叶自然不信,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 西,枉费姑娘对你那么好,你竟然真的背叛姑娘,你说没有,真当我不知道吗?昨夜你还去了悦心堂,我一定要告诉姑娘。” “你胡说八道什么……” 紫苏去扯她,两人不知怎么的,扭打了起来。 第81章 威胁 “说,是谁先动的手?” 院子里的廊庑下,戴嬷嬷看着下面蔫了吧唧的紫苏和不服气的香叶,面色很是难看。 香叶梗着脖子,眼眶红红的瘪着嘴,很是委屈。 两人衣裳凌乱,发髻散了大半。 丹柳在屋子里给张汐音沏茶,跪坐在旁边的软垫上看着她握笔写字。 “怎么?” 丹柳想了想,问道:“姑娘,您不管紫苏姐和香叶姐吗?” 她们吵闹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吵闹,今天竟然到了打起来的地步,都这样了,姑娘还能这么镇定的坐在这里不理会。 张汐音只是专注的写自己的字,浓稠的墨水在雪白的纸上晕染开来。 丹柳低头看,四个大字:旗开得胜。 放下笔,张汐音起身走到门口。 戴嬷嬷还在训斥,周围的婢女嬷嬷都在小心翼翼的看,低声议论也不少。 香叶说,紫苏背叛了姑娘,跟悦心堂那边的林小娘沆瀣一气,要对付姑娘呢。 戴嬷嬷低声道:“胡说霸道什么?紫苏一直在为姑娘办事,有些事情接触在所难免。” “你们都不信我。”香叶哭了。 她不明白,姑娘和戴嬷嬷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她亲眼看着紫苏去了荣胜轩,李小娘搬去悦心堂之后,她又转去悦心堂了。 这就是背叛。 紫苏低着头,只是说道:“我没有,我不可能背叛姑娘。” “你就有……”香叶气得直哭。 张汐音站在门槛内,袖子拢在一起,丹柳拿着 刚弄好的汤婆子过来递给她。 张汐音接过藏进袖子里,双手暖呼呼的。 她道:“别哭了,你们都去收拾好。” 紫苏应是,自去了。 香叶跺脚,很是着急又无奈的说:“姑娘,您……” 张汐音眸色带笑,轻声道:“去吧。” 声音却是不容置喙的。 香叶去了,戴嬷嬷回头看张汐音,眉眼里也是无奈。 紫苏办事一向得力,是个胆大心细的。 香叶也聪慧,可她到底不如紫苏,也心眼直,紫苏稍微骗骗她就上当了。 两人回到屋里,进了卧室内。 戴嬷嬷坐在椅子上,拿着绣花针绣花,低声道:“事成之后,香叶怕是要自责,看她给紫苏打的。” 那脖子上一道抓痕,脸也是肿的。 “有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 紫苏洗漱好之后,又去了一趟悦心堂。 香叶站在廊下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眼眶仍旧是红的。 她不懂紫苏为什么要背叛姑娘,去跟那李小娘一处?是姑娘不够好吗? 香叶不解又生气,也怕李小娘要对姑娘做什么,摸着黑跟去。 可她也只在悦心堂的院门外,进不去。 梨花将紫苏接到里卧,关了门后,点着烛火的里卧不只李悦菀一个人,还有周易宏在。 此时,紫苏的手里被塞了一个瓶子。 周易宏说道:“只要你能把这药下到张汐音的药汤里,我们便给你五万贯钱,换成黎塘周家的嫡女身份,许一个正经人家做大娘子,如何?” 李悦菀拉 着她的手,宽慰道:“女子这一辈子身份是一道极其高的坎,若是能摆脱低贱的身份,又何必去给人当奴做婢呢?你想要外嫁出去,却被硬生生拖了三年,之前的表哥已经娶妻再也没有可能。你为自己谋一份好的后半生是再好不过的。” “可我不能对不起我家姑娘,你们……是要我毒死她吗?”紫苏握着瓶子的手极其用力,面上很是胆怯害怕。 她不住的摇头:“我,我不能害姑娘,她虽然不给我外嫁出去,可到底对我也是不薄的。” “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就甘愿一辈子给人做奴婢,不嫁人不生子了吗?”李悦菀叹道:“紫苏,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们都同为女子,我不可能会害你的。” 紫苏确实摇头。 忽然,沉着脸不说话的周易宏突然抽剑,把锋利的剑刃就抵在紫苏的脖子上。 他冷眼杀气浓浓:“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你的家人就不一定了,济善庄里有个名叫余和德的男人。” 紫苏瞬间一愣,随即怒道:“你想对我爹做什么?” 她气得手脚发抖,面容却是惨白,好似被吓得不轻。 李悦菀忙上前去伸手拉开周易宏的剑,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出于好心帮她,也算是相互帮助,你这样威胁她可不够诚心。” 她说着,又看紫苏:“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父亲怎么样的,只要你将事情办好,我们之前说好 的一定会办到。” 紫苏低头看着手中的瓶子,脸上天人交战…… 李悦菀这会儿不急了,坐了回去端茶喝。 半晌,紫苏咬牙,低声道:“我……我可以帮你们,不过,你们要写下不会为难我和我爹的切结书。” 周易宏和李悦菀相视一眼,同意了。 —— 丹柳一直在负责张汐音的汤药,熬好之后,会端到花厅这边,用银针试过才送到张汐音的面前。 早晨,汤药熬制好之后,丹柳将药煲端到花厅,过滤药渣之后倒入银碗中。 这时,紫苏进来了。 “我来吧。”她伸手去接。 丹柳一看是紫苏,顺手就给了。 紫苏端着汤药到门口,刚准备迈步进去,香叶突然从院子冲了上来,伸手就将紫苏手里的汤碗打翻在地。 紫苏惊得后退两步,扭头对香叶吼道:“你做什么?这是给姑娘的药,你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拿姑娘的药撒气啊。” 香叶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要做什么,紫苏,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昨天晚上还去了悦心堂,姑娘信你,我可不信,我一定要盯着你,不会给你害姑娘的机会的。” 其余的下人见怪不怪的看了会儿,便各自做事去了。 张汐音站在门边,抬手掩嘴咳嗽几声,说道:“打翻了就算了。” 香叶上前去扶张汐音:“姑娘,还要出去?” “嗯,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张汐音问紫苏。 紫苏点头:“都已经各自派人送去了,姑娘您 行事我都记着呢,不会错的。” 张汐音点头:“嗯,没什么事,你今日就留在府中吧。” 两人一路迈步出门,紫苏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落在院门外扫地的婆子,两人目光相接,婆子放下扫帚去悦心堂了。 第82章 喝醉 张汐音刚出了侯府,便有人悄摸跟在后面,一路往城外去。 马车晃晃悠悠,速度并不快,车夫荣大的左右两边坐着姹紫和嫣红。 香叶坐在车里侧边,看着正在盘算什么的姑娘,低声道:“姑娘,您为什么那么相信紫苏?” “你又为什么不相信她?”张汐音反问。 香叶默了默,说道:“她偷拿您的东西去变卖,还跟悦心堂那李小娘勾勾搭搭的。” 张汐音笑了。 “香叶,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有很多事情,需要用心去看。” 香叶蹙眉,低头绞着手里的袖口:“姑娘,我知道我没有紫苏聪明,在很多事情上办不到您什么……” 张汐音默默的看着她。 香叶咬了咬嘴唇:“反正我别的不管,只想一直陪在姑娘身边。” “香叶,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姑娘……”香叶低低的喊了声。 张汐音抬手摸了摸她脸颊,笑道:“紫苏她有她的长处,你自然也有你的长处,从小到大你跟在我身边,管着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啊。” 她虽然什么都能做,但并不能分出那么多的心思去管琐事,她心思大多都在赚钱上了。 若是没有身边的人,她自然没那么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商道上。 马车出了城,一路往外去。 身后的人骑马跟着,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谭平镇里停下。 骑马的人看着张汐音从马车里下来之后,带着嬷嬷婢女进了最大的院子 。 正午时分,又一批人出了城门,骑马赶往谭平镇。 侯府里,接到消息的周老夫人眯着眼:“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一定要成功。” 陈氏到底忧心些,问道:“老夫人,真的没问题吗?” 周老夫人道:“那香叶都怀疑紫苏了,下药是万不可能的,只能用这个办法,谭平镇本就不太平,而且谭平镇后方就是悬崖峭壁,若是……” 陈氏听得眼睛一亮。 是啊,若是不小心摔下悬崖峭壁,摔死了怪谁呢? 一旁的老定安侯还是谨慎的,看向侧边正在绣花的李悦菀,问道:“紫苏那贱婢是怎么说的?” 李悦菀手上动作一顿,抬头说道:“老侯爷若是不放心,把人叫来问一问便知,张汐音不是没带她去谭平镇吗?” 紫苏很快被叫到福康院,站在堂内低着头怯生生的。 周老夫人沉着脸问她:“张汐音去谭平镇做什么?” 紫苏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屋内众人,又立刻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害怕,双手死死的抓着帕子。 “姑娘,姑娘最近在查李,李小娘的身世,昨夜里有人传信来,没说什么,只说让她去谭平镇一趟。” 查谁? 周老夫人几个心头一惊。 老定安侯疑心问道:“为何?” 李悦菀之前就是住在谭平镇一个李姓的寡妇家,那寡妇是周家的人,死了丈夫。周老夫人把人送给那寡妇之后,对外称是丈夫的外室女 ,她接过来当亲女儿养着。 当然,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当年是老夫人带着李妈妈去办的。 之前以为张家只是调查边城之事,没想到却…… “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李妈妈赶人。 紫苏退出福康院,低着头往回走,眼中却都是讥诮。 姑娘猜得没错,每一步的发展竟然都在姑娘的算计之中,毒害不成,她们要举刀杀人了。 福康院里。 周老夫人急声道:“再这么调查下去,只怕要把当年的蛛丝马迹调查出来。” “慌什么?”老定安侯沉声道:“陈年旧事过去十八年,哪怕是御史台和殿前司,这么些日子不也没有查出来吗?” 当年的人该杀的都杀了,皇后娘娘要办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办不好的。 当年知情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人都死了十八年了,就算把骨头翻出来又能如何? 不过…… “她绝对不能留了,今日已是二十九,户部的人又来催了一次。” 催催催的,烦得很。 六十万贯啊。 —— 张汐音确实找到了当年的蛛丝马迹。 此时她正坐在李寡妇家的堂内,看着面前年岁不过四十多岁,却两鬓灰白的李寡妇。 看着真老啊! 李寡妇只摇头,手比划着。 姹紫低声道:“是个哑巴。” 张汐音微微颔首,看着小院子破落的样,让香叶留下些银子离开了。 “看来是人为的。”她站在门口,周围没什么人。 李家住在镇尾,除了个哑巴的李寡 妇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香叶走出来,低声道:“这李寡妇真是可怜,方才我去看了下她的厨房,那缸里一粒米都没有,周家的人就这么对待她的?” 张汐音只是冷笑一声。 没杀了她都是周家的人顾及太多,回到暂住的院子。 嫣红也正好打听消息回来,低声道:“李寡妇是在死了丈夫后没多久哑的,镇上的人说是她伤心过度才说不了话。” 伤心过度? 怕是伤害过度吧。 嫣红又出门了。 香叶去做饭,戴嬷嬷在屋里继续刺绣。 临近傍晚,有七八个男人进入谭平镇。 夜逐渐深了。 张汐音吃过饭之后,去沐浴梳洗。 院前外,有人站在树下唠嗑,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得慌。 不远处的一座三层高的阁楼,不大,但位居高地能看得清周围的一切。 三楼没有丝毫亮光,窗户却开着一条缝。 深邃的桃花眼微微映着外面的些许光芒,看着那边的院子,主院的偏房门口打开,身披斗篷的女子站在门口,仰着头看星星。 廊下,姹紫和嫣红正在烧炭,火光时大时小。 有香味儿飘来,张汐音迈步过去,看着竹条穿着的鸡腿,烤得焦黄冒油。 “姑娘,您尝尝。”姹紫笑道。 张汐音接过,吹了吹之后,小心翼翼的咬下一点肉丝。 焦香的肉味儿在唇齿散开,就着这冷天别有一番滋味。 “要是有酒就好了。”她笑道。 嫣红起身:“我去拿。” 香叶去搬来椅子 让张汐音坐下,几个女人围着火盆吃着烤肉喝着小酒。 直到半个时辰后。 香叶道:“姑娘,您喝醉了。” 墙院外,唠嗑的两个男人动作一顿。 醉了? 醉了好。 第83章 你的命很重要 “喝醉了方便啊,把人往马车里一放,就能拉镇后山的悬崖上。” 几个人商量着,看着月色越发的浓。 有更夫打着更走过,喊着一成不变的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黑暗的巷子里,几个黑衣人看着更夫逐渐走远之后,翻墙而过。 轻微的落地声,伴随着咔嚓一声,黑衣人踩到了枯枝,声音在寂静的冬日夜里很是突兀。 五人静止不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边的屋子,黑暗的屋子没有任何响动反应。 其中一人微微抬手轻挥,身后的四人便跟着往前走,他们踩着迅捷的步子迅速来到廊下,竖耳听里面的动静。 屋内仍旧安静,好似没人般。 不过,他们一直都盯着的,傍晚时这院子多少人,如今就有多多少人。 来到门口,其中一人上前,取出一把匕首插入门缝中,凭着感觉缓缓的摆动匕首,门栓一点一点往旁边移动,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黑衣人收回匕首,四人一起悄无声息的推门进去。 —— 此时,黑暗中张汐音正坐在房梁上,而她的身边也同样坐着一个人。 可她此时已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恐高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段渐离的手臂。 段渐离安抚的抬手轻拍她的手背。 里卧就在眼前,越过屏风之后,五名黑衣人已经到了跟前,一人撩开床帐之事。 屋内一瞬亮起了烛光,同一时间,姹紫和嫣红同时出手,迅速将两人直接打到在地。 “ 不好,有埋伏。” 那两人直接晕死过去,剩下的三人大惊失色,转生就要逃。 可他们到底只是普通的作恶人,跟姹紫嫣红她们这种专门训练出来的暗卫到底不同。 余下的二人很快也被打晕过去,剩下的那一个到了门口,还未走出去就被一脚踹飞。 房梁上的张汐音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定安侯府就派出这样的废物来刺杀她? 到底是人太废,还是霁王的人太强? 她还来得及细想,腰上突然多了条臂弯,握着她的腰侧将她往下一带。 张汐音:“……”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转眼又落回肚子里,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哪怕是重活一世,张汐音竟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恐高。 被踹倒在地的男人捂着肚子疼得厉害,他脖子上架着刀,双眼中满是恐惧。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摇了摇头。 张汐音迈步过去,就在这时,一支箭破窗而入,直射向张汐音的面门而来。 那一瞬,张汐音脑袋是空白的。 突然,她手上多了一股力,将她往后一扯。 张汐音撞进了段渐离的臂弯中,箭羽从旁经过,直直的扎入木头中。 噔…… 一声嗡响,箭羽嗡动。 姹紫和尺术已经追了出去,沿着箭射来的方向去抓人。 屋内,张汐音心脏剧烈跳动,她缓缓的扭头看向那支箭,有种再次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姑娘。” 段渐离柔声喊道,眼眸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说道:“没事了。” 张汐音回神,这才惊觉自己还靠在段渐离的身上,手臂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 张汐音面色有些不自然了,慌忙退开几步揖礼:“多谢王爷救我性命。” 她态度恭敬得厉害,好似方才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段渐离眸色转深,随即说道:“吓到了?” 张汐音顿了顿,实诚点头:“是。”到底差点一命呜呼,若真死在这里,她这重活一世真就是笑话了。 张汐音懊恼之余,心下也越发的沉。 兵行险招,确实不适合她。 她答得有些快,让段渐离怔了怔,随即失笑。 “猜到是谁要害你?”段渐离看了眼还清醒的黑衣人,示意嫣红。 嫣红过去一手刀劈晕,左右手各一个将人往外提了出去。 段渐旁里侧的长椅走过去,坐下来之后对她招手。 张汐音听话的走过去,看段渐离示意她坐下,她便坐下了。 “让你们的人都不要再查了。”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看着段渐离,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你不过是放出些许消息,对方便要将你灭口,于你而言太危险了。” 张汐音这才知道段渐离的意思,她摇了摇:“是我太弱了。” 她就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并不会武功,没有任何防身之法。 段渐离道:“从方才箭的方向和力度,要杀你的人很显然是箭术高手。” 段渐离知道是谁,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若是尺术和姹紫能将人抓 回来,或许还有审问的可能。 张汐音说道:“可她们已经认为我知道些什么了。”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自由办法。” 张汐音默了默,便不再多说。 张家虽然有钱也有人脉,可跟王爷比起来还是差不少的。 一个时辰之后,尺术和姹紫回来了。 两人身上有轻伤,略狼狈。 尺术说道:“……他们用的箭都是江湖上才会出现的,并非弓弩营或者禁军那边。” 预料之中。 当晚也没有继续逗留,张汐音和段渐离一起回京。 段渐离坐张汐音的马车,守在城门查探消息的人见到,只以为是张汐音自己化险为夷,极奔去传消息。 马车经过某处时,段渐离从马车上下来,临走时回了句:“别再涉险了,你的命很重要。” 马车继续前行,轮轴转动,张汐音的思绪也不断的转动。 王爷说这样的话换做旁人或许会有什么想法,张汐音却忍不住感叹:王爷他对下属确实很好,如外界的传闻一般无二。 有这样的主子是好事,张汐音心情甚好。 张汐音最终没回侯府,而是回了自己家。 抓到的五个人被段渐离带到了密室审讯。 这五人到底是定安侯府自己的人,口风不算严实,稍微审讯一番便全招了。 段渐离看完了证词之后,指挥其中一人。 “把他们扔到……殿前司吧。” 天还未亮,殿前司的门被人敲了几下。 值夜的人去打开门,看到倒在地上五花大绑的 五个人,灯笼的昏黄光芒中,脑门上绑着一封证词信,懵逼中嘴角抽搐。 “来人,把人带进去,去请指挥使。” 第84章 入狱,抄家 殿前司的地牢里,昏暗阴森。 往前的长廊上了台阶,是殿前司指挥使封尘的办公书案。 封尘看完信件,还有边上的证词。 “真是好大的狗胆。”他气笑了。 定安侯府竟然为了那六十万贯,要谋害侯府的郡夫人。 真是可笑。 到底是没和离的,就算六十万贯给了,不还是一家人吗? 果然是没有底线的侯府。 他对身旁的下属道:“把证词誊抄三份,一份送去刑部,一份送去御史台,一份送去户部。” 下属听了有些好奇:“头儿,你这是要端了定安侯府?” 封尘冷冷一笑:“不然给你供着?” 下属忙摇头:“我这就去办。” 天刚蒙蒙亮,三份证词分别送到了刑部,户部和御史台。 御史大夫方文聪正在紫宸殿外的大殿门口等着开门,身后和身侧依次品级排着其余的官员。 一个人急匆匆而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御史大人,出事,出事儿了。” 方文聪看着哼哧哈气的下属,蹙眉道:“什么事。” 说着,他接过那封信件。 而此时,又有一人匆匆跑来,奔向户部尚书温崇礼,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温崇礼。 “大人,出事儿了。” 接连有人来说出事儿,还送了信件,周围的大人们都无比好奇,纷纷伸长脖子竖起耳朵。 方文聪这会儿已看完手中的信件,面色沉得厉害。 “衣冠狗彘,衣冠狗彘……” “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们竟敢如此无耻……” 两人都怒目斥骂,随后低头吩咐下属去办事。 这时,一直跟随在方文聪旁边的小厮拿出纸笔,随后弯腰躬身背对主子。 方文聪直接打开空白的折子,洋洋洒洒的就开始写折子。 旁边的人看着他落笔迅速,字字珠玑,书写定安侯府的无耻恶毒行径,越看越震惊。 什么? 定安侯府竟然派人夜里刺杀自家的少夫人? 不,如今张汐音已不能称呼为少夫人了,周易宏降为平民之后,她还有郡夫人的称呼。 孝义郡夫人,那可是陛下亲赐的诰命夫人啊。 他们……疯了还是傻了? 方文聪很快写完,刚收笔,那边的温尚书过来借纸笔,也要当场写折子。 方文聪借了。 阁楼上,封尘正跟在誉泓帝的身后,往紫宸殿去。 —— 正阳宫中。 李皇后一直没有等到消息,她示意吉嬷嬷让人去问,吉嬷嬷去了。 两刻钟之后,有人传回来消息,失败了,派出去的人没回来。 李皇后怔了怔,面上的神色凝重得厉害。 没回来?那可是禁军中最厉害的箭术高手,竟然失败了。 “若是死了还好,就怕只是……被抓。”吉嬷嬷低声道。 李皇后面色难看:“废物。” 她虽然有些心慌,却终究走到如今,很是稳得住。 人是不可能再找到了,无论是死了,跑了,还是被抓了对她来说都是不利的。 如今要做的就是杀人灭口。 吉嬷嬷当即便去办了。 去吩咐箭术高手办事的宫女很 快便死在了房间上。 而此时,紫宸殿上却是另一副光景。 誉泓帝看完之后,气得几次都想拍桌,硬生生给忍住了。 他对刑部尚书洪安说道:“即刻去把人都抓了,打入大牢,把定安侯府都抄了,抄了,核算出来的所有数目,六十万贯补偿给张家女之外,其余的全部充公。” 户部尚书温崇礼应是,心中却是腹诽。 那侯府能有多少祖业,抄家核算全部的数目,分出六十万贯之后只怕身下也就一点了吧?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定安侯府,没了。” 事情很是突然,不知内情的人看着刑部户部两部的人马直奔定安侯府,一拥而入都觉得茫然。 这家人,犯天条了? 斜对门的牙子路旁,一个年轻的溜子磕着瓜子说道:“可不就是犯天条了吗?我有个兄弟在刑部做事,听说定安侯府啊一家人,竟然谋合杀人。” “杀谁啊?” “还能杀谁?嫁入定安侯府的张尚书府嫡女呗。” 嚯,好家伙,还真犯大事了。 抄家的刑部带着逮捕令将人一个个摁住,带头的人拿着的是誉泓帝亲自下的圣旨。 抓人调查,若是属实就夺爵流放。 这可是谋害诰命夫人,是重罪。 陈氏当场晕死过去,周老夫人梗着脖子喊冤,很是不服。 老定安侯则嚷嚷着要见圣上。 “我父亲可是太祖先皇御下功臣,配享太庙,你们这样对待我们,你们……” “老侯爷有什么话, 还是到牢里再叫唤吧。”刑部宋鉴冷声道。 对于这种无耻之徒,真是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定安侯府一点儿也不挣扎,傻愣愣的看着同样被压着的儿子,还有从德正院带出来的妾室。 整个院子吵吵得厉害。 这时,从抄手游廊尽头处走来几人,李悦菀微微低着头,面容平静得很。 而她的身后不远,跟着新进来的两个婢妾,两个婢妾神色都很慌张。 她们就是拿钱来办事的,怎么就被抓了? 两人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跪到了宋鉴和洪安的面前。 “大人,我们要状告定安侯府大公子,奸污……” “大人,我们不是定安侯府的人,我们的卖身契在合欢楼。” 洪安、宋鉴:“……” “既然不是定安侯府的人,带回去,一并审理。”宋鉴说道。 前院这边混乱得厉害,轻风院处,张汐音对面前的人施礼,说道:“多谢温大人。” “定安侯府查抄,你身为受害人是要出庭的,还有,这侯府也不能再住了。”温尚书道。 张汐音笑着又道谢。 温尚书让她尽快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不过单子要过目。 温尚书刚走,在工部的张寿安赶来了,看到她无事一颗心终于落下的样子:“没事就好,你也真是的,在家便是了,一大早还过来做什么?” 昨夜在家中休息,今日一早便赶回定安侯府。 张汐音勾着唇,扭头看向远处那闹腾的一大片,眉眼中透着几 分畅意。 她喃喃道:“解气。” 看着定安侯府的人这般模样,她心中那股恨意得到了缓解。 痛快,痛快…… 第85章 疑惑 所有的人都在侯府的前院跪着,清点人头数。 户部带来了定安侯府的户籍,对照人口,主人家有几个,下人又有几个。 签下活契的下人不用被带走,死契活着家生子的都要跟着带去大牢。 刑部和户部做事这一次做事雷厉风行,半日的时间便将大半的事情办完。 宋鉴看向旁边的下属,问道:“如何?” 下属点头:“侯府的主人基本都在这里,有两个定安侯妾室在城外的庄子,另有三个庶子和四个庶女,庶女都已经外嫁配人。” “一并抓来。” 只要是定安侯府的两族之内的,都有参与的可能。 下属说道:“已经派人去了。” 人数确认完毕,开始带走。 这时,周易宏开口了,他起身向张汐音走去,被人拦下了。 “张汐音。”他喊。 张汐音看向他。 周易宏看到她镇定的表情,似乎对定安侯府被查抄之事一点儿也不意外,加上她去谭平镇到如今才一日一夜,整个定安侯府便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易宏睚眦欲裂,吼道:“是你,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张汐音往前两部,细长的柳叶眉微微挑起。 “是不是你?” “周易宏,你们周家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张汐音反问。 周易宏怔了怔,面色阴沉的看着张汐音:“是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真是好一个倒打一耙,明明是周家千方 百计算计人家,依照他们周家的说法,就是五年前……张永康救下定安侯老侯爷,所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求娶张家嫡女,要好好对人家女儿的。 这就是他们的好好对待? 宋鉴皱眉,对拦着周易宏的两人喝道:“还不快带走。” 真是多听几句都能刷新他对周家人无耻的认知。 两人将周易宏带走,生拉硬拽,周易宏不服气,挣扎着想要冲向张汐音不断叫喊,就像一条疯狗一样。 宋鉴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他临走前看了眼站在树下的张家兄妹,两人气质高雅,五官极其出众,是放在人海中都是最明亮的那颗珍珠。 周家是傻子吗?放着这样的好姑娘不要…… —— 人走楼口,只剩下轻风院一院子的人,轻风院大多数的下人都是张汐音带来的,有些虽然是周老夫人塞过来的,但因为是活契,所以不用被带走。 紫苏从悦心堂回来,将搜到的一些证据给张汐音看。 “姑娘,奴婢只找到这么多,不过,我有他们给的毒药和不会杀害我父亲的切结书,这些应该也够了。” 张汐音点头:“去吧,早点回来。” 紫苏笑着施礼应是,就要转身。 香叶傻愣愣的看着,错愕不已:“紫苏?你和姑娘,你们……” 紫苏笑道:“你问姑娘吧,我先去忙了。” 紫苏追着刑部后面去了。 香叶看向自家姑娘,突然想起前几日夜里的话。 她低着头,一时间有些发怔 。 “走吧,把东西都抬走,回家再说。” 她手里握着和离书,就等着户部的人把事情办好。 和离书是誉泓帝亲自写下并盖章的,便是不用走户部的流程也直接生效。 东西一并抬出侯府,都是张汐音自己的嫁妆和这两年添置的东西。 回到张家,张汐音回到自己未出阁之前居住的小竹居,小竹居烧了炭火,屋内熏香过,暖融融的。 张汐音坐软椅上喝了两口温水。 张寿安说道:“没想到陛下竟然先给了你和离书,那就没事了,可以彻底离开定安侯府。” 跟那一家子再无关系。 黄氏和张老夫人也是笑着,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 但一想到,这一切的顺利都是经过张家一世血海深仇换来的,就笑不出来了 到了亥时,紫苏才在顾南黥的陪伴下回来,她只是喝了口茶,便跪坐在软垫上将一日的事情简单叙说。 末了,将一封信递给张汐音。 “封大人说,让您看看。” 张汐音没有立刻打开,让紫苏去好好洗漱休息。 戴嬷嬷已经回了安乐院,小竹居的一等女使还是紫苏和香叶,二等女使是丹柳和心柳。 并着其余的女使若干,如从前一样没什么差别。 夜里吹烛之前,张汐音就这床头的蜡烛打开看封尘的信,信上让她放宽心,定安侯府一家子都不会好过的。还说和离之事他会帮忙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求皇上帮忙。 信的末尾,封尘邀请她去苏迷 山看银杏。 张汐音将信纸折叠好塞回信封里,她躺下闭上眼睛,眉宇之间盛满感叹。 —— 刑部的牢里,宋鉴的旁边坐着另一个身穿黑缎长衫的男人,封尘。 宋鉴对此并不算很疑惑,盛京谁人不知,封尘和张尚书家的大公子是至交好友。 那封信还是封尘派人送到刑部的呢。 椅子上坐着的是定安侯周洪生,状态不算很好,身上有些许审问弄出来的伤痕。 他颓丧着一张脸,只是呆滞而落寞。 堂堂侯爷,沦落到此,周洪生反差甚大。 封尘看了会儿便起身离开了,宋鉴看着周洪生说道:“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想要谋害诰命夫人,你们的罪证确凿,不说话也没有关系。” 周洪生嘴唇嗡动,眼里恐惧害怕:“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张家有钱,我们只是想要一点钱而已。” 一点钱? 宋鉴皱了皱眉,挥手。 周洪生被带回牢房里。 离开大牢,宋鉴看到外面站着的白衣男子,暗暗惊了一下,走过去施礼:“王爷。” “问出什么了?”段渐离问。 宋鉴摇头:“他们只承认买凶杀人,其余的一概不认,下官觉得定安侯府并不简单。” 段渐离很欣赏宋鉴的办事能力,敏锐,而且有很强的直觉会从一些细节中去思考别的可能。 他说道:“宋大人的意思是……” 宋鉴道:“下人都说,他们对李悦菀这个人特别好,进府就无比的关心,要什么有什 么,还常常去跟周老夫人说话,显然并不只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 放着这么一个有钱有样貌有能力的郡夫人不要,为何偏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周家外戚的私生女? 宋鉴心头满是疑惑。 第86章 是谁 宋鉴觉得还有很多可以查,一个偌大的侯府,这其中有多少秘密真的很难说。 最让宋鉴疑惑的是…… “或许,你可以查一查皇后为何帮侯府保媒?让张家嫁女?”段渐离悄声提醒。 宋鉴心头猛的一震,他刚才就是疑惑这个,王爷就提醒他了。 莫非…… 皇后娘娘跟侯府有什么联系吗? —— 正阳宫中。 李皇后跪在誉泓帝的面前请罪,面上皆是自责难过,说自己的不察,差点害了一个大好的姑娘。 她额头点地,似乎真在懊悔自己做错了决定。 誉泓帝伸手将她拉起来,安慰道:“这也不全是你的错。” 李皇后倔强似的摇头,说道:“那日周林氏来求臣妾时,臣妾不该看她表面诚心就直接答应,是臣妾的罪过。” 誉泓帝很是感动,他笑着将李皇后搂在怀里。 “孤知道你的心情,也明白你不是故意的,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孤也不是怪你。” 李皇后伏在誉泓帝的怀里,很是感动。 誉泓帝道:“所以,孤在之前就给张家嫡女写了和离书,帮她绝了跟周家的关系。如今周家这般,跟她也没什么干系,那六十万贯也会还到她手里,馨婉,不必自责。” 李皇后愣了下:“什么?” 她推开誉泓帝些许,仰着头疑问:“陛下,您是说您给张汐音写了和离书?” “怎么?这不是挺好的吗?”誉泓帝说道。 李皇后心里恼火,面上不敢露出丝毫,她敬佩 道:“陛下真是英明。” —— 三日后,户部将六十万贯送到张汐音的手里。 紫苏给送钱的人一袋银子打赏,请他们喝茶吃饭,送钱的人喜滋滋走了。 定安侯府的下人,活契的全部都被遣散,死契的还在牢里跟着受罪。 张汐音寻思,欲杀人的罪证都有了,却三五日的还没个结果,很显然有变。 她琢磨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打开放着牌子的木盒,四件事完成了,剩下的其实也没再发生的可能。 毕竟周家的人都在大牢里,但她是不可能忽略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皇后李馨婉。 她才是最主要的,周家落网,一个都跑不了,现在该李皇后了。 她的亲生女儿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她会无动于衷吗? 当然不会。 两个狱卒打开关押女眷的牢房大门,哐当的声音响着,狱卒冷着脸喝道:“谁知李悦菀?” 蜷缩在最里面角落,靠着婢女梨花和丹莹嬷嬷的李悦菀扭头看去。 人群散开,有人指着她道:“她就是李悦菀。” 李悦菀被推了出去,梨花和丹莹嬷嬷左右护法,跟着一起被拽了出去,随后哐当落锁。 狱卒把人拉走,带到后面一个单独的牢房里。 看着周围无人,狱卒小声道:“上头的结果是流放,不过有人吩咐了我来给你们传话,后面会有人进来代替您的,放心吧。” 李悦菀便想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眼中的害怕散去了许多,点头:“多谢。 ” 梨花将头上的一根珠钗取下来,塞到狱卒的手里:“劳烦大哥,送点好些的食物。” 这几日在牢里,吃的都是馊水般的东西,简直难以下咽。 狱卒手下珠钗,点着头离开了。 没人发现,对门牢房躺在地上的犯人正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看。 —— “果然有人,这个李悦菀竟然能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帮她,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宋鉴坐在书房里,听完下属的话后,沉思许久。 下属大胆猜测道:“大人,她难不成是哪位高官的私生女?” 高官? 宋鉴回头看着木板上的白纸,他起身,拿毛笔在李悦菀的名字上写了个身世疑问,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标志。 下属看着那白纸板上的分析图,问道:“大人,这代表的又是谁?” 是谁?自然是当今的皇后了。 当然,他就是一个督捕司的五品官而已,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去调查皇后的事情。 不过,王爷提醒,自然有王爷的意思。 宋鉴越发的疑心李悦菀的身世了。 他琢磨半晌,看向谭平镇的夜刺的方向,突然灵光一闪。 “查,查她的身世。” 下属:“这,大人,她就是一个侯府的姨娘而已。” “废话那么多,让你查你就查,不单单是查这个人,还有周家跟她的关系……” 是什么样的身份,能让周家舍弃张家嫡女,去要这个李悦菀的? —— 宋鉴派人去谭平镇调查,段渐离很快就知道了。 他当即 约见张汐音,地点在洪楼。 张汐音很是感激:“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段渐离说道:“此事牵连甚广,我也不单单是为了你。” 张汐音知道,她其实更感激的是段渐离相信她,还在谭平镇救了她一命,大恩大德她是一定要报答的。 张汐音说道:“王爷上次赏月宴没有相中心仪的王妃,但即便如此,陛下应该也要让王爷就藩了吧?” “嗯,过了新年就外放了。”段渐离笑道。 他这几年一直在北境,但身为国之将军,又岂会只在一个地方守着,自是哪个地方有战事便往哪儿走。 依照前世,段渐离的藩地在江陵,地方甚好。 她明知故问道:“王爷去的哪儿?” “江陵。”段渐离答。 “是个好地方,江陵常德有洞庭湖,听说景色很美。” “你去过?” “没有。” 两人闲谈着,说着江陵的一些事情,气氛倒很好。 吃过饭,张汐音向段渐离告辞。 段渐离叫住她:“张姑娘?” 张汐音停下,目光直视过去。 四目相对,两人目光胶着之际,段渐离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到嘴的话哑火,有些难以言说的古怪。 “王爷?”张汐音喊了声。 段渐离笑了笑:“无事。” 张汐音没多想,下楼离开。 段渐离走到窗边,低头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他眸色微凝,心中有根线绷得直直的。 尺术站在旁边问:“王爷,张姑娘算是熬过 来了,只是这样,定安侯府的人真会给她和离书吗?” 段渐离冷声道:“由不得他们。” 和离书,需要他们给吗。 第87章 听王爷的 黄豆夜晚又在叫了,大抵是换了环境。 张汐音坐在凭椅上,看着香叶给它喂肉糜。 “姑娘,黄豆快生了吧?肚子真大!”香叶说道。 黄豆是玉面狸,花色很好看,眉间还有一点水滴白,很是俊俏。 张汐音对着它招手:“黄豆,过来。” 黄豆抬起头,冲着张汐音软乎乎的喵了声,迈步过去跳上凭椅后,自然的靠着她大腿边趴下。 手轻轻放在肚皮上,能明显的感觉到不平整的凸起。 张汐音眼神都是温柔的,含笑看着黄豆:“再过几天吧,就该生了。” 前世,黄豆就是在十一月十二生小猫,一共生了四只,一只吼彩霞,一只乌云盖雪,一只绣虎,一只金银被床,都很是可爱。 只可惜,一窝小猫后来都莫名死了,黄豆那时大抵是伤心过度,后来便没了踪影。 如今想来,黄豆是生过两回小猫有经验的狸猫娘,怎么可能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 那莫名死去的小猫,想来跟她一样是被毒死的。 至于黄豆,恐怕也…… 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黄豆已经打着呼噜睡下。 如今一切都好了,起码该做的事情做了一半,周家流放,剩下的敌人只有李皇后一个。 —— 时间流逝,十一月十这日,张寿安休沐,早早收拾妥当去小竹居叫妹妹。 “他帮了我们这么多,该好好谢谢才是,走,我们请他吃饭去。”张寿安说道。 张汐音正在描眉,她的眉形细长浓密 ,即便不描色也极其好看。 张寿安伸手拉她:“这么漂亮就别画了,先去。” “哥,我今日要去见王爷。”张汐音抽回手。 去见王爷? 张寿安看着张汐音这么认真的化妆,眼中多了几分惊愕的情绪,问道:“寿桦,你是不是……” 话到嘴边他又咽下了,看向屋内收拾打扫的下人,他凑近些许在张汐音的耳边问:“你是不是喜欢王爷?” 张汐音:“……” 她扭头,很是哭笑不得道:“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你打扮这么好看做什么?”张寿安很不理解。 他的宝贝亲妹本就天生丽质,不描眉点唇就已经很漂亮了,这上了妆是要迷死谁? 张汐音放下眉笔,沾了点唇脂轻轻涂抹,对照铜镜没什么问题才起身。 “王爷是我的上峰,穿戴得体是对上峰的态度,我总不能邋里邋遢的在上峰面前晃悠吧?纵使我是个神仙姐儿,也得对自己的仪容万分注意。”她淡笑道:“我对王爷只有敬慕之情,不是你想的那种。” 尊敬、仰慕、感激。 她对王爷是感激之情颇多,心中是一万个愿意为他卖命的。 张寿安熟知妹妹的性格,她说没有就绝对没有。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妹妹万般好,便是配王爷也是配得的。 张寿安没办法,便自己出门去见封尘了。 张汐音去霁王府,她是众所周知的霁王幕僚,登门王府再正常不过。 孙管家将张汐音引到花厅 ,奉上茶点之后,他站在一次笑眯眯的看着小姑娘。 真是漂亮啊,这钟灵毓秀的姑娘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张汐音被盯着,她倒没什么不适,很是习惯这样的眼神。 她吃了一枚糯糯的小团子,觉得好吃,看向孙管事笑问:“这个极好,是用莲蓉做的?” 孙管事点头:“是府里厨子做的,张姑娘喜欢吃?” “喜欢,味道极好,我家厨子做不出来这个,比得上莲花楼的果子。” 孙管事便笑道:“那回头给张姑娘送些,我们王爷也爱吃这些点心,这个叫佛心团子。” “好名字。”张汐音笑,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佛心团子不大,小小一个,面上裹了糖霜,不是很甜,软糯入口即化。 吃着团子,段渐离来了。 大冬天的他只穿着简单的中衣,额头上竟还有汗。 张汐音起身揖礼:“王爷。” “还以为你会晚些过来。”段渐离笑道:“你坐,不必多礼。” 张汐音坐下。 段渐离在她对面也坐下来,接过孙管家手中的绢布擦去额间的汗,再端茶喝了两口。 即便是着急喝水,他也是慢条斯理的看着很从容。 段渐离喝了水,看向张汐音,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起身道:“走,我们去书房说话。” 张汐音应是,起身跟去。 出了花厅,两人移步到书房之后,孙管家便把门口的人都屏退,尺术则守在门口。 书房内,张汐音和段 渐离面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桌。 “王爷近日里进宫,可见到皇后娘娘?”张汐音问道。 段渐离疑问:“你又查了?” 谭平镇时,他就说了让他们张家别再调查李皇后和李悦菀的事。 张汐音摇头:“没有,不过周家流放的日子这两日应该要定下来。李悦菀也在流放的名单之中,皇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若是她做了,从这处便是揭开真相的引线。” 让皇上知道,李皇后欺瞒了他十八年。 段渐离笑了笑,眼神透着几分冷。 “你猜得不错,她确实有所动作。” 张汐音顿时便明白,李皇后在刑部那边安排人要做什么了。 她没问。 段渐离说道:“刑部侍郎武宏已经安排了一个跟李悦菀极其相似的人,准备在流放的路上将其调换。” 还是一招偷天换日吗? 张汐音面色沉了几分,瞳色也多了几分恨意。 段渐离看着她面上的变化,总是给他一种沾染沧桑的感觉。 也不过才十八而已,是怎么练就这么一副沉稳的性子的? 他们打算从武宏这里入手,有宋鉴盯着也不行,还是怕出什么纰漏,张汐音提议让她的人帮忙。 段渐离只是略一沉吟,倒也同意了:“只需要盯着,你的人别出手,最好对外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少危险。” “谭平镇之事,李皇后终归会猜测的。”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却笑道:“不,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 嗯? 张汐音狐疑的歪头。 这要如何认为? “王爷,您有办法?” “自然,所以需要你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她不安心,也不想。 可有些事情确实不宜一直冒险。 张汐音端起茶,道:“听王爷的。” 段渐离看着她笑了。 第88章 很满意 十一月十二,黄豆在傍晚生了四只小猫,跟记忆中的花色一样没有差别。 小猫咪小的厉害,不住的发抖。 黄豆有经验,舔毛喂奶。 张汐音让香叶准备了猫窝,底下垫的是夹棉的软垫,三面围拢又是放在屋内,黄豆的月子坐得很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寿安说:“周家流放的日子定在十七,真是大快人心。” “这家劳什子的畜生,可算是遭报应了。”黄氏咬牙道。 流放到苦寒之地并不算致命,但一路上却有不少意外发生,能不能活到流放地端看个人。 张汐音垂眸不语。 张老夫人叫了两声她才回神。 “想什么呢?”张寿安问她。 张汐音说道:“我不想让他们活到流放地。” 这一世她愿双手染血,也绝不可能放过那一家人,一丝让他们活命的可能都没有。 张老太爷看着孙女脸上的杀意,他是心疼的。 “寿桦,这事儿有爷爷,你不用做什么。” “对,你自己的事情也多,这些个你就不要管了,我们会处理的。”张永康也说道。 张汐音笑道:“爷爷,爹,我可以的。” “你如今要考虑的是你的终身大事,当然,这一次咱们好好相看,不着急。”张老夫人也笑道。 张汐音已经是嫁过的人,不过有皇上的亲自代写的和离书,不愁找不到好郎君。 当然,外界谣传的那些话也不打紧,若是能有男儿当真不介意外界的谣传,也算是一道检验 其好坏的门槛。 张汐音却不想嫁人了,周家一家子的蛇蝎叫她对婚姻生了嫌弃,不嫁人,她也能过得极好。 该吃吃该喝喝,睡得安稳日子舒心,如此岂不快哉。 当然,她不必说这样的话,就这么过着便是了。 —— 流放这一日,张汐音亲自到刑部大牢外,身边跟着户部苏子兼。 看到张汐音出现,周家众人面色五彩斑斓,说不出的奇形怪状。 周老夫人枯槁的脸上满是狰狞,指着张汐音斥骂:“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你这个扫把星,不祥的扫把星。你就算不被流放又如何?你拿不到和离书,也拿不到休书,你休想跟我们周家撇清关系。” 张汐音对她的斥骂毫无反应,伸手出来。 紫苏便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张汐音。 张汐音当着他们的面打开,让他们清楚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那是官府才会用的契书纸,纸上是和离的内容,从此她跟周易宏婚嫁各不相干,落款是她和周易宏的名字的同时,旁边还盖了一个私印和名字。 看到上面的‘泓’字,周家全都傻眼了。 誉泓帝亲自写的和离书,这…… 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可是求了皇后娘娘保媒的,陛下怎么会给你写和离书?” 张汐音到底有什么本事?她不过是一个内宅妇人,不过是手里有点臭钱,凭什么? 周易宏倒是什么都说了,比起在侯府时他的叫骂质问 ,如今的他满身狼狈,身上多处的伤。 他只是木然的看着张汐音,眼神里有种要把人吞吃进去的狠戾。 苏子兼说道:“……从今往后,张氏嫡女汐音,跟周家嫡子周易宏再没有任何关系,两人至此和离,嫁娶与他人再不相干,这是官服的户籍名册,已经修改好了。” 张汐音伸手接过户籍名册,张汐音的户籍重新归还张家,这是张家要求的。 周易宏收回目光,半晌之后只说了一句:“你满意了?” 张汐音只是冷笑一声。 她本来也不想说什么,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了说话的兴致了。 “说你是畜生倒是有点抬举你了,周易宏,你们家不过是自食恶果而已,倒显得是我的错。这是为何呢?究其原因不过是你们没得到我的钱,也没毒死我,你们的算计落了空得到了应有的恶果。”她呵呵一笑,眼中极是讥诮:“你却能有脸问我满意不满意?” 她上下打量周易宏,又看向那边的周家众人,一个个都惨的叫她极其满意。 “嗯,我确实很满意。” “活该。”香叶在后面骂了句。 周围都有围观的人,也跟着骂起来。 有些早就准备了菜叶鸡蛋,一边叫骂一边砸,砸得很是用力。 鸡蛋打中了陈氏的额头,她愣了愣,随即呜呜委屈直哭。 周老夫人被李妈妈护着,身上被砸得很是凄惨。 张汐音办完了自己的事情,退开让押送的人带着他们开始出 发。 这是,周老夫人仰起头来,对着张汐音骂道:“就算你和离了又怎么样?你嫁过人,两年无所出,你就是不会下蛋的货色,你那个身体连个孩子都生不出的货色,谁会要你。” “闭嘴。”押送的差爷收到颜色,一鞭子抽了过去。 周老夫人被打中后背,疼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李妈妈伸手要去扶,也跟着被抽了一鞭。 周洪生扑了过去护着自己的老娘,求饶道:“差爷,别打,别打。” “再敢叫骂,我的鞭子可不轻饶,起来,耽误了时辰有你们好果子吃。” “是,是是,我们这就起来。”周洪生扶着周老夫人起身赶路,再不敢发出骂声。 但砸向他们的东西更多了。 苏子兼看着旁边的张汐音,眉眼多了几分同情来。 被当众这么怒骂,还被说出那等隐私之事,日后只怕…… “苏郎中,多谢。”张汐音对他福礼。 这可折煞人了。 苏子兼忙道:“郡夫人,谢字不敢当,这是我的职责。” 苏子兼离开了。 张汐音也没了再逗留的意义,扶着香叶的手上马车。 紫苏在后头,坐在荣大的身旁位置上,马车缓缓离开。 然而,即便是坐在马车上,也难免能听到两边人的议论。 无外乎议论她不能生子,嫁过人的事儿。 香叶当先就生气了,要拉窗帘骂人。 “给我倒杯茶。”张汐音说道。 香叶这才作罢,斟茶时难免委屈:“姑娘之前不该散播自己 难以有孕的谣传的,这会儿岂不是……伤了您的名声吗?” 以后可还怎么许人家? “无妨。”张汐音抿着茶汤笑道。 外面传就传吧,无所谓。 第89章 茶花遇 周家流放出去之后,张汐音还是不放心的,让顾南黥派人去跟着看。 顾南黥听了吩咐,亲自跟去看了。 这一路流放的队伍里,不单单只是周家人,还有其他犯罪的,一共五六十人,他发现一路上周家一家人被为难得很厉害,遣送的差爷对他们是非打即骂。 顾南黥想到周家人是怎么算计东家的,对此一点儿也不可怜他们,留下两个弟兄继续跟着,顾南黥回京复命。 张汐音听完很放心,爷爷他们既然不让她出手,那她派人看着便是了。 十一月转眼过去大半,二十八号这一日下起了雪,盛京的冬日雪也不会大,小小的一点从天飘落,转眼便融化了。 张老夫人年岁大了,也不用像黄氏一样还需要掌管宫中的金银首饰等物的采买进货。 她便去了小竹居问张汐音,要不要去城外的却寒庄住几日。 张汐音笑道:“奶奶想去,我陪您。” 决定去,当天便收拾好行装。 夜里一家人吃了饭,张老太爷叮嘱张汐音:“好好陪着你奶奶,可别叫她贪吃凉的,夜里让她暖了脚再睡。” 张老夫人面色微红。 张汐音笑道:“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好奶奶的。” 第二日清晨出发,两辆马车并着二十个婢女婆子和十个青壮的护卫,浩浩荡荡出城去。 马车行过大路,路边的人见了。 “如今张姑娘回了自己娘家,也不知道往后会如何?”一个年轻的娘子说道。 旁 边的沈少夫人拉着身穿粉色袄子的女儿,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忍不住笑道:“总会好的。” 张姑娘是个聪明而心细的人,再说了,这张家是何等人家,又得陛下盛宠,又得王爷青睐,怎么都不会差。 年轻的娘子摇头:“嫂嫂,我说的不是她这些,我是说她往后嫁人的事。” 沈少夫人不语,伸手将女儿抱起来。 “你不知道吗?她被大夫诊治过,是个……不好生育的身子。哪怕是再有钱,谁还能娶一个有可能生不出孩子的嫡母?还是个嫁过人的。” 沈少夫人沉默着,不想谈这些。 倒是怀里的女儿睁着明亮的双眼,奶呼呼的问:“娘亲,婶娘,不嫁人不行吗?以后我也不嫁人不行吗?” 沈少夫人愣了愣。 沈三娘子也愣了,随即笑道:“那不行,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那是要被人笑话的。” “人家笑话就笑话,关我们什么事?我会能少块肉吗?我会被他们笑话死吗?” 沈少夫人怔怔的,沈三娘子也一时无言。 是啊,笑就笑了,还能少块肉吗? 其实不会,只要自己不在意,当真是不痛不痒的。 —— 却寒庄是记在张汐音名下的财产之一,在张汐音出嫁之前,张老夫人亲自送到她手里的。 却寒庄在盛京城城南郊外,连绵好几座山头,上山的路是开凿出来的,能行马车。 几个山头有专门的农户管理,种植的全是各色各样的花果树木,只 要能开出好看的鲜花都会被大量移栽到却寒庄。 哪怕是盛京的冬天依旧有不少花开得艳丽,树木也是常青不落。 昨日晚上,庄里的管事早就把屋子收拾出来,还烧了地龙。 进了门,里面暖烘烘的。 张汐音坐在软垫上,亲自点茶,将茶水端给奶奶。 张老夫人接过喝了两口,叹道:“这路到底还是颠婆了些,快给我老骨头癫散架咯。” “奶奶才知天命的年岁,不老的。”张汐音说道。 张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你可别哄着奶奶了,知天命知天命,可不就是……” “奶奶……”张汐音喊了声。 张老夫人这才瘪嘴不说,看着孙女有点儿不高兴的样。 她凑过去歪头看小姑娘不高不兴的样子,笑道:“小嘴巴能挂油瓶了。” “才没有。”张汐音起身出去了。 张老夫人看向戴嬷嬷,笑道:“你看她,自打回……” 她话头收住,改了口道:“……人总是会有生老病死的嘛,我都能看得开,她倒是执拗了。” 戴嬷嬷并不知道张汐音的秘密,她知道的只以为是张汐音做梦有所预警从而发现周家的歹毒之心,闻言宽慰张老夫人:“姑娘也是被吓到了,您到底是她祖母,她自然是不舍的。” “她是个好孩子,就是太苦了,想让她开心些。”张老夫人说道。 所以才带她来却寒庄看花散心。 近日里,城内一直在传她的事,不好叫她一直听着。 张汐音 去了厨房,亲手准备了中午的饭菜,祖孙两面对面坐着吃。 吃过饭后,张老夫人累了要休息,张汐音不困,便打算去看三角梅。 却寒庄的管事是张家的旁支,隔着好几个辈分,在却寒庄做事做得很是不错。 见张汐音要去看花,说道:“东边的位置去年老夫人也买了,山上本来就有不少山茶花,前些日我去看了,竟是在这个时节也开了好多,姑娘可以去看看。” 张汐音笑道:“谢谢张叔叔。” 张汐音带着姹紫和嫣红去,留下香叶照顾跟着挪窝的黄豆和四个小家伙。 她先是依着记忆去了种植三角梅的院子,果然看到三角梅。 三角梅被花农挽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前方还有弯弯的拱门,中间是一个赏花的亭子。 姹紫和嫣红看得惊叹:“好漂亮。” “这花不是岭南一带的吗?”嫣红问。 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或许是开花的时间到了末尾,三角梅的花瓣落了满地,紫红色一大片像是铺了鲜花路。 张汐音笑道:“负责三角梅的花农跟岭南的花农师傅学过怎么种植,便越栽越多。” 真是好本事啊。 能在盛京看到这么一大片三角梅,也大概就皇家御苑和张家的却寒庄有了。 偏生,张家的却寒庄从不让外人来看。 看了三角梅,张汐音对山茶花也有兴趣,改道往南边的山头去。 她到底不是个常走动锻炼的,走了会儿便很是疲累,好在姹紫和嫣红 搀扶着她。 近半个时辰,她们才终于来到开满山茶花的山头。 意外的是,张汐音竟在这里见到了霁王。 段渐离手里正拎着一只灰毛的兔子,腰间挂着两只斑驳毛色的野鸡,收获颇丰。 第90章 终身大事 段渐离并未看见她们,他半蹲着,手中拿着的绳子在绑灰兔的腿。 “王爷?” 张汐音喊了声。 段渐离循声抬头看去,她才揖礼。 段渐离也有些意外似的,看见她时,眸色染上几分暗色,他微微一笑。 “你怎么在这儿?” 张汐音指了指身后大片的山头和远处的却寒庄:“这里是我的庄子。” 她说着,又道:“这是我祖母的。” 段渐离走过去,他手里提着灰兔的长耳朵,迈步时步子夸得很大,转眼便到了她跟前:“也是,你们家产业甚多。” 张家是大誉首富,家中三个男丁都在朝为官,说起来是很遭猜忌的。 可张家的人甚会做人,又常做善事,数代下来倒是一直如松般屹立不倒。 段渐离看到她手中捏着一枝三角梅,花瓣玫红颜色很是艳丽好看。 他也笑着举起手中的兔子:“出来打猎,倒是不小心进了你们的庄子,擅闯,张姑娘别怪。” “王爷说笑了,王爷若是喜欢这里,随时可来。”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深深看了她一眼,清淡的一笑:“随时可以?” “自然。” 整个大誉都是段家的,段渐离是王爷,哪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况且,张汐音十分感激他那日的救命之恩。 不过是个庄子而已。 这里倒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张汐音呼出冷冷的气息,笑着做请:“王爷,不若到庄内休息?” 段渐离顿了顿,颔首:“那就叨扰了。” 姹紫走 过去,接过段渐离手里的兔子和两只野鸡,和嫣红两人跟在后面数米远。 张汐音和段渐离并肩而行,山路窄小,张汐音走得并不快。 段渐离放缓了步子迁就她,问起她最近过得如何? “很好的,这些还要多谢王爷的帮忙。”张汐音笑说道。 “你的谢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段渐离提醒她。 张汐音闻言也觉得好笑,可她就是心中感激,便总是会忍不住说出来。 说话间,张汐音没走稳,脚下打滑趔趄栽倒下去。 那一瞬,段渐离伸手将她拦腰揽住提起,又极其自然的放下。 事发不过须臾,张汐音脚踩在实地上,有些惊魂未定的紧紧抓着段渐离的手臂。 “张姑娘,注意脚下。”段渐离说着,手也自然的放开她的腰。 张汐音愣了愣的深吸一口气,福礼道:“多谢王爷,我会注意的。” 段渐离继续迈步走着,说:“需要扶着吗?” “不用,姹紫和嫣红手里也拿着东西,我小心些就是了。” 张汐音跟了上去。 段渐离失笑,等她追上来之后依旧并肩而行。 姹紫和嫣红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后面走得稳当,平安回到庄内。 张老夫人刚小憩醒来,就听说霁王来了却寒庄,起身要去见礼。 戴嬷嬷说道:“王爷说了,他只是恰巧在这边打猎,路过来喝口茶,让咱们不用那么多的礼数。” 张老夫人还是要去见。 到前厅,段渐离止了她的礼说:“老夫 人是张姑娘的祖母,是长辈,在这里没外人,就不必这般多礼的。” 张老夫人还是正经的行了礼,吩咐厨房那边准备招待的酒菜,又回了后院去。 姹紫和嫣红将兔子和野鸡拿去厨房,吩咐厨子好生的做。 张汐音主动说道:“我祖母她们注重规矩。” 段渐离点头:“看得出来。” 张汐音说话做事当真是礼仪得体,做事也很稳妥,年纪轻轻能如此,自然是有长辈教导和从小的耳濡目染。 院子里栽种了不少花,芙蓉,水仙,菊花兰花皆是,一片的争相斗艳。 段渐离问她有什么打算? 张汐音犹豫一下,说道:“打算?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日常的行商赚钱,帮王爷准备去江陵的事情。” 段渐离沉默片刻,直言道:“我是说你的终身大事。” 张汐音顿住。 他继续道:“你已经被‘赐婚’和离过一次,以后的终身大事,还是要自己做主才好。” “你在侯府当过两年的主母,又有二品的诰命之身,不怕找不到合意的。既然有过一次身不由己,这一次倒不如大胆一些,自己做自己的主。” 段渐离眉眼温和带笑,似是认真的帮她谋划。 张汐音很惊讶。 王爷竟然还会关心下属的终身大事?当真是个体贴下属的上峰了。 不过,张汐音对姻缘已经没了期盼,若是有缘便是天赐,若是无缘也不强求,这般便很好。 她不缺钱,有爷爷奶奶疼爱,父母 兄嫂待她很好,她的嫁妆和私产足够她挥霍到老死。 她大可不必去找个人再将自己困住,除非那个人能将她放在心尖上。 张汐音只是笑道:“王爷说得对,我听您的。” 倒是一副真会考虑的样子。 段渐离看着她脸上的笑,却发现许多敷衍来。 两人一时很是沉默。 恰巧这时,香叶过来了。 “王爷。”她先是施礼,再对张汐音道:“姑娘,黄豆不知去哪儿了,小狸猫们也都不见了。” 张汐音猛的起身,面上难掩几分担心。 前世四只小猫崽便没活下来,如今已不是在侯府了,难道也没能活下来吗? “快去找,叫人一起找。” 她说着迈步就要出去,想起段渐离还在便止了步:“王爷,我家的猫儿不知去哪儿了,我要去找找,只能失陪了。” 说着,就要屈膝福礼。 段渐离起身:“我可以帮着一起找。” 张汐音顿了顿,没推辞的点头:“有劳王爷了。” 张汐音迈步出去,到了内院是她居住的屋子。 段渐离没有跟着进去,只是在廊庑下问姹紫。 姹紫说:“黄豆是姑娘养的玉面狸,很是漂亮,前些日刚生了四只幼崽,姑娘分外疼爱舍不得离开视线,便也带来了。” 段渐离等了会儿,张汐音出来,摇头说:“可能是挪窝了,之前也是挪过窝的。” “还需要找吗?”段渐离问。 张汐音点头:“要,这几日天气很冷,我担心小猫。” 她说着, 已经开始无目的的寻找。 段渐离便也加入到找猫中,阖庄的人开始各处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角落。 一时间到处都是喵喵叫。 第91章 永和公主 张老夫人听到外面的喵喵声,坐起来问:“外面叫什么呢?” 下人出去问了,回来说:“是姑娘的狸猫不知跑哪儿去了,姑娘担心几只奶猫儿,在找呢?” “狸猫养崽总是要挪窝的,又刚来到这边,害怕在所难免,你们谁有空的也出去帮忙找找的。”张老夫人说道。 下人便都去了。 戴嬷嬷在廊下看了看,指挥人也找找烧地龙的地方,现在天冷,猫儿向暖指不定会把崽子叼到烧地龙的口子里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踪迹。 就在张汐音已经开始心焦之时,厨房那边的一个婆子来了,说道:“姑娘,找着黄豆了,在灶里。” 张汐音大松一口气,跟段渐离赶到厨房。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分区各有不同,而另一边时常烧着水的锅灶旁边是一个空着不怎么用的灶台,大概是有东西遮挡,厨房的厨娘们才没有发现。 此时,灶里面就传来奶猫儿的叫声。 张汐音直接就蹲在灶台门口歪头看去,入目是黄豆那只三花色的脑袋,乌溜溜的眼睛。 她气得够呛:“你可会躲,叫我们好找。” 黄豆喵了声,像是在撒娇。 灶里暖和,它把崽子都叼到里面去了。 婆子把上面的铁锅挪开,里面是一层的灰,几只原本漂亮的小猫儿全都乌漆嘛黑的。 张汐音伸手就要去拿。 段渐离伸手挡在她的面前,说道:“我来。” 张汐音有些惊讶了。 “王爷,这 灶里都是……” “什么样的脏污我都见过碰过,这草木灰算什么?”他笑着,伸手去把猫崽子一个个拿出来,香叶已经把垫了棉布的框篓拿来接着。 黄豆竟是什么都不做,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拿走。 等四只小猫拿出来,黄豆也跟着跳出来了。 张汐音伸手就戳了戳它脑门,骂道:“这要是烧起火来,你能跑出去,你的孩子呢?傻猫。” “喵~~”黄豆叫唤,就去蹭张汐音的衣裙,原本浅荷色的裙摆瞬间黑了一大块。 她也只是笑了笑。 猫儿找到,挪回到偏厅里。 段渐离也洗净手,坐在主位上。 张汐音换了身衣裳出来,坐在次位跟他道谢。 段渐离说道:“狸猫爱暖,如今冬日寒冷,它挪窝是习性问题,张姑娘不如关笼子里照看更好些,更何况这里是新环境。” 张汐音觉得有理,点头:“确实该如此。” 她吩咐了下人去准备关猫的笼子。 厨房那边也做好了饭,张汐音开口请他去用膳。 段渐离没有推辞。 —— 却寒庄外的山道上,一辆马车并着十几个护卫浩浩荡荡,马车的前面是一匹白色的骏马,马上坐着一个身穿暗色云纹的男子。 “太子哥哥,皇叔当真在这儿吗?” 马车帘子掀开,少女一张稚嫩娇俏的小脸蛋问着前面白马背上的段暄鸣。 段暄鸣回头笑道:“你又不是特意来找皇叔的,不是想看花吗?前面就是了。” 永和 公主努了努嘴,眼里却也满是好奇:“却寒庄不是不让外人进入的吗?” “皇叔又不是外人,他可是张家嫡女的上峰,我带你来你还那么多问题,下次可不带了。”段暄鸣说道。 永和公主忙道:“那我不说了。” 马车到了却寒庄的正门前,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拦下。 段暄鸣跟前的护卫拿出腰牌,沉声道:“告诉你们家主子,太子殿下和永和公主亲临却寒庄。” 护卫不敢怠慢,揖礼后便有一个进去通禀了。 守门的再怎么惊讶,却也都没有私自把人放进去。 前院的膳厅里。 张汐音正陪着段渐离用饭,两人是分开的两张桌子,段渐离在主桌位置,张汐音在次桌。 下人来通禀,张汐音只是略微一顿,便起身对段渐离道:“王爷,我去迎见太子殿下和永和公主。” 李皇后果然动作颇多。 段渐离这会儿也没了再吃的胃口,起身道:“我跟你一起。” 张汐音便没说什么,两人一同到了庄门口,果然看到浩浩荡荡一大队的人。 马车上,永和公主正坐在里面,马车里吊着灯笼,能看到她已经耐心全无。 马车的旁边,段暄鸣正跟她说着什么。 见到张汐音和段渐离一起出来,两人都略有些惊讶,段暄鸣当先过去,抬手揖礼道:“皇叔。” 大誉讲究孝道礼仪,段渐离是誉泓帝的同父亲弟,是两位的长辈。即便段暄鸣是太子,他也是要对段渐离行 礼的。 这是誉泓帝定的规矩,不得对皇叔不敬。 永和公主也福礼喊人:“皇叔。” “太子殿下,永和公主。”张汐音看他们对段渐离施礼后,这才福礼。 段渐离看了眼段暄鸣,再看马车旁的永和公主,问道:“怎么出宫来这里?喧鸣,你是太子,该知道自己出门是多危险的,你还带着永和来。” 段暄鸣顿时不敢说话。 永和公主也看出段渐离生了气,鹌鹑似的低声道:“想看花。” 段暄鸣低声道:“永和她想要来却寒庄玩玩,父皇说您这两日来这边打猎,母后便提议让我带永和来看看。” 果然是李皇后。 永和公主低声道:“皇叔,我能……在这里玩两天吗?” 段渐离却不能替张汐音做主,他也知道却寒庄不接外人观赏游玩,这毕竟是张汐音的私人庄子。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想要如何,该问谁你该知道。”段渐离很讲规矩的样子。 永和公主咬了咬嘴唇,昏暗的暮色下,她看着张汐音:“本公主想……” 话一顿,看到段渐离似乎皱了眉,忙改口:“张姑娘,我能在你这里玩两天吗?” 又怂又嚣张的样子,有些逗人。 张汐音正想开口。 段渐离看着她说:“这是你自己的庄子,你若是不想就拒绝,不必委屈。” 态度很明显,段渐离是希望她自己做主。 张汐音已经看到段暄鸣和永和公主面上的惊讶,她笑容温和的说道:“没有 委屈,公主喜欢,住几天都可以。” 不过是个庄子,她们不外放让人进去赏看,不过是不想那么多麻烦罢了。 永和公主面色大喜,笑道:“你这人甚好,那本公主就不客气了。” 张汐音侧身:“公主请。” 第92章 送皮子 太子段暄鸣回宫去了,永和公主和霁王爷留在却寒庄。 却寒庄的张管事是个会做事的人,当即吩咐妻子去收拾给公主居住的屋舍,又亲自去收拾王爷居住的屋子。 夜色已经深深,庄子却还很是热闹。 却寒庄多了宫里来的十多名禁军护卫,倒是让张家的这些护卫们有种压迫感。 “老夫人,都收拾好了。”张管事娘子小钱氏说道:“公主殿下带了人和东西,我只安排了人在门外伺候听吩咐。” 张老夫人点头:“办得不错,叮嘱她们都机灵点,别冲撞了公主。” 戴嬷嬷这时道:“我去问问公主身边的女使,公主有什么忌讳的东西。” 戴嬷嬷出门去了。 永和公主安排居住的在张汐音东边的荷楼,单独的三层式小楼,很是雅致清幽。 永和公主此时坐在三楼的临窗位置,往外望去能看到那边的亭子里说话的两人。 她微微挑眉,即使隔得远了,还能看见皇叔脸上的神情应该是很柔和的。 “她就是那个前定安侯府的少夫人张氏?” 身旁的绪眉低声道:“是的公主,她名叫张汐音,陛下亲赐的孝义郡夫人。定安侯府查抄流放,她的诰命封赏也都还在,是陛下专门赏赐她的。” 永和公主撑着脸:“你觉得她美吗?” 绪眉一时没回答。 “本公主问你你只管如实说,又不会责罚你,做什么吞吞吐吐的那么难回答?”永和公主哼道。 绪眉跪坐下来 ,给她斟茶送过去,才说:“美,奴婢不瞒公主,在奴婢的心中是极喜欢她的。” 永和公主:“嗯?为何?” “她是个善良的人……” —— “她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跋扈,你也知道,陛下一向温和。对子女也不甚严厉,平素里为着国家大事很是操劳没什么时间去管教,皇后对陛下的皇子公主也都关爱有加。” 那是捧杀。 张汐音默了默,说道:“李悦菀那边……” “还没有消息。” 段渐离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其实她被换出来,倒是个好事。” 张汐音是明白的,她只是觉得不太甘心,也怕事情有变。若是能将仇人一下子摁死,她是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人在她面前蹦跶的。 段渐离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张汐音摇头,老实的说道:“我知道王爷有自己的主意,您安排就好,只是我不想让她活着。” 她想让李悦菀去死。 段渐离心中是惊讶的。 李悦菀到底是李皇后的女儿,纵使她嫁入侯府是李皇后一手促成,却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恨意。 这其中,莫非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段渐离没多问。 夜深,便各自去睡了。 张汐音临睡前去看了看黄豆,猫儿太小不能洗,黄豆要喂奶也不能着凉,只能让它们继续脏着。 —— 皇宫里。 正阳宫中。 誉泓帝正喝着汤,李皇后在旁边陪他说话。 外面有人来传报,太子殿下来了。 誉泓帝有 些惊讶:“这么晚?让他进来。” 段暄鸣进了殿内,先给二老行礼,便说道:“儿臣带永和去了城外却寒庄,永和留在却寒庄上了,皇叔不放心永和,也留在了哪里。” “却寒庄?”誉泓帝一愣,想起来了:“张家女的别庄啊,我记得那庄子很是出名,好多人想去看都进不去。” 李皇后笑道:“是她的私人别庄,听说那庄子本是张家老夫人的,给她做了嫁妆,里面栽种的都是各地花草树木,跟御苑都不遑多让。” “她们有本事。”誉泓帝吃完了东西,又道:“近日里外面不算太平,你皇叔照看着永和也好。” “嗯,张家带了护卫守着,儿臣看着守卫很是不错,张姑娘想来要在哪儿住一段时间。”段暄鸣又道。 张家女也在却寒庄吗? 这下誉泓帝的眼神变了,含笑摇头:“随他们,将永和平素里的东西送些过去,再给张家那姑娘送几样新皮子,叫她好生陪陪永和。” 段暄鸣应了是,出去叫人办。 李皇后伸手去给誉泓帝捏手,说道:“当真让永和在外面住那么久吗?王爷就算在,他到底是个男子。” 誉泓帝便看她:“那如何?” “要不,让永嘉也去玩一玩?再多派些人手。”李皇后笑着提议。 誉泓帝想了想,却摇头拒绝了:“那到底是人家的私庄,还是算了。” 李皇后便不再提了。 —— 第二日,下午时,两厢皮子并着三箱上 好的江陵绸缎送到却寒庄。 来人是小方太监,笑说道:“郡夫人只管收着,这是陛下亲赐给您的,永和公主就有劳您多多关照了。” 张汐音谢了圣礼,小方太监带人又走了。 张汐音让人把永和公主私人的物品送去荷楼,誉泓帝赏赐的皮子和绸缎则抬回主院。 到底是皇上赏赐的,不能不用,她开了箱子翻看。 香叶拿起其中一块雪白雪白的皮子,笑说道:“姑娘,这个可以给你做一篇斗篷,你看,这还有孔雀羽。” 张汐音说道:“拿去给祖母做。” 香叶便应声抱着皮子去了,不过一会儿皮子又抱回来。 “老夫人让您给自己做。” 张汐音说道:“没事,你做一件皮袄子,做好了送过去就成。” 香叶点了点头,又跟着她挑别的。 张汐音想到自家嫂子,把孔雀羽留给她做衣裳,还有给爹爹和娘的,哥哥的。 姹紫在一旁问:“姑娘不给自己留一件?” “剩下的捡着做就成,陛下赏赐的都是好的。”张汐音笑道。 说笑间,游廊那边传来永和公主的声音,响亮的。 “本公主的父皇赏赐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你很有眼光。” 抄手游廊下,段渐离和一袭红衣明亮的永和公主迈步走来。 一众人对她行礼:“请公主安。” 又对段渐离:“请王爷安。” 张汐音也笑着施礼:“王爷,公主。” 段渐离:“不必多礼。” 说着,看张汐音手里的皮子,说 道:“张姑娘芙蓉之姿,是该穿得精致,我哪儿有几张极好的白皮子,应该适合你。” 张汐音可不敢要。 “王爷,不用了,陛下赏赐的够多了。”她拒绝道。 第93章 谈心 段渐离其实是想她收下的。 张汐音拒绝,他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在椅子坐下。 人来了便不好再继续挑选,剩下的绸缎张汐音让下人抬进屋里。 她请两人进侧面的偏厅,又吩咐丹柳。 “多准备些辣口的小食。” 丹柳去办了。 张汐音进屋,段渐离和永和公主已经坐在上座,她则在客座坐下。 “你看完赏赐了,陪我去走走?”永和公主说道。 她对张汐音没什么感觉,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是个长得颇为美丽的人而已。 张汐音点头,笑着问:“公主想看什么?这边除了花果林,更远的还有牧场,不过养的东西大抵不是很好。” “你是做生意的,捡着好看有趣的就成。”永和公主倒也不挑的说。 张汐音应是,看向段渐离。 段渐离似乎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只道:“一起。” 张汐音便起身了,香叶拿来斗篷给她披上。 三人出门,身后跟着各自的贴身婢女和小厮。 香叶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身旁的尺术见了,伸手道:“我力气大,让我拿吧。” 香叶笑着道谢:“不重的,我自己可以。” 尺术一把就抓住了,说道:“提领东西的活计怎么能让姑娘来,放心,不会给你打翻里面的东西的。” 香叶呶喃: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绪眉则道:“这里面是什么?” “我家姑娘吩咐的东西。”香叶笑道。 前头的三人已经走出去好远,顺着抄手游 廊出去,跨过圆形拱门便是一个大大的花园,有两个花农在修剪枝叶。 铺了石板的小路有三个妇人挎着扁框走过,那框里都是细长如针的绿色枝条,很细,新鲜摘的。 永和公主好奇,却没有开口问,只是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笑着解释:“这是松针。” 永和公主好奇的走过去,张汐音看向段渐离。 段渐离对她微微一笑,两人跟了上去。 永和公主看了松针,倒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奇公主,问张汐音的作用。 张汐音一一解答。 随后,她又听到有织布机的嘎吱声,她也去看了,进了一个小小的布坊。 张汐音耐心的陪着,还送了她一块入手软滑细腻的手帕。 这是却寒庄才有的一种蚕丝布,蚕吃的是一棵百年老桑树的叶子,因为稀少,故而也就在却寒庄自做自用。 永和公主看得喜欢,很是想要一件这样的料子做衣裳。 张汐音笑道:“做夏衣更好,公主若是喜欢,等明年新的一批蚕茧出来,我让人送进宫。” 永和公主却沉默了,那张脸上的热烈笑意消散了大半。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做衣裳吧。” 她好心情已经没了,转身离开,径自就回荷楼去。 绪眉对着张汐音和段渐离屈膝福礼后匆匆追上去。 张汐音粗略一想近些日可能会发生的跟永和公主有关之事,便想到了。 南胤那边为表两国和睦,今年冬日的贡品已经在运送的路上,而且还提前 对陛下提出了要联姻的意思,要娶大誉的公主。 现如今,大誉适龄的公主只有两个,一个是永嘉公主段淑贞,另一个便是永和公主段淑宸了。 永嘉公主是李皇后亲生的女儿,虽说皇后表面上对陛下的儿女皆一视同仁,看着就是个极好的嫡母。 能在宫里活下去并且成功养大儿女的嫔妃,哪有愚蠢的。 永和公主的母妃,惠妃娘娘岳新柔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母族又不是世家大族,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 哪怕惠妃如今是二妃之一,也做不了什么。 李皇后能让永嘉公主去和亲吗? 自然是不能的,那唯一去和亲的便只剩下永和公主了。 永和公主二八年华,也不过比永嘉公主小几个月。 段渐离说道:“这些日,劳烦你多陪陪淑宸。” 张汐音扭头看段渐离,眉眼透着几分思虑。 “怎么?有什么想法只管与我说,不必想什么当讲不当讲。”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知道段渐离是个随和的上峰,却也不会把他的话真当回事。 她只是一笑,应声:“我会的。” 回到屋中,张汐音看了黄豆,幼猫长得甚好,虽有擦拭却仍旧灰头土脸。 张汐音坐在长条书案前,对于永和公主可能要去和亲之事她其实不想管,张家尚且被贼惦记,李皇后虎视眈眈想要将张家一口吞下,她做不到跟一个不熟悉并且没什么感情的人分心。 傍晚时,紫苏坐马车来却寒庄,将 近几日的一些账本带来,将该有的问题都说完,得到主子的意思之后,又连夜赶回去。 夜晚,张汐音陪奶奶说完话,从屋里出来时,绪眉等在院门口看着她。 “张姑娘,公主想……请您过去说些话。” 张汐音应声:“……我去梳洗梳洗,片刻便到。” 绪眉回去回话,张汐音则去洗脸洗手,带着香叶去荷楼。 到了门口,婢女撩开布帘请她进去,张汐音回头接过香叶手里的食盒迈步进去,就听到楼上传来微不可闻的呜咽。 绪眉已经下楼,看到她笑说:“张姑娘,公主在楼上。” 张汐音上楼时,看到绪眉走出去对门外的人低声道:“都去外面,今夜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婢女们应是离开,香叶也就回去了。 张汐音只是心中一叹,已猜到永和公主叫她来所为何事。 三楼的雕花矮床上,永和公主看到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不用行礼了,过来坐。” 屋内只点了两支蜡烛,光芒微弱中能看到她的眼睛水润润的。 张汐音微微福礼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矮几上。 “你明日要做什么?”永和公主问。 张汐音摇头:“无事,来此是散心的,便把不少事情都撇开了不管。” 永和公主嗯了声:“倒也好,我听说行商很忙。” “还好。” 张汐音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永和公主闻到香味儿。 “这是加了辣的小食,公主尝尝? ”张汐音笑道。 永和公主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很给面子的接过银筷子夹了一点送入口中。 入口甜辣咸,像酱香猪蹄。 张汐音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她一口饮下,竟觉得心中好多了。 “你们商人,果然花样多。”她怒了怒嘴道。 第94章 死了 段渐离在廊下的空地打了一套拳法,回到屋中时,问尺术张汐音在做什么? 尺术应声出去,不过片刻又回来。 “公主殿下请了张姑娘去荷楼吃酒,如今还在呢。” 段渐离手下的动作一顿:“吃酒?” 两个女子,确实很有话题,侄女的事情他也不能多管,还得先看皇兄怎么做。 段渐离叫了热水梳洗过,穿戴好还是忍不住走去荷楼。 他没进门,远远的在廊庑下往上看,雕花窗棂映出女子的暗影。 张汐音将斗篷披在永和公主的身上,下楼去跟绪眉说:“公主吃醉了,回头我叫人送来醒酒汤,绪眉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下人准备。” 绪眉施礼:“辛苦张姑娘了,奴婢送您。” “不用,绪眉姑娘去照看公主吧。” 张汐音顺着抄手游廊回去,走到拐角处,却见拱门后的暗影。 她有些被惊吓了,倒吸一口凉气,手捂着嘴巴。 暗影挪到了光中,修长挺拔的男人一脸歉意的看她。 “抱歉,我没想到会吓着你。”段渐离说道。 他走过去,低头看着面前的张汐音,她没披斗篷,身上穿着夹棉褙子,冻得鼻子有些发红。 段渐离边想到窗棂上倒影的动作,说道:“辛苦你了。” 张汐音笑了。 “王爷怎么还不睡?” 看玄月的位置,都已经快子时了。 段渐离将身上的披风取下,往前两步:“想一些事情。” 张汐音被他的动作惊得不轻,不自觉的 往后退两步,耸着肩膀。 段渐离手上动作微凝,还是略微倾身将披风罩了下去,披风搭在纤瘦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完全罩住,越发显得娇小。 她眼眸有别扭情绪漾开,像一只受惊吓的猫儿,丝毫不敢动弹。 段渐离帮她将带子系好,抬手时手掌几乎要抚上那脑袋,指尖微微一动便往后挪,将兜帽拿起盖在她头上。 “下雪了。”段渐离看着兜帽上飘落的几片雪花,抬手去拂。 张汐音后退两步仰头看去。 廊下吊挂的灯笼光芒微弱,滑落如絮纷纷扬扬,透着沁人的凉。 张汐音的脸颊却是烫热的,她目光流转,看到段渐离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脸上。 “王爷,夜深,您早点休息,我也告退了。”她抬手揖礼,头一次没等段渐离应声,便匆匆迈步越过而去。 宽大的斗篷拖地,转眼便消失在拐角。 段渐离暗眸目送她急急离开的背影,嘴角缓缓的上翘。 张汐音心是有些乱的,罩在身上的披风很重也很暖,带着淡淡的迦南香。 张汐音拢着披风疾步回去,没管香叶和丹柳她们的惊讶目光,将披风脱下挂在衣架上。 “姑娘,这是……” “别多想,都去睡吧,我也累了。” 她躺下盖着绵软的棉被,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那披风上。 王爷丰神俊朗,身姿挺拔。 张汐音虽说一开始被惊吓得不轻,可转念一想却并不认为段渐离会对她有什么。 “真是个体贴下 属的王爷。”她喃喃一笑,转眼便睡过去了。 —— 之后的数日,永和公主白日里漫山遍野的疯跑,夜里又总是叫张汐音陪她吃酒闲聊,说的话题甚多。 但永和公主却从不说和亲之事,也不说自己心情不好,只叫张汐音捡乐趣说。 十二月初五,誉泓帝派人来接永和公主回宫。 张汐音送了不少玩意儿和小食给永和公主,亲眼目送她离开。 段渐离也要走,南胤来使快到了。 做为富裕大国,他们需要有人去迎接来使,况且,来使中还有南胤皇子呢。 张汐音也目送他离开。 却寒庄便又恢复了平静。 张老夫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嫩生生的侧脸,没说什么。 张汐音回头去扶她,说道:“外面这么冷,奶奶出来做什么?走,回去陪您打叶子牌。” 张老夫人笑她:“我可不跟你玩,你总是让我。” “我是真不会,没让您,奶奶,您怎么就不信我呢。”张汐音笑说道。 —— 另一边,官道上都是镣铐的声音,哐当作响。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人的哭喊。 差爷闻声过去叱问:“又怎么了?” 男男女女围拢的人群中,周老夫人面目狰狞的躺在地上,已经断气了。 差爷蹙眉,对身后的同伴喊:“死了一个。” 随后,对周易宏等人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埋了,不想埋就继续走。” 流放的路上死人是正常的,越发的北上,如 今冷得离开,没人会在意流放的犯人死不死。 周易宏木着脸,拿起差爷丢来的铁铲去挖坑,周洪生也跟着去挖坑。 周朝文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形容枯槁的周老夫人尸体,他知道,自己要不了多久可能也是这个下场,流放的老人十之八九会死在路上。 他不想,他一点儿也不想。 周朝文看到李悦菀,扑过去低声哀求道:“菀菀,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 坐在石头上的女人缓缓的抬起头,一张跟李悦菀八分相似的脸上,目光冰冷。 “救什么?死人才会好好的闭嘴。”女人说着,抬手快速的拂过周朝文的面。 周朝文一动不动中眼神惊恐,随后嘭的一声栽倒在地。 女人眼中的冰冷消失,变得惶恐的喊:“啊,死了,死人了……” 周洪生差点栽倒在地,其余人也都慌张的跑过去…… 周易宏跪在周朝文的尸体旁边,看着莫名其妙死去的祖父,他缓缓的看向捂着脸叫嚷的李悦菀。 周易宏垂眸,什么都说的回去继续挖坑。 —— 冬至那日,张汐音和张老夫人离开却寒庄回家。 小竹居的卧房里,换了一张新的小榻,榻上点了白毛茸茸的垫子,坠了雪白的绣花薄纱很是好看。 紫苏笑说道:“姑娘可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叫人再换。” 张汐音坐下靠躺着,枕着侧脸笑说:“你爹爹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紫苏笑了,走过去跪坐在小榻旁边的软垫上 。 “姑娘喜欢就好。” “定安侯府那些人如何了?”张汐音闭上眼,闲闲的问。 紫苏:“都依着您的吩咐处置,那个秀莲姨娘给了钱,她带着钱回乡下娘家给个生不出孩子的男人做了填房。其他的下人都妥帖遣送了,两个庄子和铺子依旧照常,不过我给换了自己人。” 紫苏做事一向很麻利。 “我记得今年夏天的却寒丝没用。”张汐音想起一事,说道:“你去取来,我有用。” 第95章 猜测 却寒丝很快取来了。 紫苏打开箱笼,看着洁白软滑的却寒丝,说道:“之前想着做来着,可因为在侯府的那些事情就给耽搁了,姑娘您是要做成什么?” 却寒丝绸入手软滑,透着独有的凉意,不适合冬日里穿,做成夏衣是最合适不过。 张汐音只说:“不做衣裳,你仔细装好了。” 紫苏便应是,让心柳和丹柳把东西搬去角落,换了更好看的小箱笼。 —— 翌日,雨夹雪下了起来,近日里天气总是昏暗,时不时的便是细雪或是细雨,冷得叫人打颤。 张汐音从柔暖的榻里出来,披着外衣穿过旁边的小门,去了偏房里洗漱。 温暖的热水,熏香,一应东西皆是齐全的。 丹柳和心柳站在侧边递东西,香叶在跟前伺候,紫苏并不在。 小竹居很大,院内的伺候的一共有九人,一等女使身份的香叶和紫苏,二等婢女的丹柳和心柳,管事陈妈妈,两个粗使婢女,两个粗使婆子。 此时,外面传来陈妈妈的声音,院子里很是嘈杂。 紫苏从小门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说道:“姑娘,院子开始修整了,您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距离腊月也不过还剩一月余时间,新年将至,每年大概这个时候便开始修整。 张汐音抬起手穿衣,香叶亲手帮她扣衣领的扣子。 她说:“将侧卧的临窗位置做几个猫窝出来,搭的那些架子多加几个。” 是要给小猫分出新 的窝来。 紫苏记下。 穿戴整齐,张汐音去膳厅陪家人吃完早饭,带着香叶和丹柳出门去了,装着却寒丝的小箱笼放在马车里,上面还放了那日在却寒庄的披风。 直奔霁王府。 孙管事听说她来,直接去了南房,笑眯眯的将她请去正堂内。 “张姑娘日后来不用在南房等候,只管到前堂这边,或者去王爷的书房。”孙管事说道。 张汐音淡笑道:“孙叔,这不合规矩。” 她纵使是王爷的幕僚,却也不能这般莽撞无视规矩。 孙管事笑道:“这是王爷吩咐的。” 张汐音眉头微蹙,心中生出几分怪异了。 她压下这抹臆想,跟着孙管事来到书房门前。 “王爷,张姑娘来了。”孙管事喊道。 “请进。” 吱呀…… 房门推开,孙管事抬手做请。 张汐音略微颔首,捧着手里的东西进去,那是一块丝绢布包着的东西。 孙管事好奇打量,旁边的香叶还提着那小小的箱笼,笑说道:“孙管家,这个箱笼?” “哦,香叶姑娘放下便是。” 尺术从里面出来,他看了眼香叶后,伸手将地上的小箱笼提着走了。 —— 书房里。 张汐音将手中的布包放下后,抬手给段渐离行礼。 “这里没外人,你且不用那么多礼数,坐吧。”段渐离坐在长条案后,面前摆放了许多公务。 很显然,冬日已至腊月将近,事情自然是多得很。 他看向张汐音,眉眼含笑说道:“你倒是知道我 回来了。” “身为王爷的幕僚,自需要了解王爷的行程。”张汐音在长榻坐下,手自然的搭在榻几上说道:“南胤来使如何?” “已经安置妥当,住在南胤使府邸。”段渐离搁下笔起身,走到张汐音旁边的坐下。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榻几,上面摆着一个精巧的熏炉,香烟袅袅,是清雅好闻的迦南香。 张汐音喜欢这个香味。 她多看了两眼。 段渐离察觉,问道:“这是琼州上供来的迦南香,不喜欢?” 张汐音是首富之家的嫡女,要什么没有,看她注意这些,段渐离多了几分心思。 张汐音身上有淡淡的茶香味儿,偶尔会是白檀香或者花香,他从未闻到过迦南香,疑心她是不喜欢。 张汐音摇头笑道:“喜欢的,迦南香很好闻。” “你也用?”他怎么没闻到过。 “不曾用过,我们家用香有规定,不合规矩的香料是不能用的。”她说道。 上贡给宫中帝后所用的稀罕物,他们便不用,也避讳一些花纹色彩。 说实话,哪怕是首富之家,在这方面也过得很是小心谨慎,就怕因为某些原因而招来横祸。 张汐音这样说,段渐离一时无言。 张汐音已经不说了,说到别的:“永和公主喜欢却寒丝,我忆起今年织的却寒丝绸还在,想托王爷带去宫中给公主。还有这是……王爷的披风,我已让人洗净熨烫熏香过,只不过用的是茶香。” 段渐离手放在丝 绢布包上,没有打开,眸子直直的望着张汐音。 她的声音轻柔和缓,不急不躁如潺潺流水叮咚,很是悦耳。 “还有一事,顾大哥那边来了消息,李悦菀果然被换出来了,顶替李悦菀的那名女子是训练过的,杀人于无形。周朝文和林琼月已经被杀,死于银针入穴。” “我知道。”段渐离目光沉沉:“若非之前宫中那名刺杀你的宫女,只怕我也不知道冷宫中竟有一处是专门用来养杀手的。” 什么?! 这话着实让张汐音惊了。 皇宫的冷宫中竟然豢养杀手,李皇后这般大胆?是打量没人会知道吗? 她怎么做到的? “那名女杀手是宫中出来的?”张汐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有点儿说不出的冷:“皇后到底有多少本事和秘密?” 他们家被李皇后盯上,当真是倒霉透顶了。 段渐离面色很是平和,看不出来喜怒。 “我们需要的是让陛下看到最确凿的证据,证明李皇后当年换子之事。” 没有证据,他们便是知道真相也没有用,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便是那代替李悦菀去流放的杀手,都像个七八分。 便是把李悦菀拎到陛下的跟前说出真相,李皇后也有无数的说辞否认这件事。 不能贸然行事。 段渐离确实凝重的。 这么久了,他的那些人都没有找到当年的证人。 他们猜到李皇后要杀人灭口,倒也不怕她杀人灭口,杀了就杀了,也能找到别的 证据。 毕竟在牢里穷途末路之时,周朝文他们都咬紧了牙关不说李悦菀的真实身份。 可,若是她们需要尽快找到证据证明李皇后的狼子野心呢?除了周朝文和林琼月之外,知道真相的还有谁? 张汐音抿着唇,想了想道:“林琼月身边的陪嫁李氏,或许知道些什么。” 第96章 寻找证据 段渐离沉吟片刻,问道:“周老夫人会不会……藏着证据。” 都说恶人最是无情无义,周家跟李皇后谋皮,大抵不单单只是养着李悦菀这个人这么简单。 定安侯府负债多年却能一直屹立不倒,最后还能让李皇后替他们谋算张汐音的嫁妆,张家的家产。 “或许,真的有证据。”两人眼中皆是亮色。 证据或许藏在侯府的某处,但绝对不会戴在身上。 林琼月和周朝文死了,那还有知道证据所在的人吗? 段渐离当机立断:“去府邸看看,你如今是哪府邸的主人了,去查看不会有人起疑。” 张汐音起身揖礼:“我这就去。” “我陪你去。”段渐离也起身。 张汐音想说什么,段渐离又开口:“你先过去,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堂堂的霁王,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 张汐音便不说了,出门带着香叶离开,马车上吩咐荣大赶去原定安侯府,香叶和荣大皆很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马车轱辘,穿街而过。 天色尚且还早,张汐音却不敢怠慢,证据八成就在定安侯府,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很快到了定安侯府。 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仰头看去,门上的牌匾早就已经摘下来,如今还空着。 张汐音本是打算卖了的。 “姑娘,这都一个多月了,这府邸也是要卖的,您还过来做什么?”香叶扶着她进去,嘴里问道。 荣大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去,落 了锁之后小跑追上去。 定安侯府已经没人了,因是冬天,杂草长得并不多,廊下很多的树叶灰尘,显得极其荒凉。 香叶最是怕这种毫无人气的地方,怯生生道:“姑娘是要找什么东西吗?叫人来找便是了,姑娘何苦自己动手。” 张汐音摇了摇头,对荣大说道:“你不用跟着,回一趟家叫些人手来,要眼尖手脚利索的。” 这才对嘛,香叶也道:“荣大,你快点啊。” 荣大诶了声就匆匆去了。 唯一的男人一走,偌大的破落侯府只剩下她们两个,香叶亦步亦躇的跟着,发现姑娘径自去的福康院。 那是周老夫人和老侯爷的居所,那两人在流放的路上已经死了。 香叶心里害怕。 张汐音已经伸手推开院门,迈步匆匆进去。 里面一应物件值钱的都被变卖换成了现银,只搁下一些不值钱的桌椅,落了灰还有许多蛛网,因天色原因外面暗,里面更暗。 张汐音先是直奔床榻,却没有贸然寻找。 侯府查抄,该翻找的地方早就被人翻找过了,再隐秘能藏的地方都会被差爷找到,自然不会是这样的地方。 若换做她是林琼月,会藏在何处呢? 张汐音定定的站在原地。 香叶抓着她的衣袖抿着唇不敢出声,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呀? 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香叶吓得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回头看去,却又愣住了。 她施礼:“王、王爷。” 张汐音温声回 头看去,段渐离长腿迈步过来,转眼便到了跟前。 “香叶,你出外面去。”张汐音开口,又叮嘱:“去前院,这里不用你陪着。” 香叶看了看段渐离,原本的不安恐惧这一刻消散了。 有王爷在,姑娘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这么想着,她应是便疾步出去。 张汐音指着屋内说道:“这里被户部的人查抄了不止一遍,该找的都能找到,若是林琼月想要留着证据报名,定然不会放在自己的屋里。” 或许在别的屋,别的院子,甚至是外面的假山,花园什么的都有可能。 段渐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仔细查看屋内,目光如炬。 “你觉得在哪里?”他问。 张汐音摇头:“我想不到,找吧,我叫了家里的人。” 段渐离颔首嗯了声,两人最终开始从屋子里找起,段渐离上房梁看过,什么都没有。 张汐音则在院子里四处查看,脑海中一直转换位置,去思考她若是林琼月,在当年帮李皇后换子会如何做? 张家的人在半个时辰后到的,十几个人开始四处寻找。 依着张汐音的吩咐是,找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不拘是什么,都找出来给她。 一众家丁护卫满心疑惑的寻找,张汐音则回了轻风院。 轻风院倒是环境还好些,屋内也没那么乱。 她也没在意椅子上的落灰,坐下来想。 十八……不,已经是十九年了。 十九年前,林琼月是后宫四妃之一,得宠的 却并不止她一个。 因后位虚悬,朝中大臣各有意见之时,当时宫中四妃中两人有孕,李皇后便是其中一个。 于是,太后便提议,谁生下第一个皇长子,便立谁为后。 既是皇后,那皇长子便是嫡子,不会有非嫡出皇子为大的说法。 李皇后想做皇后,故而便要以防万一,她不敢笃定自己肚子里的是皇子,便使了计谋。 她知道了定安侯府的德行,于是用钱收买,让周家为她在宫外物色跟她同样有身孕并且怀孕时间相同的,当然,面相上也不能太差,还得跟皇室的面向有些许相似的。 条件很是苛刻。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或许还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备选的。 那些个怀孕的人家都不富裕,为了钱赌了一个孩子。 于是,李皇后选了一个即将临盆的那几天,给自己催生。 同时,宫外的选好的孕妇们,则提前将孩子催生下来。 周家将男婴悄无声息的带进宫去,总有一个理由进宫去,宫中的太医,稳婆,宫女都是被收买的。 果然,生下的是女婴,李皇后便顺利将婴孩互换,周家再悄悄将女婴带出来。 即便重重关卡,亦有千金使然。 李皇后拥有了皇长子,顺利成为大誉的皇后。 可她到底是初为人母,哪怕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也不忍心害死。 林琼月要攀住李皇后这个靠山,除了这个秘密之外,还需要李悦菀这个公主 。 她说服了李皇后,让周家养了下来。 也就是说,证据可能是票据,令牌,那些人员的名单等等。 面前暗影袭来,段渐离不知何时到了她跟前。 “想什么这么出神?”段渐离也坐下,两人并肩靠得很近。 第97章 再次纵火 张汐音心里存着事儿,没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只是这么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放在膝盖上缩成一团,小小的,圆圆的。 “李皇后真是好大胆。”她喃喃道。 这种杀头的大罪,李皇后做起来当真是一点儿也不犹豫,每一步又都算计得死死的。 在当时,是什么给了她这般大的勇气呢?应该不单单只是后位,还有陛下给她的关爱。 四妃之一的李氏,在当时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想得出神时,后背上有暖意覆盖下来,张汐音惊了一下。 “王爷?”她扭头看去。 段渐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后,说道:“你在发抖。” 张汐音这才觉得冷,就连脚趾头都冷得有些没了知觉,她牙关在打颤,打眼看向门外,才发现已经傍晚了,夜幕开始降临。 她到底在这儿坐了多久? 段渐止了她想要把披风拿下来的手,说道:“你先披着,我去生点火给你取暖。” 张汐音确实冷得厉害,也就没有拒绝。 段渐离出了门,不过一会儿便端着个火盆进来,火盆里的火还不是很旺盛。 “暖暖身子,香叶已经去取饭食了,你哥哥也来了。”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伸手放在火盆边上,张开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她哈出一口冷气:“想我聪明一世,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真是个猪脑子。” 她骂着自己。 段渐离浅笑,想了想说道:“做人哪能面面俱到,又 不是神仙,况且没有头绪的事情你便是想到了也找不到,林琼月和周朝文死了才能证明有能扳倒她的证据。” 段渐离其实早就想到周家会留有证据。 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李悦菀顺利从流放的队伍里换出来,就是为了让李皇后有破绽。 李悦菀只要回京,那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就是在他们的手里。 张寿安过来轻风院,段渐离便出去了。 香叶用湿布擦拭旁边的桌子,把食物摆放上去。 “没想到我们还没动手,便已经有人将他们除掉了。”张寿安将汤婆子递给她,摸到她冰凉的手,又心疼的训了句:“怎么那么呆?冷成这样都不知道回去暖暖身子。” 张汐音看着自家哥哥,只是裂嘴笑:“爹娘他们在家?” “爹去了城郊办点事情,你嫂子在家陪奶奶呢,娘进宫去了。” 张寿安坐下,端起香叶盛好的鸡汤递给她:“速速喝了暖暖胃,这么大个人了真是不省心。” 张汐音应声:“知道了哥,别念了。” 夜幕逐渐降临,破落染灰的轻风院再次亮起烛火。 为了不引人注意,张家那些叫来帮忙寻找的家丁护卫都回去了。 张寿安看张汐音吃着饭,对香叶道:“陪着姑娘。” 说着,又对张汐音道:“我去其他院子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 张汐音一迭声的点头应了,心里却盘算了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李皇后会不会派人来找? 想着时,外面传来 轻微的声响,张汐音看出去,黑漆漆的门窗外什么也没有。 黑夜中,从墙院里有什么东西抛了进去,火苗落在墙根,落在瓦砾,落在草堆。 有什么东西呼呼的作响,伴随着逐渐明亮的光……越来越大了。 是火,起火了,房屋烧了起来,屋连屋蔓延得极其迅速。 有志拉着张寿安迅速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大公子,有人放火,你快跑,我去找姑娘。” 张寿安被拉得趔趄,不放心在轻风院的妹妹,止步就要去轻风院。 游廊下,段渐离带着尺术跑过来。 “我去找她,你们先出去。”段渐离留下这句话跑向轻风院。 张寿安如何放心。 尺术伸手推他:“你们不会轻功就别拖后腿了,快跑。” 张寿安一咬牙,带着小厮出去。 尺术则追着段渐离的身后跟去。 起火点是先从福康院和德正院开始的,两个院子与轻风院隔着中间的花园,暂时蔓延不到。 可冲天的火光将整个黑夜都照亮了。 香叶直接傻眼。 张汐音霍然起身,正要说什么。 段渐离从门外闪身进来,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些许的凝重道:“汐音,快走。” 说着,拉起张汐音就走。 “香叶。”张汐音回头喊,手伸出来。 香叶跟着往外跑,腿软的她差点撞到追来的尺术,被拦腰扛起。 香叶是懵的,她被一个男人给扛起来了,然而抬头看去,香叶再次愣住。 只见她家姑娘被霁王如同抱小孩般 抱在怀里,冲天的火光中伴随着什么东西飞射而来。 “王爷。”尺术大喊。 他扛着香叶躲在柱子后面,简直不敢相信,在城内竟然还会有人这般大胆的刺杀张姑娘。 放火,射箭…… 实在太胆大包天了。 “抱紧我。” 段渐离单手拖着张汐音的腰臀,脚步迈得很大,迅速避开射来的暗箭。 求生的本能让张汐音没时间思考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攀在段渐离的身上,耳边是火声,风声,箭羽声。 她紧紧的搂着段渐离的肩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射来的箭带着磷粉,射到木上立刻燃起火来,轻风院也着了起来。 “去屋后。”张汐音喊道:“屋后有小河。” 在大火中他们根本出不去,府衙的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他们必须自救。 段渐离立刻明白,对尺术喊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人往屋后去,哪怕是冬日的河流再冷,这一刻也没了时间犹豫。 两人直接抱着怀里的人跳了下去。 —— “走水了……” “走水啦……” 敲锣打鼓伴随着男男女女的叫喊声,慌乱的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官兵赶来。 封尘看到了对街檐下满目担心的张寿安,疾步过去:“寿安,你怎么在这儿?”他很惊讶。 “寿桦还在里面。”张寿安说着,一把抓住封尘道:“有人要杀寿桦,箭是从那边来的。” 他指着另一个方向,那边是好几座三层高的小楼。 封尘面色大变 ,迅速吩咐身后的下属:“你们派人去找,你们,随我救人。” 有不知情的人庆幸的叹了声道:“幸好这侯府被查抄了,里面没人,房子之间也隔得远,把火扑灭就没事了。” 没人?怎么没人。 有人啊了声,说道:“我闺女说,今儿张家姑娘进去一直没出来。” 第98章 如何还 张家姑娘进查抄了的破落侯府做什么? 怎么起火了?还有人射箭? 一连串的消息迅速蔓延,随即看热闹的不看热闹的都想明白了。 有人这是要杀张家姑娘啊。 火太大,四处都是起火点根本进不去。 张寿安披着浸了冷水的袄子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猛烈的火舌给逼退出来,许多人劝他不要进去了,就算是有人,这么大的火只怕也没了。 封尘也是进不去。 周围都是不断泼水的人,可火势太大。 张寿安手脚是冰凉的,他不该听了霁王的话,他应该去找寿桦的。 张寿安泪流满面,无意识的往前走,被楚有志拉住。 “大公子。” “大公子。” 一道颤抖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很熟悉。 张寿安猛的回头看去,是香叶,她浑身都是湿的,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香叶,寿桦呢……” “姑娘没事,姑娘很安全。”香叶哆嗦着说。 楚有志脱下自己的长褙子盖在她身上,看向张寿安,面上都松了气。 张寿安差点摔倒,随后急匆匆的说道:“回家,回家。” 半路上遇到急匆匆赶来的老夫人和老太爷。 张寿安低声道:“没事,寿桦没事,先回家。” 然而回到家,张汐音并未回来,倒是来了尺术,告诉他们张汐音暂时有事不回。 老夫人再三问了,得到笃定的回答,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尺术悄悄又离开了。 老夫人气得拍桌子,低声骂道:“欺人太甚,可恨, 可恨。” 这个李氏,这个歹毒的李氏…… 她都已经是皇后了,还算计他们家做什么?到如今没了周家,却还要对他们虎视眈眈赶尽杀绝。 老太爷听完叹道:“他们烧了侯府,只怕是证据也要没了。” 另一边。 张汐音被段渐离带到了一处小院将湿衣服换下,一头长发却是湿的。 她冷得瑟瑟发抖,出来时段渐离将香胰子等物递给她,说道:“只是换下来不行,你看你唇色都是紫的,去泡泡热姜水。” 张汐音接过时,拐角一个老妇人走来,笑眯眯的说道:“姑娘,跟我来。” 她看了眼段渐离,跟着老妇人去了。 走到屋子后面是一个沐浴房,里面虽是有些简陋,但该有的东西都有。 一个大大的浴桶此刻热水氤氲,满屋子都是姜味儿。 张汐音却是很冷,迅速进了浴桶浸泡。 老妇人在旁边帮她冲洗头发,说道:“姑娘,身子可暖些了。” “好多了。”张汐音应声,又问:“您是?” “我外孙儿叫尺术,就是王爷身边那个小子。”老妇人笑道。 张汐音笑道:“您外孙真有出息。” “姑娘折煞他了,那小子可不兴夸。”老妇人说话温温吞吞的,透着慈祥气,说:“老身就想着他平平安安的,好好替王爷办事,才能不辜负王爷的器重。” 泡了姜水出来,老妇人坐在包布矮墩上给她搅干头发,旁边是火盆,很暖和。 入水的那股刺骨的冰冷感 终于完全散去。 头发搅干出来,老妇人回房睡觉去了。 张汐音看到对面的屋子亮着烛火,她迈步过去,果然看到段渐离坐在里面。 旁边是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是个小锅,里面煮的是姜汤。 看见她来,段渐离盛了半碗姜汤放在她面前。 “坐。” 张汐音在他对面坐下,这会儿没了冷意也没了危险,她想到轻风院时段渐离是如何带她离开的,脸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变红。 她捧着碗低头,脖子的皮肤都透着粉色。 哪怕是嫁过人死过一次,她也从未跟男人这般亲密搂抱过。 当时无心思考,如今回想只觉得难为情到了极点。 段渐离有些怔神在她白里透红的面色中,眉眼被浓稠的无法遮挡了大半,牙齿咬着下嘴唇。 他别开眼,咳了声道:“当时情况紧急,张姑娘莫怪。” 张汐音低低的嗯了声,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王爷也是出于好心救她,自然是如何方便轻松如何来。 她说道:“多谢王爷,我又欠您一个恩情。” 前面的恩情还没还呢,这又来一次,纵使她再怎么有法子,一时间也觉得恩重千斤。 段渐离突然就笑了,看着她道:“那你打算如何还?” 张汐音闻言,很认真的思考:“只要王爷您有需要,我自然是会竭尽全力办到的。” “当真?”段渐离眸色深了几分,眼角的笑意越发的浓烈。 张汐音万分保证:“自然,尽我所能必 不叫王爷失望,只是不知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段渐离喝了口姜汤,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 正阳宫中。 誉泓帝听到被查抄的定安侯府失火之事很是震惊,一个没人居住的府邸,怎么还走水了呢? 方凌盛说道:“郡夫人在那府里,来传消息的人还说……是有人故意的,放火不止还想要射杀郡夫人。” “什么?人呢?还活着吗?”誉泓帝急切道。 方凌盛点头:“郡夫人跳水活下来了。” 誉泓帝松了一大口气,又很是疑惑的问:“她好好的回那废弃的府邸做什么?” 方凌盛摇头,但他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只小声的说道:“陛下,郡夫人可真是命苦咧,刚甩了那虎狼窝,如今又被人这般盯着性命,真真是红颜福薄啊!” 誉泓帝默了默,面色也冷下来。 “什么红颜福薄,不过是被小人盯上罢了。” 旁边的李皇后:…… 她垂眸,不动声色的问:“陛下,会是谁想要那张姑娘的性命呢?” 誉泓帝摇头:“别管是谁,既是做了便有迹可循。” 他对方凌盛道:“你去跟封尘说,让他联合大理寺和刑部追查此事。” 方凌盛疑问:“大理寺也一起?” “刺杀二品诰命夫人是大罪,这还不够吗?”誉泓帝气道。 方凌盛带着口谕去了。 李皇后安抚的给誉泓帝拍背,说道:“或许,该查一查张姑娘才是。” “嗯?跟她什么干系?”誉泓 帝蹙眉。 李皇后犹豫似的说:“陛下,您不觉得奇怪吗?她若是当真那么善良的姑娘,谁会杀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少不得张家也有问题。当然,陛下您也别多想,臣妾只是猜测而已,自然希望张家没问题的。” 第99章 藏冷宫 “看着是很像,可言行举止当真能做到别无二致是不可能的,粗粗的骗一骗人倒是很容易。” 张汐音看着面前的人,身穿素色锦缎长衫,藕荷色,身段跟她一样。模样嘛,有个三四分相似,但做了妆容上的改变,近看都觉得八九分。 段渐离道:“从这次的纵火可看出,李氏是彻底想要你的性命,以你的本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先藏起来的好。” “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张汐音说道。 别说昨夜的纵火案了,便是之前华光寺的纵火案不也还没有抓到纵火的幕后真凶吗? 纵使知道是谁,然而律法是讲究证据的,无凭无据自然是拿捏不了人。 “我们不做长久之计,只做眼前的权宜之计。”段渐离说道。 假扮张汐音的姑娘名叫林湘,是段渐离手底下的能人之一,擅长易容骗术。 她的易容骗术不做假面具,而是以妆容造就视觉上的差距,能叫人一时分不清真假。 她只是观察了张汐音半日的言行举止,便已经模仿得很相似。 林湘换上张汐音的衣裳去张尚书府,张汐音则留在了尺术外婆家不外出。 张汐音其实猜不透段渐离这般换人装作她出现在大众的视野是想做什么?只肯定是想要让对方再次出手时,假扮她的人能躲过去。 张尚书府里。 张家人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人不是张汐音,而是别人假扮的。 但他们并没有声张,而是关切的将 人带回到小竹居,让香叶和丹柳心柳贴身伺候。 黄氏和老夫人在屋内,看着面容五官竟极其相似姑娘。 老夫人问:“是谁让你装作我们家寿桦的?是寿桦,还是王爷?” 林湘竖耳倾听,知道隔墙无耳,这才起身施礼:“是王爷,王爷揣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姑娘都会有危险,故而让奴婢假扮张姑娘渡过此劫。” 还有危险? 这李氏是疯了吗? 昨日夜里,刑部,大理寺和殿前司都开始调查,这等时刻,那李氏竟还要派人刺杀? 黄氏面色极其的难看。 老夫人倒没有第一时间说,她沉默着,一张老脸透着几分冷。 林湘没有说话。 “你坐着,既是要办成寿桦的模样,便要明白在家中我们是如何相处的。”老夫人说道。 林湘颔首,听着老夫人说着如何如何,点头认真记。 两刻钟之后,老夫人也有些乏了。 她抬手捂着唇打了个哈欠,对黄氏道:“切记吩咐永康他们,别露出破绽来。王爷让林……寿桦回来,必然是有自己的谋算的。” 为了张家,他们自然会好好的陪着演下去,定不会叫任何人发现破绽。 之后是数日时间,林湘以张汐音的面貌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举手投足,说话语气都与张汐音的别无二致,加上张府上下对她的态度,叫人看不出来半点不同。 而同时,一道消息也悄无声息的传到李皇后的耳中。 正阳宫里。 李皇后是恼火 的,说道:“那两个腌臜的东西,竟然还有后手,死了都还要给本宫留下这么个烂事。” 吉嬷嬷疑心问:“消息也不知道可不可靠,如今死无对证,周朝文和林琼月已死,剩下的那几人也是要慢慢除掉的,整个府邸烧成那样,就算真的有证据,只怕也烧没了啊。” 他们的人当时都盯着的,张汐音是叫了人寻找,可能找着什么? 就一日的时间能找到什么? “难道说……”李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惊骇坐起,面色中难掩的难看之色:“那林琼月和周朝文他们说的人,就是张汐音?” 在定安侯府被夺爵流放之后,他们家守着的这么大的秘密,谁会拿命去帮他们呢?不会有人拿命帮他们,从而得罪身为皇后的她。 然而却有一个人会,那就是被算计的张汐音,若是林琼月将秘密交给张汐音,到处某些真相呢? 吉嬷嬷愣了愣。 李皇后拧着眉,一双手狠狠的抓着贵妃椅的扶手,掐得指关节发白。 “这两个王八羔子。”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本事。” 吉嬷嬷低着头。 她其实是有些不信的,林琼月是个愚蠢而且贪婪的妇人,虽有小聪明,却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层。 可保不齐万一啊…… 如今这个档口,京中都是三部的人在调查纵火和射杀未遂案,李皇后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她对吉嬷嬷小声道:“再叫人去查探消息,一定要确定,是不是如此 ?” 太子不是段氏血脉这件事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绝对不能。 吉嬷嬷吩咐人去办,很快又回来了。 “不是叫她先不要回来的吗?”李皇后瞪眼。 吉嬷嬷低声道:“她自然是想听您的,却是……想在您跟前尽孝。” 李皇后只觉得烦闷,胸口似压着一块石头,林琼月留了当年的一些证据就够她头疼了,如今还得思考女儿的事。 可就放任李悦菀在京中到底是个隐患,若是能将她藏起来就好了。 藏起来,藏起来…… 可问题是,藏哪儿呢? —— 冬月十八这一日,张汐音跟着尺术外婆,何奶奶乔装去王府,进了段渐离的书房。 两人坐在软包包裹的两张四方椅上,中间隔着一张长条茶几。 “藏冷宫里了。”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并不意外,段渐离虽是让他们张家不要多管李皇后换子之事,可到底事关张家所有人的性命,岂能做到什么都不管。 她的人一直盯着李悦菀的动静,只不过这些日一直藏在何奶奶的家中,故而消息有些闭塞。 李皇后将人藏在冷宫中,等日后证据拿出来,更能坐实李皇后换子之事。 段渐离将茶水递给她。 张汐音道谢接过,喝了口。 “你爹娘他们的安全不必担心,昨日林湘来找我,带了你哥哥的话。” “新年将至,你母亲掌管宫中许多原物采买,李皇后已经在那些个人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之后必然会有事发生。”段 渐离说道:“他欲将计就计。” 原物采买出事前世自然发生过,张汐音早便将前世的一些关键大事告知了家人。 哥哥告诉王爷,自然是有计划的。 “我能做什么?”张汐音问。 第100章 杀人了 皇宫内,运送各宫夜香垃圾等物的驴车到了冷宫墙下。 旁边就是一个大大的门,门口两个身穿黑甲的禁军看守,此事,禁军护卫的面前还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 木桶掀开,李悦菀从木桶里被扶了出来,她一身的脏污臭却不敢多说什么。 嬷嬷领着她匆匆进了冷宫的门后,顺着破败的廊庑一路走,七拐八弯的绕,走啊走。 寒风瑟瑟,李悦菀冷得发抖,她只能紧紧的抱着自己。 嬷嬷知道李悦菀的身份,但她并不能说话,只是抬手指着前方。 李悦菀点了点头,两人走了近两刻钟才到达一处表面上看着很是破败的宫殿。 嬷嬷对着李悦菀恭敬的做请,李悦菀看着破落的宫殿心中却很苦楚。 她可是公主,是当今帝后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为何要过得这般辛苦,如过街老鼠般不能见光。 她迈步进去,嬷嬷带着她到了破落宫殿的里面,打开最里面的一个衣柜,随后抬手再推,便是一扇门。 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通道。 李悦菀一咬牙,进去了。 嬷嬷没有进去,关上了门。 黑暗袭来,李悦菀心里涌上恐惧之事,通道有光出现,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对她施礼。 “姑娘,随我来。” 长长的,七拐八弯的通道。 李悦菀跟了去。 正阳宫里。 李皇后看着吉嬷嬷的神色,便知道事情办妥帖了。 她心下只觉得松快了许多,面上也染上了 笑容。 这时,外面响起永嘉公主的声音,显得很是不高兴。 “本公主如今竟是连母后的寝宫都不能随意进了?进去还得要你们同意是吗?” 她哼着,便让身边的女使掌嘴。 吉嬷嬷走出来了,对永嘉公主施礼道:“殿下,是娘娘让她们守着的,可不能胡乱的责备她们。” 说着,笑着对宫女们挥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都不必守着了。” 宫女们应是,都各自忙去了。 永嘉公主哼哼进了殿内,看到躺在软榻里的李皇后,挨过去就开始抱怨:“母后,贞儿也想要却寒丝。” 却寒丝? 李皇后近日里忧愁这周家藏证据和长女的事,无暇顾及其他,听到这物件一愣。 “什么却寒丝?” 她竟是第一次听说这等东西。 永嘉公主眉头大皱,也很惊讶道:“母后,竟有您不知道的东西?却寒丝是一种很是软滑冰凉的丝绸,这丝绸……是张家独有的。” 想到方才她去云萝宫见到那丝绸布匹很是喜欢,她想要,然而段淑宸那小贱人竟然不给她。 想着以前,她每每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这次竟这般硬气,定然是结识了张汐音那个女人。 她越想越是生气,便来找自己的母后做主。 李皇后想到之前永和公主去却寒庄住了些许日子,如今又得了个却寒丝,自然是张汐音送的。 可就一块丝绸罢了,她并未放在心上。 这些年能让陛下一直对她宠爱有加 ,凭的就是她会做事,善解人意,叫陛下对后宫毫无后顾之忧。 她安抚女儿,只说:“那就是一匹丝绸罢了,你若是想要,母后叫人使了银子,去张家给你买一匹回来。” 永嘉公主哼哼:“比她的大?” 李皇后点头:“比她的大。” 永嘉公主这才满意。 吉嬷嬷当即就去准备了银钱,差了人出宫去张尚书府问却寒丝之事,却被告知今年的却寒丝已经没有了,若是想要,需得等明年。 却寒丝是张家独有的,一年也不过才产出一匹的布料,只够做一人一身衣裳罢了。 到了晚上,永嘉公主巴巴的等着布,却被告知一年只有一匹,越发的羡慕嫉妒。 她饭都没吃,径自冲到了云萝宫,让永和公主把却寒丝给她。 永和公主哪里愿意,只说道:“这是皇叔亲自送给我的,二皇姐你若是想要,找皇叔去。” 永嘉公主跋扈蛮横,有李皇后宠爱着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甚少见面的皇叔。 她自然是怂了,转念又觉得永和公主是故意的,当即抓了边上的箩筐内的剪刀扑过去,要将却寒丝扯坏。 永和公主去挡,殿内闹成一团,宫女嬷嬷一时间手足无措,年长的嬷嬷去拉扯。 突然有人尖叫出声,伴随着惊慌的跌到和水滴在地板的声音。 滴答,滴答…… 杀人了,杀人了。 “宸儿。”刚从芷漱宫赶回来的惠妃扑了过去,扶着缓缓软倒下去的女儿,惊恐喊 道:“叫太医,叫太医……” 她手颤抖着去摁永和公主的腹部,眼泪不断的凝聚,滴落。 有嬷嬷连滚带爬的去叫太医。 永嘉公主的手上,此刻还拿着那把剪刀,手上剪刀上血淋淋的。 她面色发白的丢了剪刀,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 御书房里。 誉泓帝一边批阅奏章,一边跟嫡长子说话。 谈及如果富强,每年的税收要怎么改等等。 嫡长子又是太子,是储君自然就是未来的皇帝,他不希望自己守住了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最后葬送在儿子的手里。 段暄鸣不算很是聪慧,但胜在是个善良而且耐心的孩子。 “每年的税收要因时因事因地制宜,若是能事事为大誉百姓着想,做到已身思考,你便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明君……” “陛下,陛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话被外面的人打断,方凌盛面色大变,疾步出去斥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这里是御书房做什么大呼小叫,仔细你们的脑袋。” 那小太监不是个见过世面的,哆嗦着嘴说道:“……总管大人,永嘉公主,永嘉公主她杀了永和公主。” 什么?什么? 谁杀了谁? 方凌盛脑子嗡的一下,随即惊恐回头就要去通传。 誉泓帝和太子段暄鸣已经疾步出来 誉泓帝面色极其难看,沉声喝道:“去叫太医,叫太医……” 两人疾步匆匆赶去云萝宫。 太医院的太医们基本都到了,誉泓帝赶到云萝 宫时,只看见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惠妃坐在外间哭得肝肠寸断。 她只有一个女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 看到誉泓帝出现,惠妃咚的一下就跪了,直磕头喊:“陛下,陛下,您要为宸儿做主啊。” 第101章 活下来了 殿内很是安静。 李皇后跪坐在永嘉公主的旁边,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自个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平素里没少责骂宫女太监,有时甚至打杀。 可再怎么性子不好,却也不会因为一块布杀人,况且,那永和不是没死吗。 当然,她是不敢嘴里说出来的,只能心中想想。 誉泓帝阴沉着一张脸,看永嘉公主的眼神都是失望,失望透顶。 他竟是不知道,自己的二女儿竟会为了一块布把三女儿给捅伤得命都快要没了。 “混账东西。”越想越气,誉泓帝一抬手将茶几上的杯盏全部扫落在地。 哐当作响,伴随着满地的碎片,殿里殿外的宫女太监齐齐跪了下来,一个个将额头贴着地面。 噤若寒蝉。 永嘉公主低声啜泣,极力想要压抑自己的哭声。 誉泓帝看她这样气极反笑了:“还好意思哭?你还好意思哭?” 他抬手指着永嘉公主,咬牙切齿的喝道:“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虽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你们都流着孤的血。为了一块破布你都干了什么?” “陛下。”李皇后柔柔开口。 “闭嘴。” 誉泓帝深吸一口气,他觉得心脏难受极了,就连脑仁也疼得厉害。 一手撑着桌子,他这二十年头一回对李皇后喝道:“孤管着整个大誉,前朝民事那是心力交瘁。孤还很是庆幸孤的皇后顶好顶好,将后宫管理得妥帖,让孤没有后顾之忧。如今 想来,不是没问题,只是大问题还没有发生罢了。” 他指着永嘉公主,叱道:“你看看你都养出个什么东西?” 李皇后心中很是委屈,面上一副认错认罚的模样,磕头道:“臣妾自知管教不严,让陛下失望了,请陛下责罚。” 说着,磕了个头又道:“臣妾为赎罪,自关正阳宫吃斋礼佛半月,为永和祈福祷告。” “母后。”永嘉公主喊了声。 李皇后扭头,冷着脸对永嘉公主喝道:“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你虽是无意,却也是真的伤了永和。如今永和生死未知,你还不去佛堂跪着抄佛经,为永和祈福渡过此关。” 永嘉公主很是不服气,却看到李皇后的眼色,立刻摆正态度:“父皇,贞儿知道错了,贞儿这就去抄写佛经为永和祈福,求父皇成全。” 李皇后则道:“陛下,如今太医们正在全力施救永和,惩罚贞儿之事还是迟些再说,我们先去看看永和的情况才是。” 誉泓帝心自然一直惦记着三女儿,可他也不会医术,太医们都在诊治他去了也不过是给太医们徒增压力。 可不去心中着实不安。 誉泓帝最终依着内心,匆匆赶过去。 到了殿内,惠妃已经不哭了,站在榻边看付太医收针。 “血已经止住了,不过永和公主失血过多,好在刺入的位置稍有偏离,并未伤及内腑。臣先开几幅药吊住公主的精神气。”付太医说道。 惠妃喜极而泣 。 誉泓帝疾步过去,眼睛是亮的。 “活下来了?”他问。 付太医并着其他的太医们忙对誉泓帝和李皇后施礼。 “回陛下,公主的伤势确实严重,加上失血过多,要完全好只怕要出了年。不过性命是无虞了,只是……”付太医叹了口气。 誉泓帝忙道:“付爱卿但说无妨。” 付太医揖礼:“公主的伤口深,如今又是冬月寒冷季节,伤口不好愈合留疤是必然的了。” 不单单伤口深,还缝了三针呢。 惠妃心疼得厉害,她如今也不求不留疤,女儿能活命她已经很感谢诸天神佛保佑了。 誉泓帝深吸一口气,说道:“无妨,命保住便好。” 说着,对旁边的方凌盛道:“赏,都赏。” 众太医谢了圣恩,跟着方凌盛出去了。 誉泓帝放心下来,到床边看女儿。 永和公主一张脸苍白如纸,因为用了麻沸散,她人还在昏睡中。 李皇后走到惠妃的面前,想要说什么。 惠妃冷冷的看了眼,便避开她的手,在誉泓帝的面前跪下来。 “陛下,宸儿虽说保住了性命,可她遭此大罪,身为她的母妃,臣妾是一定要开口的,还望陛下替宸儿做主。”惠妃哭道。 她长得不算娇柔的面相,甚至带着几分英气。 可就是这般跪着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可怜。 誉泓帝伸手去扶她:“你且起来,此事孤必然会彻查,绝不会委屈宸儿。” 撇开嫡庶来说,两个都是他的女儿,手 心手背都是肉,自然是难以做到事事平衡对待。 可如今差点出了人命,这可是人命啊。 此事若是不做出点什么来,日后的孩子们,孙儿们只会有样学样。 严惩,必须严惩。 —— 寿安宫里,温贵妃正将一篇佛经誊抄完,她卷了起来用一个长条锦盒收好递给旁边的素芳嬷嬷。 “钰儿,你先去云萝宫看望你三皇姐,母妃要去一趟小佛殿。”温贵妃说道。 段暄钰已经跪在蒲团上念了半个时辰的地藏经了,闻言应是,起身时有些趔趄。 小太监伸手去扶他,去云萝宫。 温贵妃走到里面的小佛堂,屈膝道:“太妃娘娘,妾身先告退了。” “把本宫的这份也拿去烧了。”霁王太妃将手中的一卷佛经递给她。 温贵妃双手接过,离开了寿安宫。 一路前往小佛殿,温贵妃表情是严肃的,可她心中却又说不出的高兴。 纵子如杀子,她就知道,那表里不一、狠心恶毒的李氏定然会有出事的一天。 可恨她贯会装模作样,叫陛下看不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本想着好生照顾皇儿长大,等皇儿年岁足够了,便向陛下给皇儿请封出去就藩。 她不想跟那恶毒的女人争,可偏生她非要置她们母子于死地,既如此,再不争她就是傻子。 她等啊等,等啊等。 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了。 看着吧,后面她们犯的错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收拾。 李氏,你快活不了多久了 。 温贵妃摁着素芳嬷嬷的手腕,低声道:“本宫的神情如何?” “无不妥。”素芳嬷嬷低声道。 第102章 烧不掉的字 温贵妃跪在蒲团上,上方是一尊玉佛像,慈眉善目含笑低眸。 她口中无声念着,随后将两卷佛经放入铜盆中焚烧。 素芳嬷嬷候在门外,看了眼殿内,温贵妃旁边跪坐着小佛殿的掌事嬷嬷和两名宫女。 清冷的小佛殿香火却一直保持着旺盛,全仰仗小佛殿的嬷嬷宫女们打理。 温贵妃一直低头阖目给永和公主念经祈福,等眼前的火光逐渐弱下去,她睁眼看着佛经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素芳,走吧,去云萝宫看看三公主。” 素芳嬷嬷走进来,伸手搀扶她离开。 许久之后,掌事嬷嬷起身,拿灰铲去拨弄已经熄灭的灰烬,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灰烬中,留下了一小片料子,料子上是能清楚的看到一个‘贞’字。 掌事嬷嬷扒拉着拿起来,又去翻找之后,竟又找到一小片,上面写着‘淑’字。 她惊愕不已,翻翻找找之后又找到了好些细小的烧不掉的碎片,上面不是‘淑’就是‘贞’,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 掌事嬷嬷心雷如鼓,一时间不知如何时,殿外传来誉泓帝的声音:“孤只是上一炷香,上了香就回去。” 方凌盛扶着道:“陛下,小心门槛。” 两人迈步进去,看到掌事嬷嬷跪坐在地上,神情惶惶的。 掌事嬷嬷忙施礼,手中染了灰烬的东西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 “还不去拿香来?”方凌盛说道。 掌事嬷嬷哆嗦着左右为难,最 终一咬牙,扑通又跪下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她摊开手,将手上十几片碎片捧起。 “何物?”誉泓帝问,待看清后:“……” —— 永嘉公主刺伤永和公主之事第二日传到了宫外。 张汐音有些意外:“为了却寒丝?” 段渐离点头:“殿内十多个宫女太监都看着,永嘉这次确实太过份了。” 张汐音微微垂眸,对永嘉公主为了一匹却寒丝差点要了永和公主性命之事存了疑惑,那到底是嫡公主啊,是现如今宫中最大的,也是最尊贵的。 李皇后那么疼爱她的女儿,大抵是心中愧疚长女,便将一切疼爱都给了永嘉,将她养得无比金贵。 可就是这么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永嘉公主,竟会为了一块布杀人? “我要进宫一趟。”她说道。 那几日在却寒庄,日日跟永嘉把酒言欢,虽说算不上感情多好,如今她受了伤她也理该去看望。 而且,她有些话也要问一问。 段渐离懂她心思,低声道:“你进宫也好,不过出来之后你需得再次隐藏好。” 难道说…… “我设法叫李皇后尽快动手,省得夜长梦多,如今她焦心永嘉之事,必然会有所冲动。” 张汐音明白的说道:“我家中有个密室。” 段渐离点了点头,又在抽屉里取出一包物件给她。 “若是遇到危险,此物用力掷地可冒浓烟,助你一时逃脱。” 张汐音接过,回府之后换了衣裳带上令牌入宫去 了。 —— 誉泓帝终究睡不着,他目光落在小小盒子里,那十几片烧不掉的硬黄纸,上面的字一下一下的刺他的心。 “查得如何了?是不是温贵妃做了手脚?”誉泓帝问道。 方凌盛刚听完回话,闻言疾步过去:“回陛下,那经书是……霁王太妃誊抄的,用蜡封口并未拆开,问了话,霁王太妃和温贵妃用的皆是同一批硬黄,是寿安宫净月姑姑所取。” 说着,方凌盛从袖口取出几张硬黄,说道:“这是那沓硬黄下面的几张,没有问题。” “烧了看看。”誉泓帝说道。 方凌盛便招手,小方太监取来火盆。 硬黄扔下去,很快便燃烧殆尽,没有任何残留。 誉泓帝脸色越发的难看。 这是佛也不原谅吗?竟是连…… “唉。”他起身说道:“摆驾正阳宫。” —— 张汐音刚到云萝宫,永和公主就醒了。 惠妃其实心中有些许的埋怨张汐音,若非她送的那劳什子却寒丝,也不会有这件事。 可看着女儿醒来,她也就没说什么了,起身出去让她们说话。 张汐音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永和公主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的苍白,虚弱的勾了勾唇,伸出手来。 “你自己就不安全,还进宫来看我。” 永和公主听说宫外纵火射杀的事情。 张汐音握住她的手:“公主感觉如何?” “疼,肚子疼得厉害。”永和公主根本不敢动。 虽然很疼,她心情却很好,面上勾着若有似无 的笑容。 她看向候在边上的嬷嬷女使,开口道:“都出去,不许人进来。” 嬷嬷应是,将人都带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永和公主紧紧的扣着张汐音的手,低声道:“我是故意的。” 张汐音一下惊了。 永和公主眉眼透着浸了毒似的冷笑,咬牙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压在心底许多年,我的长姐永华公主五年前意外去世。她们母子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然而我却知道,是她们害死了我的皇姐。” 永华公主,惠妃娘娘的长女,与段暄鸣同岁相差不过三日。 五年前意外失足,从马背上摔下死了。 当时调查,只说是马儿受惊摔了永华公主之后,永华公主被马踏死的。 竟是人为。 张汐音叹了口气:“公主。” 永和公主咬着唇,目光灼灼的看着张汐音,低声道:“ 是我故意言语激怒她,让她拿剪刀想要毁了却寒丝,纠缠之时,也是我自己,抓着她的手刺的。” 张汐音默默的听着。 永和公主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这件事不该她知道,永和公主应该烂在肚子里,她说这些是…… “公主,你怎么笃定自己不会丢了性命呢?”张汐音问。 永和公主这会儿笑了出来,低声道:“人的这儿……重伤也不会致命,有一救的可能。我赌这一刀,一来可以让她受罚,二来也可免了远嫁南胤和亲,一举两得。” 人嘛,总得为某些事情疯狂一下。 她 要为皇姐报仇。 张汐音从云萝宫出来,坐在马车里看着长长的宫廊,只觉得深如渊口。 要想在这等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到底需要多少的算计? 第103章 狠狠的打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皇帝怎么处置。 永和公主受伤当晚闹得多厉害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赶去救治,就连已经下值回家的付太医也都急急的诏进宫去。 自然,很快就传遍的盛京。 誉泓帝需要处置永嘉公主,但是要怎么处置还不知。 然而,正阳宫里。 此刻的李皇后却是再也绷不住了。 她跪在地上替自己的女儿求饶,眼泪不断的往下滴落。 “陛下,贞儿到底是您的女儿的,您当真要这么重罚她吗?” 永嘉公主被摁在架子上,四个嬷嬷压着她的手脚,旁边站着一个行刑的嬷嬷拿着长条竹板。 永嘉公主脸都吓青了,哭喊道:“父皇,父皇,您绕了皇儿吧,父皇,皇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誉泓帝没说话。 永嘉公主又喊:“母后,母后救我,母后……” 哭喊的声音很大,但正阳宫的闲杂人等都已经赶出去了,殿内只有行刑的几个和方凌盛、吉嬷嬷。 但谁敢说话? 誉泓帝想到那一盒子烧不掉的硬黄,还有三女儿那苍白的脸,一盆盆的血水,惠妃的哭喊请求…… 他冷着脸道:“打,狠狠的打。” 拿着长条竹板的嬷嬷手高举起,随后用力的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伴随着永嘉公主的惨叫。 李皇后撕心裂肺的疼,这可是她的女儿啊,她的女儿…… “陛下,您要罚就罚臣妾吧,是臣妾教女无方,是臣妾没有把贞儿教导 好,臣妾愿意替贞儿受罚。”李皇后哭道。 誉泓帝看她这样,有些于心不忍,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不能心软。 “带皇后去佛堂礼佛,罚抄佛经三十遍。”誉泓帝说道。 方凌盛立刻应是,招呼来人,想要把李皇后请下去。 李皇后自然不愿意走,听着女儿的惨叫声,她扑过去要挡。 “母后,皇妹。” 这时,太子从外面闯了进来,冲过去将行刑的嬷嬷推开了。 嬷嬷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个大跟头,脑袋磕到了地上起不来,旁边的人去扶一看,地上已经渗了许多血。 誉泓帝气坏了。 “反了天了,来人,把太子给孤拖下去。”他叫喝着。 门外追进来的禁军这会儿哪里还敢再迟疑,一左一右架着段暄鸣就往外拖。 段暄鸣还在叫喊:“父皇,二皇妹她不是故意的,她肯定不是故意伤害三皇妹的,您就饶了她吧……” 本来誉泓帝只是想处置永嘉公主一人,可李皇后和太子这么一闹,他顿时明白,有些事情当真是不立不行。 前朝的事情他需要做,这后宫之事,他也要管。 誉泓帝气郁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指着还被压着的永嘉公主虚弱的说道:“打,接着打,打完了送去……送去内狱,一丈都不许落下。” “陛下,陛下,传太医。”方凌盛扶着他喊道。 李皇后这会儿也心惊,扑过去扶他。 —— 誉泓帝晕倒的消息很快传到霁王府。 段渐离当 即进宫去看望,见到誉泓帝时,付太医刚收针。 “陛下劳累过度,气郁攻心,老臣给陛下开些温补宁神静心的药,陛下切记不要再动怒了。”付太医直言说道。 身为太医院的院首,付太医一向在医事上直言不讳。 誉泓帝却苦笑没说话。 方凌盛把人请出去,殿内只剩下段渐离和誉泓帝。 段渐离身为弟弟,还是多嘴问一句:“皇兄,皇嫂呢?” 誉泓帝咳了声,摇头:“让她礼佛去了。”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该是最成熟平和的时候,可如今…… 誉泓帝眼是红的,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皇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做得很对。” 无规矩不成方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誉泓帝一直都信的话。 所以,他依照规矩严惩,必须要让后代子孙们知道,做错了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叹,他一直以为能够交心,很是懂他的皇后,竟在这种时候反而与他背道而驰。 身为国母,她难道不知道惯子如杀子这句话吗? 另一边。 小佛殿里。 吉嬷嬷将掌事嬷嬷和宫女们都赶了出去,随后跪在李皇后的身边。 “娘娘,老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此事二公主确实做得不对,陛下虽是严厉了些,可身为父亲也不会当真伤了二公主。” 李皇后扭头看她,眉目里都是冷色。 吉嬷嬷心中有些许惧意,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李皇后低声说:“继续说。 ” 吉嬷嬷这才接着开口。 “您谋事在即,在如今关键的当口,不该让陛下与您离了心。” “陛下严惩二公主您自然万分心疼,可比起娘娘您谋的事相比,孰轻孰重?娘娘,老奴觉得,长……公主尚且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二公主受点委屈也没事,等娘娘的事儿成了,再补偿就是。” 就跟当年的一样。 李皇后喃喃说:“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对,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 “陛下要如何惩罚二公主,娘娘心疼不打紧,却需得忍着。”吉嬷嬷再次说道。 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绝对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岔子。 陛下身体日渐不好,今日更是吐血了。 她只要再熬一熬,熬一熬就好,可……她还要熬多久呢? 若是,陛下能早点死就好了。 “娘娘!” !。吉嬷嬷满目惊慌恐惧的看着她。 李皇后也才发现,自己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心里话啊! 永嘉公主被送到内狱,她被打了十记臀杖,屁股上皮开肉绽的。 内狱的人到底念着她是嫡公主,给她收拾了干净的牢房,有女使伺候给她上药。 永嘉公主心中恨透了自己的父皇,恨透了永和公主,趴在干净的被褥上咬牙说道:“等本公主出去了,一定将那些老东西打死,还有段淑宸那个贱人,竟敢陷害本公主…啊……” 她吃痛惨叫,回头就去掐女使的手:“你个贱婢,手上轻点 不会是吗?” 女使低眉认错:“公主恕罪,奴婢会小心的。” 永嘉公主收回手趴在枕头上,顿时又嫌弃的抬起头喊道:“这什么枕头?臭死了,给本公主换新的来。” 整个内狱回荡着她的叫喊声。 第104章 找人 张汐音回到家中之后,本是想躲在家中不出,让林湘继续假扮她的。 可到了第二日的夜里,林湘却叫她出去。 张汐音坐着马车出家门,一路到保济堂之后,上了另一辆马车离开。 马车里,段渐离递给她一杯茶。 张汐音接过,很是好奇道:“王爷,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段渐离点头:“本该让你呆在府中不出的,可有件事情又需得你去办。” 张汐音笑了。 “王爷请说,我必义不容辞。” 段渐离也笑了:“那就有劳张姑娘了。” 半个时辰之后,张汐音被带到了城外,又换了牛车越走越远。 城内,林湘则捂着嘴从保济堂出来,被香叶搀扶着上马车, 荣大接过丹柳递来的药箱放进去,赶马回府。 同一时间,一人骑马进京之后,直奔张府去。 顾南黥到了张尚书府门口,抬手跟门上的人揖手做礼,说道:“顾南黥请见姑娘。” 门房的人见他,把他请进去了。 他跟着顾南黥到南房,忍不住好奇问:“……这些时日都不见顾大哥,是去哪儿了?姑娘让你去办什么大事啊一去那么久。” 顾南黥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肯定猜不到,我替姑娘找什么人。” “什么人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十九年前,京中的一个稳婆。” 门房一惊,抓着他追问:“找到了?” “找到了,而且我还把人带回来了,这不是接姑娘去见嘛,咱们虽然不知 道姑娘为啥要找十几年前的稳婆。”顾南黥叹气:“但姑娘让做什么,我们只管照着办就是了。” 说话间,那边长廊有人走来。 门房便回去守门去了。 顾南黥在门口给林湘施礼,两人进了南房之后,香叶守在门口。 门房打量了几眼,想去听又不敢。 他眼巴巴的看了会儿,南房的门重新打开,林湘站在门口吩咐下人去套马车,不过一刻钟,坐马车出门去了。 门房站在门外目送马车离开,悄悄对路过的人打了个眼色。 马车里,林湘低声对外面赶马的顾南黥说道:“假装回头查看,别让他们瞧出破绽来。” 顾南黥照做了。 跟在后面的人察觉到观望的视线,心中有了笃定,便派人往宫里传消息。 守门的禁军是李皇后的人,将消息递给了送东西的宫女,再送往小佛殿。 消息很快就送到李皇后的手中,将李皇后吓得不轻。 “周家果然还留了一手,竟没有把人杀了。” 宫中接生的稳婆和当时相关的宫女太监都在生下孩子之后的两三年陆续被她除掉。然而宫外的她不好出手,那时候刚立为皇后,尚且位置没坐稳,不好做太多手脚。 可不曾想,周家竟然还留了人。 这些个混账。 吉嬷嬷也是害怕的,若是皇后的事情败露,皇后没死之前她定然先死。 “这张汐音莫非是在定安侯府找到了林琼月留下的证据,才叫人去找到那稳婆的?”她疑心道 。 李皇后咬牙切齿半晌,慢慢又冷静下来了。 她抬手,将那小小的纸张扔进火盆里焚烧干净。 “事情还有转机,她拿了证据却没有告诉其他人,想要先自己调查?愚蠢的东西竟敢招惹到本宫的头上来,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李皇后说道。 吉嬷嬷低声道:“可她的案件还在调查,娘娘,若是出手只怕会暴露。” 之前射箭的人都已经畏罪自尽了,大理寺、刑部和殿前司都在调查,可死人自然死无对证。便是那些弓箭都是最普通的,没有任何查找的痕迹。 那三部除了殿前司叫她提防之外,大理寺和刑部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废物她一清二楚。 “菀菀回来的那些首尾剔除干净没有?”李皇后问。 吉嬷嬷点头:“都藏得很好,殿前司的人管不到禁军这边,不会发现的。” 李皇后这才满意的笑了。 不会被发现就好,就好。 “让浣衣局那两人去办,若是再办不成,叫她们想想自己的家人。”李皇后冷声道。 吉嬷嬷应是,亲自去办。 她悄悄见了人,两人在在浣衣局做最低等的洒扫,最是不引人注意。 听完吉嬷嬷的吩咐,两人便藏在出宫的夜香马车里出去了。 —— 华光寺里。 林湘跪坐在佛像前,夜色逐渐深沉,香叶过来扶她。 “姑娘,该休息了。” 林湘起身,随后对她说道:“听说你的家人近日里身体不适?” “回姑娘,是。” “那你 不用伺候了,在这里给她们祈福吧。”林湘说着,脱下背上的披风给她:“我自己走就行。” 夜色掩护,林湘提着灯笼只身往后面客院去。 客院已经重新修建,烧毁的树木全部挖去,重新栽种的活树。 到了客院,顾南黥就守在门口,对她施礼:“姑娘,人就在里面。” 他的声音不小,在寂静的夜里颇有些响亮。 “你不用进去,在这里等着。”林湘说道,迈步进门。 院门关上,里面出现两道身影。 —— 马车轱辘,行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张汐音在婢女桑梓的搀扶下进了客栈住下,叫小二准备热水饭食。 等张汐音收拾好,桑梓下楼去找到掌柜的,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地仓处长了一颗痣,年约五十多的老妇人,走路有点儿坡脚的。” 地仓穴有痣还坡脚。 掌柜的立刻笑道:“哦,姑娘问的是王婆子。” “她住在何处?” “王婆子不住在这儿,住在镇北往西三里的王家村,你到了王家村一问便知,王婆子会给人接生,是我们这边给人接生的一把好手。”掌柜的话多,笑道:“咱们这边十里八乡的,有五成的小孩都是她给接生的,出事的甚少,我跟你说,她会医。” “是嘛。” “你们找王婆子做什么?你们跟她什么关系?”掌柜的说了那么多,这才疑心问。 桑梓笑着拿出一锭碎银子,解释道:“我们家 姑娘也是王婆子接生的,近些年姑娘身体不好,算命的说要找到王婆子,让王婆子给她烧一锅热水洗一洗,再拍拍背就能祛了病根。这种玄乎事儿不好说,您懂的。” 掌柜的点头:“理解,理解。” 第105章 钱嬷嬷 张汐音挑灯看着最新传来的鸽书,看着里面的内容,后面几个字笔力苍劲。 ——计划如常,望安。 张汐音没有留下鸽书,就这床头的烛台点燃,扔在旁边的茶杯里任其燃尽。 吱呀—— 房门推开又关上,桑梓进来了,上了门闸过去,跪坐在床榻边上的软垫。 “打听到了,确实就在这边的王家村,家中只有两人,王婆子和她的一个小孙女,年纪不大。”桑梓说着,看了眼旁边烧过纸的茶杯,低声道:“是王爷有什么消息吗?可需要奴婢做什么?” 桑梓是段渐离安排的人,祖上是捕快出身,手上有些功夫。 桑梓这次跟着张汐音出来,便是为了护她周全。 张汐音摇头:“京中的事情都在计划中,桑梓,若是找到王婆子,你……” “奴婢是恨的。”桑梓苦笑出声。 张汐音:“放心,真相定会大白于天下的。” 桑梓颔首。 吹了灯,桑梓躺在不远处的榻上,裹着被子良久后,喃喃问了句。 “姑娘,您说权利财富,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为了那些个东西,不惜害那么多的性命,让那么多的家庭妻离子散。 张汐音在黑暗中没有睁眼,半晌之后回了句。 “人,总是多样的。” —— 王家村,清晨务农的人已经干了半个时辰,冬日里悬挂在天上的日头不叫人冷,反倒添了暖意。 王婆子坐在田头,看着女儿干活。 就在这时,小道上有人走来,好几 个人,这几个人抬着一顶步舆,步舆上坐着个身穿华衣美服的姑娘。 那姑娘迎着日光,似冬日枯燥的田里乍然开出一朵艳丽的牡丹花。 美得叫人一看再看。 王婆子是见过世面的,当即就知道来人身份不凡。 而此时,王家村的村长已经上前。 “王婆婆,有贵人找你。” 王婆子一直压在心头十多年的事儿,这会儿似乎被揭开了。 她平静中又带着几分担心的看向田里的女儿,终究还是起身迎了过去。 张汐音坐在步舆上,只是略微打量了一眼王婆子,没说什么。 桑梓简单说了两句,便往不远处的小屋去。 到了小屋,张汐音示意桑梓。 桑梓取出一张画像给王婆子看。 “钱嬷嬷,还记得这个人吗?”她问道。 王婆子,本名钱悦,十多年前在京中人称钱嬷嬷。 钱嬷嬷看着画像里熟悉又透着几分陌生的面容,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你们是还要如何?杀人灭口吗?”钱嬷嬷哭问道。 十九年前,她在一夜之间接连接生了五个妇人,她知道此事定然不简单。可权势逼迫,她不得不从。 果然,才接生了五个妇人,她带着钱财和家人连夜离开盛京,却仍旧躲不过杀身之祸。 最终,一家十多口人,也不过她和最小的女儿活了下来。 她辗转来到王家村隐姓埋名,提心吊胆的,如今还是…… “放心,不会要你们的性命,只要你能出 证,我们会保你们母子平安。”桑梓说道。 “这位是张尚书府的嫡女张姑娘,她是奉霁王之命来此。” 尚书府嫡女? 霁王的命令…… 钱嬷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后:“想我钱家十多条人命,左右老婆子的命已经所剩无几,倘若当真能报此家仇老婆子便是舍命也在所不惜。只是我的女儿……” “你以为,你不答应你和你女儿就能平安无事了?十九年前的事情已经在调查了,除了我们,只怕要不了多久,还会有别人追查到这儿。”桑梓说出很残酷的事实:“凭你们母子,能从那些人的刀下活命吗?” 自然不能。 钱嬷嬷最终答应了。 当天便拿了细软,跟着人回京。 “速度要快,绝计不能在路上逗留。”张汐音说道。 桑梓不明白:“李妈妈如今命是保住了,她难道还能出尔反尔……” “知道为何李妈妈要将钱嬷嬷放在离盛京这么近的地方吗?哪怕是王爷先得到了消息,可在流放地里,还有‘她’的人。” 她,指的自然是李皇后。 张汐音自然希望万事胜券在握,敌明我暗的情况下轻松将对方摁死。 可到底做事不能想得太满,她疑心后面的危险就来了。 为了保险起见,半路上,张汐音使了另一辆牛车,将钱嬷嬷的女儿送出去,钱嬷嬷则跟着她一路回京。 从王家村回京一天一夜的路程,若是夜里不赶路便要两日。 到了夜里, 她们回了一半的路程,在镇上客栈住下。 先是吃饭洗漱一应事儿都照常,当等一切妥当之后,张汐音让桑梓将钱嬷嬷藏在了客栈厨房的草堆里。 桑梓知道张汐音心中不安,低声道:“姑娘放心,王爷已有安排。” 张汐音知道段渐离有安排,他将她送出城去找钱嬷嬷,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这客栈里八成有不少是王爷的人,但她还是很小心。 果然,到了深夜人静之时,客栈里响起了打杀声。 桑梓就保护在张汐音的身边,手握着长剑。 打斗声很是激励,伴随着人的惨叫,东西被打砸的声音。 门窗被破开来,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冲进房间。 桑梓当即过去应战,一人对两竟是挡下了。 张汐音起身一下滚到了床底下,将早就藏在床底下的被褥堆到边上做抵挡。 “杀了她们,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奇怪的口音说着大誉的语言,略有些声音别扭。 其中一人说着,嘴上凶狠却怎么都伤不了桑梓,反倒最后自己被劈了一剑。 “撤……” 眼见下面的声音弱了下来,上面的两人直接转身就跑。 穷寇莫追。 桑梓回头点了蜡烛,过去将张汐音扶起来。 张汐音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就着微弱的烛光,有些狼狈的样子却依旧美丽。 桑梓笑道:“姑娘甚是惜命。”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冒险做事,却又一副极其惜命样子的人。 张汐音只是笑了声,待坐 下后又面上严肃:“那是北凉国的人,北凉国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要杀钱嬷嬷?” 这时,钱嬷嬷从楼下上来了,她也是满身的草屑。 张汐音看到她回来,便没再说了。 第106章 北凉刺客 尸体查看过之后,便有人上来回禀。 “把钱嬷嬷带去隔壁房间休息。”张汐音说道。 钱嬷嬷便去了隔壁房间,屋里桑梓和面前的男人看着张汐音。 “看出来什么?”张汐音问。 问安揖礼,低声道:“回姑娘,是北凉此刻没错,虽说外形上尽量与我们大誉人的相同,但属下还是看出些许不一样。” 张汐音沉默着。 果然是北凉人,她听着那两人说话的口音,随时说的大誉的口音,却带着明显的生硬别扭。 北凉人,替李皇后来截杀十九年前的一个稳婆,李妈妈是被送到大誉与北凉交界的流放城。 猛然间,张汐音的神色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惊愕和不敢置信。 北凉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去帮李皇后的,那个代替李悦菀去流放的人,她是去杀人灭口,可同时,她也是去……通风报信。 北凉,北凉…… 二十年前的盛京,各国质子中便有北凉国的,就如同现在的姜国质子一样。 她那时虽未出世,可一些前事就谈自然能听到些许。 莫非,莫非李皇后跟北凉质子私,私…… 天爷啊! 李皇后她好大的胆子。 “姑娘,您想到了什么?”桑梓看她眼中情绪汹涌,有些担心的问。 张汐音霍然起身,说道:“立刻回京。” —— 夜色里,马车加快的速度赶路。 另一边,密林藏身之地。 连其樾将布条扎好,看着剩下的三个下属,咬牙:“想不到,大誉的人武功 这么高强。” 任务失败,人还折了好几个,他们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行动,很是没有办法。 “连将军,我们还要继续吗?”下属问。 连其樾想到来时王的吩咐,咬牙:“便是死,也要完成任务。” “是。” —— 北凉为大誉最北交界之外的雪地之国,北凉不称皇帝,其国之首领成为王。 现如今的北凉王赫连融恒便是二十年前在大誉当质子的那一个,他如今是北凉王,知道自己当初的女人是大誉的皇后,那她知道……如今的太子不是他儿子的事吗? 他的孩子是个被李皇后遗弃在外的女儿。 不,他一定知道。 如果往坏处想。 北凉王和李皇后是相爱的,哪怕不是相爱,那帮助李皇后让不属于段氏的血脉继承大誉皇位,也是一种办法。 或者说,他们之间有更大的算计? 李皇后不只是想要让段暄鸣做皇帝,她若是要架空段暄鸣自己做垂幕之后的掌权者。 张汐音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如果一切都串联起来,加上北凉人的出现,那么李皇后这般谋算他们家的钱财就完全说得通了。 她才不是为了女儿,一个丢弃在外十多年的女儿算什么? 她是为了自己! 事关国事,张汐音心中汹涌得厉害,也冷静得厉害。 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了,张汐音顺利带着人回到京中,直奔霁王府去。 然而进了霁王府,却得知霁王并不在京中。 孙管家说道:“……华光寺 的事情查出来了,是太子殿下让人做的,弹劾的折子刚递上去。可不巧的,太子就遇刺了,不过人没死。” “太子重伤在榻,之前宫中刺杀张姑娘的那个宫女的事儿好巧的也调查出来了,那宫女竟也是太子的人。” “还有定安侯府的安置,也是太子的。”孙管家都觉得有意思得很,多嘴说道:“张姑娘,你说巧不巧的,都是太子做的,太子又遇刺了。” 张汐音笑了笑:“有人做一,便有人做二,是不是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会不会有变故。” 她如今不适合露面,便留在了王府中。 钱嬷嬷被安置妥当,有专门的人看着以防出事。 皇宫里,太子的东宫。 太子重伤,付太医并着其余的几个太医照看着。 而此时,宫殿外,一个公公却被打得吐血在地。 他呵呵的冷笑着,说道:“是老奴做的又如何?老奴就是要让你们鸡犬不宁,太子殿下如今都要死了,段誉泓,不怕你知道,就是老奴以太子的名义做的这一切。” 誉泓帝面色还透着苍白,他坐在椅子上,眉眼却带着几分冷笑。 一副‘你当孤是白痴吗’的眼神。 他可以相信太子没有做这些事,但若说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老阉货做的,那自然不可能。 所以,他是出来揽罪的。 事儿一件接一件,连让人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誉泓帝挥挥手,说道:“堵了他的嘴,拉去殿前司给封尘。” 可 说着,誉泓帝又沉默了,交给封尘又如何,三件事儿合着一件都没查出来,大理寺,刑部,殿前司,这一个个的都是吃白饭的吗? 誉泓帝只觉难受极了,又改了话:“渐离。” 段渐离一直坐在旁边,闻言起身揖礼:“皇兄。” “你来审,孤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妖魔再作怪。” “是。”段渐离带着人离开了。 他其实已经查出了许多事情,殿前司并非什么都没查出来,查到了证据,只是没有动手而已。 华光寺的纵火案,宫女刺杀诰命夫人案,定安侯府纵火射杀案,这些都不足以一下将李氏彻底摁死。 因为三件案子只针对张汐音一人,若是要摁死李氏,只有将当年的真相找到之后,所有的事情堆砌,叫她无翻身的可能。 “下官参见王爷。”宫廊下,封尘走来揖礼,看了眼被堵住嘴的太子内监。 段渐离回礼,说道:“太子遇刺一事,就劳烦封大人了。” 封尘:“王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力调查。” 看着段渐离离开,封尘心中仍是止不住的佩服。 华光寺,宫女,定安侯府三个案子,都是王爷提点了他才找到证据的。 如今证据就在他手中,封尘眼中皆是冷意。 宫廊又有匆匆赶来。 看到段渐离很是欣喜的小跑过去,揖礼喘着气儿低声道:“王爷,回了。” 只是一句话,段渐离眸色一亮,点头:“走。” 回到王府,进了内院,果然看到张 汐音。 她就坐在长条案上,手里拿着细小的狼毫在写字。 段渐离走过去。 人影压来,张汐音有所察觉的抬头时眸中立刻多了几分喜色。 “王爷。” 她起身揖礼:“不负王爷之命,汐音把人带回来了。” 第107章 红色胎记 段渐离走近她几步,低眸凝视着她的脸庞,几日未见,虽有诸事缠身,却到底会忍不住想念。 “张姑娘辛苦了。”他笑着,抬手示意:“你坐。” 张汐音微微点头,在他指着的位置坐下。 段渐离坐到她旁边,两人如常隔着一张榻几,上面摆了香炉和冬日的盆栽。 张汐音便将北凉刺客的事情简单明了的叙述一遍,并揣测事实。 “……我知道这猜测甚是惊骇,所以需要调查。”张汐音说道。 可需要调查的事情太多了,迄今为止发生了这么多事,大理寺、刑部和殿前司都没能查出什么,小事儿解决了,大事呢? 张汐音便是愁啊,还不如她让人去查呢? 段渐离不知她心中所想,说道:“我知道,此事我会问一问陛下的,如今太子遇刺,想来也不过是李皇后想出来的一个法子。” 太子遇刺,太子内监伏法牵连不到太子,又能将大多数的视线转移。 毕竟张汐音再怎么厉害,也大不过太子的身份。 张汐音和段渐离说完这些,便去见了钱嬷嬷,钱嬷嬷将十九年前自己所见所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十九年前,她那会儿刚三十多岁,做稳婆的事儿不过是钱家祖传的手艺,她手法好,还能观孕肚大概推敲腹中婴儿是男是女。 那会儿她已经跟着母亲做出了小名气,人称一声钱嬷嬷。 “……那一晚,定安侯府的一个女使敲开了我家的们,她出手甚是 大方,随手就往桌上拍了一百两的银票,说是请我和我母亲走一趟。” “一百两银票,虽然心中不安,可到底还是去了。那女使带着我们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里面住了有七八个上了月数的孕妇,女使让我们瞧她们腹中可有男婴的可能。我们瞧完之后,便让我们回去等,等时间差不多,会再次找我们来给这些妇人接生。”钱嬷嬷眼神有些无焦,努力的在回忆多年前的旧事。 “我们虽是不安,可对方出手着实大方,再者,被这样的人家盯上了,便是不做也没有办法。我们已经想好了退路,等着给妇人接生后离开。” “过了两个月,那女使果然又来了,将我和母亲接去那个庄子。她们给妇人灌催产汤,第一个和第二个都是女婴,她们便接着灌,第三个终于是个男婴了。本以为后面还要继续,谁知她们抱了孩子就走,我和母亲本想给孕妇收拾,却被塞了银票给赶出去了。” 张汐音看钱嬷嬷,问道:“只有一个男婴?” “是,后面的都没接生我们就被赶出了庄子,马车将我们送回城中,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我们那会儿拿着钱财举家离京,本以为能躲过一劫,谁曾想人家压根没打算放过我们。”钱嬷嬷说到这里,眼中皆是恨意。 仔细想来,哪怕当初她们没有答应去帮忙接生,只怕也活不了,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想来不是什么简 单的事情。 但凡有点儿知情的,都得死。 沉默间,段渐离开口了。 “那男婴可有什么能认的胎记?” 钱嬷嬷被提点了,颔首道:“有,我们做稳婆的给婴孩接生出来,自然会检查其身体。那男婴的左脚……不对,是右脚,右脚的拇指缝处有一小块指甲盖那么大的红色胎记,接生出来的时候颜色很深。” 这件事害得钱家近乎灭门,钱嬷嬷记得很清楚。 这就是其一的证据。 钱嬷嬷是宫外的稳婆,不属于宫内太医院的接生女官。 张汐音看向段渐离,见他神色并不算意外的透着些许冷意,便知道对上了。 从密室里出来,段渐离一手撑着墙,面色很是不好。 张汐音站在一侧说道:“王爷,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告诉誉泓帝真相,揭露李皇后的真面目势必会更伤誉泓帝的心,可这件事终究要做,也终究要有人去说出来。 她算起来不过是一个外人,可段渐离却是誉泓帝的亲兄弟,让段渐离去说出真相,终究还是太残忍了。 张汐音愿意当这个恶人,哪怕只是为了报答王爷的两次救命之恩。 段渐离摇头:“林湘已经从你家出来了,张姑娘,你先回去吧。” 张汐音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揖礼退下。 —— 回到家中,老夫人让人备了柚子水给她泡脚。 “祛除霉运,万事否极泰来。”老夫人念道。 张汐音穿着里衣坐在矮墩上,笑说道:“ 奶奶,柚子水还不够,咱们还得吃点好运果。” 老夫人也笑了:“你说的有道理。” 下人去端来好运果。 祖孙两坐在一起,张汐音有话要问,但没有直接开口。 戴嬷嬷将下人都叫出院子,就连香叶和紫苏也没能旁听。 屋里没了旁人,只戴嬷嬷还伺候在旁边。 张汐音并不避着戴嬷嬷,小声的问:“奶奶,二十年前是您给宫中采办衣裳首饰等用品吧?北凉质子您见过吗?” 老夫人点头:“你问这个,是这次出门发现了什么?” “有,回来的路上,有北凉刺客刺杀。” “北凉……”戴嬷嬷蹙眉。 老夫人沉思片刻,说:“你遇到北凉刺客,又问起二十年前北凉质子,想来也就是跟李氏有关系了。” 张汐音点头。 老夫人到底是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又有曾是女官出身的戴嬷嬷陪伴多年,两人早就玲珑心窍。 相视一眼,戴嬷嬷才说:“二十年前,盛京的他国质子一共有三人,姜国,南胤和北凉。质子虽是不能居住于宫中,而是居住在宫墙之外特定的他国质子府邸。然而到底是他国的皇子,每每有什么宴会等事,也是能进宫的。” 老夫人说道:“你是去找十九年前的人,跟李氏有关,北凉却有刺客去刺杀。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啊,身处于宫墙之内,却能做这么多不可思议之事。” 私通,换子,京中杀人,纵火……还有什么是她没做过 的? 戴嬷嬷也是感叹:“说真的,我都有些佩服她了。” 李氏的手段确实可以,但能这么瞒天过海多年,还能一直得圣宠。一来是她厉害,二来也是誉泓帝宽仁,对自己人太过信任。 这样的皇帝对黎民百姓来说其实很好,对朝臣官员们来说也很好,却也容易被身边人所骗。 第108章 联手 虽是依靠线索综合猜测,但若想要验证当年李皇后是否与北凉王私通,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二十五这日天色很好,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大地,如渡了一沉金色绒衣。 太子东宫太医依旧一日三顾,付太医更是直接宿在了东宫。 终于,将一直昏迷不醒的太子给救醒了。 誉泓帝带着李皇后出现在东宫看望,段暄鸣红着眼对誉泓帝说:“父皇,母后,是儿臣不孝,累得你们担心了。” 誉泓帝到底是心疼长子的,握着他的手说道:“没事就好,好好养伤,等新年还能陪父皇看看烟花。” 段暄鸣应是,虚弱的歪头又睡过去了。 誉泓帝起身,对宫女太监吩咐:“好好照顾太子。” 一众人应是,夫妻二人出了寝宫。 李皇后憔悴的面色彰显她近些日的疲惫忧心。 誉泓帝宽慰她:“如今鸣儿已无生命之危,你该安心了。至于贞儿,处罚她的决断孤已经想好了,南胤想要求娶孤的公主为太子妃,便让她嫁去南胤吧。不过嫁去南胤之前,让她去皇陵守墓一月,让祖宗们消一消她身上的戾气。” 这话真是扎了心了。 李皇后神色越发苦楚,想要替女儿辩解两句,却看见长廊拐角处有人走来。 段渐离身穿一袭长青色交襟长衫,披着白色的披风走来。 “皇兄,皇嫂。”段渐离揖礼。 誉泓帝叹道:“鸣儿的事,一会儿你来御书房再说,你先去看看鸣儿吧。” 昨日夜里,段渐离从内监的口中挖出了幕后之人,不过誉泓帝没有选择跟李皇后说。 此事事关李氏国舅府,李皇后必然是不能听的。 李皇后不敢多问,怕越发引得誉泓帝的不满和怀疑,便以不适为由离开了。 段渐离则进了太子寝宫,付太医正在扎针。 寝宫内很暖和,太子身上衣裳不多。 段渐离说道:“你们,给太子重新换双厚些的袜子。” 内监应声,取来厚实的袜子套换,脱下时,露出右脚拇指缝的红色胎记。 胎记颜色变浅,比指甲盖大一些。 段渐离收回视线,看着段暄鸣昏睡的脸。 这到底是他的侄儿,虽非亲侄儿,却也是一起成长相处了近十年的。 离开东宫去了御书房,段渐离将查到的证据呈上:“这些是证词,还有那几日的出入宫证据。李荣寿收买内监刺杀太子此为其一,另还有几庄事也是李氏国舅府所为,暂时找到的罪证在这里,另有一些还在调查。” 誉泓帝一一翻看,有证词,有各种票据,还有一些出入宫的记录等等。 宫外之人进宫,只有人会做记录,走过哪条道儿,见过什么人,待了多久都会有人记录。 当然,除非你有办法能骗过记录的人。 可记录可以修改,但进出皇宫的人统共也就那么些人,更何况还是醒目的国舅府的人。 只要见过的,段渐离自然有法子让见过的说真话。 誉泓帝越发的疲惫了,疲惫之余 又是感叹:“终究还是皇权祸人啊,太子都已经是储君了,日后孤去了,这皇位还能给旁人吗?何至于让他们这么费尽心思的去害人?” 誉泓帝总以为,亲戚之间只要不是太过于心思恶毒的,总能够好好相处。 段渐离只说了句:“人心不足……” —— 李皇后的凤印自然还在她手上,但太子遇刺之后,六宫的事情便转交给了温贵妃打理。 这不管不知道,一管吓一跳。 这后宫之中,竟是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李皇后的人。 温贵妃自然不会轻易去给本就心烦事多的陛下闹,她正常的管理着大小事务,也没改李皇后之前的那些安排,都是粗粗的看过就行了。 但暗地里,她还是使了自己人,去寿安宫找霁王太妃。 永嘉公主名字烧不掉之事并非温贵妃所为,在她得知此事之后,便明白,不单单是她,霁王太妃也想报那日华光寺差点被烧死的仇。 “贵妃娘娘。”有女使进来传话:“孝义郡夫人请见娘娘。” 谁来了? 温贵妃眼里透着几分喜色,笑说道:“快请她进来。” 张汐音被请进去,没见到九皇子。她规规矩矩的行礼了。 温贵妃笑着让她坐下,才说:“正念着你呢。” “娘娘近日里可忙?”张汐音看了眼她旁边的一堆折子。 即便是管理后宫事物,也少不得一大堆的东西要批阅要看的。 温贵妃摇头:“哪个闺阁女子出嫁之前没有学过管 家之事的,端是看管的家大不大罢了。” 张汐音没说话。 温贵妃便问道:“想来你也是想与本宫说些体己的话,素芳……” 素芳嬷嬷便懂,走出去吩咐:“都退下吧,无唤不得过来。” “是。” 一众宫女施礼退下了。 素芳嬷嬷则站在门口盯梢。 隔着防风的门帘,殿内,张汐音抱着汤婆子的手拿出,将一封信双手递过去。 温贵妃接过,什么也没问的打开,看了会儿之后,眼眸中的异色伴随着错愕和震撼。 随即,她将信扔进炭盆里,看着信燃烧殆尽。 “当真吗?”她低声道。 李氏,她竟还有这等事? 张汐音只是微微点头。 温贵妃看她,随即道:“既然他们李家盯上了你,你说的事情本宫会办好的。” 张汐音感激道:“娘娘,感激不尽。” “别说谢了,且不说本宫很是喜欢你,便是能将她彻底铲除,于我而言才是百利而无一害。”温贵妃老实说道。 张汐音带着温贵妃赏赐的东西出宫去了。 温贵妃会照做她其实是有九成把握的,命都被害过一次了,华光寺的大火烧死了人,温贵妃和九皇子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 温贵妃若是拿着这么些线索,还不抓住机会去扳倒李皇后,那日后出什么事儿也都是活该了。 素芳嬷嬷回到殿内,凑近了小声问:“娘娘,信得过?” “信不信的,还重要吗?”温贵妃眼眸冷色越发的凝重,她勾着唇道 :“有些事情,需得自己去争取,旁人都帮着推你一把了,若是还不明白该怎么做,那就真是愚不可及咯。” 素芳嬷嬷:“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去吧。” 第109章 要猫儿 温贵妃如何做,张汐音自然不会去盯着看,否则容易叫人察觉。 她即给了消息,温贵妃自然会有自己的手段。 很快,新年就要到了。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 小年与新年一样重要,各家各户在小年都是自己一家人过,所以家人都要在家。 张汐音坐在长条书案前拟新年的礼单,当然,她拟的是自己手底下那些人的礼单,这事在她懂事开始做生意起,便已经在做的事情了。 拟好单子,张汐音递给候在边上的紫苏。 “照着这个单子来。” 紫苏接过先仔细看过,忍不住笑道:“姑娘总是给咱们准备这么多好东西。” 张汐音笑道:“你们陪着我,自然是不能亏待的。” 她对下人自然也不是无心的纵着,谁做得好,便能得到更多,谁做的不好,得到的东西便会减少,就连年礼等也是一样的。 她的管理松弛有度,自然,八成都是依葫芦画瓢,学了祖传的做生意的方法,再自己做些改变。 紫苏拿着单子带着伙计去办,陈妈妈在院子里吩咐下人洒扫。 张汐音从屋里出来,对陈妈妈道:“辛苦陈妈妈了,时间差不多时,你们便都回去,跟家里人团聚。” 粗使的婆子和婢女们都很好心的应了是,陈妈妈也笑道:“多谢姑娘。” “这些银子你给她们分分,回家时可以买些东西。” 陈妈妈不接:“姑娘,你平素里给我们的赏赐够多了。” “姑娘给的 你们就拿着吧,咱姑娘是咋样的陈妈妈你还不知道?”香叶把荷包塞给她,跟在张汐音出门去了。 陈妈妈嘿嘿傻乐,回头对几人道:“速度把活都干了,分钱回家。” “好嘞。” “陈妈妈,我们很快就干完了。” 几个人笑应着,只觉得越发的轻松欢快。 她们家姑娘可真是好,待她们这些下人也好,给这样的姑娘干活真是幸事。 —— “怎么又是这些?” 冷宫后的荒芜院子里,李悦菀看着桌上的饭菜很是委屈憋闷。 本以为进宫之后,她就能跟自己的母后在一起了,可谁曾想啊,谁曾想她到现在连自己的母后都没见上一面,整日的被关在这个荒芜人烟的冷宫深处,这里除了两个伺候她的宫女之外,就剩下那些只知道练武的宫女。 她想见母后。 李悦菀趴在石桌上哭,呜咽的声音虽是压抑的,却怎么都很委屈。 宫女们都是以死士的方式来训练,自然没照顾过人,可这些东西都是能拿出的最好的了。 宫女低声道:“姑娘,只有这些。” “可是,我想见母后。”李悦菀抬起头来,抓着宫女的手腕求道:“姐姐,你带我去见我母后好不好?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的,这里是皇宫,哪怕,哪怕是见一面也行的。” “姑娘,这不成,娘娘说了,您现在只能留在这里不可出去,这里是冷宫,又幽静才能不叫人发现了您。” “对,姑娘,您还是乖一 些吧。” 两人劝说着,却不能叫李悦菀死心。 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她明明是大誉的嫡长公主,明明是嫡长公主,为什么要藏在这种地方像条狗一样凄惨的活着。 李悦菀想出去,既然母后这么瞻前顾后的,那她就找到父皇的面前,母后骗了父皇是不该,可她到底是父皇的亲生女儿,难道父皇还能不要她吗? 李悦菀想着,越发的坚定了想法。 —— 张汐音去了霁王府,她本是不想这么来来回回的往王府跑,可王爷总是叫她来议事。 到了霁王府,孙管家说:“王爷在暖楼等您,张姑娘,这边请。” 暖楼在湖心亭,盛京所处的地界不南不北,冬日里最寒冷的天气会有雪,但不会很大。 因着昨夜下了一场,如今整个湖心亭都覆盖了一层雪白,雪白间夹杂着一些长青树的绿叶,甚是好看。 张汐音走上暖楼二楼,她没有冒失的直接挑帘进去,而是在帘外开口:“王爷,我来了。” “张姑娘请进。”段渐离说道。 他对她总是用‘请’,很是亲和尊重。 张汐音这才挑帘进去,屋内暖融融的,段渐离坐在案几前批阅奏章,这些都是江陵那边送来的奏章。 出了年段渐离就要去江陵就藩了,他需要先了解江陵的很多事情,其中最终的是赋税。 张汐音喊了声:“王爷?” 段渐离抬起头。 张汐音看他望向自己,这才揖礼:“王爷唤我过来,是有什 么要紧的事情吗?” 今日就是小年了,合该好好过小年才是。 段渐离看她些许忧虑的眼神,笑着起身走过去。 “你坐。”段渐离笑道。 张汐音坐下了,段渐离自然的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两人这次隔着的只有椅子的扶把,距离很近。 段渐离的手自然搭在自己椅子的扶把上,露在外的手指修长,线条流畅,手上能看到青筋,很是彰显力量。 张汐音莫名的,便想到那日在定安侯府的怀抱。 她连忙压下自己的胡思,却没能压住紊乱的心跳,和脸上明显的红潮。 段渐离看着她脸上的羞涩,心头也是不自觉的乱了几分。 “张姑娘,你……”他下意识的开口,又及时止住了自己还未说完的话。 差点猛浪了。 纵使张汐音是嫁过人的,可在他的眼里她也是最好的姑娘,聪慧美丽,有勇有谋,她值得最好的对待,也值得他最大的尊重。 他即便是求娶她,也不该这么草率的说出来。 张汐音疑惑看他,问说:“王爷想说什么?” 段渐离笑容浓了几分,思绪一转,便有了主意:“你那窝小狸猫,我能养两只吗?” “王爷想养猫儿?”张汐音有些意外,段渐离的王府除了荷花池里养的锦鲤,便再没有其他了。 他竟想养猫儿。 “张姑娘不舍得?” 张汐音笑说道:“那倒没有,前些日小猫儿便已经能吃肉汤米粥了,我的几个堂姐们要了三只,如今也只剩 下一只将军印花色的,王爷想要养两只恐怕不能了。” “那我就要一只也成。” “那,我叫人去把猫儿送来。” “行,你陪我看看江陵的赋税问题。”段渐离笑说道。 张汐音有些滞愣,看江陵的赋税问题,她可不行。 第110章 笃定,想娶她 张汐音最终没敢去看江陵的赋税的奏章,她坐在书案旁,拿着狼毫笔描花。 段渐离忙着手头的事儿,时不时的抬头看张汐音。 暖楼温暖雅静,她端坐着微微低头眉目认真细细的描花,段渐离不自觉的看得有些入神。 他真的想让这样的情景一直都在,一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到他们白发苍苍。 段渐离看着张汐音嘴角勾着的温温笑意,也忍不住跟着勾唇。 他笃定的,并且很确信,他想要娶她为妻。 “汐音。”他开口了。 张汐音回应了声:“嗯?” 抬起头看他一眼,又自然的低头继续描花,问道:“王爷您说。” “汐音,你愿意跟我去江陵吗?”段渐离问道。 张汐音没有多想,他这一问,便自然的回答:“我们张家的产业遍布各地,江陵也是富饶之地,王爷想要我在江陵理事?” 她很是认真的想过后,继续说道:“倒也不是不可,盛京左右有我父亲母亲他们,若是我去了江陵,确实能替王爷扩展江陵的商业。” 段渐离:“……” 她似乎,并没有其他想法。 但段渐离无奈之余又有些欣喜的,她竟是认真的思考了,愿意去的,虽说思考的方向不对。 他点头,笑道:“嗯,你愿意就好。” 小狸猫关在笼子里,透着几分害怕。 狸猫是斑驳的黄白色,脑袋上顶着大片的黄连着一双耳朵到两腮都是黄毛,脖子到肚子是白毛的,拖 着一条环节色尾巴,左右大腿各两块黄毛印。 这本来就很好看了,更何况小狸猫两条前腿胛骨的中间位置,有一块颜色更浓的黄印。 张汐音说道:“它颜色比较杂,王爷喜欢吗?” 段渐离点头:“很漂亮,叫什么名字?” 张汐音:“张红豆。” “嗯?”段渐离笑容更大了:“张红豆,好名字。” 张汐音有些赫然,这算什么好名字,她取名纯是因为当时正在吃红豆糕。 本以为这只猫儿没人要了,便想留着自己养,也好跟黄豆母女陪伴。 红豆留下,张汐音带着香叶回家。 暖楼里只剩下段渐离和红豆,红豆便慌了,开始喵喵叫。 段渐离看它慌怕,便去将门窗都关上,这才开了笼子的门。 红豆一溜,躲椅子底下了。 段渐离有些无奈的笑道:“放心吧,很快我会把你主人娶进门的,到时候你就能天天跟在她身边了,也能见你的狸猫娘。” 红豆一声不出。 —— 张黄豆断了小猫儿的奶,整个猫都轻松了,窝在榻上直打呼噜。 张汐音摸了摸它。 “姑娘,热水备好了。”香叶说道。 张汐音自去沐浴,洗了头发坐在屋里绞干,黄氏进门来。 “娘。”张汐音喊道。 黄氏走过去,将一个锦盒递给她。 “我来。”黄氏接过丹柳手里的棉帕,坐在矮凳上。 张汐音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是一沓的宣纸,上面似是画。 她有些压抑的拿出来看,竟是京中适龄 公子哥儿的画像资料,画像的旁边写着谁家的,年纪,品性还有大抵的本事。 张汐音笑道:“娘,您这是让我挑夫婿?可我是和离过的。” “你出了年就十九了,你放心,我们给你挑选的都是京中顶好的哥儿。虽说你是嫁过人的,可你清清白白的人儿,日后嫁过去了夫家自然明白,他们配得上你的。” 这是……他们配得上自己的问题吗? 张汐音有些哭笑不得,怪道别人都说,父母眼中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你且看看,不看怎知遇不到喜欢的?”黄氏笑道。 张汐音倒也知道母亲的苦心,没有拒绝的点头:“成,我去看。” “寿桦真乖。”黄氏揉揉她的脑袋。 等头发干了,盘上发髻,两人一起去安乐院。 老太爷和老夫人两个在说话,张汐音到了廊下听见,竟也是在谈她的终身大事。 她出了年便十九岁,在大誉来说,确实算上未婚高龄女子那一块了。 黄氏示意不要说话,拉着她偷听墙根儿。 张汐音看着自家娘调皮的样,有些惊讶。 黄氏贴着她耳朵说:“听听,很有意思的。” 张汐音:“……” 娘,您可是娘啊。 “其实也不是家中富不富裕的问题,再富裕的人家能有我们富裕?可关键也不能太穷,太穷的人即便一开始没有私心,久了也会生出祸心来,周家便是前车之鉴。”老夫人说道:“我们需得给寿桦找一个有见识,有胆魄 ,俊俏有为的公子,嗯,必须是哪哪儿都顶好的那种。” “你说的那是神仙哥儿。”老太爷笑她。 老夫人哼哼:“便是神仙哥儿,我们寿桦也配得。” 老太爷笑着应是,说道:“那可没几个,这京中的男子该见的我都见过,就那样。” 老夫人听得就愁了,一张脸都要皱得不成样子。 老太爷又笑:“你看你,倒也不必那么愁着让汐音找嘛,如今不是还有别的事儿还没做完嘛。” 李皇后还没处理呢。 “这也不妨碍给寿桦选夫婿,你说没有这样的神仙哥儿,那霁王爷不就是吗?年轻有为,品性又是顶好的,还俊俏,模样跟寿桦可搭了……” “王爷,确实很……” 门外的张汐音听得心惊肉跳,忙冲进去道:“爷爷奶奶诶。”可别再说了。 黄氏跟在后面,有些小尴尬的说道:“爹,娘,我们就听到了一点。” 老太爷咳了声,老夫人瞪了她一眼,笑骂道:“你这做娘的又不教好。” 黄氏嘿嘿笑,坐过去挨着老夫人道:“娘,这不是想听听你们咋想的嘛。” “给寿桦择夫婿。”老夫人说着,看张汐音:“寿桦,咱虽然不急,却也可以看了,好好看。” “奶奶,我会看的。”张汐音咳了声,说道:“就是王爷……你们可不能再说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相视一眼,见张汐音神色认真,想了想点头:“行,你既不喜欢,那我们以后便不说了 。” 张汐音这才松了口气。 她也不解释自己不是不喜欢霁王,霁王那等风光霁月的人,她自然是钦慕敬仰的。 可若是往夫君那方面想,她就有些心颤。 王爷那样人,该找一个他自己心爱的人。 第111章 姑母们 张汐音自然是不会去肖想段渐离的,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该。 作为幕僚也好,还是客卿也罢,对于张汐音来说她都只是下属,下属贪图上峰是大忌。 再则说,便是她正要相看段渐离,也需得他喜欢自己才是。 撇开了她嫁人的话题,就谈及张氏旁亲的事。 张家富裕,在旁亲哪里也不吝啬,张家祖训是谁努力才有饭吃,故而旁亲们的日子也过得很是不错。 张家皇商从前朝一直到如今,经历了改朝换代,却还能屹立不倒甚至更加富裕,靠的就是张氏宗亲的和睦。 到了张嘉祥张老太爷这一代更是出了三个在朝为官的。 张汐音这一房是大房一脉出卖,张嘉祥只有一个儿子张永康,女儿则有三个,大姑母张云荷,嫁酉阳付家,是酉阳的富贵大家。 二姑母张云兰,嫁通州知府贺家,做了知府夫人。 三姑母张云雪嫁得最远,嫁岭南蔺家鱼家。 因听说张汐音的事情,三位姑姑都送了书信回来,说是今年都要回家看望。 鱼家最远,所以在十月时就已经出发了,一路走走停停的,差不多也该到了。 张永康送了银子派人去在城南的张家三房,劳烦帮忙去驿站那边接一接。 “你大姑母和二姑母大抵明日就能到,你三姑母还有等两日,也能赶在除夕回来。”黄氏笑道。 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很开心,她们年纪大了,到底还能活几天着实不知,心中挂念 的也就只剩下儿女和孙儿们。 张汐音的事情已了了一半,李皇后也在逐步处置了,老夫人和老太爷便心中倒是越发的想念女儿。 下人来说老爷和大公子回来了,开饭。 温语柔也过来安乐院,陪着他们一起过去。 一家人吃了晚饭,张汐音坐在暖呼呼的鹅绒长榻上,半依着软枕看自家母亲绣花。 她们一家上下的忙碌,每个人手头上都有生意要做,铺子,田产,庄子。 黄氏在这方面虽然不多,却管着油水最多的一块,给宫中进货的事儿。 当然,她们家为何能这般富裕的同时,又一直盛而不衰,不过是因为他们那些个算出来的油水,一半进了陛下的宝库罢了。 赋税分文不差的按时上交,除了自家的私产,皇商的这个‘商’所得的银钱可是分了出去的。 誉泓帝宽仁,却也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治理一个国家最需要的就是钱。 黄氏低声说着近日里宫中的采买变化:“贵妃娘娘倒是有本事的,她虽是看着原样不动,却已经在这些日子,将不少宫女太监都收买了。” “她本就是个聪明人。”张汐音小声笑道。 温贵妃可不是个蠢人,誉泓帝虽不爱男女之事,却也知道皇嗣的重要,在有嫡长子的前提下还需要更多的皇子公主。 他也会按着规矩宠幸宫中的妃嫔,可妃嫔们能怀孕的,或者是能平安生下孩子的都很少。 温贵妃生了九皇子, 也是誉泓帝九个皇子中的幺子,前面的除了嫡皇子段暄鸣,余下的大多早夭,还剩下一个因身体不大好,一直都养在深宫中。 余下的公主也不多。 温贵妃能把九皇子健康抚养到如今七岁,可见其本事。 “深宫,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黄氏叹道。 夜里,张汐音睡下时想,她已经从定安侯府和离出来,周家一家都流放了,这次不会再有三位姑母去周家闹的事儿了。 也不会再有张家子女目无法纪的弹劾了,三位姑母不用再受委屈。 可,还有两件事她需要小心。 —— 第二日,付家和贺家的马车一同进京,到尚书府门口。 张云荷和张云兰从付家马车里下来,先是上前给自家爹娘行女儿礼之后,喊了兄嫂。 张寿安和张汐音这才上去,给两位姑母见晚辈礼。 张云荷拉着张汐音的手笑说道:“你如今可是郡夫人,规矩上不能给我们行礼的。” 张云兰也是点头,她是知府夫人,也比不上张汐音的品级高。 张汐音却笑道:“大姑母,二姑母都是我的长辈,长辈回来自然是要行礼的。” 只分辈分,不分品级。 两人都笑了。 说话间,后面的贺家马车也下来人。 下来的人两个年岁十六七的姑娘,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髻,一个只有四五岁的男孩,身边有个成年男子牵着。 两个姑娘是贺家女儿,贺容音,贺容灵。 男子是付家长子,张汐音的 大表哥,付凌飞,牵着的四五岁男孩是付凌飞的长子,付智辉。 “外祖母,外祖父,舅舅,舅母。”贺容音和贺容灵行礼喊人,又对张汐音和张寿安笑道:“表哥,表姐。” “外祖母,外祖母,舅父,舅母”付凌飞行礼,随即笑道:“表弟,表妹。” 他示意付智辉道:“行礼,喊人。” 付智辉小小年纪,很是听话的叫人行礼。 老夫人笑着说好孩子。 黄氏笑道:“快进家再说,小姑们的院子都收拾得很好,地龙也烧着,如今天气冷舟车劳累的先休息休息再说。” “嫂嫂。”张云兰拉着黄氏的手,笑说道:“可有我爱喝的雪梅茶和……” 黄氏刚要点头,老夫人已经笑了:“你嫂嫂都给你们准备爱吃的点水茶饮,老三的也准备了。” 张家子女,男的按照男子辈分排,女的按照女子辈分排。 张云荷叹道:“嫂子太好,也是一种甜蜜啊!” 黄氏笑容更大了。 她只是想要大家和睦,再说了谁对谁好都是相互的,她嫁入张家不仅能得丈夫全身心打的疼爱,公爹婆母更是将她当成亲女儿般对待,三个小姑也是极好的。 张云荷和张云兰带着各自的孩子回了荷花堂和兰花堂,付凌飞照顾儿子洗漱换了干净衣裳出来。 张云荷招呼付凌飞道:“一会儿去安乐院说话,别谈及你表妹的事情,那周家一家虽是得了报应,却也磋磨了小寿桦两年,到底 是个伤人心的事儿。” “娘,儿子也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吧?”付凌飞哭笑不得说道,转眼又有些扼腕的语气:“到底还是来迟了,若是赶在周家被流放前,怎么也得揍那周易宏出口恶气。” 第112章 画像 付凌飞的话让付智辉有些疑惑,他人小鬼大,想了想道:“爹爹,咱们家这么有钱,不能叫人去揍吗?” 付凌飞一愣。 张云荷已经笑了,捏了捏他脸颊肉说道:“你知道从盛京去北境需要多久吗?靠着双腿走,可是要两个月的。” “那给人银子,骑马去啊。”付智辉说道。 小孩子的话逗得两人都笑了起来,廊下传来脚步声,张汐音过来了。 进了门,见大姑母和大表哥都是一脸的笑,问道:“说什么开心事儿?” 付智辉便开口:“爹爹很可惜没能揍一个人。” “揍谁?”张汐音接话。 付智辉:“一个叫周什呜呜呜……” 他虽然人小,但小嘴儿叭叭连珠炮弹似的,付凌飞伸手去捂都捂不及时。 付凌飞笑说道:“寿桦,你别多想。” “大表哥才是别多想,那周易宏也活不了多久了。”张汐音坐在张云荷的旁边,挨着她的肩膀晓得狡黠:“我都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会。” 她笑容是明媚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毫不在意。 然而张云荷和付凌飞心中却还是心疼的,那有人被伤害了当真不痛不痒,只是埋藏在了心底,不叫人看见罢了。 张云荷是心疼的。 这边收拾好,张云兰也带着贺容音和贺容灵过来了,人都到了,便一起往中厅去。 中厅是一家聚会的客厅,有垂帘挡风,里面宽敞暖和。 到了中厅,旁边贴墙的长桌上摆了不少东西,都 是现下京中的时新玩意儿,还有用好皮子做的斗篷。 老夫人笑说道:“你们看看,可有喜欢的自己挑。” 贺容音和贺容灵挑了两件同色的斗篷,还有一些珠钗收拾。 付智辉要了个九连环坐在椅子上拆解,张汐音多看两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表侄儿是个聪慧的,以后定然也不凡。 张云荷和张云兰陪着老夫人说话,黄氏在旁边时不时的参与。 贺容音这时候挨到张汐音的身边,低声道:“表姐,听说你如今投靠在霁王爷的门下做……幕僚?” 张汐音点头,贺容音便很是惊喜,笑说道:“那你肯定经常能见到霁王爷对吧?表姐,你画画极好的,给我描几张霁王爷的画像呗,我有用。” “容音表妹,这……” “不能吗?”贺容音有些愁苦。 她在老家那边的姑娘们里,听说了不少霁王爷的丰功伟绩,那些个未出阁的姑娘们那叫一个思慕。 她们便打赌,看看谁能有幸见到霁王爷,便要描他的画像回去。 其他的姑娘们便要买下画像,五十两一副画像呢。 贺容音是不缺钱的知府千金,可谁还嫌钱多不是? 她一脸要哭的表情,似是要错过什么宝贝,很是痛心疾首。 张汐音瞧着都有些难受了,只得道:“倒也不是不行。” 贺容音瞬间又好了,贺容灵巴巴的也挨了过去,都满怀期待的看着张汐音。 “想要描王爷的画像,其一,我需得去征得王 爷同意,他毕竟是当事人。其二,你们也得告诉我要王爷的画像做甚?” 霁王丰功伟绩,但也大多只是流传的民间夸赞,至于长什么样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只知他长得很好看。 贺容音凑近张汐音的耳边,低声一句:“卖钱。” 张汐音:“……” 她原还担心,容音表妹是仰慕王爷呢。 “那我明日去问问王爷。” 得了她同意,两人很是高兴,当晚还要宿在小竹居,拉着张汐音闲聊到了子时。 第二日,张汐音在姐妹二人的催促下出门,到了王府, 孙管家仍是把她请到暖楼,进去之后听到红豆的叫声,奶呼呼的撒娇。 这小家伙,适应得真快。 “王爷。”张汐音施礼。 段渐离放下红豆,红豆一下便跳下长榻躲底下了。 “它还有些怕。”段渐离是头一回养猫,还有些生疏。 张汐音笑着说道:“小猫儿不如狗儿对人那么亲近忠诚,猫儿野性更大,所以也极易走丢。开头就得好生养着,不能外放出去。” 段渐离点头,洗耳恭听。 张汐音又说了一些问题,如冬日不能给猫儿洗澡这些,得等到夏季炎热才行。 说到猫儿,张汐音的话题就多了。 段渐离看她浑身干净,甚至她出门几乎不见带过猫儿,问道:“也不见张姑娘时刻带着,怎么知道这么多?” “猫儿不能拘着在身边时刻不离,不过我都养在院子里,所以日日都能见到。”张汐音说了 许多,有些口干舌燥。 段渐离起身去烧着炉子的长几,给她沏茶。 他到了茶沫,加水,打泡一样不少。 张汐音不自觉的走进,跪坐在他的对面看:“王爷,您也会点茶?” 段渐离笑道:“之前在顺水阁你点了一次,我便找茶博士来,看过便知道如何做了。” 点茶不难,只是要做出口感等的茶滋味出来,便需要点天赋了。 很显然,段渐离天赋是不错的。 张汐音接过他送来的茶汤,喝了口。 “如何?”段渐离问。 张汐音抬眸笑道:“王爷,茶汤很是不错。” “可别觉得我是你上峰,是王爷,就奉承啊。”段渐离打趣道。 张汐音摇头:“皆是真言,虽不及顺水阁的一等茶博士,却也及了二等,王爷当真没学过?” 段渐离摇头:“只自己做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张汐音很是羡慕:“王爷天赋比我好。” 段渐离是开心的,看着她细细品尝,心中隐瞒了暖意。 但他也不是就这么看着,知道她过来定是有事。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来看……红豆的?” 亦或是来看他…… 张汐音放下茶盏,立刻想到正事。 “是有一事需得问过王爷。” “你说。”段渐离心里失落,还是笑问。 “我有一表妹是通州贺家的,王爷想必也知道,我表妹在通州那边跟别人做了赌约,若是谁见到王爷的真容,便要画出王爷的画像带回去,每个参与赌约的人都 要拿出五十两买下画像。”张汐音说着,起身请罪:“王爷,虽说这些都是闺阁女子的笑闹,可毕竟事关王爷,还请王爷恕罪。汐音来征求王爷意见,若王爷愿意我便画,若是不愿我便去告知她们。” 段渐离:“你来画?” 第113章 画美人 看到张汐音点头,段渐离倒是笑了。 “无妨,画吧。” 张汐音怔了片刻,很是疑惑的看他:“可是王爷,若是我画了,您的画像便会在通州流传,甚至会越传越广。” 皇室中人,画像大多都是宫中画师所画,画出来的画像留在宫中,而不是在外流传。 段渐离答应得有些爽快。 “无妨,你便画吧,不过我也要一副可好?”他笑问。 张汐音便也笑了:“王爷若是想要,自然是……” “不不,我不是要自己的画像,我是想要你的。”段渐离说道。 要她的。 张汐音啊了声,随即无奈道:“王爷,我无法自画。” 就如同医者无法自医是一样的,她便是想画一画自己,恐怕也画不出来。 段渐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便说道:“那我来画你可好,如此也公平些,你画我,我画你。” 张汐音哑然片刻,想到自家的两个表妹,况且问了也都答应了,不过是画个画像罢了。 “好,那王爷,我这就告辞。”张汐音起身要走。 段渐离叫住她,笑说道:“不急,你来的早,我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先画画像?” 张汐音也只是略微一想,便点头答应了:“是。” 段渐离当即走回到长条书案前,取了最好最大的宣纸铺开压好,再取来各色的墨水。 张汐音看他这样准备,心中莫名的竟有些悸动。 王爷好似对画她很是郑重。 “王爷……”她喊了声,直直的站在茶 几前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段渐离抬头对她柔声笑道:“张姑娘不必紧张,我的画技不差的。” 张汐音嗯了声。 “你坐那如何?窗边梅花旁。”段渐离又道。 张汐音看到窗边的座椅,窗户下放着一盆红梅,数朵梅花绽放其间,很是好看。 她挨着椅子边坐下,看向段渐离。 段渐离发现张汐音的拘谨,比起平时她的淡定从容,这会儿竟也有了几分小女子的娇羞。 他想说让她别紧张的话,这时,一直躲在桌椅下的红豆跑了出来,在张汐音的裙摆边上嗅了嗅,便跳上去了。 张汐音伸手抚摸它。 红豆冲着张汐音叫了两声,蹭着她手掌打呼噜,随后便躺下。 有了红豆的出现,张汐音被吸引了目光,她坐得更里面几分,让红豆趴得舒服。 “这样就很好了。”段渐离笑道。 他开始画,用的是画画专用的毛笔,水墨颜料。 有红豆在,张汐音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她轻轻的抚摸红豆身上的毛发。 水墨染纸,美人入画来…… —— 此时皇宫里。 小年的热闹刚过,温贵妃又往寿安宫去了。 近日里,她在霁王太妃的身旁学了不少的东西。 张汐音跟她说的事情,她悄悄告诉了霁王太妃,说冷宫有宫人发现异常。 霁王太妃当时没说什么,晚些时候冷宫那边便传来的消息,抓到送饭的太监。 扣押下来的饭食很是精致,荤素搭配甚是营养美味。 陛下听说了,叫 人去查暂时还没查出什么。 冷宫倒也不是吃不起好东西,一开始被打入冷宫的人只要愿意花银子,也能吃上好饭菜。 只是这饭菜的配置,就不像是为了吃好一点,而是顶好的了。 因之前是李皇后掌管后宫,如今换了温贵妃就发现这样的事情,陛下便知不简单,责令彻查,抽丝剥茧的查。 李皇后彼时还在小佛殿礼佛,听到消息都惊了。 “不是让别那么招摇的吗?这些蠢货是想要暴露自己?”李皇后低声跟吉嬷嬷说。 如今李国舅府被查,国舅府的人全部被停职,关在府中谁也不得外出。 等确切的罪证下来,便要看犯的罪如何来决定杀还是流放,李皇后这两日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是憔悴的。 她连着去了好几趟长盛宫都没能见到陛下,陛下似乎……不想见她了。 吉嬷嬷说道:“不知,如今不好走动,温贵妃盯得紧了。” 这个温书芯,她不过是个贵妃而已,在富贵人家里就是个贵妾的身份,如今倒是跳得厉害,不过因着她一事的失势罢了。 李皇后捏着手里的佛珠,低声道:“走,去养居殿。” 既然长盛宫见不到陛下,那就去养居殿,李家之事已经败露,抄家流放亦或是死罪都没有任何办法,如今之计只能舍弃了。 女儿在皇陵守孝思过,假儿子被刺伤反而让李家更快的走向死亡,李皇后必须要保住自己。 只要自己还活着,没什么大 不了的。 吉嬷嬷低声道:“可娘娘,陛下他不见您啊。” “本宫和陛下认识二十多年,夫妻也二十二年了,本宫替他生儿育女,他到底会念着这些情分的。”李皇后笃定的说道。 誉泓帝本就是个软柿子,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她只要好好的卖个惨,认个错,一定能重新执掌凤印的。 誉泓帝刚批阅了一堆奏章,正吩咐方凌盛依照往年的样子,给各府准备年礼。 方凌盛则道:“陛下,那……孝义郡夫人的呢?” “都按着品级给,不必特别关注。”誉泓帝说道。 方凌盛应是,对干儿子道:“记住了吗?去拟单子。” 小方公公应是,施礼退下了。 这时,外面有小太监来,揖礼请示。 方凌盛过去,附耳听了没甚表情的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方凌盛回到御前,低声复述:“陛下,皇后娘娘如今正跪在养居殿外,想求见陛下一面。” 李氏国舅府怂恿太子内监做出如此多的事情,还谋害皇室和妃嫔,并差点连累霁王太妃。还有宫外定安侯府失火,射箭欲杀诰命夫人等事。 誉泓帝知道李皇后是想要替娘家人求情,他蹙眉:“让人请皇后娘娘回去,她不是说自己染了风寒吗?去叫太医给她诊治。” 方凌盛应是,亲自去办。 到了养居殿,果然见李皇后跪在地上,旁边跟着吉嬷嬷和两个宫婢。 李皇后只看到方凌盛,心中是失望的。 “娘娘, 如今新年将至您也是知道陛下很忙的,他没空见您,让娘娘您先回宫休养,太医已经派人去请了。”方凌盛说道。 第114章 互画 李皇后不敢得罪方凌盛,他可是从小陪着誉泓帝长大的太监,也是司礼监最大的总管事。 她问:“方公公,本宫不回,您去告诉陛下,就说本宫见不到陛下是不会回去的。” 说话间,她从自己的手腕上,将一只手钏取了下来。 那是个金镶玉的手钏,上面镶嵌的玉石价格不菲。 方凌盛没接,后退几步施礼:“娘娘莫要折煞奴婢了,娘娘即不愿意回宫,那奴婢就先回去伺候陛下了。” “方公公?”李皇后有些着急。 方凌盛看着她,说道:“娘娘放心,您的话奴婢会带到的。” 方凌盛走了,去正阳宫的太医拐到养居殿。 誉泓帝听了方凌盛转述的话,到底还是有些许的于心不忍,可一想到李氏的歹毒,或许其中还谋害过他的其他孩子。 宫中皇嗣的出生都是好事,这是段氏的传承,誉泓帝虽是仁善却也不是个傻子。 他的那些个孩子大多都不健康,总是会夭折,怀孕的嫔妃或是流产。 他那时候无暇顾及,将后宫交给最信任的皇后,见她待妃嫔们挺好,本以为是个好的,如今细细想来却是不寒而栗。 若没有李皇后的授意,李氏国舅府敢做?能做这些事吗? “不见,让她跪着,等着案子结果出来。”誉泓帝沉声道。 方凌盛便不再说了。 这事情很快传到寿安宫。 温贵妃正吃着蜜饯压着嘴里的酸涩味儿,闻言抬手一挥,让人出去了。 霁王太 妃就坐在旁边绣红衣,红衣料子是最好的南州云锦,绣的是龙凤呈祥,孔雀羽加金丝拧的线绣织的图案。 温贵妃笑说道:“太妃,王爷到如今都还没说自己相中了哪个呢?您就给他绣钿钗礼衣了?你绣了王爷的,那王妃的呢?王妃是什么身量是个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霁王太妃只是一笑。 “先准备,总会有的。” 温贵妃默了默,随即想着,若是日后自个儿的儿子也二十有四还未娶妻,她是不是也要着急? 嗯,很是理解太妃的心情。 她笑道:“说起来汐音倒是很不错,相貌才情和本事跟王爷也是最配的,况且她很得王爷的青睐。只可惜,是和离过的。” 霁王太妃没什么表情,只淡淡一句:“那是个有福之人神仙姐儿,周家是个祸家,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地,周家庙小,容不下她这样的有福之人。” 张汐音这孩子自然是好的,聪慧漂亮,也有胆识,而且还救过她的命。 只是再好的姑娘,也得要儿子喜欢才行。 温贵妃离开寿安宫,她叫人熬了四神汤带去御书房,见到了誉泓帝。 她没问李皇后跪在养居殿的事,只是关心誉泓帝的身体:“陛下白发看似又多了,这几日陛下辛苦,可再多的事情也是处理不完的,陛下该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她可不想陛下如以前的那些个皇帝一样,早早的驾崩,陛下最好活到七八十,陪着她和皇 儿。 她出神的想着,这么看誉泓帝眼底的乌青,憔悴的面容,不自觉的便落泪了。 泪水滴落在案上,誉泓帝看见,他有些惊讶的回头看温贵妃伤心的表情。 “你好好的,哭什么?”他问。 直面便看得更清楚了,温贵妃越发伤心,起身走到下方跪下道:“臣妾在御前失态,陛下恕罪,只是看着陛下这般劳神疲累,臣妾却不能为之分忧,心里万分难过愧疚。” 她低声道:“陛下,您休息休息吧。” 方凌盛也惊讶无比,看向誉泓帝疲惫的面容,再看温贵妃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感动,陛下终于有个真正关心他的娘娘了。 他跪下来,也请声道:“陛下,您一夜没有合眼了,还是听贵妃娘娘的,去歇歇吧。” 誉泓帝看着旁边堆积的奏章,叹了口气。 他知道事情是做不完的,可不做就只会更多。 很累,算了,还是睡一觉吧。 誉泓帝放下笔,答应了。 他扶起温贵妃,难得笑道:“书芯,陪孤歇歇。” 消息不过两刻传到李皇后的耳中,她终于气不过一口血吐了出来。 宫女将人抬回正阳宫,吉嬷嬷趁机道:“快,快去告诉陛下,皇后娘娘吐血晕倒了。” 宫女急匆匆赶去长盛宫,却在半路上被人给拦下来了。 小方公公带头,说道:“陛下刚午歇可不许尔等闲杂人吵闹,捆了拖下去。” 宫女被五花大绑塞了嘴巴拖走。 小方公公叫人守住了长 盛宫的各处门,便去找自个儿干爹回话。 方凌盛躺在榻上还未睡,陛下不歇息,他也是要陪在一旁的,故而很困。 “做得不错,仔细盯着,今儿这年啊可热闹着呢。” 小方公公疑惑:“干爹,当真没事吗?” “怕什么?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的给你顶着,去,给杂家点个安神香。” “是。” —— 张汐音在未时三刻回的家,黄氏担心,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在王府呆了一上午。 张汐音摇头笑道:“没什么大事,王爷找我谈了明年就藩的事情。” 北境的战事稳定,北凉那边如今屁不敢放一个,段渐离自然是要去就藩的。 黄氏疑惑:“王爷就藩问你做什么?总不能叫你陪他去江陵吧?” 黄氏只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张汐音一脸的古怪之色,她惊了一下。 “王爷要你陪他去……”黄氏看向老夫人,再看旁边的儿子。 张寿安面色也有些古怪了。 他看着妹妹,这一刻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来,王爷莫非喜欢他妹妹? 老夫人则淡定些:“都别乱说,等过了年再合计合计吧,李氏的事情不解决,江陵也去不成。” 这可是事关国事和段氏血脉的大事,段渐离跟陛下是亲兄弟,不可能事情做一半就走了。 夜里,张汐音跟贺容音和贺容灵说了王爷同意画画像,就被催促着开始画。 张汐音无奈,铺纸就灯画像。 霁王府里,暖楼烛光明亮。 段渐离在雪白麻布上描画,宣纸到底留不长久,用麻布画下来,装裱就能挂在屋内了。 旁边的宣纸上,少女坐窗前,腿上狸猫一只,弯弯柳叶眉,巧笑倩兮。 第115章 张姑娘,好巧 “萧萧肃肃,爽朗青举,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贺容音看着桌上摆放的宣纸,惊愕得不敢置信。 贺容灵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瞧了瞧画,又看着自家表姐,半晌后挤出一个疑问:“这就是霁王爷?” 张家的容貌是经过一代代优化改变的,到了张汐音这一代,她已经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我以前总觉得,表哥长身玉立,品貌非凡,称得上绝色男子。可如今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神仙哥儿。”贺容音叹道。 “王爷确实清风霁月!”张汐音放下笔。 天色也不早了,旁边的矮凳上香叶依着烛台打哈欠。 张汐音赶她们:“你们快回去睡吧。” 贺家姐妹听话的回兰花堂,两人牵着手披着斗篷,神采很是飞扬。 贺容灵叹道:“想不到,霁王爷竟是这般好看的人,真是叫人吃惊。” 贺容音不以为然,惊艳过后倒也平静许多,无所谓的说道:“嗐,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只是好看那一挂里尤为好看的。你瞧瞧表哥表姐,那长得也是尤为好看的那一挂。” “这倒也是,你说这么好看的男子,为何不娶妻呢?”贺容灵发出疑问。 贺容音沉默片刻,笑道:“那可是霁王,多厉害的人呢,那定然是没找到能配得上他的。你想想,长得好,武功又好,还是夜狼军的主帅,还有什么?” “听说琴棋书画也是会的。”贺容灵接话。 “对,这 么厉害的人,那得是个多厉害的神仙姐儿才能匹配的?你觉得谁能配得上?谁能?”贺容音笑道。 贺容灵一顿,下意识道:“表姐啊。”说完,她愣住了。 贺容音也愣住了。 身后跟着的婆子婢女也都愣住了。 贺容灵和贺容音相视一眼,随即似是福至心灵般。 “对,表姐,她这么貌美如花又会赚钱的姑娘,那可太合适了。” “而且,表姐嫁给了霁王,那我们就有个霁王表姐夫了。” “哇,听着就很厉害,回去叫她们知道还不得羡慕死她们?” “就是就是……” 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越聊越是兴奋。 身后的婆子婢女听着,也觉得很对,那姑娘就是霁王妃了。 —— 张汐音连着画了两日的画像,她并不需要看着段渐离来画,脑海中自有他的模样神态出现,很是容易下手。 画出来的也是像了八九分,有站的,有坐的,有侧脸的,有正面的,笑亦或不笑的。 贺容音和贺容灵大饱眼福,午后张寿安下值回来,两人闹着让他也画几幅。 “画我做什么?”张汐音听说是画她,莞尔不已。 贺容音大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叫通州的姐妹们知道,我表姐是京中最美的姑娘。” 这话张寿安爱听,便画了。 温语柔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做衣裳,看着屋里热闹的景象,眼里笑意浓浓。 张寿安画了妹妹,抬头看到妻子那温婉柔和的模样,换了张宣纸画下 来。 屋里欢声笑语,抄手游廊的尽头有人走来,进了小竹居的院门。 心柳看到来人,走过去施礼:“大姑奶奶。” “心柳啊,他们都在里面?”张云荷问。 心柳点头:“都在。” 张云荷过去,丹柳挑开帘子让她进去。 张云荷看着屋中热闹,笑道:“果然都在这儿。” 张汐音笑着喊道:“大姑母,你不是和二姑母、奶奶去集市了吗? “过来叫你们呢,你们三姑母回到了,你三姑母觉得不累,说是要去东荣街逛逛。” 东荣街啊。11 贺容音想去,说道:“那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你就自己逛呗。”张云荷说道:“汐音,语柔,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张汐音看着面前的画已经差不多,笑着点头答应。 一直伺候在旁边的香叶取了斗篷过来,温语柔也搁下衣服。 张寿安看着妻子要走,迈步跟上。 贺容音和贺容灵也跟着去了。 下人已经套好马车等在门外,一行人直奔东荣街去。 到了东荣街洪楼,老夫人和张云雪正在楼上的厢房说话,小二们陆续上着酒菜,一大桌子。 “三姑母。”张汐音和张寿安、温语柔喊人。 贺容灵、贺容音也齐声道:“三姨母。” 张云雪早有准备,看到来人便从示意旁边的婢女,婢女取出东西来。 她笑着道:“好孩子们,来,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张汐音的锦盒里是一个璎珞,璎珞用白色玉石 制作,银镶玉很是好看。 温语柔的是一只镯子,金镶玉的绿镯。 贺容音和贺容灵则是相同的两只金钗,张寿安是一把折扇。 东西都很好,可见张云雪之用心。 晚辈说了谢,便都坐下来。 张云荷问张云雪买了些什么?还需要去哪儿逛。 “都没怎么看,就给娘买了一件袄子。”她说道。 老夫人笑道:“她非说我穿着好看。” “阿雪的眼光自然不错。”张云荷笑道:“说好看定然好看。” 吃过饭,一下人出了洪楼。 张云雪还是建议再去成衣铺子看看,看完了去首饰铺子看。 几人都没有意见,张寿安更是没有意见了。 往成衣铺子去时,却看到封尘身穿一袭暗色长衫从永和钱庄出来,面色很是难看。 张汐音看见了。 “哥,你看看那边,是封大哥。”她拉住张寿安说。 张寿安一看封尘行色匆匆的样子,说道:“我去看看。” 张寿安追着封尘去了。 贺容音好奇问:“表姐,那是谁啊?” “你大哥以前的同窗。” 贺容音哦了声,也没多在意的跟上去了。 张汐音心中有些疑惑封尘刚才的神情,但想着自家哥哥跟他才是同窗好友,有什么事情哥哥自会出手,她没必要去多管。 张汐音不再理会,迈步往前。 香叶咦了一声,说道:“姑娘,是王爷和他的侍卫尺术。” 张汐音脚步顿住,再次扭头看去,段渐离显然刚从永和钱庄出来,也看见了她, 迈步往这边走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段渐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眉眼含笑和煦。 张汐音不由得也勾起了丝丝笑意,揖礼:“王爷。” 段渐离立在张汐音的面前,低眸凝着她笑道:“张姑娘,好巧。” 第116章 护她 贺容音走着,回头看去,突然愣住。 “那是……霁王爷。”她低声惊呼。 张云荷一把拉住她,小声道:“嘘,别吵闹。” 老夫人和张云雪等人也都停下,扭头看洪楼门口说话的两人。 一高一矮两人相对而望,眼眸中似有星火闪烁,透着呼之欲出的情绪。 张云雪挑眉,跟老夫人低声道:“娘,我怎么感觉,王爷喜欢咱家寿桦啊?” “不要乱说。”老夫人低声道。 她咳了声:“都别看了,我们先逛着,再磨蹭可就要天黑了。” 几人这才应是,都跟上了。 段渐离的眼神很深邃,倒映着张汐音那张并不大的脸蛋。 “这几日,你画了吗?”他问。 张汐音点头:“嗯,刚画出来三幅。” 段渐离抬手做请,示意她往前走,张汐音微微颔首迈步。 两人并肩而行,傍晚的东荣街人头攒动,更何况是年末的最后几日。 尺术和香叶在后面跟着,也被人挤得不轻。 迎面有人走来,顾着低头跟孩子说话,直直的撞向张汐音。 “小心。” 段渐离伸手揽住张汐音的肩膀,将她往身前推了一下。 张汐音踉跄站在了段渐离,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有种小猫被小小惊了一下的感觉。 段渐离安抚她:“没事了。” “多谢王爷。”张汐音回神说道。 段渐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自然催促她继续走,另一只手往前伸挡开两边的人,将她护得紧紧的。 张汐音被催促着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觉不对。 她整个人被段渐离拢在身前,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一尺距离,可还是靠得太近。况且,段渐离还是她的上峰,哪有上峰走在身后而下属在前被保护的? “王爷,这……” “还有四天便是新年了,街上确实很是热闹。”段渐离笑说道。 张汐音回道:“新年,这个时间都在采买年货,如今还是少的,等二十九,三十才多,还有春节那两日,也是极其热闹的。” 段渐离嗯了声,又问:“你过年都会出门吗?” 张汐音摇头:“最热闹的几天不出,家中也会请戏班子,我们张家一族都会聚在城外的老宅一起过,人多很是热闹的。” 黄氏今早就回老宅那边跟其他几房的人安排了,三十的往上回到老宅,大家热热闹闹的过。 听着就很有趣,段渐离眼里有些许的向往,张家听说大多都是和睦的,一族能兴盛这么长久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爷呢?”张汐音说道:“以前您是怎么过的?” “前些年北凉一直骚扰边境,战事不断,所以没什么玩乐的时间和心思,新年也是在军中过。” “真是辛苦。”张汐音叹道。 百姓能平安喜乐都是因为有人在外负重前行,边境的将士们,是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在保护黎民百姓。 张云荷几人进了成衣铺子,张汐音也不好带着段渐离进去,两人走走逛逛,出了极其热闹 的东荣街之后,人便稀少了许多。 不远处有人围拢成一圈,能看到立在桌上的椅子和旁边放置的梯子,敲锣打鼓中,有红狮腾起、跳跃、摇头摆尾、使劲走、眨眼睛、扇耳朵。 张汐音顿足看,笑说道:“开年初八有游神节目,也是很热闹的。” 段渐离笑道:“这个记得,不过已经许多年没看了。” 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牵起张汐音的手就往前走。 张汐音被拉得不自觉迈步,他的速度很快,她没能多想的被拉着往前去。 然而刚跑了几步,她脚下悬空,段渐离将她抱起直接上了马,一夹马腹纵马而去。 街上的人让开位置,两人消失在街尾。 香叶简直不敢置信的呆站在原地,随即扭头看向尺术:“王爷这是要把我家姑娘带去哪儿?” 尺术摇头:“不知。” 马蹄嘚嘚一路狂奔,冬日的寒气刮脸,张汐音抓着斗篷的帽檐将自己整个脸盖住,这才觉得好些。 她问:“王爷,我们去哪儿?” 段渐离笑说道:“带你去看看一处前朝旧址。” 前朝的旧址? 张汐音心存好奇,点头:“好。” 骑马出了城,一路往南行走了两刻钟,拐进林中,随后顺着恍悟的上路走,马驮着两人走的很是艰难。 天也开始暗下来了。 张汐音看着有些昏蒙蒙的天,心里染上几分害怕。 她怕黑,更怕夜色里的茂密林子。 “不怕,有我呢,而且哪儿不可怕,我又让 人一直打理。” 路越走越艰难,不过任由小道能容马行走。 段渐离从马背上下来,让张汐音一个人骑马:“就快到了,拿出旧址是我在十岁时发现的,后来告诉陛下,他便将那山头都给了我。” 誉泓帝很是疼爱自己的这个弟弟,他的兄弟不多,年岁相差这么多的弟弟更是只有段渐离一个。 张汐音笑道:“陛下是个好哥哥。” “嗯,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兄。”段渐离也跟着笑道。 “你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张汐音说道。 懂事开始习武练字,八岁入军,十二岁便开始剿匪建功,十三岁上阵杀敌。 为了避嫌,更是一直在军中不怎么回京。 所以说,爱都是相互的。 若没有誉泓帝的疼爱关心,便没有段渐离的忠心卫国。 翻山越岭,终于到了有正经山路的山头,而远远的,能看到些许亮光。 段渐离轻松上马,坐在张汐音的身后两手抓着马绳,马儿加快了些许速度。 等他们到了旧址门口,已经是戌时二刻了。 张汐音从马背上下来,有些许的难受。 段渐离敛眉问:“怎么了?” “骑马骑太久了。”张汐音说道。 “进去先坐一坐,吃点东西,我再带你去看神像。”段渐离说道。 段渐离扶着她进入宽大的红木大门,门内立刻有人迎了出来,对段渐离施礼:“王爷,您来啦。” 说着,又看向张汐音施礼:“张姑娘。” 段渐离:“备热水膳 食。” 门内的廊下都点了灯笼,很是明亮,长长的抄手游廊,高高立起的石墙,正前方是一尊……女娲石像。 女娲手捧状,眉目微垂凝视下方,很是慈眉善目。 张汐音惊讶不已:“女娲神只!” 说完,便上前跪下,很是虔诚道:“女娲娘娘,信女汐音诚拜。” 第117章 喜欢寿桦 段渐离看她跪得虔诚,两手掌心贴在脏污的地面,额头则贴在手背上。 她默默的不动,保持跪拜的姿势好长一会儿才直起身。 段渐离没有贸然上去扶,只是站在旁边安静等着。 张汐音要站起来时,他伸手过去。 修长好看的手就在眼前,张汐音看着自己掌心的泥土,在衣袖上擦了擦,这才搭上去。 段渐离眼眸透着几分愉悦,张汐音没有拒绝他的帮扶,这是好事。 循序渐进,总能如愿的。 段渐离带张汐音竟正中的大门,朱红色的大门镶了金玉。 里面是长长的台阶,左右两侧是巨大的石柱,石柱上盘龙飞凤很是好看,自然,石柱上也是玉石镶嵌,可见富贵。 张汐音忍不住惊讶:“前朝竟有这样一个地方,从未听说过。” 段渐离带着她走到另一边,面前仍旧是女娲石像,但不似外面的有蛇尾,而是人的模样,双手高举托着五彩石。 “这是阐教的旧址。”段渐离告诉她。 张汐音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女娲像,心中似有千丝万缕。 若说前世她不信神佛倒也不是,只是没有那么相信,但死后重生,人生再历而改不是神鬼之说是不可能的。 她是前世灵魂归来改命,那必然是有诸天神佛相助。 她不知是谁,却也是虔诚的感激着诸神让她重来。 她看着,眼里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段渐离有些怪异她的情绪,心中留意起来。 “那里面还有 许多壁画。”段渐离拉着她继续往里面走。 一路进去,便是更暗的内室,楼宇殿堂修建在山内,这阐教好个本事。 壁画左右和头顶皆是,讲述的是开天辟地,诸神降世,又有女娲造人,女娲补天等等。 到了最里面还有一副画,画像上画面有些诡异,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有一条红线从女子的面目中间直直落下,左边脸闭着眼睛,右边脸睁着眼睛,闭着眼的在哭,睁着眼的在笑。 张汐音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她那一刻似是想到了自己嫁入周家后的那几年。 她上前,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却又在触摸到之前停下了。 “汐音,怎么了?” 看到她的异常越发明显,段渐离担心的问。 段渐离抓住张汐音的手腕,认真的说道:“还是回去吧。” 张汐音摇头,她收起心中的胡思乱想,说道:“王爷,我想再看看,只有这些了吗?” “另外的几处还有一些雕塑石像,你还要看。”段渐离凑近些许,就着微弱的火光看她的面色。 张汐音不自觉后退,低声道:“王爷,我真没事。” “汐音,你信神仙?”段渐离问道。 她对女娲像下跪,她的言行举止都显示,她是信奉神仙的。 张汐音却笑了笑:“嗯,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王爷,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吗?” 段渐离点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南蛊北巫,巫蛊之术有迹可循,可 其他的离奇之说却到处都是。” 张汐音看着他。 段渐离指着偌大的山内宫殿,说道:“这阐教旧址,我发现之时里面是点着长明灯的,东西一切都在,但没人。而整个大誉国,乃至其他的国家,你可曾听说过阐教?” “没有。”张汐音摇头。 明明在盛京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山内宫殿,有这么一个神秘而宏伟的女娲殿,为何会没有任何流传? 若不是段渐离带她来,她只怕在盛京一辈子,也不知道在城外不远的深山里有个阐教旧址。 段渐离带她又去看了偏殿的神像,这些神像都是天宫里的神像,威严庄重,肃穆而又慈悲。 回去的路上,张汐音问段渐离她能再来吗? “只要是你想,随时都可以过来。”段渐离说着,将腰间的一枚玉珏给她。 “以后,你便是来王府找我,亦或是去阐教的旧址,拿出这枚玉珏便可。”他说道。 张汐音双手接过,就着月色朦胧,能看到玉珏上的霁字。 虽然不太清晰,也能看得出是个贵重东西,张汐音想了想,也没扭捏的收下。 她往后若是有些什么急事要寻王爷,这枚玉珏很可能会帮她省下不少时间。 段渐离将她送回到府门前,临走之前,他又提了个要求:“我能要一幅你画的画吗?不拘什么都可以的,按着你喜欢的就行,玉珏记得用,不用藏着。” 这是要新年的贺礼吗?可她明明已经让紫苏把年礼送 过去了。 张汐音没多想,点头:“好。” 段渐离上马离开。 听着马蹄声远去,大门敞开,张寿安站在门槛内一脸大彻大悟的看着自家妹妹。 张汐音迈步过去:“哥哥还未睡呢?” “你一去到现在,怎不叫我担心。”张寿安说道。 他伸出手,张汐音愣了愣。 他们兄妹,自七岁后便甚少做兄妹间的举动,看着哥哥那似乎想要牵自己的手,她有些发懵的把手搭上去。 啪的一下,张寿安轻拍她的手背,哭笑不得:“给我手做什么?看看方才王爷给你的东西。” 张汐音拿出玉珏。 张寿安没接,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快回去休息吧。”他说道。 张汐音回小竹居去了。 张寿安回到清雅居,妻子温语柔没睡,屋子里暖,她坐在小榻上绣着那件衣服,看到他回来便问。 “寿桦回来了?” 张寿安点头,他坐过去挨着妻子,看起来心事重重。 温语柔收针,把里衣抖了抖给他看:“你试试?” “你做的,总是合身的。”张寿安起身脱外衣试。 温语柔便问他:“你想什么呢?心事重重。” 张寿安沉思一刻,问道:“柔儿,你说王爷……” “喜欢寿桦?”温语柔笑道。 张寿安愣了下,惊愕看她:“你怎么……” “怎么会这么想?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本就是个不好女色的人。霁王回京之后陛下还特地给他办了个赏月宴,他是一 个没看上,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咱们寿桦撑腰。”温语柔的声音压得很低,眉眼里都是一众看好事的神情。 她继续道:“且不说赏月宴那日的事,便是之后霁王对咱们寿桦的种种行为,便已经很明显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 第118章 亲手做的 不过,温语柔心中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怎么?”张寿安顿时忐忑。 温语柔笑道:“其实,自打寿桦‘回来’之后,我便已经开始想着谁会是咱们寿桦的良人,你的同窗封指挥使好似也喜欢寿桦。” 张寿安听得一愣,啊了声:“他喜欢寿桦?” “你个没眼力见的,王爷喜欢咱寿桦你就一看一个准,你同窗喜欢寿桦都喜欢好些年了,你愣是没看出来吗?”温语柔无语得很。 早些年她嫁入张家后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不过后来定安侯府上门提亲,她便没有说出来。 如今定安侯府已经没了,周家那些个人面蛇心的畜生该死的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寿桦也该重新找个郎君。 温语柔看着张寿安那不敢置信的表情,笑道:“何止封指挥使,早年喜欢寿桦的可不少。” 就连她娘家的几个兄长、弟弟也都是喜欢的。 这一晚上,张寿安的内心有些受了冲击。 在替妹妹择良人一事上,一时间左右为难。 时间过得很快,二十九日,紫苏回来禀告,年礼都已经全部送完。 张汐音也抽空画了一副狸猫抓雪图,旁边写了几个字,曰:黄豆寻乐。 她看着眼前的狸猫抓雪图,亲自拿去铺子看着装裱好,带去王府。 到了王府,她本不想取出玉珏直接进门的,但门口的侍卫告诉她,孙管家有事外出还未归,王爷进宫也还未回。 看着天色,张汐音想着段渐离也快 回了,便道:“我能进府等候吗?” “这……不合规矩。”侍卫说道,眼神有些许闪烁。 张汐音便拿出玉珏:“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侍卫立刻笑靥如花,恭敬做请:“姑娘请进,您既然拿着王爷的贴身玉珏,王府可随便走动。” 张汐音迈步进了王府,却没有随意走动,她去了南房坐下静等。 侍卫发现了,对着旁边的同僚低声说道:“你速去宫门看看王爷何时回来。” 张汐音并不知她进了南房后侍卫跑了一个,她坐了会儿便有些冷,起来渡步。 这时,有小厮抬了火盆进来,对她毕恭毕敬的施礼之后又退下了。 张汐音坐在火盆边上取暖,看见又两个小厮端着茶点进来,施礼后还是安静的退下。 张汐音只认为的王府的下人懂事,端起温热的茶汤喝了两口。 “汐音?”有声音带着些许急促传来,段渐离出现在门口。 随即,他迈步进来,身上夹着些水珠。 “王爷。”张汐音起身揖礼。 又问:“下雨了?” “些许雨雪,不大。”段渐离呼出一口冷气,他鼻子通红,面颊也透着明显的红晕,呼吸略有些急促。 张汐音侧开身子做请:“王爷,快烤烤火。” 段渐离看到桌上的长条锦盒,眼尾多了几分笑意,身上的冷早就消散无踪。 南房屋子里冷,他伸手去拉张汐音:“走,去暖楼。” 张汐音点头,又道:“王爷,画。” 段渐离松开张汐 音的手。 张汐音去拿锦盒,两人并肩出了南房,一同往暖楼去。 她人儿娇小,披着长及脚踝的斗篷,斗篷边缝了雪白的狐狸毛,毛绒绒的。 她步子轻快,眉眼温温的说道:“我画了王爷要的画,也不知道王爷喜不喜欢。” “你画的自然都好,哪有人嫌弃别人送的礼物的。”段渐离笑说道。 张汐音便也跟着笑。 到了暖楼,红豆从门边跳了出来,四只爪子张开蹦了得有半尺高。 张汐音愣了一下,随即逗乐不已。 段渐离说道:“它最近总是这样,我走动时便藏在拐角突然蹦出来。” 像调皮的小孩要吓唬人。 张汐音蹲下摸了摸红豆的小脑袋,起身说道:“它这是在学习狩猎,也是跟您玩。” 段渐离请她上二楼,暖楼很是暖和,他脱下斗篷挂在旁边的衣挂上,又摘下头上的帽冠。 长长的头发垂散下来,其上只夹着一个发冠,很是俊朗。 他坐下,便去看炉上的热水,沏茶。 将茶汤送到她勉强,段渐离坐下看着榻几上的锦盒,笑道:“我可以看了吗?” “这本就是王爷的了,王爷可以随便看。”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打开锦盒的扣子,取出里面的卷轴拉开一看。 朦胧屋檐,雪花片片,薄薄的一层雪地里,狸猫跃起抓雪。 那是黄豆。 张汐音的画技很好,画中的狸猫栩栩如生,屋檐雪景并不突出,突出的是狸猫跃起抓雪的画面。 他笑道:“ 我很喜欢。” 又看向旁边的四个字,忍不住念出来:“黄豆寻乐,很应景。” 字也很好看。 张汐音只觉得王爷过于夸奖,前日傍晚下起今年最大的雪,她恰巧瞧见便画了下来。 段渐离仔细的把画重新收起,问她:“你们今日回老宅?” “嗯,傍晚便会出发。” 张氏老宅也分各房的院子,院子有专门的下人洒扫打理,偶尔她们也会回去住。 当然,每年的新年都是要大家一起过的。 段渐离暗道可惜,又问:“那何时回京?” 虽然只是隔着不远,张氏的老宅去也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多点,但新年他想要见她,跟她说句新年好,万事如意。 “除夕,春节都在老宅,初二才会回家,初三洒扫,初四开始走亲戚。”张汐音说道。 每年的流程都差不多。 段渐离嗯了声,想了想,他起身出去,上了三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长条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极精美的翠羽发簪,湛蓝的颜色很不错,就是做工略有些粗糙。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盒子下楼。 “汐音,这个送给你,新年的年礼。” 张汐音看着他递来的锦盒,有些惶恐的双手接过:“王爷?” 段渐离笑道:“打开看看,可能做工有些不太好。” 张汐音听话打开,小小的锦盒里躺着一支翠羽发簪,蓝色的羽绒。 张汐音一眼看出做工的些许粗糙,她抬头略有些惊讶,随后下意识的看向段渐 离的手。 “王爷,您……亲手做的?” 他的手上,有些许蓝色的颜料。 “嗯,因为不是翠羽做的,可能不太好。”段渐离低声说道。 张汐音心中的悸动再次出现,她怔怔的看着段渐离,心中似有什么在萌动。 她遮掩眼里的情绪。 张汐音低声道:“我很喜欢,谢谢王爷。” 第119章 姑娘,王爷来了 段渐离伸手将发簪拿了,抬起便往张汐音的发髻上戴。 张汐音看着他微微倾身靠近,心雷如鼓,脚步便有些怯怯的退了一步。 “别动。”段渐离另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低声道:“戴上看看,若是不好看便不要了,我再给你做一支。” 发簪别上,段渐离便后退两步看着,眉眼笑容绽放:“你看看?” 他说着,指旁边的铜镜。 张汐音抬手摸了摸,走过去打量。 翠羽发簪与她的头发的珠翠倒不是很搭,不过这种颜色一向雅致。 她是很喜欢的,便是王爷的一番心意也十分的珍贵,更何况簪子也确实做得美丽。 她回头笑说道:“王爷,我是真的很喜欢,不用再做一个了,这个就很好。” 段渐离嗯了声。 互送了东西,便说到正事上。 段渐离坐在长榻一边请她坐下,待她坐好了,才说:“林琼月的那个李氏死了,北凉出手帮周易宏假死回京,出了年正月末应该会回到。” 北凉这般去帮周家的人?张汐音突然有些看不懂了。 她问:“北凉理应站在李氏这边,为何会把周易宏送回京?” 这不是将又一个证据送回到誉泓帝的面前吗? 张汐音蓦然一惊,看段渐离:“王爷,是您做的。” “我自然没那么通天的本事。”段渐离怕张汐音多想,便点明了:“北凉那边也有细作,姜国与北凉有边境之争,我不过是使了点手段。” 这次的事情闹出来 ,真相大白之时,大誉的内政自然会有混乱。 但段渐离都做了准备,哪怕是混乱一时,也绝不能让李氏这种人留在皇宫中。 过了午时,段渐离亲自送张汐音回尚书府。 尚书府的门口已经摆了三辆马车,小厮们正在装车,几个姑娘在屋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很是吵闹。 张汐音就不请段渐离进屋了,她揖礼,对段渐离笑说道:“王爷,提前贺您,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段渐离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也是。” 他只说了这句话,上马离开。 段渐离一走,门口贺容音等人便涌了出来,拉着她低声道:“表姐,原来你跟王爷这么熟啊。” 张汐音还没回话,身后传来张云荷的一声咳嗽:“都上马,要回去了。” 回的老宅。 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出门,跟着一众的下人,很是引人注目。 到了傍晚,马车在老宅门前的宽敞地儿停下。 黄氏吩咐道:“都把东西搬进去。” 下人们应是。 老宅的宽大门口里,好些人笑呵呵的走出来,二房的顾氏顾二娘子和三房洪氏洪五娘子笑着过去,给老夫人行礼道:“大婶子。” “嗳,老二媳妇,老五媳妇。”老夫人笑着答应。 其余人也各自叫了人,说说笑笑的进老宅去。 张汐音回了自己的房间,老宅很大,分开各房各户每个院子。 老宅之所以大,是因为若家中有新添的人丁,便会加一个院子,久而久之的, 便越发的大了。 张老太爷住的大房院子名叫东大院,东大院分出几个小院来,有花园回廊,有假山荷塘。 二房住南大院,三房住西大院,四房住北大院。 后面再分建出去的院子则按照排行定名,如五房的五大院,六房的六大院,很是好记。 张家亲族现如今血脉最亲近的一共有八房。 七房和八房没在京中,去了他处经商,因路途遥远不好拖家带口的走动。 东大院很宽敞,张汐音的卧房已经烧了地龙,暖呼呼的。 她脱下斗篷便坐铜镜前拆发簪。 香叶过来帮她,被拒绝了。 “你去看看黄豆。”香叶笑说道:“心柳在安置呢。” 说着话,香叶看得那支翠羽簪子,惊讶道:“姑娘,我才发现您头上多了支翠羽簪欸,就是这材质有些不对。” “这时白鹭羽染了蓝釉色制作的,自然不一样。”张汐音说道。 白鹭羽染色做的翠羽簪?姑娘何时穷到稀罕这不纯粹的物件了? 香叶心中疑惑,也没有多嘴的问,姑娘即戴着那自然是喜欢的。 晚上几房的人都聚在一起吃完饭,吩咐明日各项准备和祭祖的事儿。 祭祖的事儿是族中男丁去的,当然,姑娘也可以跟去祭祖,但不会强求一定要去。 不过这一次,张老太爷却说道:“孩子们都一起,给祖宗们磕个头。” 其余几房的人听得有些疑惑,却没有反驳张老太爷的话,应了是。 第二日,从早到中午都 在忙碌,到了下午,做好的祭祖贡品被放在箩筐里,由张永康带头挑着往宗祠去。 张汐音也跟着去了。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三十多个,张汐音跟在哥哥的身旁,看着前面挑着箩筐的父亲。 到宗祠,洒扫,上供,上香,叩拜等等流程走完,天已经要黑了。 一行人回到老宅,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开始。 张汐音如今身份不同,虽是和离过的,可她本身就还保留着那郡夫人的诰命,朝廷的俸禄不算什么,可这身份却是女子们都羡慕的。 同族的兄弟姐妹们都给她道贺,庆幸她逃出了那虎狼窝。 “都说:有德而富贵者,乘富贵之势以利物;无德而富贵者,乘富贵之势以残身。果然不假,那等看似风光的人家,却也不过是空有其外而败絮其中罢了。” “寿桦是个有福的,定能再到一个良人。” 张汐音没说话。 老夫人说道:“一切随缘,莫强求,自然有是最好的。” 其他人应是。 几百个人坐了二十多桌,热热闹闹的年跟摆宴席一样。 吃过饭,老宅外的空地上小厮们搬出烟花摆放好。 张汐音已经少了凑热闹的心思,她坐在最远的椅子上,就这灯笼剪纸花。 黄氏剪了个嫦娥抱兔,递给了一个族妹。 老夫人剪了个龙凤图,图案复杂但很是精致,紫苏看着喜欢,开口讨要。 “那你得说几句好听的话,说得好了,我便给你。”老夫人笑道。 紫苏便 开口念道:“那紫苏在这里,诚祝老夫人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永流长。” 这话老夫人爱听,笑着给她,又示意旁边的女使。 女使递出红包。 张汐音也打开自己的,是一个女娲图,她正想说什么。 香叶上了亭子,施礼时候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王爷来了。” 第120章 予卿余生偏爱 张汐音手上动作一顿,对老夫人和黄氏道:“奶奶,娘,我出去一下。” 张家老宅这边,各处都点着灯笼,很是明亮。 黄氏笑道:“去吧。” 张汐音起身,香叶在旁边带路,一路走出去,到了张氏老宅牌坊处,便看见拐角亭子里的段渐离。 他披着黑色的大氅,大氅领子是黑色的貂皮毛,昏暗的光芒里他迈步出来。 张汐音自然是走过去,施礼:“王爷,现在是大年三十,您怎么在这儿?” 他合该在皇宫里不是吗?皇室每年的年夜不也都是同族的人聚在一起? 段渐离低眸看着她的面容,她画了妆,身上穿的新衣,头上戴的新头面,那支翠羽簪子就别再其间,同色的头面显得翠羽簪子并不算显眼。 但她能戴着他做的簪子,可见心中多少有些分量了。 段渐离往前一步,从袖口里取出一团绢布包,他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汐音,这个送给你。”他说道。 绢布上面躺着的是,是一只成色极好的蓝色手镯,手镯浑然一体天成,其上飘兰花色很是璀璨。 张汐音是个识货的,一看便知道这手镯的价格。 她说道:“王爷,这太贵重了,这是飘兰色冰种翡翠,您这个手镯值两万贯,我不能收。” 他给的玉珏是为了方便行事,翠羽簪是因王爷的心意,也不算很贵重,她收下了。 可这一只手镯,便是两万贯。 段渐离却不容她拒绝,抓起她 的手,套着丝滑的绢布慢慢的往张汐音的手里戴。 速度不快,甚至挤得有点儿疼。 张汐音不敢挣扎,怕有个闪失就把这么一个好镯子给碎了。 “王爷……” 段渐离的动作微微一顿,想要给她戴的心犹豫了。 他不能这么草率,该有男儿的姿态来。 段渐离很认真的说道:“这是我母妃给我的,汐音,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若是我说,我心悦你,你信吗?” 什…… 什么?! 王爷方才说了什么? 张汐音心间颤了一颤,她捂着胸口后退两步,满目惊愕的看着段渐离。 她果然没看出来。 星火升空,伴随着震耳的呼啸声…… 段渐离握着没戴上的手镯,目光直视张汐音的眼眸深处,他在天空绽放着烟火闪烁的光芒,抬手揖礼躬身,一字一句朗声道:“吾心悦汝已久,愿聘汝为妇;托付中馈,予卿余生偏爱;延绵子嗣,不负终身之约;执手百年,共享齐人之福;吾心意可昭天地。” 张汐音目光闪烁着烟火的绚丽,她呼吸很轻,纵使耳边烟花爆响震耳,却依旧能清楚的听到他所有的话。 段渐离是当朝霁王,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这样一个人中龙凤,在新年最隆重一个夜里对她行求娶之礼,许终身诺言。 她心中似有狂风鼓动,缓缓的伸出手了。 段渐离看到张汐音伸出来的手,心中喜悦,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可下一瞬,手又缩回去了。 段渐离心沉入 谷,却也并不气馁,他抬起头正要说话。 张汐音两手置于腹前,对他行女子福礼。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她微微垂头,眸光含怯带羞。 段渐离眼眸中闪过几分不敢置信,那染着失落的眼眸越发的明亮,眸光逐渐含笑,嘴角嗡动着终究还是压不下那澎湃的喜悦。 “好。”他笑道。 张汐音抬起头看他脸上的笑容,也笑了。 亭子外,尺术叼着根枯草,看着自家王爷那呼呼傻乐的表情就知道成了。 “香叶,想不到吧,你家姑娘是我家王爷的人了。” “呸,胡乱说什么,等你们王爷八抬大轿把我家姑娘抬进王府再说。”香叶哼道。 什么口头上说的都是假的。 镯子终究没能戴在张汐音的手腕上,因为有点小。 “我回去用皂角水涂手再戴。”张汐音将手镯放在荷包里。 段渐离便道:“一定记得今晚就带。” “好,听你的。”她笑着回答。 烟花绽放得差不多了,两人相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天色不早,我还要回宫一趟,你回去吧。”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点头,看到尺术那边拴着的两匹马:“注意安全。” 她带着香叶回老宅。 段渐离目送她一路慢慢走回去,迎着不断升空的烟花,她越走越远。 尺术凑过去,在旁边笑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回去有赏。”段渐离心情很好,笑说道。 两人翻身上马,段渐离着急回去 拿之前准备的聘礼单子去给母妃看,跟尺术策马离开。 —— 张汐音回去便用皂角水涂手,戴上了手镯。 戴上的手镯衬得她手腕的肤色更白,飘兰色很是好看。 香叶开心得很:“姑娘,王爷送您的镯子真好看,而且大小刚好。” 戴上了,想要取下来可不同意,得用皂角水涂抹,还得慢慢的脱。 所以,这镯子轻易取不下。 张汐音说道:“如今我与王爷互通了心意,但愿过完这个年,能让事情告一段落吧。” 当然,她也只是请求能事事如意,但实际也知道不可能。 带来手镯,香叶给她递汤婆子,两人往外走去打算跟家里人一起守岁。 张寿安在廊下跟同辈的兄弟们打叶子牌,张汐音站在后面看了两眼。 贺容音走过来把她拉住:“来,过来陪我们说话。” 张汐音被带了过去,一行人围坐在火盆前,上面摆着的是一张陶瓷桌板,桌板上是一堆的小木条。 “你来放,可不能放倒了哦,表姐。”贺容音说道。 其余姐妹们笑她:“自己不自信还搬救兵啊。” “就搬。”贺容音把木条递给张汐音:“表姐,快放。” 张汐音笑着伸手,把木条轻轻的放在最顶上,摇摇几下,没倒,顿时惹得大家欢呼雀跃。 张汐音笑道:“你们玩,我去跟婶婶们说说话。” 几房的婶婶都陪着老夫人,黄氏也在。 张汐音过去一一叫了人,坐在黄氏的旁边。 她挨着黄 氏的肩膀,眉眼里都是愉悦的神色。 黄氏知道她方才出去肯定是见人,但不确定见的谁,也不好直接问,便拐了个弯低声问:“很开心?” 张汐音点头,眉眼里有姑娘家少有的娇情:“嗯,开心。” 第122章 李悦菀当众认父 亥时二刻,段渐离回到宫中,他先去了紫宸殿,还看到有舞姬和乐姬在助兴。 誉泓帝看到他回来,笑着说他:“吃了两口就出去这么久才回来,见的谁?” 段渐离撩了裙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声道:“确实有一事,需要皇兄的帮助。” 誉泓帝看他眼里的愉悦神色,再加之近些日子听说他做的一些事情,心中已有了答案。 “早知你心中有自己属意的姑娘,之前孤何必多此一举。”他小声说。 段渐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温酒入喉有烈火滚入心口。 他笑:“长兄如父,皇兄这些年替臣弟操心了。” 誉泓帝心中有以为的人选,但还是想问问,他靠过去些许,低声:“是谁?难不成是……张家那个?” “皇兄明鉴啊!”段渐离举杯。 誉泓帝看他眼眸中压不住的愉悦,也跟着笑起来,举杯轻碰。 子时刚到,外面响起鞭炮的声音,伴随着冉冉升起的烟火在空中绽放。 嫔妃们公主们都走到外面看烟花。 殿内,养了些日子的永和公主只是歪着头看能看到的些许烟花,对此不为所动。 下午时的宫宴是各国使臣、质子等,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和王侯将相参与的宫宴,嫔妃公主皇子们也都参与。 隆重的宫宴,永和公主见到了从宫外皇陵回来的永嘉公主,还有坐在南胤来使中的南胤三皇子。 父皇既已许诺不用她去和亲,那适龄的姑娘里只剩下永嘉 公主一个。 永和公主扭头看去,只看到永嘉公主满面的不开心,在独自喝闷酒。 李皇后虽然盛装出席,可她到底憔悴了这么久一只没见到陛下,后宫已经有了陛下要废后再立的谣传。 李皇后虽是不想相信,可一向好脾气和善的誉泓帝却硬着心肠一个月没见她。 她信了,也慌了。 所以这次和亲,永嘉公主便是不愿,李皇后也会同意让她去的。 瞧瞧,她现在满脸的慌张害怕,竟是这么的明显。 永和公主含笑,越发的开心。 李皇后的座下另一个位置,是二妃之一的温贵妃。 温贵妃竟意外的扭头看永和公主喝了好些酒,低声道:“别喝醉了。” 她打着眼色,眼眸中似是在提示着什么。 永和公主虽然不太清楚贵妃娘娘的想法,却还是放下了酒杯。 她想问温贵妃到底有什么打算,夜里守岁的没有外臣,但皇叔在,嫔妃们都在,这个时候若是发生什么…… 烟花绽放结束,誉泓帝发话:“都不用留在这里,各自回各自的寝宫吧。” 要守岁的各自守岁去,不用都在这紫宸殿上。 嫔妃们起身应是,带着年岁小的几个公主离开。 温贵妃也起身施礼:“陛下,皇儿年岁小挨不住,臣妾先带他回宫休息,晚些再过来。” 永和公主也有些困倦,但不想离开。 她就想看着李皇后和永嘉公主那两人难看的脸色,心情甚是愉悦。 “永和想留下来陪父皇守岁 。”永和公主说道。 永嘉公主其实很困,在皇陵吃了许多苦头,才接回来一个都没休息好就熬夜守岁,她想回去睡个好觉,却被李皇后拉着。 她心里不情愿,面上也笑道:“永嘉也陪父皇。” 誉泓帝很是欣慰,觉得女儿懂事。 九皇子本不愿意离开,被太监抱着走了。 段渐离和霁王太妃还在,霁王太妃起身时,誉泓帝也起身。 霁王太妃:“哀家有些乏……”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扑通跪在了御前。 李悦菀做宫女打扮,泪流满面的哭喊道:“父皇,孩儿终于见到父皇了,父皇,孩儿是您和母后的孩子啊。” 满场寂静中,只听到李皇后一声尖叫道:“禁军人呢?来人,拿下这个疯子。” 李悦菀做了这个,在守冷宫的老嬷嬷帮助下来到这里,她要恢复嫡长公主的身份,她要做尊贵的公主。 而不是在冷宫哪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她做到了,固然知道母后会生气,可听着母后说她是疯子那一刻,李悦菀只觉得浑身冰凉。 为了活下去,李悦菀哭喊道:“父皇,母后,我不是疯子,我是你们亲生的孩子。当年母后怀的明明是龙凤胎,我是被人故意抱走的。” 她哭喊着,正在去躲禁军。 李皇后听到她说的是双胞胎,也愣住了。 是了,她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个办法。当然,这也不能磨灭李悦菀出现在这里带来的可怕后果,李皇后心沉到了谷 底。 紫宸殿还剩下好些人,惠妃娘娘和永和公主还在,太子段暄鸣,霁王,霁王太妃,还有角落里,病秧子似的七皇子段暄颉。 誉泓帝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冷着脸看着面前的一切,眼眸中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除夕刚到,就闹这么一出。 这其中没有阴谋是不可能的,他看着被禁军扣住的李悦菀,认出了人。 “你是……周家那个平妻。”誉泓帝只觉得一口郁气梗在心头,想吐血。 她不是被流放千里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说是他的女儿。 誉泓帝再看李皇后那镇定中不失慌乱的神情,心中郁气更甚了。 “父皇,我是您的孩儿,是您和母后的孩儿,母后当年其实怀的是双胎,十九年前宫中稳婆接生,是前淑妃使了手段想要将母后怀的男儿抱走。”李悦菀将这些日子,自己想到的最好的谎言尽数说出来。 这些话她练习了无数遍,说起来无比的流畅。 “只是那是抱孩子的人使了手,错将我抱了出去。那是母后生子混沌自然不记得,那些稳婆宫女们最后也都畏罪伏法,淑妃也死了。此事虽然死无对证,可我也是听养大我的嬷嬷说的,她还,还给了我这个。”李悦菀将一块玉佩拿出来,那玉佩上写着婉字。 誉泓帝认得这块玉佩,玉佩是他当年娶在李皇后怀孕时送给她的。 誉泓帝惊愕无比。 李皇后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这是她唯一扭转乾坤 的时候。 她跪了出去,哭道:“陛下,她或许说的都是真的,这玉佩当年不就是丢了吗?” 说辞有些许漏洞,听着便觉得古怪。 可没人多嘴说话,就连本身要走的霁王太妃,这会儿也坐了回去默默听着。 “父皇,要不滴血认亲如何?”这时,一只不说话的太子段暄鸣开口了。 第123章 不是你的 滴血认亲是最好的办法,既是女儿,那自然能让血相融。 “若是不能相融,便证明她是撒谎,只管拖出去打死了事。”段暄鸣眉眼里情绪不显,又看向李皇后:“若当真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儿,那便是我的同胞妹妹,妹妹在宫外糟了罪,也是那些欺上瞒下的贱奴做的。” 段暄鸣的态度很明确,要做个滴血认亲。 李皇后心慌不已,不敢多言,低着头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只会说多错多,在这个时候,倘若说不能滴血认亲,那便更加可疑了。 誉泓帝听着段暄鸣的话也有点心动了,虽说李悦菀出现在宫里,在这个时候闹出认亲这一出固然是笃定自己就是他的女儿。 可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证据的。 “渐离,你觉得如何?”誉泓帝看向段渐离。 段渐离沉思一刻:“滴血认亲也不过是前朝的把戏,到底能不能做真未可知,此事不如去问过付太医,若是真的确可一试。” 誉泓帝觉得有理,要吩咐方凌盛。 段暄鸣再次开口:“父皇,让儿臣去办吧,此事即关乎父皇,母后,儿臣义不容辞。” 誉泓帝点头:“那你去办,尽快些。” 段暄鸣应是,匆匆出去带着人走了。 誉泓帝不想看到李悦菀那张脸,虽说与李皇后有些相似,可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又不是没见过。 他烦躁的挥手:“带下去,等太子回来再继续。” 禁军退下了,有嬷嬷上来将李悦 菀带去偏殿。 李皇后还跪在地上,誉泓帝又道:“皇后先起来吧,此事还未有定论,她即说是当年淑妃所为,此事必然是要查一查的。” 李皇后谢了恩起身。 “陛下,臣妾想去看看那李姑娘,想问一问她到底知道什么。” 李皇后眼里有泪花,这会儿心思定了些许,面上只剩下疑惑和楚楚可怜。 誉泓帝同意了。 李皇后带着吉嬷嬷去偏殿。 她们一走,誉泓帝便对段渐离道:“渐离,陪孤来御书房。” 段渐离起身应是,跟着去御书房了。 霁王太妃这会儿也起身,对方凌盛说道:“跟陛下说,哀家回寿安宫了。” 方凌盛施礼应是:“太妃娘娘慢走。” 霁王太妃离开,惠妃跟永和公主没走。 回去的路上,霁王太妃看向远处的偏殿,勾了勾唇:“这个年啊,真是够热闹的。” 净月姑姑低声道:“娘娘,那个人……” “把后面的真相告诉她吧。” “是。” —— 偏殿里。 李皇后到底还是皇后,屏退了人之后上前,抬手就要一巴掌打在李悦菀的脸上,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李悦菀瞳孔缩了缩,随即哭道:“母后,女儿终于见到您了,女儿好想您啊。” 她跪下来,哭着说自己多么的想到自己的母后,小时候多羡慕别人有父母亲。 说完,她话锋一转:“……母后让我说的,我全都说了,母后,您让我在这个大年夜向父皇说明真相,真的没事吗? ” 李皇后吃了一惊,问:“你说什么?谁让你今晚来闹的?” 她目光狠戾的盯着李悦菀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后宫那些人都是她的死士,是死士效忠她的人,不可能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调查当年事情的只有张家那个女儿张汐音,莫非,是张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李皇后心中千思百转,只觉得暗中似有一只手操控着这一切,再联想之前发生的种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她掌控的? 从…… 从赏月宴开始? 不是,是从华光寺纵火案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越发的不受控制,到最后是周家犯蠢,连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无法成功。 哪怕那时让太子重伤,也还是往不可扭转的败势而去。 为什么? 李皇后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第一个女儿,她的面容跟自己有许多相似。 可她筹谋了半辈子的事情,总感觉要毁了,毁在这个女儿的身上。 李皇后不愿去多想,如今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她那个假儿子聪明,就会想办法把此事隐瞒过去。 是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该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李皇后开始跟李悦菀同口供,办法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把事情推给那已经死去的淑妃身上。 过去了十九年,该死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是忠心她的人,自然会把这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血,也必须相融, 李皇后恶狠狠的想。 另一边。 段暄鸣已经找到了付太医,问了血液相融的问题。 付太医如实道:“血液与水虽有不同,但其却是能相融的,将两个人的血液滴落在碗中,无论他们有没有关系都是可相融的。” 段暄鸣蹙眉:“当真?付太医,你能以全族人的性命发誓,滴血认亲难道还是假的?难道前朝的滴血认亲之事是假的?” 付太医看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心中生了疑惑,却摇头:“前朝确实有滴血认亲一事,这不假……” 话还没说完,段暄鸣打断了付太医的话。 “既然不假,那便是可行的,付太医既然不否认,那本太子便回去回话了。” 付太医目瞪口呆,一张老脸在惊愕过后便是了然。 他没说什么,看着段暄鸣带人离开。 然而段暄鸣刚走,又有人往返回来,那是新任的太子内监。 低声道:“付太医,您老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该怎么说想必是明白的。” 他拿出一沓银票,又看了眼大门内的热闹,威胁之意很明显了。 付太医接过了银票,气得胡子直哆嗦。 敢威胁他付安……好吧,确实能威胁他付安。 付太医很委屈。 誉泓帝和段渐离聊了很多,关于李皇后,关于十九年前,关于周家的事。 最后,誉泓帝问起李悦菀身世是否是真。 “近些日子你和张家嫡女走得那么近,周家如今落得这不田地,而张家那个嫡女三番两次遇险,如 今想来恐怕……” 段渐离看他有点说不下去,起身揖礼:“皇兄明鉴,臣弟斗胆直言,李悦菀确实是李氏的女儿,却不是你的。” 誉泓帝:“……” 第123章 所有真相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吧。 誉泓帝在愤怒过后,却觉得甚是可笑的,捂着脸呆坐在椅子上发出无可奈何的笑来。 “皇兄,臣弟所言句句属实,早知真相却一直到如今才告知皇兄,实是在寻找证人证据。”段渐离说着,后退数步跪下:“皇兄,臣弟要告发李皇后私通,祸乱后宫,以女换子,扰乱槽钢,杀人灭口,罪大恶极。” 誉泓帝笑容停下,手拿开一双略有些通红的眼看着段渐离,半晌之后他缓缓说道:“你说什么?太子不是她的……” 段渐离:“李皇后私通北凉质子,十九年前为得后位与周家,李家合谋从宫外搜寻同期怀孕的女子。设计在生子之时,若不是男婴则替之。李悦菀为北凉王之女,而太子是宫外一个平民之子。” 誉泓帝:“……”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段渐离似乎还有话说,咬了咬牙:“往下说。” “十九年前李氏与周家勾结,在宫外寻找了多个怀孕女子,设计生下孩子之后替换,随后,将所有知情者一一剪除,此为受害名单。”段渐离又掏出一份名册。 誉泓帝伸手接过,先看了证词,再看后面的名册。 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 这二十多年,从他认识李皇后至今,他自知自己太重国事,对后宫嫔妃子女的关心少了些许。可他也是扪心自问,比起其他的嫔妃,李氏他是对得起的。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李 氏,李氏……”誉泓帝将手中的东西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李氏将他的一片真心攥在手心里揉搓,再扔到地上不断的践踏。 这么些年,她养着个假儿子,心里念着北凉那个野男人,那他呢? “她将孤置于何地?置于何地?”誉泓帝真的气急了。 段渐离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等他发泄。 可誉泓帝到底是个稳重的人,每日每日的上朝,遇见的事情多如牛毛,奇葩的事情也听了不知凡几。 纵使他如今才知道,自己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精心培养的长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也逐渐的冷静下来。 牵扯太多了,不单单只是后宫而已,还有朝廷的事。 誉泓帝低着头沉默的想着各种事情,太子非段氏血脉,李氏私通他国质子并且生下孽障,国舅府如今等着发落,若是此时传扬了出去,大誉必乱。 北凉国定然会伺机再起事端,去年战事刚平,他的皇弟好不容易从北境归来,王妃都还未娶呢。 誉泓帝头疼之余,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得他一手扫落了桌上的东西,捶桌子骂道:“贱婢啊,贱婢啊……她简直就不是个人。” 他泪流满面,不曾想他兢兢业业的守着大誉江山,到头来差点毁在一个佛口蛇心的女人身上。 誉泓帝咬着牙:“渐离,此事定不能让外人知晓,需得悄悄瞒下此事,可该如何做?” 段渐离说道:“皇兄,此事你可以这样…… ” —— 方凌盛的声音从御书房外传来。 “陛下,太子已经回宫了。” 段暄鸣回到宫中,便让方凌盛去传话。 “孤知道了。” 誉泓帝起身,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他看向身旁的弟弟露出一丝杀意的冷笑:“是该处置他们了。” 两人出来之后,誉泓帝在方凌盛的耳边说了几句,方凌盛应是,让干儿子去办了。 人又被聚集在了一起,不过换了个地方,在正阳宫中。 李悦菀和李皇后跪在地上,膝盖上什么都没垫,地板冷硬得厉害,寒风吹在身上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段暄鸣心疼自己的母后,跪下求情:“父皇,冬日地上寒冷,还请父皇准许到殿内。” 誉泓帝坐在廊庑下的暖椅,居高临下睨着下方瑟瑟发抖的两人,眼眸中的冷色如刀子般要剐人。 段暄鸣看得心惊肉跳,话说完又后悔了。 誉泓帝终于开口了:“付太医如何说?” 段暄鸣低着头,心虚中却又无比肯定的说道:“滴血认亲之法确实可行,前周是有过许多先例的。” 誉泓帝眉头一挑,冰冷的目光缓缓的凝着段暄鸣。 “呵,是吗?” 段暄鸣被呵得胆战心惊,却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肯定:“是,千真万确。” “方凌盛,打碗水来。”誉泓帝抬手示意。 方凌盛早有准备,把一碗温水端来。 天气冷,这碗温水撑不了多久。 誉泓帝直接示意,方凌盛亲自动手,拿着匕首过去割了李悦 菀的手指头,两滴血液落在碗中。 看着方凌盛割血,段暄鸣立刻说道:“父皇,让儿臣来吧,儿臣既然是她的同胞兄弟,用儿臣的血最是合适。” 誉泓帝再次看着段暄鸣,仍是没说什么的同意了。 方凌盛走过去,段暄鸣将自己的手指割开,看着两滴血液落在碗里。 “有劳公公了。”他低声道。 方凌盛没说话,端着碗去给誉泓帝看,又转而给霁王看过。 水碗里,两团血液沉淀到碗底之后,慢慢的凝聚融合起来了。 誉泓帝的眼神微变,他看了眼段渐离。 段渐离这会儿倒是不看他了,自己去拉了张椅子坐下。 誉泓帝收回目光。 方凌盛跟着誉泓帝已经三十多年,他一个表情动作就大抵知道什么意思。 “血,已融。”方凌盛说道。 李皇后和李悦菀同时眼眸一亮,段暄鸣已经开口了。 “父皇,看来当年确实是……” 誉泓帝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起身往下走,一步步踩下台阶,走到李皇后的面前蹲下来。 一身的暗金色绣金龙袍,誉泓帝冷峻的脸庞凑近李皇后,狭长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他的眼神很平静很淡,看得李皇后心间发颤。 “陛下……” “皇后啊皇后!”誉泓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李皇后正觉得誉泓帝这话透着可怕之事,他又笑了起来。 “从今日起,皇后禁足正阳宫,至于她……” 李悦菀立刻抬头看着誉泓帝,一眼,她看 到了誉泓帝斜视的眼神,吓得低下头。 “带去淑月宫吧。” 李皇后一怔,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巴。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陛下没有说什么,定然是信了。 禁足而已,没事,她本来也是在禁足,李皇后暗暗的想。 第124章 杀了她 段暄鸣回东宫,李悦菀被带去淑月宫。 李皇后看着两个人被带走,而誉泓帝和段渐离还在原地。 等人一走,正阳宫的大门便直接关上了。 李皇后看着走进寝宫里的誉泓帝,她想了想,迈步跟进去。 段渐离往门口那边走去,远离了寝宫。 寝宫内,只剩下誉泓帝和方凌盛,李皇后有些害怕的过去。 方凌盛立在门边静静的站着。 誉泓帝站在寝宫内,墙壁上是画师画的画像,是封后前一日画的。 两人坐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誉泓帝以前总觉得这画很好,如今却觉得很是讽刺。 他拉了张椅子亲自站上去,将画像给拿下来。 李皇后看着誉泓帝的神情心里拿不准,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什么。 “陛下。”李皇后柔声道:“这画像是当年封后时画的,一晃眼,都过去十九年了呢。” 封后是在她生下皇子之后第三个月举行的,那时天气很好,隆重又热闹。 可如今怎么看怎么讽刺。 他其实可以不怪李皇后换子,人想争,做点手段没什么。 可李皇后竟然跟北凉那个质子,她竟然…… 誉泓帝看向李皇后的眼眸里带着丝丝讽刺的笑,他当着李皇后的面将画像缓缓撕开。 “陛下。”李皇后大惊失色,扑过去喊道:“陛下,您……” 誉泓帝将撕毁的话用力砸在李皇后的脸上,他抬起手想甩她一巴掌,从小的修养却让他忍了下来。 “李馨婉,孤对 你真是太失望了!” 他满心信任的女人,这么多年竟是一直在哄瞒他。 “陛下,您,您在说什么呢?婉婉也是不知情啊,这一切都是淑妃做的,这么多年臣妾陪在您身边,臣妾如何您难道还不知道吗?”李皇后心中隐有所觉。 滴血认亲这事,誉泓帝压根就不相信,再加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只怕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 李皇后咬着牙根,试图用情来让誉泓帝心软。 他不是一向最心软的吗? “陛下,臣妾从嫁给您到如今,臣妾都是尽心尽力从不敢松懈。陛下,当年如何,臣妾也是不知情的啊……” “够了李馨婉,试问孤对你从未亏待过,可你呢?”誉泓帝甩开她的手,吼道:“赫连融恒算个什么东西?” 李皇后呼吸一滞,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尽数褪了去。 知道了?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谁泄露了这些? 李皇后那副表情让誉泓帝再也冷静不了,他甩手往外走去,喊道:“方凌盛?” 方凌盛低头应声:“奴婢在。” “送她走。” 这话一出,李皇后再也绷不住跌坐在地,随后又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去追誉泓帝,哭喊求饶:“陛下,陛下饶命,臣妾是冤枉的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您回头看看臣妾……” 她没能追出门,在经过方凌盛身边时,被他伸手抓住一拧,再往前一推。 李皇后跌了回去,整条手臂 无力的垂下。 “啊,方公公,不是这样的,本宫是冤枉的,是有人故意陷害……” “娘娘,老奴说句不好听的,陛下纵是天子,后宫佳丽不少,可他对您是如何的您也得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才是。可您千不该万不该,将陛下的一腔深情和信任踩在脚底下,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您咎由自取。” 李皇后冷汗瑟瑟,她不明白自己的下场竟是这般。 陛下要杀她,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要杀了她。 方凌盛眼里都是不屑:“陛下是老奴遇到的这么多君主里最好的了,为了大誉,让娘娘这般痛快的离开,也算是全了娘娘的体面。” 说话间,方凌盛伸手猛的掐住李皇后的脖子,手指不断用力,掐得李皇后呼吸困难。 方凌盛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将木塞打开,把药倒进李皇后的嘴里强迫她咽下。 收回手,李皇后便想着去扣喉咙,方凌盛却冷笑道:“吐吧,吐了也还有别的死法,娘娘只管吐就是了。” 听到方凌盛的话,李皇后手顿住了。 她眼神恶毒的看着方凌盛,咬牙道:“杀了本宫又如何?杀了本宫,你们只会惹上北凉,只要本宫一死,北凉必定发兵南下。” 方凌盛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叫嚣。 “娘娘好走不送。” 话音刚落,李皇后只觉得锥心的疼痛袭来,她痛苦的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抽搐。 方凌盛看着她逐渐的没了力气,最后安静下来,拢 着袖子出去。 正阳宫的门口,誉泓帝和段渐离还在。 方凌盛揖礼:“陛下,皇后娘娘突发恶疾,薨了。” 誉泓帝的眼睛溢了泪花,他抬起头看着仍旧昏暗的天空,又道:“把淑月宫那个也杀了。” 方凌盛应是,只身去了。 誉泓帝跟段渐离往长盛宫去,两兄弟一时无言,耳边隐约可闻鞭炮声,新年开门的时间到了。 “皇兄,你为何那么相信臣弟的话?臣弟隐瞒着你调查李皇后的事,你不曾怀疑吗?”段渐离问。 “渐离,你觉得皇兄蠢吗?”誉泓帝问了一句。 段渐离一愣,摇头:“不,皇兄很聪明。” 不然怎么会把大誉治理得这么好? 誉泓帝苦笑了一声:“是吗?” 他不觉得自己聪明,他满心信任的皇后,伤他太深了。 远处,封尘和禁军统领一起过来,两人到了跟前同时施礼。 “陛下,霁王爷。” 封尘说道:“陛下,已当场斩杀宫女三十九人,嬷嬷五人,太监二十五人。搜出毒药若干,各种暗器若干。” 誉泓帝:“……” 真是没错杀她啊,还好,他信了自己的弟弟。 他挥挥手:“各宫的人都盘查一遍。” 封尘:“是。” 跟禁军统领又离开了。 宫中竟然培养了这么多的杀手,着实可怕。 誉泓帝一瞬间疲惫得很。 回到长盛宫没多久,方凌盛回来了。 “陛下,人已经处死。”他亲自动手抹的脖子,没浪费药。 誉泓帝没说什么。 方 凌盛又道:“……先皇后娘娘临死之前扬言,她死之后,北凉必定伐誉。” 誉泓帝面色铁青。 “混账,赫连融恒以为他是什么东西?等开春,孤必先举兵攻打北凉。”他一拍桌面沉声道。 段渐离:“……” 第125章 新年,四季长安 一夜守岁,天明鞭炮声声不断。 张汐音到底仗着年轻些,精神头还好,故而守了一整夜。 开门,厨房那边已经做好早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点。 便是拜年的环节了,张永康和黄氏先拜年,张云荷,张云兰和张云雪在后,再到张寿安和温语柔。 等到张汐音,她起身走到中间的软垫前。 “爷爷,奶奶,孙女给你们拜年了,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万事顺心,福寿绵长。”她中气十足的说完,随即又转向父母:“爹,娘,女儿给你们拜年了,新年好,祝爹和娘恩爱和顺,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大姑母,二姑母,三姑母,新年好,祝你们笑口常开,顺心顺意。” 老夫人笑着:“我们的寿桦也是,都好,都好。” 她拿出一个红封,老太爷也拿出红封。 张汐音上前双手接过,又去接父母的,再接三位姑母的。 接完,她转向哥哥和嫂子,抬手交叠躬身:“哥,嫂嫂,新年好,恭喜发财,早生贵子哦。” “调皮。”温语柔害羞的噌了句,拿出自己准备的红封给她:“也祝我们的寿桦,早点觅得良人。” 付凌飞,贺容音她们也跟着拜了年,便可以随便去玩了。 老宅今年还和往年的安排一样,有戏班子,唱曲儿的,还有各种戏玩的东西,投壶,叶子牌等等。 若是不想在老宅玩,还可以坐马车回京中去凑热闹。 当然,春节的第一日人人都 想去城里热闹,玩也没什么好玩的,都是人挤人。 张汐音本是不想去,奈何贺家两表妹并着本家的几个堂弟堂妹都央求她一起去。 温语柔看得出她为难,对几个小辈道:“不许强迫人,你们都不小了,要懂得尊重她人意愿,而不是你们想如何便吵闹着非要人家答应你们。” 几个堂弟堂妹顿时歇了菜。 贺容音觉得有理,可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喜欢跟表姐玩。” 几个堂弟堂妹似乎是很认同,齐齐点头:“对,表姐长得好看。” 张寿安像是一瞬间醍醐灌顶:“原来,以前弟弟妹妹们吵闹着让我带他们玩也是因为我好看啊。” “脸大了啊。”温语柔笑他。 张汐音低头看手腕上的镯子,飘兰色泽,很是好看。 昨夜瞧不甚清楚,如今白日里就着阳光瞧,真真是漂亮。 守岁坐了一夜,她总是在想段渐离对她剥白的那份心意,她发现自己到底是不够严谨,被当时的情景给迷惑了,没有思及要紧的问题。 段渐离是王爷,他能一辈子只有一个王妃吗? 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必须紧要处理。 “走吧,回京去看看。”张汐音说道。 弟弟妹妹们都很开心,直接坐满三辆马车。 马车很快到城门,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巨大的城门上刻着字,上三字‘长安城’下两字:东门。宽大的城门也贴了对联,红色的红纸底,黑色染了金箔纸的字。 上联:天增岁 月人增寿, 下联:春满乾坤福满城。 横批:四季长安。 进城的人多,马车排了长长的队伍,速度很是缓慢。 贺容音本觉得不耐烦要下马车腿着进城,举目望去也是排着长队的人,顿时歇了心思坐稳喝茶。 “还是慢慢等吧。”她无奈道。 张汐音弯腰从座下拉开抽屉,取出几卷绸缎绳子。 看到她抽绳,比了长度用剪刀剪断,手指不断的翻转,开始抽绳打结。 贺容灵也多了几分兴趣,笑说道:“闲着也是闲着,我编个红色的手绳吧。” 张汐音笑着又拉开另一个抽屉:“这里有许多挂饰,你可以自己挑选。” 贺容灵只觉得这马车跟个玲珑屉一样,惊喜说道:“表姐,你也爱编花?” 张汐音已经编了一小段,闻言回道:“是香叶她们爱编。” 家中的垂挂珠帘,还有一些垫子什么的,都是她们编的。她偶尔动手,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盘账想赚钱的法子。 马车时不时的挪动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挪到城门处,拿出通关文牒得了允许进去。 走了一会儿,马车停下来。 车外传来香叶的声音:“姑娘,是王爷。” 帘子从外面挑起,香叶伸手进去。 张汐音扶着她的手弯腰走出马车,一眼便看到旁边的段渐离和他的侍卫尺术。 荣大取了下马凳放好。 段渐离往前一步抬手过去,脸上挂着悦色:“阿音,我扶你。” 张汐音手搭了上去,踩着下 马凳站在段渐离面前后,她往后推开两步,揖礼道:“王爷,新年好。” 段渐离也抬手对她还礼:“阿音,新年好。” 两人在马车前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旁边的尺术是想笑不敢笑。 王爷和王妃真是怪有意思的。 马车里,贺容音和贺容灵呆呆的看着,不得不感叹,近看的霁王比画像的要好看太多了,画像竟是不及其三分色彩。 “阿音这是要去哪儿?东荣街人多,还是别去的好。”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回头看了眼马车里的妹妹们,说道:“陪她们来玩,当然,我也有些话想跟王爷说。” “那……” 张汐音走上马凳探头对马车里说道:“容音,你们先去玩,寿荣他们会带你们的,我跟王爷说些话再去找你们。” 贺容音几人点头:“表姐只管去。” 张汐音只带着香叶,让荣大和丹柳,心柳陪着贺容音她们。 马车先行去热闹的北街。 段渐离没有唐突的去拉张汐音的手,他们虽然互通心意,可还未下聘迎娶,不能做这等越矩行为。 “阿音,你想去哪儿?”段渐离问。 张汐音想喝茶,便提议:“去顺水阁?” “好。” 他们改去顺水阁,班茵得知她和霁王到来,亲自去迎接。 “东家,王爷,暖阁已经空出来了。”班茵说道,把人请到暖阁。 张汐音让她不用留在这里陪着,班茵便退下了,很快让人把东西送来。 做好的茶点一一摆上,随 后离开。 尺术和香叶在暖阁外的亭子喝茶,顺便守着不让人靠近。 暖阁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段渐离看她神色颇严肃,心里有了些许忐忑。 “阿音,你要与我说什么?” 尽管说,都听你的。 第126章 有你一人,足矣 有些话心里说着倒还没什么,可从嘴巴里说出来时,就有些困难了。 张汐音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痛快的人,做事从不拖沓,能以最高效率做好的事情定然不会让其拖延。 可如今面对段渐离,话到了嘴边,竟生出几分胆怯来。 她暗骂自己是个怂货,几番建设之后,终于开了口。 “王爷,昨夜你与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放在了心里。当时所言‘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也并非是假的。可有一重要的事我却忘了与王爷说,王爷,您可知张氏的族规祖制?我张氏祖制曰:家中无论子女,终其一生只能有一人相伴,不离不弃,执手偕老。” 段渐离没有出声打断,凝着张汐音的眸色缱绻浓郁。 “若有违誓可和离归家,对方不得为难。我今日来找王爷提及此事,便是要问清楚,王爷可……一生只一个王妃?”一生只一个我。 张汐音也直视段渐离,神情是凝重的。 段渐离听她说完了才起身走过去,跪坐在旁边。 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远,抬手便能握住对方的手。 段渐离也伸出手来,双手手心向上捧着张汐音的手,目光是认真的。 “阿音,人言誓之可违,我段照泓,会用余生证明,我此生只想与你执手,当然,我会向你证明的。”段渐离郑重的说道。 只是粗浅几句话,张汐音并未多信,但她点了头。 “你当真愿意?不纳侧妃妾室?” 段渐 离点头:“有你一人,足矣!” 这句话多少有些叫人心动,张汐音嘴角勾起些许笑意。 随后,她回了神问他:“你的名字叫照泓?” 段渐离点头:“泓是我皇兄取的名字,渐离,是我母妃给我表的字。” “太妃娘娘学识好。”张汐音笑道。 两人坐着说了些话,段渐离提及自己以前的一些事,张汐音都认真的听着。 聊着,段渐离突然又说李皇后和李悦菀已经处死的事情。 话题乍然而起,张汐音惊了。 “李氏死了?” 怎么这么突然? 按理来说,依着李氏的能耐凭借她的本事哪怕落得被禁足没了执掌后宫的权利,也不能轻易就被处死吧? “李悦菀擅自做主在昨夜冒出来,我便趁机将真相告知,凭借那些证据和李悦菀,皇兄下了狠心。”段渐离其实也有些惊讶的。 毕竟事关后位,新年伊始皇后薨逝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誉泓帝就这么做了,处死了李氏母女,太子倒还没处置。 张汐音暗暗疑惑,太轻易了,纵使是她们在暗将真相掌握在手,可李氏母女死的太轻易了。 “北凉没什么反应吗?” 北凉使臣府邸就在皇宫外,可不远啊。 “开春可能又要起战事了,过个几日,便会传出皇后突发恶疾薨逝的消息,北凉自然会有动作。”段渐离说道。 李皇后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北凉王当真会为了一个他国皇后再次起兵南下攻打?还是在布防图被 破的情况下。 张汐音想得深了几分,有些不安的说道:“难道说,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段渐离摇头,如今只能见招拆招。 李氏死了,出了年发丧之后,誉泓帝会再立皇后。 “我且盯紧北凉那边,你别担心,李氏死了也算是去了一大威胁,过些日国舅府查办,后面将一应的人都处理了……”段渐离看着张汐音,期盼的问:“我们便成婚,可好?” “好。”张汐音应道。 段渐离浓郁硬朗的五官堆着大大的笑,彰显着他的开心。 从顺水阁分开,张汐音去北街找弟弟妹妹们。 段渐离则进宫去,找到心情极其不好的誉泓帝。 誉泓帝坐在椅子里喝着汤药,看见他回来,说道:“见谁去了,张家那个嫡女?” “是。”段渐离抬手揖礼,直奔主题的说道:“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赐婚是吗?”誉泓帝放下药碗,拿起帕子擦嘴,随后看他:“渐离,嫁娶不能冲动行事,张家的祖制规矩你是知道的,你身为王爷,确定这辈子只要一个霁王妃吗?” 张家嫡女美是够美,聪慧也够聪慧,懂事也着实很懂事。 他的国库能一直这般充足无忧,便是有张氏一族兜着。 说实话,誉泓帝很是满意张家的忠心,倘若自己的弟弟娶了那张汐音,自然是亲上加亲。可若是有了纳妾的心思,得罪了张家呢? 段渐离笑道:“臣弟求皇兄的便是此事 ,臣弟求皇兄赐婚之余,还请皇兄另外给阿音赐一物。” 誉泓帝:“嗯?” “如意令。”段渐离解释道:“若他日,臣弟有了二心,阿音能凭此如意令提出三个要求,并可休夫再嫁,臣弟的所有家产并归她所有。” 嘶! 誉泓帝惊得不轻。 他看着段渐离那无比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你小子,竟是也有今天,当真爱惨了她?” 为了个女人,至于吗? 段渐离笑:“是,臣弟不瞒皇兄,此生我非她不娶,也只要她一人。” 誉泓帝没说话。 这时,段渐离跪了下来。 他看着誉泓帝说道:“皇兄,十年前我出征北境,离去之时承诺,绝不争皇位,保大誉边界太平,此话从未作假。此话今日再提亦是如此,即便日后臣弟有儿有女,也绝不争皇位。” “……” 誉泓帝靠着椅子,有些疲累的叹了口气。 他忆起十年前,段渐离出征北境,那时候他才十三岁,跪在他面前起誓的模样。 时过十年再提及,他的眼神依旧不变。 誉泓帝摇头说道:“渐离,这龙椅贤能者居之,孤从未觉得它必须由孤的子孙继承。渐离,既然你给了皇兄两次保证,皇兄也不能委屈了你。” “皇兄给你赐婚,也给你的王妃一枚如意令,皇兄还要送你两样东西。”誉泓帝笑道:“等初三上朝,你且接着就是了。” 段渐离点头:“是。” 段渐离离开了。 誉泓帝亲自去了 段氏宗祠殿,进去之后,他亲自取了机关内的长条锦盒出来。 方凌盛见到锦盒,说道:“陛下这是要给王爷特权。” 誉泓帝咳嗽着点头。 “他不负孤,孤自不负他。”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金龙骨鞭,一块令牌。 能下打奸佞,上打昏君的……打王鞭。 还有代表着皇上的……金牌令箭。 第127章 赐婚 初二的下午,还在家中过春节的中书门下省几个大臣都被诏进了宫中,让他们一起拟草文书。 给霁王和霁王妃的两份诏书的意思,让几个大臣都大吃了一惊。 刚是新年,就给霁王选了霁王妃,这本没什么,可这霁王妃,怎么是张尚书家的那个女儿。 “是那孝义郡夫人吗?” “是吧?张大人的女儿不就只有一个而已吗?” “可是,她是嫁过人的,和离归家的女子,纵使是和离,怎……还能当霁王妃呢?” 几个大臣悄悄议论,扭头看向上方龙椅上闭目养神的誉泓帝,最终决定不管了,左右身为兄长的陛下都不在意,他们何必在新年大好的日子去触霉头呢! 是以,几位大臣起草了两份诏书,再给陛下过目。 誉泓帝看着两份诏书,满意了。 —— 初三,百官回朝,从五品以下的官员需要回各司点卯处理事务。 正五品以上官员则需要早早上朝。 紫宸殿上,一应需要快速处理的事务处理完,外边的日头已经悬了半边天。 巳时六刻,也快到下朝的时候了。 下朝之前,誉泓帝抬手。 方凌盛便捧着一个长条锦盒过来放在誉泓帝面前的长条玉案前,打开。 誉泓帝把一黄缎的诏书递给方凌盛。 “喧了。” 方凌盛双手接过,打开黄缎的卷轴,看着昨晚誉泓帝亲自写下盖章的诏书。 念:“奉天承运,宽温仁善皇帝诏曰:霁亲王人品贵重,文成武德, 忠贞卫国,孤心甚慰。念霁亲王之忠心劳苦,孤特赐圣物:打王鞭,许霁亲王之特权,另赏金牌令箭一枚,以示皇恩浩荡。 今有张氏之嫡女汐音,婉顺贤明,端秀敏慧,誉名闺闱。特赐婚霁亲王为霁王妃,择良日成婚。 钦此。” 段渐离上前跪下:“谢陛下圣恩。” 方凌盛将诏书卷起放在段渐离的双手上,退后回到上方誉泓帝的身边。 打王鞭和金牌令箭让在场的大臣们呼吸一滞,这是多大的皇恩啊,誉泓帝是怎么了? 誉泓帝掩嘴咳嗽,方凌盛接过干儿子递来的茶杯喂水,又是拍背的。 “陛下?”他低低唤了声。 誉泓帝喉咙的痒劲儿散去不少,挥手示意他:“继续。” 方凌盛应是,拿起另一份诏书,同样是金缎诏书。 他走下台阶,站在最下一介对最末尾站着打的张尚书喊道:“张尚书大人,烦请您上来代为接旨。” 张尚书还懵在女儿被赐婚霁王的重大打击上,闻言连忙迈步过去,跪下之后躬身。 方凌盛这才念:“奉天承运,温仁善皇帝诏曰:今闻张氏有女汐音,聪慧良善,婉顺贤明,端秀敏慧。即赐婚为霁王妃,以示皇恩。 另闻张氏之祖制,念其柔善惠尔,霁亲王之心意,特赐‘如意令’一枚,可顺其心,安婚姻之百顺,凭此令得姻缘自主。霁亲王婚内不得纳妾,不娶侧妃,若有违令,霁王妃可休夫自立门户,霁亲王需偿 其全数财产,允其三求,霁亲王不得阻拦。 此为孤意,亦为霁亲王之意,诏令天下以示诚心。 钦此。” 若说前面的打王鞭和金牌令箭已经足够震惊,那这第二份诏书,才是真的让人一脸的懵中带着不敢置信。 在场的大多都是老家伙,谁没见过几十年的人生大事? 可这会儿的大事,他们当真是第一次见。 陛下,您至于这么给张家面子吗? 那张汐音漫说已经是个和离过的,便是在室女,也不至于这等荣光吧? 两份诏书颁布之后,早朝便散了。 往日里跟张家好的人尚且涌去道贺,不好的那些也都一个个挤了过去,都想跟张家攀上点关系。 张永康笑眯眯应付,倒也没有不耐烦。 另一边。 段渐离跟去了御书房,誉泓帝让他这两日就去司天监叫他们选个日子去张家提亲,换庚帖。 段渐离自然也急,他已经在准备了,聘礼的单子已经揣在身上,等回头拿去再给母妃看看,还需不需要再加点。 誉泓帝其实也是操心,段渐离是多聪明的人,头二十三年一直没有娶妻的意思,这会儿有了自己心仪的女子,自然是百般心思要把人娶进门的。 他想到张家这些年为国库做的贡献,倒是乐见此事成。 段渐离倒茶送到誉泓帝的面前,反问他打王鞭和金牌令箭的事。 誉泓帝最近身体越发的不好,他岂会不伤心难过,加上也上了年纪,近些日子睡都睡不着 。 他自然不会让段暄鸣这个假太子继承王位,而另外的两个儿子中,七皇子段暄颉十二岁,可却是个羸弱的,身体不好自然是无法做一国之君的。 唯一的儿子也才七岁,七岁到底太小了。 誉泓帝纵使有心想再活些年,好培养这个儿子,也担心日后自己看重的儿子成了昏君。 所以,他给出打王鞭和金牌令箭,就是怕自己有一日就这么死了。 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守卫段氏江山的唯一的人了,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这个弟弟有独一味二的权利。 誉泓帝叹道:“渐离,你是个聪明的,孤什么意思你明明就懂。” 段渐离默了默:“皇兄,臣弟会的。” 能得这句话,誉泓帝安心了。 段渐离离开御书房往寿安宫去,方凌盛在后面追了来。 “王爷。”方凌盛喊。 段渐离停下回头:“方公公?” 方凌盛停下脚步施礼,面上神色是凝重的:“王爷,老奴斗胆,有些话要说。” 段渐离对方凌盛客气的还礼,颔首:“公公请说。” 方凌盛回首看向御书房,这才低头叹道:“王爷,您是陛下和老奴看着长大的,这些年,陛下最是信重王爷。其实,陛下在这皇宫很是寂寞,陛下自登基以来不敢有丝毫懈怠,为国事操心劳苦,从未享过几日的闲散快乐。近日里,陛下身体越发的不好,老奴……斗胆,想请王爷想个办法,让陛下享几日清闲雅趣。 ” 段渐离自十三岁出征北境,也是在苦寒之地保卫国土百姓。 他有自己的苦,却也理解皇兄的苦。 段渐离看着方凌盛,行感激之礼:“公公有心,本王甚是感激。” 第128章 提亲 寿安宫里。 霁王太妃看着两份聘礼单子,前一份是之前拟的,不够成熟。 另一份是刚拟定没多久的,长长的一份聘礼单子,可见其用心。 霁王太妃将自己拟的一份小的单子放在上面,说道:“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那孩子母妃也瞧着喜欢,是个贤良柔顺的。你娶了人家,便要将人放在心上,切莫因时间久了,就淡了初心。” 段渐离点头:“儿子明白,母妃,诏书想来您也听说了。” “张家祖制便是如此,你若不是做第二个周世子,此举倒也甚好,却知道往后是个什么结果端看你自己。”霁王太妃说道。 女人这辈子,谁不想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儿子明白。” 聘礼单子敲定,段渐离要去司天监。 霁王太妃说道:“你晚些回来,陪我吃顿饭。” 段渐离闻言多了几分开心:“好。” 段渐离去往司天监。 —— 午后,宫中的天使赶到张尚书府,带着一应的赏赐和诏书,令牌和印章。 张汐音跪在地上听旨,等后面的钦此落定,她心中震惊,面上仍旧一派镇定恭敬的双手抬起,接了诏书。 旁边的小太监捧着锦盒上前,公公拿起递给张汐音。 “恭喜霁王妃,这是您的印章和如意令,且收好。” “多谢公公。” 张汐音对身旁的人吩咐:“紫苏。” 紫苏立刻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几位公公。 “公公辛苦。”她笑说道。 公公 掂了掂荷包的分量,暗道张家不愧是首富,出手果然阔绰。 几个公公满意的走了。 张家众人却仍是不敢置信,陛下赐婚这没什么,可后面的如意令什么意思? “霁王殿下对表姐,竟是这般……”贺容灵惊叹之余,再想到年前让表姐画的画像。 如今却不想,霁王成了表姐夫。 老太爷和老夫人面上喜色浓浓,对于霁王此举甚是满意。 这孙女婿,甚好,甚好! 张家一家开心无比,就连同族的人也听说了,纷纷上门道贺。 初三的日子,张尚书府热闹非常。 段渐离从司天监拿到了提亲的好日子,定在初八,距离也不过还剩五日。 五日的时间,王府开始整理聘礼,孙管家很是开心,拿着聘礼的副抄单子对账。 净月姑姑带着十二名宫女太监去了霁王府帮忙,打点聘礼装箱,还有请来的京中最有名的媒婆。 而两份诏书,也在当天贴在了告示牌上。 满城哗然之余,更是惹来诸多议论。 当然,对此,张家的人是开心的,他们也很快拟出了一份嫁妆单子。 这嫁妆单子比之前的还要大。 一家人商量了三天 段渐离则去了一趟仁州,在初七这天带着任家的舅舅、舅母赶回到京中。 “东西都准备好了。”孙管家给两位任家长辈说道。 任家舅舅是霁王太妃的哥哥任子洲,还有任子洲的妻子楚氏。 两人是被段渐离请来帮忙提亲的。 任家早年是农家出身,霁 王太妃当年入宫当宫女,因样貌太过美丽被先帝纳入宫中为妃。 任家虽得了皇恩,却依旧是低调的在仁州过日子,当然,生活还是改善了的。 提亲需要长辈着盛装,带着礼物前往女方家中。 霁王太妃不好出面,任家如今又只剩下这个哥哥,最是合适不过。 任子洲知道流程,毕竟他的儿子也是娶亲了的。 “如此都是对的,孙管家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出错。”任子洲说道。 孙管家忙笑道:“是是是,您和夫人的衣物已经准备好,是按着以往的尺寸做的,不过还是得试试。” 任子洲便带着妻子去试了新衣。 到了初八,任家舅父舅母和孙管家盛装出门,带着一应礼物前往尚书府。 今日的尚书府也是做好了准备,由张永康和黄氏亲自接待,礼物堂内,好几大箱子。 香叶在院子对面廊庑打眼看去,随后匆匆赶回小竹居。 “来了,人来了。”她进了门施礼,便笑眯眯的说。 她跪坐在火炉旁边的暖垫上,端起丹柳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完,继续说:“摆了六口大箱子,不过来提亲的两人并未见过。” 张汐音:“应该是王爷的外祖家,舅父舅母。” 她手里盘着账,是紫苏新拿来的。 侧边吃着点心的贺容音问道:“表姐,王爷的外祖家不在京中吗?” “嗯,在仁州,离京也不远。” 段氏的族中已经不剩几个的,俗话说,亲娘舅亲娘舅…… 说的就 是除了亲娘,便是舅舅最亲近。 誉泓帝自然不能亲自出面,皇家中的妃子也不合适,长辈里面,最合适的便是王爷的舅父母。 提亲不需要张汐音和段渐离出面,由双方家长恰谈。 任子洲和楚氏诚意态度都很好,按照流程,说了段渐离的家世背景,再说明来意,张永康和黄氏点了头,双方取出庚帖互换。 “家中已备下宴席,还请二人留下用饭。”黄氏笑说道。 “那就叨扰了。”楚氏也笑道。 其实双方是赐婚,纵使没有这些,两人也是必然要成亲的。 但双方长辈都很重视,该走的流程丝毫不马虎。 任子洲和张永康坐在花厅里品茶下棋,黄氏则带着楚氏逛院子。 楚氏有心,准备了东西要送给外甥媳妇,问黄氏:“不知霁王妃在何处,我给她准备了小小的礼物。” 是私人的。 黄氏是高兴的,楚氏给女儿准备了东西,表示其重视。 “在小竹居,这边请。”黄氏亲自带她过去。 到了小竹居,屋里欢声笑语,还有打叶子牌的声音。 廊下的心柳见状上前施礼,挑开门帘。 “寿桦,任夫人来看你。”黄氏进门说道。 楚氏在身侧跟着,屋内,贺容音、贺容灵和香叶在打牌,丹柳在煮茶。 侧边的垂珠帘子里,张汐音坐在长条书案前,手打在算盘上啪嗒作响。 她闻言抬头看去,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过去迎接。 “娘。”张汐音喊了人,又对楚 氏屈膝福礼:“任夫人。” 还未成亲,自还不能叫舅母,称呼任夫人是最合适的。 楚氏看着张汐音的玲珑姿容,眼眸都是亮的。 好生俊俏的姑娘,长得跟画上的神仙姐儿似的! 楚氏叹道:“长得真好看!” 第129章 周易宏归 各自坐下,丹柳端来点好的茶汤,心柳从外面端着点心进来,摆在长榻几上。 楚氏对张汐音的样貌极其满意,又知道她很是会做生意,聪慧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心中是十二分的喜欢。 她笑着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粉色荷包递给张汐音:“这个送给你。” 张汐音双手接过,隔着荷包摸,里面似乎是个坠子。 “谢谢任夫人。” 楚氏知道张家家大业大,定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的,可这坠子是她嫁妆里面最好的了。 “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楚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汐音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 是一枚观音玉坠,玉坠用白玉雕刻,很是精巧。 张汐音看着是喜欢的,而且是长辈送的礼物,她拿着就挂到了脖子上。 将背后的长发拨开,玉坠便挂在胸前,搭配她身上的白色对襟褙子,很是不错。 “我很喜欢。”张汐音笑道。 这是真话,她对于别人赠送的东西一向很珍惜。 楚氏看张汐音就越发的喜欢了。 傍晚用了席后,两家又商量成婚的各项事宜,任子洲和楚氏便回王府了。 回去的路上,楚氏对丈夫说:“以前总是忧心哥儿的婚事,常年在北境不回,只怕耽搁下去也没了好姑娘,不曾想好的竟是在这儿。” “怎么?”任子洲听得好奇,他是在男席那边吃饭的,没见到准王妃。 楚氏很是开心,直夸张汐音:“这么个好姑娘 竟还能被人不待见过,可见真是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咱们哥儿喜欢的,真真儿是不错。” 她是万分满意的。 任子洲看着妻子眼里可见的欢喜,也忍不住笑了。 “妹妹都能同意的,可见是个好姑娘,之前不是听说,她救过妹妹吗?” 华光寺纵火案一事嘛。 回到王府,任子洲去书房跟段渐离说话,多嘴又问了一句华光寺的事。 段渐离才说:“是她救的,若非是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任子洲想了想,又问:“你喜欢她,莫非是因着这份情?” 段渐离听得一愣,莫名看着舅舅许久,才失笑摇头:“舅舅,我喜欢是她这个人,不是因为旁的。” 他说不出来别的,大抵喜欢的有她的容貌,才情,品性,聪慧等等。 他思索着,觉得就连她那守规矩一板一眼的样子也是极可爱的。 段渐离轻笑勾唇,回忆起她每每见到他都正正经经的揖礼,温温柔柔的喊一声王爷,竟是无比的缱绻。 任子洲:“……” 倒也不必这一脸思春的样子,忒的丢人。 任子洲去休息了。 段渐离也去沐浴回房,躺在温暖的床上,他却睡不着。 睁着眼看着上方的幔帐,眼前似能看到张汐音的一颦一笑,他忍不住跟着勾起了嘴角,翻身侧躺,手搭在床的里侧。 里面空着的位置,再过不久她就住进来了。 段渐离呼吸一滞,忙坐起来。 身上多了几分凉意,他起身直面整 个卧室,屋里的东西不多,除了衣物便是一些刀剑武器挂在墙上,还有一些字画,端是冷清。 等成婚之后,偌大的房间会添置上女子的物什,她会出现在屋里的任何地方。 或坐或卧,或站或走…… 段渐离盘着腿,双手手肘撑着腿,捧脸打量屋中想象着那些个画面,痴痴的笑了。 —— 提亲后的第三日,聘礼便送上门来。 八字也跟着排好,司天监给出的只有四个字:天作之合! 八字很匹配,就连属性也是极佳的。 依照规矩,聘礼送上门之后,女方这边也要送礼。 张汐音送的是一双和田玉珏洛子,还有两双新鞋,酒水等物。 至于嫁妆,是在迎娶的当天,随着新娘子一起出门的。 张尚书府这边热热闹闹,对街的一个院子里确实另一副光景。 几个人坐在屋内,气氛很是沉重。 李家国舅府已经被抄没了,刑部那边今日动的手,将人都带走了。 宫里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只除了初二那日太子传出来的话,禁足。 旁的没说。 严国舅面色的凝重的,看着李家的几个亲戚,很是愁苦。 李氏国舅府犯的是欲杀皇嗣的事,还有那么些,他们怎么救? 楚国夫人李琴兰只咬牙沉着脸:“莫非还要去求那张汐音?” 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就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怎么就偏生都跟她有关系? 旁边的严大公子严业和严二公子严肃没说话,倒是严三公子发出疑问 。 “如今紧要关头,咱们避之来不及,你们怎还想救?怎么救?倒御前去跪着有用吗?太子都没办法的事情咱们掺和什么?” 反正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理的,舅舅他们就是自己作死,姨母的儿子已经是太子了,只要不自己作死日后稳稳的便是皇上。 瞧,这不就作的一手好死。 反正如今事儿还没殃及到他们严家,避之不及的事情凑合上去做什么? 让陛下多抄个严家? 严三公子不理解。 楚国夫人气得瞪他,骂道:“那你舅舅一家。” “舅舅?莫说我们,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严三公子哼哼。 而且,这大冷天的不在家,在这里等什么? 等谁啊? 叩叩…… 有人敲门。 守在门口的人立刻打开门,立时,一个披着破袄子的男人低着头走进来,他脸上都是冻疮恍如乞丐。 当那张脸依稀还是看得出是谁。 严三公子惊呼一声:“谁?周易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北境流放地辗转回京的周易宏。 周易宏是靠着别人的帮忙回来的,但帮他的人只是确保他不会在路上冻死饿死,他回得很是艰辛。 屋里有火盆,周易宏哆嗦着走过去,蹲在火盆边上烤火,低声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帮皇后娘娘,否则大家都得死。” 严三公子蹙眉,看着周易宏那副鬼样子,嗤道:“你一个流放犯竟敢擅自回京,不用去禀报官兵,我就能当场把你给砍 了,报去官府还能得一大笔赏银。” 周易宏回头看他,眯着的眼如恶狼似的。 “蠢货,你有种尽管试试。” 严三公子瞪眼:“你……打量老子不敢?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上去。 楚国夫人沉声喝道:“够了,什么时候了还闹?都闭嘴。” 第130章 迎神赛会 另一边,顾南黥在南房给张汐音施礼。 “东家,周易宏已经回京,不过有人暗中帮助,他在胭脂巷那边失了踪迹。” 张汐音知道周易宏回来是段渐离一手安排的,他们都在暗处盯着,相比于以为自己摘暗处的周易宏,自然是掌握一切。 胭脂巷过去就是蒲柳街,那边的人比较复杂,却又跟东街这边比较近。 张汐音并不担心,只说:“你们盯着刑部,李国舅府,还有严国舅府就行。” 顾南黥应是,去办了。 张汐音让香叶去吩咐套马车,出门去了。 马车很快到了顺水阁,她要见班茵却扑了个空。 顺水阁的副管事说:“东家去看新到的茶叶了,要晚些才回来。” 张汐音没有留在顺水阁等,改道去济善庄。 严国舅府这边,严三公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怎么都觉得不安心,不祥的预感直笼罩在心头。 他是个惜命好玩的人,自认不是个蠢货,却怎么也不明白父亲和母亲为何一定要这般作死,跟一个流放犯合作。 合作能做什么? 这显然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三少夫人呢?”严三公子问婢女。 婢女说道:“三少夫人去顺水阁了。” 又去顺水阁,她做个茶坊生意怎么就这么忙? 严三公子想去几个小妾的屋里,可走了一段路又不想去了,去顺水阁。 顺水阁里。 班茵刚回来,听说张汐音来过,暗想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问了马车去 的方向,便又匆匆赶去。 一路到东荣街的街尾,果然看到尚书府的马车,班茵走进保济堂。 廖梅正在坐诊,看到班茵起身过去:“东家在内院,你自去,我可没空领你。” 班茵笑着给她塞了一包上好的茶叶,到了内院,果见廊下坐着打的香叶和紫苏。 两人见她到来,起身去敲门:“姑娘,班东家来了。” “请她进来。” 门帘挑开,紫苏做请:“班东家,里面请。” 班茵走进屋里。 屋内暖和,张汐音就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搭着一块厚厚的毛绒毯子,旁边摆着个火盆,烧的是银碳。 张汐音对她笑着做请:“坐。” 班茵坐下来拉了拉衣袍,看张汐音面色很好,唇红齿白比以往更加美丽。 但她还是疑心问:“东家可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 张汐音笑道:“取一些药,顺便跟丰大夫说一些事情。” 班茵点点头,又问:“东家到顺水阁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张汐音被赐婚霁王的诏书初三的下午便贴在了城里告示牌上,人尽皆知的事情,班茵琢磨自己虽管理着顺水阁,可东家成婚这种事情,也需不到她吧? “是有件事情叮嘱你。”张汐音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润喉,放下后继续说:“李国舅府已经被查抄了,此事想来你也知道。” 班茵看着张汐音,随即明白了。 “东家需要我做什么?阻止他们去走关系救李氏一族吗?” 张汐音摇 头。 “有些不是想救就能救得了的,我找你,是想让你这些日子多多留意府上的情况。” 张汐音的话不多,也没有明说。 班茵不免多想几分,但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严家会想办法去捞李家的人,别的倒是想不到。 不过张汐音不想多说,她也不好问那么清楚。 离开保济堂后,班茵心里念着这件事,也不去顺水阁了,径自回府。 回到府中,问了管家才知道,今日家中的男人都出门了。 “三公子回来了一趟,不过没待两刻钟又出去了。” 班茵心中也多了几分警惕,李国舅府已经没了,是万不能救回来的。 严家如何她其实没什么感觉,但万不能牵扯到自己和娘家。 —— 保济堂这边。 丰大夫听完张汐音的话,应承道:“这些药都不是什么难搜集的,不过这都是一些祛除风寒和疫病的药,东家要这么多的量,是要送去北境吗?” 之前就送了一大批物资去北境,丰大夫便以为是送去北境的。 张汐音只是说道:“我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先有货,才好应对各种情况赚到应得的钱,我盘算着去年的情况,发现今年的寒潮比往年更加重,疑心恐怕冬日会延长,算是未雨绸缪吧!” 丰大夫听了觉得张汐音所言有理,答应尽快办。 从保济堂出来,香叶提着好几吊药递给荣大放好,扶着张汐音上马车回府去。 新年已经过去多日,十三的这一日,城内有 迎神赛会。 迎神赛会是京中新年日子里的大事,除了游神的街道,其余地方近乎空巷。 街道上敲锣打鼓唢呐的声音,伴随着神偶、舞狮、舞龙、飘色、标旗、游灯、八音、杂技及乐队演奏,和仙娥游船过街。 往日里宽敞的街道拥挤得难以挪动,满地的七色飘纸在地,身穿红色同服的男人抬着神像走过。 后面有身穿黑白长服的人踩着高跷,以各种诡异的姿态表演跳动,五官灵动威严。 再后面,是一个个面如冠玉的神款步而来,神像高三米,身穿金盔,头戴玉冠。 一个个威严的神明迈步而走,气氛竟透着几分庄严肃穆。 贺容音等人站在二楼的临窗看得目不转睛。 付智辉人小,对这些甚是好奇惊诧,咋咋呼呼的指着一个个神明的后面,有三个身穿蛇纹短衫的小少年,画着面彩,手拿长蛇舞动之事,双脚在地上盘桓向前,犹如灵蛇游动。 “他们好厉害!”付智辉惊叹。 游神的人都身怀绝技,而且他们是依靠这行吃饭的。 付凌飞把他举高,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张汐音也伸头往外看。 “游神从最热闹的街道一路往环宫道走,经过四门之后在玄武门停,陛下会在玄武门的宫墙上与百姓同乐。”她说道。 贺容灵对皇上的容貌很是好奇,立刻提议:“我们去看。” “对啊,还能看到陛下和娘娘们,一定很好看。” 大家都想去看,便从酒楼 的后门出去。 走出后门也是街道,虽然不是很宽敞,但极其的冷清。 对街的屋檐下坐着个乞丐,身穿破烂的麻布衣,身上罩着一件满是破洞的斗篷。 张汐音看了眼。 旁边的付凌飞已经走过去,手里拿了银子放在那人的面前。 第131章 大雁长情 荣大摆好下马凳,手拿长鞭站在旁边。 香叶站在旁边,伸手扶着姑娘们上马车。 张汐音在后面没有过去,目光落在远处的屋舍楼宇。 付凌飞念着那乞丐可怜,又是新年的,给些银钱也是积福。 他往回走,见张汐音还站在原地不动,顺着她的目光没瞧出什么不同来。 “表妹看什么?” 张汐音掠过那乞丐,见乞丐伸出手来,将银子抓住拢进破旧的斗篷里。 “走吧。”付凌飞过去,扶着张汐音上马车,随后抱起付智辉去后面那辆马车。 两辆马车赶到玄武门的外围已经过不去了,掀开车辆看去,人头攒动很是拥挤。 遥遥往上看,极远的玄武门宫墙上边,能看到有宫人撑着的巨大华盖,下方是几个人。 距离太远,看得不大清楚。 张汐音自有位置,带着兄弟姐妹们下马车之后,顺着小巷走,然即便是小巷,也是来来往往走动的人。 出来看热闹,大家都穿着好看的袄子衣裳,走得很是小心翼翼。前面由几个小厮开路,一路上都是让一让的声音。 穿过两条巷子,七拐八弯的继续走,慢慢的就到了。 玄武门前有巨大的广场,广场三面是宽敞的街道,能容纳七八辆马车并行的街道,游神的队伍必经之路有官兵拦着,人挤得是密不透风。 张汐音赶到最近的门廊下,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拱手道:“东家,诸位姑娘公子们,新年好。” 张汐音对他 微微点头,带着人上去。 紫苏拿出一个红封给他,笑说道:“屋中有缺什么没?” “不能够缺的,往年该有的都有,紫苏姑娘放心便是。” 这楼宇只有两层式,因靠近皇宫,自不能修建太高。 上了二楼,屋内已经烧了银丝碳,很暖和,屏风垂纱,茶点瓜果。 香叶走到窗边问:“姑娘,都开了?” “不开怎么看?”张汐音笑道。 可全打开了冷啊。 付智辉已经跑到窗边,可他人小,只半拉脑袋越过窗台,看得很是艰难。 婢女抱了矮凳过去让他踩着,顿时看得清楚了。 “那就是皇上吗?”付智辉想要伸手去指,刚抬起手又发觉不好,忙放下来扭头问父亲。 付凌飞点头:“中间最贤明宽仁的就是咱们的陛下了。” 誉泓帝是个好皇帝,百姓都很喜欢他。 贺容灵和贺容音第一次看到皇帝,也是瞪大了眼睛要看清楚,回去跟那些个闺阁姑娘们比较,她们也是见过王爷见过皇帝的人,是不一样的。 “那是皇后娘娘吗?旁边橙红长衫的。”贺容灵问。 “不是哦,那是贵妃娘娘。” 说话的是张家四房的姑娘张雅雯,她还稚嫩的脸上也带着疑惑:“好奇怪咧,今年的迎神赛会,怎么没有皇后娘娘?” 没有皇后娘娘? 付凌飞倒是知道一些,他低声道:“大抵是禁足了,自然不能出来。” 李皇后已经死了,只是皇帝以禁闭不能见人的由头,压着此 事没人知。 既然是等出了年再发丧,也不知道要到何时? 不过,若是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出,皇后薨逝自是国丧,国丧期间国内不能办任何喜事,成婚,生子,寿宴,新居等等都不能做。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皇帝压着李氏这件事是为了霁王。 觉得奇怪还有许多人,就连站在誉泓帝身边,顶替了皇后位置的温贵妃也很是疑惑,不过她不会愚蠢的去问。 段暄鸣倒是解了禁足,站在誉泓帝的身边看着下方游神,面上虽是笑着的,可眼里却有担心和不安。 段暄鸣疑心滴血认亲的事已经败露,可又见誉泓帝并未做什么,很是忐忑,过了新年到如今已十多日,他却连正阳宫也进不去。 段暄鸣扭头看向温贵妃,看似无意的一眼,心中却打量大誉的皇后是不是要换这个人来当,更担心了。 誉泓帝抬手向下方的百姓挥手,笑容挂在脸上,尽量以最好的姿态面对自己的子民。 巨大的广场空出来许多地方,神仙绕着广场的边缘行走,有身穿暗纹长衫的花脸马夫在前面开路,赶小人,前路畅通顺利。 游神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傍晚才离开玄武门往另一个方向去。 街道上的人拿着香跟随左右一个跟着走,后面还跟着很长的队伍,天帝天后神抬在后面。 张汐音这时候从楼里下来,接过香叶递来的香,走上去左手握香插在挑担的香鼎中。 远处的宫门下,誉泓帝和段渐离也在巨大的香鼎前上香,尺术依旧跟在段渐离身后。 张汐音见到了,两人之间隔着距离,她扭头对香叶小声说:“你过去找尺术,让他请王爷过来。” 香叶应是,小跑过去了。 张汐音回到楼上。 迎神赛会已经结束大半,该看的热闹也都看了。 付凌飞提议回去,贺容音和贺容灵倒是想跟其他的表姐妹们去逛逛。 她们齐齐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这才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做。” 说着,吩咐旁边的紫苏:“马车不用留下来,送表姑娘们回去再来。” 紫苏应是。 其他人都走了,整个小楼顿时冷清下来,旁边的炭盆里银丝碳烧得还很旺。 张汐音起身过去,拿起火钳挑了挑,将底下的拨弄起来,再去将门窗关上。 她坐回到茶桌旁,挑了茶叶点茶,手不断的搅动着很快便打出细腻的茶沫。 她倒出来,沾了旁边的清水点出花纹。 楼下这时传来脚步声。 段渐离上来,挑帘走过去,微微弯腰探头看张汐音的动作。 “茶百戏。”他说道。 张汐音勾着笑仰头看他:“嗯,还没好呢。” “点的什么花样?”段渐离在她旁边坐下,两人有些许距离。 张汐音收起工具,推到他面前笑道:“大雁南飞。” 段渐离看着逐渐显形清晰的两只大雁,他眸色微动,歪头笑看她问:“怎么不点的鸳鸯?” “我看过一个野记, 一个老翁救下一只受伤的母雁,因为受伤,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迁徙。但是每年的回迁,有一只公雁都会回来找它,大雁迁徙是本能,公雁却没有抛弃过母雁。”张汐音说道:“大雁最是长情,鸳鸯只有繁衍时才会守在对方的身边。” 第132章 打断手脚 段渐离默了默,他刚想说话。 张汐音又笑着摇头:“王爷,您别多想,我话里没有第二个意思,只是认为比起鸳鸯,我更喜欢大雁而已。” 她并没有任何的暗示。 在誉泓帝赐婚诏书中带着的那如意令,就足以见证段渐离对她的真心实意。 既然愿意相信,自然不会再有他想,左右能自主自己的人生便是最好的底气,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段渐离失笑。 张汐音倒茶给他,说到正经事儿。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只是觉得有些相似。” 若是个真正的乞丐,当付凌飞给出银子的时候,乞丐的反应不会这么淡定平静。 段渐离:“他现在跟楚国夫人已经见过了,你别太担心,我没杀他是有他用,阿音,你放心,等钓出后面的大鱼,他自然是必死的。” 张家对周家有绝对的仇恨,段渐离还未心仪张汐音时就调查过,除了骗财骗婚之外他没查出什么深仇大恨来。 可张家就是要对周家赶尽杀绝,这很是奇怪,所以段渐离认为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张汐音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也安心不少:“那我便不管他了。” 段渐离眼中的笑容一直不减,眸光凝视在张汐音的脸上:“提亲事宜已经结束,聘礼也下了,接下来就是定亲,日子算好在十九那日上门。” 说到两人亲事上,张汐音脸上多了几分羞涩。 她跟周易宏的婚姻其实没 什么感觉,除了些许的新鲜之外,便是说不出的委屈。 因是赐婚的,自家的人也不大喜欢,结亲的流程她一直都不大关心,如提线木偶般别人说如何便如何。 可如今却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张汐音自己也说不上来,甚至带着些许的紧张。 她微微垂眸,低声道:“嗯,知道了。” 段渐离眼中的笑容一直都在,很是内敛的笑,他看着张汐音不自觉开了口:“很快就能成婚了。” 张汐音心头微悸,有些慌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段渐离黑眸中倒映着自己的隐约模样,缱绻深情。 两人不能待太久,张汐音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感觉,起身福礼。 “王爷,我……我先告辞了。” 她逃也似的下楼,踩踏在阶梯上咚咚作响。 段渐离微怔一瞬,随即失笑,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往下看。 一眼便看到张汐音些微踉跄,被门口的婢女扶住,他心头跟着一紧。 香叶惊出一身冷汗:“姑娘,您怎么慌慌张张的?吓死我了。” 张汐音也吓到自己,却不敢回头去看,捂着胸口道:“回家,先回家。” “姑娘。”香叶似是看出什么了,惊呼捂嘴道:“您像小姑娘一样,嘿嘿……” 她家姑娘一贯成熟,这般慌张小姑娘的姿态,真真是少见。 张汐音瞪她:“胡说什么……” “姑娘,您看您看,您这样就像是被说中羞恼了。”香叶嘴巴比脑子 快,叭叭就说了。 紫苏从马车上下来去拧她耳朵:“灌两口西北风就开始胡咧咧,姑娘平素里给你惯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香叶忙哎呦哎呦打自己的嘴:“紫苏,撒手,我知道错了。” 紫苏松开她,扶着张汐音上马车离开。 尺术不知何时到了段渐离身旁,歪着头看自家王爷那模样,眼珠子都快长准王妃身上了,面上还一派的平静。 马车消失在拐角,段渐离这才回头。 “盯着的人没有别的消息?” 尺术回答:“还没有,他如今就盯着准王妃,估摸着有杀心,不过有影子她们守着不怕。” 段渐离倒是不担心这个,他早已暗中让人守着张汐音,除了明面上保护的人,还有两个暗卫呢。 “想个法子,把他的手脚打断。”段渐离说道。 尺术:“是。” —— 夜里,有小厮端来做好的鸡肉糜汤,敲了敲暖楼的门。 段渐离从书案起身,拿了糜汤走到矮桌上放下,低声喊:“红豆?红豆……” “喵~” 红豆从暖呼呼的毛绒堆里出来,跑到他身旁伸懒腰。 段渐离食指在它的小脑袋上轻轻抚了抚,软滑的小脑袋,还撒娇的往他的手指头上挨。 “她要是也像你这样多好。” 可惜是个胆小鬼。 红豆已经吃起了猫饭。 段渐离想着白日张汐音那落荒而逃的模样,他勾着唇喃喃道:“她会亲近我的,对吧?” —— 十五的这一日,天气甚好。 东城 依旧热闹,张尚书府的大门不远处,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 听着凄厉的惨叫声,不少人都跑去看。 几个乞丐对着地上的人淬了几口唾沫,骂道:“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抢乞讨的地盘,呸!” 几个乞丐扬长而去,带着一股臭烘烘的气息。 巷子里,地上的人一只手和一条腿以诡异的姿势弯曲着,人疼得直抽搐。 有好心人看不过,给他扔了几个馒头。 周易宏看着地上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大冷的天他疼得不断冒冷汗,嘴里喊道:“救命,救命啊。” 围观的人议论着。 “年纪轻轻的不去找点活计干,有手有脚的做乞丐,命也就这样了。” “这会儿倒是名副其实的只能做乞丐了,你看他,手脚好像断了。” “这可不得了,不治就死了。” “找个赤脚大夫看看,大过年的也算是积点德。” 周易宏闭上眼睛,泪水不断的涌出。 不,他不要变残废…… —— “乞丐打乞丐?”院子里,粗使婆子听得直笑。 旁边的粗使婢女点头,又觉得疑惑:“说来也怪,我们东街这里好歹也算是富户的街道,又加上咱们姑娘是个善良的,你们可见附近有过乞丐?” 另一个婢女摇头:“没有。” “可最近总有几个乞丐在附近游荡,这不,就出事了,手脚都被打断了咧,可凶残的咧。” 嘶! 大冬天的还被打断手脚? “还能活吗?” “能的,有好心的人给找了大夫 。” 闲谈着,四人发现身后站着的人,忙起身揖礼:“姑娘。” 张汐音心情很好,面上洋溢着柔和的笑,对心柳说道:“拿银子去买点好菜,给你们今晚加餐。” 心柳笑着点头:“谢谢姑娘。” 一听这话,婆子婢女也都笑了。 “谢谢姑娘。” 第133章 投靠北凉 赤脚大夫给周易宏的手脚简单包扎,只给了他一个准信。 “废了。” 周易宏很是崩溃,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等严府的一个下人赶来,他咬牙切齿的威胁道:“我要见楚国夫人。” 下人本不想多说的,却听他低声说了句话,面色微变匆匆去了。 很快便有人来,将周易宏抬走。 周易宏被抬到一个小院子里,有小厮伺候他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再擦洗身体头发。 做好一切,又有人端来热乎的饭菜。 周易宏断了右手,很疼,但是一个人再疼都得吃饭,小厮便又给他喂了。 饭菜还没喂完,有人从外面进来,昏暗的影子进门,来人身上披着斗篷,头上戴着帷帽,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她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精明的脸庞。 楚国夫人跟李皇后一母而出,两人面相上有六七分相似,但楚国夫人的更显精明模样。 她坐在那里,微微斜视着受伤的周易宏,带着些许的恼意。 “丧家之犬还有什么底气?尽管说来,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你的要求我会帮你办到。”楚国夫人说道。 周易宏神色微凝,咬牙道:“我若是说了全部,焉能从你的手中活命。” 他有一保名还能复仇的筹码,回来不过是想要杀一个人罢了。 自被流放之后,他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一切的大小事情,最后终于明白,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张汐音。 她早有手段,拿到和离书 之后故意不说,便是等着侯府抄家之后,她能全身而退。 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若非是有张汐音,他如今便是最尊贵的大誉驸马爷,虽是不能示人的驸马爷。可有皇后娘娘在,他焉没有出头之日。 张汐音她该死。 楚国夫人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她只想确保严府不会有事,确保自己的妹妹不会有事,只要她做一天的皇后,她就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她冷冷道:“你若是不说,现在就会死。” 周易宏恶狠狠的盯着楚国夫人,突然又冷笑起来。 “我死了,你们也都活不了。”他看着楚国夫人,不管屋里的小厮和两个婢女,直接说道:“楚国夫人,太子并非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我的平妻李悦菀才是,这个把柄说出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你……”楚国夫人面色惊变。 旁边的小厮和两个婢女更是惊愕不已,随即噗通跪了下来。 她们不是故意听到这个消息的,可如今听都听到了,只怕性命难保。 “我能从流放地逃出来顺利回京,你以为没有人帮我吗?楚国夫人,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们能办到,我便告诉你们另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或许能救你们李氏一族。” 楚国夫人默了。 周易宏这会也不着急似的,闭上眼睛。 等了片刻,楚国夫人同意了。 “你想要做什么?” 周易宏暗暗松了口气。 “三件事。”他说。 楚国夫人面色一沉 :“不是一件吗?” 周易宏却不管她,继续说道:“第一,把我送到昌楼。第二,杀了张汐音。第三,送一封信去鸽子楼东门拐角的狮子脚下。” 楚国夫人犹豫了。 周易宏看出她犹豫,冷笑道:“楚国夫人,这些事情并不难,只要能成,我便能替你们说上好话,届时还能合计救出你们李氏一族。” 救出李氏一族。 楚国夫人想到在牢里准备开春问斩的哥哥妹妹们,还有她那年迈的老娘。 楚国夫人一咬牙。 “成交。” 夜深沉沉,丑时三刻,周易宏被抬去了昌楼。 昌楼是京中的地下暗娼馆,地点总是会变的,但京中的一些达官贵人,或者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都知道在哪儿。 严肃站在暗角里,对昌楼的老鸨说道:“盯着他,有什么异动就让人通知本公子一声,必定有赏。” 老鸨名唤花娘子,年约四十多却很是风韵犹存,从五官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她笑眯眯拿着严肃手里的银锭子,掐着嗓子说道:“严二公子放心,有钱能使鬼推磨,您这么阔绰,我自然帮你把人看得妥妥的。” 严肃点头,带着人悄悄的走了。 他一走,拿着银锭子的花娘子面上的笑容消散,将手中的银锭子随手扔出去,被人接住了。 “看着点。” “是。”身后的人应声。 花娘子进了门,一路走到里屋那张床榻边上,斜斜的挨着椅子坐下,举手投足都是媚态。 她勾了勾唇,看着躺在床上的废物男人。 “好久不见,周世子。” 周易宏看着面前的花娘子,相比于花娘子还是老样子,他却已不是世子了。 都是因为张汐音。 周易宏沉声道:“花娘子,信物我已经给你了。” “你放心,既然主君说明要保你的命,我自然不会让你死的,我们北凉人最是讲信用了。” 周易宏咬了咬牙,却怎么都觉得不甘。 他不确定楚国夫人能杀得了张汐音,毕竟之前连皇后娘娘出手都杀不了。 如今李国舅府被查抄审判,严国舅府也是岌岌可危,皇后被禁足,如今唯有太子了。 “我已经投靠了你们,没有任何退路。”周易宏似乎是为了表自己的诚心,说道:“所以,我现在也算是北凉人。” 花娘子捂嘴吃吃笑出了声:“自然,我的同族。” —— 放在石狮子脚下的信纸塞在一个小小的竹节里,小的如同小拇指般。 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一个小孩将东西塞进去之后就跑开了。 小男孩并未发现拐角盯着他看的人,塞个东西还赚了十个铜板,开心得很。 鸽子楼的另一边很是吵闹,有几个吃醉酒的男人正在拍门,说了没两句话就动手打人,惊动了鸽子楼里的主人。 那边热热闹闹,这边的门却没人。 黑暗中一人过去,将东西抠出来之后去了拐角,过会儿又走了出来,将东西原封不动的塞回去。 对门的吵闹过了许久 才散去。 一直无人的这边大门终于打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在石狮子的脚下看了看,拿到东西之后匆匆回去。 第134章 选嫁衣 霁王府。 夜深沉,暖楼这里一楼依旧亮着烛光。 刀烈疾步走开,到门口抬手轻敲。 三楼上,段渐离从床上起来,套了件外衣到窗边打开。 听到声响,刀烈后退几步仰头看去,随后点头自己推门进楼里。 楼内暖和,刀烈到了二楼,段渐离已经坐在茶罏旁边的软垫上,身上罩着一件厚外衣。 “王爷。”刀烈施礼:“查到了,似乎跟文庄太保有关。” 太子太保文庄,私宅并没有鸽子楼,鸽子楼是学士府那边一个小官的私宅。 周易宏的信件里提到的消息并不多,刀烈虽然是个憨子,但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便将内容誊抄了。 段渐离看着鸡爪似的字体,看了眼刀烈。 “王爷,您也知道我不擅长写字。”他认字也学过书,在学识方面不差的,就是写不好字而已。 段渐离嗯了声:“多练练。” 刀烈:“……” 饶了他吧。 信中的内容确实不多,潦草的几句话,段渐离取笔沾墨誊抄。 雪白的宣纸上字周正好看,笔锋有力。 不再是鸡爪似的字体,段渐离放下毛笔,再次仔细的看。 —— 因张汐音要出嫁的事,张云荷她们便不急着回家,要留在京中喝了这杯喜酒再走。 十七的早上,王府那边由孙管家亲自登门,到尚书府送新嫁衣的样式,司衣局那边已经在做了。 依照誉泓帝的吩咐,用最好的云锦面料,最好的金银丝线,珍珠玉石。 等成亲的各项流 程走完,到迎亲那几日,依靠司衣局那些个一把好手的女官门,两件婚服那是绰绰有余。 嫁衣的样式是时新的,司衣局那边新描绘的花样,册子厚厚一本足有二十多张。 孙管家见到张汐音,笑眯眯的施礼道:“准王妃慢慢挑,若是瞧着不喜欢咱们再选,王爷说了一切依着王妃的喜好来,挑好了他看一眼就成。” 张汐音知道段渐离在忙周易宏的事,李氏和李悦菀已经死了,周易宏这边还在京中。 张汐音揣测是北凉的人把他送回京的,八成他已经投靠了北凉人。 段渐离不杀他,便是要揪出京城里那些北凉的奸细,斩草除根。 她接过册子:“孙管家辛苦,叫人送来就成,何须您老亲自走一趟。” 孙管家已经年迈,鬓边一片灰白。 他笑道:“不妨事,准王妃您是不知道,当年我也是在战场上杀过敌的,如今虽年纪大了点,身子骨还是可以的。” 张汐音对守卫家国的将士一向很尊敬,闻言对孙管家更多几分敬重。 两人坐着说了几句闲话,说着王府最近在忙准备定亲的事宜,还有王府的一些小事,红豆的喂养很是用心。 孙管家临走之前还对张汐音说:“王爷如今很忙,老奴虽是不知道他忙的什么,但是准王妃您别怪,王爷他对您很是重视的。” 张汐音笑:“不会,王爷的心意我都明白。” 孙管家笑眯眯的回去。 任子洲和楚氏看他回 来,问的第一句就是选嫁衣了吗? “让准王妃慢慢挑,司衣局那边赶得及的。”孙管家很是淡定。 孙管家走后,张汐音先挑选嫁衣的样式。 黄氏等人都帮着看,一众女人对好看的嫁衣都各有喜好,叽叽喳喳的讨论哪一件最是好看。 张雅雯坐在侧边吃着核桃酥,歪着头道:“咱们大姐姐这么好看,穿个麻袋也是神仙似的,哪一件不是都一样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她还小不懂。 张雅雯努努嘴,对旁边的付智辉问:“你说是不是?” “是。”付智辉点头。 张汐音最终选了套最繁琐的,虽然繁琐,却是这些样式里最好看的。 紫苏拿着册子去霁王府。 傍晚的霞光笼罩在天边,紫苏刚到门口,便看到段渐离骑马回来,左右两侧跟着刀烈和尺术。 三人风尘仆仆。 “紫苏。”马刚停下,刀烈便跳下马几步跑过去,笑容开得很大:“来找王爷有什么事吗?” 紫苏嗯了声,屈膝给段渐离施礼:“王爷。” 段渐离抖了抖衣袖,问:“什么事?” “孙管家今日送了嫁衣样式册子,我家姑娘选了一套,已打标记,奴婢正要拿去给孙管家呢。”紫苏微微低着头,态度恭敬不敢直视王爷的视线。 段渐离眸色微动,伸手说:“给本王吧。” 紫苏从袖口拿出册子递过去,屈膝告退。 刀烈立刻上前,笑眯眯说道:“我送你回去,我骑马送你很 快的。” 紫苏:“我坐马车来的,不冷。”她指向马车。 刀烈:“那我也坐马车送你回去。” 紫苏:“……” 段渐离看了看刀烈的模样,转身进门。 尺术几步跟上去,低声道:“王爷,刀烈喜欢紫苏姑娘。” “嗯,本王没瞎。”段渐离说着,边打开册子翻开,册子上的嫁衣样式男左女右,是用红墨细线描绘的。 一共二十多页,他翻了大半,终于看到页面上打了个红色勾子的标记。 段渐离勾了勾唇叫,眉眼含笑的又转身。 尺术一愣:“王爷,去哪儿啊?” “进宫。” —— 段渐离倒没有亲自去司衣局,进宫去寿安宫吃晚膳,便将嫁衣册子拿出来。 霁王太妃看了,笑说道:“都很好看,但这件确实最好。” 段渐离也是点头:“儿子想在头饰上加些东西,想劳烦母妃去问问。” “加什么?”霁王太妃问。 “东珠。” 霁王太妃了然,看着样式册子上的凤冠,又道:“我知道怎么做了,明日我便替你去问问,你有几颗东珠?” 段渐离:“六颗。” “六颗有些少了,这凤冠上还可以再加,多些的话跟繁琐的衣饰搭配也很合适,正好我这里有一盒也没什么用,就给儿媳添点头彩吧。” 段渐离笑道:“多些母妃。” 第二日,霁王太妃亲自走一趟司衣局。 司衣局的司衣女官施礼,问了来意。 霁王太妃取出册子打开,指着上边的凤冠问:“这 凤冠还能再修改吗?” 司衣女官仔细看了看,点头:“不知太妃娘娘要如何改?” 霁王太妃一笑。 “这如何改需得看你们,哀家这儿有一盒东珠,你们瞧着怎么往上面加最好看便是了。” 第135章 当年 司衣女官正看着。 霁王太妃笑道:“你慢慢琢磨,这些吾能看看吗?” 霁王太妃是先皇遗留下来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妃子,誉泓帝又是个宽厚仁善孝顺的,纵使不是亲娘,却也给足了太妃该有的体面。 司衣女官只是笑:“太妃娘娘随便看。” 霁王太妃起身,净月姑姑在旁边跟着,走到另一边便是女使在绣织衣裳上的花纹。 霁王太妃边走边看,时不时的低头。 女使看到太妃娘娘都有些惶恐的起身施礼。 “吾只是随便看看,你们且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必多礼。”霁王太妃说道。 女使们乖顺的齐齐起身应了声是,便坐下继续绣花了。 霁王太妃则往另一边的绣殿去,进了门,入目的是大片的云锦,云锦全都染了色,大多是红的,不少是正绿色的。 有女使在熨烫,铺开,剪裁等等。 她们看到霁王太妃都纷纷施礼,又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事情。 这时司衣女官过来了,将一张宣纸双手递过去:“太妃娘娘,您看看这成吗?” 净月姑姑接过打开。 霁王太妃瞧了点头,笑说道:“你们在这些是最精通的,瞧着甚好,就这样吧。” 她们这些女子哪个不会一点针线,只是要比得上用这门手艺吃饭的司衣局女使们,瞧着好看没问题便成了。 当然,她还得拿去给儿子看看。 图纸被净月姑姑收了起来,霁王太妃看了云锦,笑说道:“可以开始赶制了,大 抵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辛苦你们了。” 司衣女官施礼:“不辛苦,太妃娘娘放心,必定会尽快完成嫁衣。” 霁王太妃离开司衣局,刚回到寿安宫,便听到有人禀报,锦阳长公主和华阴郡主来了。 霁王太妃:“请长公主和郡主进来吧。” 锦阳长公主和华阴郡主被请进殿内,开春将至,天气已没那么冷,屋里没烧炭。 “太妃怎么不烧点炭取暖?”锦阳长公主先问。 霁王太妃笑说道:“如今天气暖和,炭到底不是个多好的取暖物什,我很少用的。” 锦阳长公主觉得有理,说了些近日里的事情,便问起霁王的婚事。 “我这做姐姐的也没什么好给他,这一箱的东西带来,是想请太妃帮忙转交。”锦阳长公主说道。 霁王太妃只是笑看着锦阳长公主,眸子里都是了然之色。 锦阳长公主被看得有些尴尬。 “锦阳,都过去十年了,你还不敢面对渐离啊?”霁王太妃问。 锦阳长公主沉默片刻,随后一叹:“那时是我不懂事,不如皇兄那般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他脸面,后来总是觉得后悔,却一直没能说。” “我可不给你送,你自个儿送去给他。”霁王太妃说道。 锦阳长公主:“……” “我乏了,你们回去吧。” 华阴郡主:“……” 她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母女二人被送出寿安宫,净月姑姑在大门口笑说道:“长公主,郡主,有一事劳你们 帮忙,去霁王府时把这凤冠图样带去给王爷。” 华阴郡主接过看了眼,瞬间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凤冠。” 凤冠上垂挂的珍珠坠子这么多,还有上面的玉石金银。 被塞了凤冠图纸的华阴郡主和锦阳长公主只能带着一箱子东西改去霁王府。 华阴郡主坐在马车里还在看凤冠,但心中也觉得疑惑,问道:“娘,您当年骂了霁王……舅舅什么?” 锦阳长公主忆起当年,她是听了皇嫂撺掇,说段渐离上战场立了大功回来,手中又握重兵良将,就怕皇兄对段渐离真心对待而段渐离是个白眼狼,有本事了会造反篡位。 锦阳长公主那会儿还年轻得咧,就在出征之前骂段渐离是不是狼子野心,左右就一个意思,于是就有了段渐离出征前表忠心的一幕。 后来,锦阳长公主年纪上去,嫁人生子,人生阅历多了便想明白很多事情。 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想道歉其实也有点拉不下脸,便逐渐去跟太妃好了起来,以图弥补。 华阴郡主听得无语:“娘,难怪霁王舅舅到二十三了才娶王妃,合着都是您嘴上没把门。” 锦阳长公主抬手就拍在华阴郡主的脑门上:“还说,你是不是没长心?” 华阴郡主捂着脑门,哼哼道:“您一会儿见了霁王舅舅,还是好好的道歉吧,霁王舅舅肚子里跟大海似的宽广,不会计较的。” 锦阳长公主点头:“嗯,知道了。” 段 渐离在王府里,听闻锦阳长公主和华阴郡主登门,有些讶异。 记忆里他这个皇姐可不太待见自己。 “请长公主和郡主到客厅。”他说着,去里屋换了件外衣过去。 孙管家让人备了茶点,看到放在桌上的大箱子,知道锦阳长公主是带着善意来的,面上的笑容真了几分。 段渐离很快来了。 华阴郡主起身喊人:“舅舅。” “嗯。”段渐离应了声,又对锦阳长公主点头:“皇姐。” “渐……离。”锦阳长公主试着喊了声。 段渐离坐下,客气的开场问:“皇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锦阳长公主有些难以开口,华阴郡主见状,起身道:“孙叔,我也是第一次进舅舅的府邸,你带我看看吧?” “郡主,请。”孙管家笑道。 两人走出去后,孙管家对附近的小厮说:“这里先不用洒扫了,都出去。” 下人都走了。 锦阳长公主看着段渐离只是坐在椅子上,他的五官很好,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他是偏向霁王太妃的相貌,眉眼五官给人清冷的感觉。 锦阳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渐离,当年是我说话过重,那时候不懂,总以为自己想的便是可能的、对的,语言中对你颇有伤害。实在愧疚抱歉。” 说着,锦阳长公主起身,要躬身。 段渐离起身过去扶住她的手臂,止住她的动作:“皇姐,我并没有怪你,毕竟这是王朝历来都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你今日能来说这些,我很高兴。” 他也不是石头做的没有心无知无觉,但他一直感念皇兄对他的好,对锦阳长公主的话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你要娶妻了,这里有些珠宝玉器,虽然不多。”锦阳长公主说着,拿出华阴郡主马车上塞给她的凤冠图纸:“这个是太妃让我给你的。” 第136章 文定,指环意 锦阳长公主没逗留多久,就带着华阴郡主离开了。 华阴郡主离开之前,拉着段渐离到边上,问了一句话。 “舅舅,您为什么喜欢张汐音啊?因为她长得漂亮吗?” 段渐离认真的回答:“不,是因为她好。” 因为太好了,所以他心动,想与她成为夫妻。 说白了便是想将她据为己有,想让她成为他的人。 华阴郡主听得怔怔片刻,认同的点头:“她确实很好。” 长得好,学识好,脑子好,人也好。 华阴郡主回去之后便有些郁郁了,她找到锦阳长公主,问道:“娘,您说我为什么不是张汐音啊?” “嗯?”锦阳长公主蹙眉:“你好端端的,跟人家比什么?” “我就是羡慕,她怎么可以什么都做得那么好,还善良。”华阴郡主叹大气。 锦阳长公主笑了:“你也很好啊,只是她是很好的那一些,再说了,你仔细想想,这么好的姑娘就要嫁给你舅舅成为你舅母,你心情咋样?” 华阴郡主:“……” 锦阳长公主看她越发明亮的眼睛,笑说道:“是不是很开心?” “还真是。” “你从以前就总说她厉害,很羡慕,现在她成了你舅母咯。” 对,舅母,嘿嘿…… 相比于华阴郡主这样的。 也有真的抑郁不开心的。 封府的人就不大开心。 封尘已经连着好几日没回家了,今日好不容易回来,喝醉之后就坐在书房外的桂花树下哭。 是真哭,眼泪哗啦流 ,却没发出声音。 小厮去喊了封夫人。 封夫人把下人都赶走,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看他哭,时不时递个帕子。 “尘儿,姻缘天注定,只能怪你和她有缘无分。”她说道。 封尘木木的看着前方,问了句:“娘,我现在说还来得急吗?” 从懂男女之事开始他便喜欢张汐音了,只是他木讷,没说过,也没表现过,或许就是这样生生错过了。 封夫人叹气:“尘儿,人生如过客,何必太执着。你和她再不可能了,何必再去招惹叫人心烦?徒添他人烦恼?” 封尘:“……” 是啊,何必去给人添烦恼呢! 不单单是封尘,还有温家的。 温家年轻的几个哥儿中有两个也还未娶亲,当年喜欢张汐音奈何无缘,周家流放之后本以为有了机会,如今张汐音再被赐婚,又是一番伤心。 温子科和温子文把酒言伤,叫温老夫人也是看得叹气。 “早知道霁王也瞧上了,那时周家刚被流放,就该立刻马上登门提亲的。” 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的就错失了,白丢了这么好的姑娘。 温崇礼直摇头。 这京中多少公子哥儿中意汐音那孩子,可人就这么一个,总不能劈开了你一瓣我一瓣的,又不是大蒜。 该伤心的人都得伤心。 —— 正月十八那日。 张汐音去了一趟华光寺,依着老夫人的意思求的姻缘是否和顺? 结果签是上上签,香叶等几个婢女都高兴得很,直说这肯定是 天赐良缘。 张汐音倒是淡定许多,她心中存着别的事情较多,对此不是特别在意。 拿着上上签的签纸回去,老夫人几个看了只说好,跟司天监那边的八字核算的也是一样。 天作之合! 正月十九,段渐离穿着正经的圆领长衫登门,任子洲和楚氏也在,带着媒婆和聘礼进了张尚书府。 定亲即文定。 文定在结亲流程中是很重要的事情,张家的宗亲都来了,而段渐离这边,也来了几位段氏的宗亲。 各自见礼坐下,便是男女双方认人。 张寿安带着段渐离介绍,段渐离一一跟着喊人,他面容看着清冷有些不亲近人的气势,却并未摆着架子。 长辈都笑着答应。 “这位是三姑母。” “三姑母好。” “这位是四叔。” “四叔好。” “五叔。” “六叔。” 段渐离认了人,便是张汐音认人。 带张汐音认人的是楚氏,把人都介绍了一遍。 认过人之后,便是聘礼了。 之前下聘并非是把聘礼送来,而是送的聘礼单子过目,让女方看看是否满意。 如今才是正儿八经当着两族宗亲的面送聘礼。 媒婆是京中最有名的,在这事儿上很是熟稔,她取出聘礼单子,念了前头的好话之后。 便开始读聘礼单子上的物件,有嬷嬷在旁边清点。 “……金银丝翠凤羽头面一副,南珠两斛,夜明珠两枚,玉如意一对……” 随着聘礼上的物品名称流水一样念出来,嬷嬷在旁边也 是一一比对,确认无误。 所有人都默默的听着看着,对于聘礼单子的丰厚程度还是有些惊讶的。 转念一想,到底是战功赫赫的霁王爷娶亲,霁王太妃,誉泓帝等人都重视的,自然也不会让这婚事低了档次。 等聘礼单子念完,媒婆也喝了两杯茶水。 这单子都是看过的,如今也就是走个过程,念完之后,老夫人念了个好字,确定收下了。 接下来便是敬茶。 茶水已经准备好,温度也刚合适,不烫不冷。 香叶端着茶托过来,段渐离端起茶弯腰:“祖父请喝茶。” 老太爷笑眯眯的接过,喝了一口放下,再将红封取出来给他。 “好孩子。” 段渐离接过,转交给尺术拿着,又走到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也喝了茶,给红包:“都好,都好。” 段渐离接过,又去给张永康和黄氏敬了茶,就到张汐音了。 代表段渐离长辈的是任子洲和楚氏,段氏的几个宗亲只是来见证的。 张汐音端着茶屈膝:“舅舅请喝茶。” 任子洲接过喝了茶给红封,他不由看了眼自家外甥,见他一双眼睛就盯着人看,忒没出息。 张汐音走到楚氏面前:“舅母请喝茶。” 楚氏喝了,给出红包时抓着张汐音的手,笑得如亲娘一样:“汐音,舅母很喜欢你,你能嫁给渐离真好,真好……” 说着就哽咽了。 张汐音有些震惊楚氏的反应,随即又是感动。 能得对方家 长的喜爱是一件好事,张汐音也笑着说:“我也很喜欢舅母。” 敬过茶改了口,便是给出信物了。 信物在段渐离的身上,他取出来,是一对金镶玉的指环。 拿着指环,段渐离握着张汐音的手套入她的指中,低声道:“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卿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第137章 凌熙归 ——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各自戴了指环,文定就是彻底的成了。 家中早就备好宴席,两族前来的宗亲吃过饭之后就告辞回去了。 黄氏准备了回礼,两个大箱子抬了出去放上马车。 张汐音站在廊下,与段渐离并肩看着一个个人离开,远看近看两人都很是般配。 贺家姐妹等人遥遥看着,问旁边的付凌飞。 “凌飞表哥,你觉得他们合适吗?” “我觉得合适。”旁边的付智辉抢了话。 几人都笑了,说他小小年纪的懂个什么。 张汐音和段渐离有单独的话要说。 “去花园吧。” 段渐离自然无异,两人挪步去花园。 京中土地寸土寸金,即便是张家有钱,在东街这边的房屋很大,花园却也不是特别大的。 一个荷花池,还有栽种的一些花树。 如今才正月中旬,自然没什么花开。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下人将茶水点心端上来后离开。 没人了。 段渐离才说:“皇兄想让我们将婚事办了,再外传李氏薨逝的消息。” “果然如此。”张汐音笑道:“前些日我便想到这个可能,让陛下费心了。” 段渐离的年纪也不小了,虽说大誉男子的成婚年纪没那么严苛,可到底比起其他的男子,他实是晚了几年。 正常人家的男子十七八岁娶妻,二十三岁孩子都启蒙了。 李氏枉费的誉泓帝对她的偏爱疼宠,誉泓帝是当真恨得咬牙切齿,若非不 想损坏国家脸面,他是连丧事都不想办的。 “那太子呢?”张汐音问。 段暄鸣到底不是段氏人,他只是李氏为了做皇后在外面抱回来的而已,身上流着的都不知是谁的血。 段暄鸣是必然要处理的,可他到底无辜,誉泓帝不想伤他性命。 段渐离也没瞒着,直说道:“废黜储君还需要一些由头,既要全了国家脸面,需要些时间才是。” 张汐音点头,脸上的笑容如花儿一样绽放,灿烂而纯粹。 段渐离看得心头悸动,他垂眸手指不自觉的捏着茶杯转动,低声问:“阿音。” 张汐音嗯了声,看他。 “王爷,怎么?”她问。 段渐离再次看她,眸色凝视,嘴角微微上翘透着温润。 他不笑时是个矜贵冷漠的样貌,让人不敢亲近,然而这样清冷英气的相貌,只要微微些许的笑意便叫人心动。 张汐音竟被他看得有几分紧张,她收回视线,端茶喝水。 “如今文定结束,司天监那边昨日送来吉日,定在三月下旬,二十七那日。”段渐离笑道。 “好。”张汐音应声。 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方才的紧张很快便压下,又说起正事来。 正事无外乎那几个。 周易宏被废了手脚之后,便被抬去昌楼,落入了花娘子的手里。 这事儿段渐离本是不让张汐音管的,她手头上商行多,加之又是个女子,段渐离到底不忍她操劳和涉险。 可事关仇人,只要一日不死,张汐 音都无法安心,终究还是让顾南黥他们悄悄盯着。 张汐音的手段虽然大多都在赚钱上,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的人脉比段渐离的要广得多,便查到了不少东西。 “花娘子此人是个笑面狐狸,虽只是昌楼的妈妈,但在京中的圈子甚广。昌楼到底不是个正经地方,所以许多人都有把柄在她手里。”张汐音顿了顿,见段渐离安安静静听着,她就继续说。 “周易宏如今不过是个废人,这花娘子却仍旧保着他,还特意请了人给他治伤。想来是周易宏还有用,哪怕是他投靠北凉,也得有能让对方愿意要他的理由。” “那你觉得是什么?” 张汐音沉思着,随即摇头:“暂时还想不到。” 段渐离却说道:“近日里,你少些出门。” 张汐音听了只点头:“我知道,楚国夫人要杀我,大抵是周易宏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做的。” 顾南黥跟她说起楚国夫人可能有杀她的意图时,张汐音便疑心其中的原因。 楚国夫人明面上跟她没那么大的深仇大恨,有杀她意图是在周易宏回来之后,由此可见原因。 如今京中欲杀她而后快者,唯有周易宏了。 只是…… “他到底有什么秘密,能叫北凉接纳他,能让楚国夫人替他办事?”张汐音想不明白。 段渐离则让她务必保证自己安全。 张汐音略微一顿,随机笑说道:“有王爷的人保护,我自然安全的。” 姹紫嫣红在, 还有暗处保护她的。 张汐音都知道,心中也是感动的。 —— 文定之后,段渐离出京去了,一去就是好几日。 这些日,张汐音少出门了,姹紫嫣红安排到了近前保护。 正月二十八,回岭南过年的凌熙赶回京来了。 一回来便直奔张尚书府,见到张汐音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竟然要嫁给霁王了,我的天爷啊!” 张汐音:“……” 她手中盘着算珠,打得啪嗒作响,一边反问。 “嫁人本就是正常事,你这天爷二字未免太浮夸了些。” 凌熙靠着后面书架的软垫,手里拿着个佛心团子吃:“一点儿也不夸张,那可是霁王,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张汐音打算珠的手一顿,吃惊问:“何来此说?” “嗐,你在京中到底不知,我在苍南军中,可听了不少霁王的事。” 凌熙凑过去,挨着张汐音的肩膀在耳边小声说了大概,直听得张汐音哭笑不得。 她摇头:“不可能。” “之前我是信的,如今他这般,那确实不可能。”凌熙摇头晃脑的感叹一句:“果然是流言蜚语不可信。” 张汐音的账目还有不少,她让凌熙先自己待会儿,等忙完陪她出去逛逛。 凌熙便到院子里看猫儿了。 黄豆在追着毛球玩,时不时拿爪子去扒拉,不多时,这时,拐角跑出来一只大橘去抢。 凌熙看到紫苏又抱了些账目回来,惊愕道:“又有?” 紫苏点头:“现在还好,只怕过 些日子去了王府,会更忙。” 凌熙咋舌,又一句感叹:“商界里的大将军啊!” 一旁的香叶笑道:“郡主,您也是将军啊。” 苍南军的大将军。 第138章 三贯米价 段渐离去的是西州,今年冬季似是延长了般,冷得厉害不说,地里撒下去的种子竟是不见发芽,大多是人家中的存粮都没剩多少了。 去年收的也不多,家家户户地窖里的萝卜白菜所剩无几,司农局那边收到消息,上递了折子之后,誉泓帝便让段渐离担任巡查使跟司农局的人一起去。 到了西州,开垦的农田一块一块的,若是按照往常,这个时节西州农耕地已经开始培苗,苗已经冒尖。 可如今,培苗的苗田里什么也没有,种子全都发霉烂死了。 开春将至,这苗育不出来可如何是好。 连着看了十几家农户的苗田,发现不是发霉烂死,就是种子没动静,或者被什么东西给啃食了。 司农局的司农少卿黄柏荣蹲在地里头掰开种子,看着里面芽心都没了,疑惑道:“这……像是被吃了。” 可一些被吃,一些是发霉烂死,一些却又完好无损。 黄大人懵了,看向段渐离:“王爷,如今寻不到由头,几个村子的农田各有不同。” 西州偏南,他们赶了十日才到,刚到便查原因。 可忙了大半日的,却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段渐离在这方面的知识也不多,叫他行军打仗不在话下,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亦可,可查这些就不会了。 他来是调查是否有别的原因的。 段渐离说道:“黄大人,这些就劳烦你们了,本王去城内看看。” 段渐离带着尺术几人进城, 京城的路上,目光所及本来长青的绿树丛林看起来却有不同,树叶都是冻伤的痕迹。 这让段渐离很吃惊。 年前的寒流确实多有不同,可在盛京里他感觉比北境要好许多了,哪怕是最冷下雪的那两次寒流,都觉得没那么冷。 他突然想起张汐音过年时,让保济堂的大夫准备许多药,可却没见她筹粮啊。 尺术惊叹道:“来的路上没注意倒是没感觉,如今仔细瞧那边,树叶都是黄的。” 偏南的西州开春应该是万物葱翠才是,怎么是这样的? “这是寒流侵袭过吗?怎么没听西州的地方官员上禀过?”一个小官说道。 大誉地广,而盛京的地理位置甚好,因是个好地方,所以才会是国都之地。 段渐离跟司农局这边是秘密南下,并未惊动西州城的官员,还有居住在西州最大的人物。 西州郡王。 西州郡王是先皇弟弟的儿子,封地就是西州,西州郡王段明泓是段氏族人,也是段渐离的堂兄。 进入西州城还是很热闹的,百姓忙忙碌碌。 在客栈暂时住下,尺术便出去打听了。 段渐离站在房间的窗边往下看,西州城看起来很是繁华,大誉国内很是稳定,比他国的环境要好很多。 段渐离看不出来什么,便也下楼去查看。 来西州之前,誉泓帝说了西州城的情况,这一两年的赋税上交得很不及时,去年的八九月开始便没有了。 这就是他被派遣来西州城的 原因。 段渐离很有目标,先是去集市查看,再去粮行外面看了看。 不过看不出来什么,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 段渐离迈步进去,看到一代代白米上放着的价目牌子,却突然皱起了眉。 一石的精白米,竟然要三贯钱?! 普通的白米要两贯,就连那些粗粮都要一贯钱,这不是简直是抢钱了。 米粮铺子的掌柜看到段渐离长得很是好看的面容,穿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便上前笑说道:“客官,买米吗?今日的精白米价格三贯,这可是好时机啊,等过些时日只怕要更贵。” “精白米按市价也不过一贯钱一石,你这三贯是否太贵了?”段渐离眸色透着几分冷意。 掌柜的瞧着他眼里似乎有不悦,面色也少了几分热情,只说道:“现如今还有存粮的米行已经不多了,去年收成本就不多,现如今各地的苗育不出来,今年舂米只怕是收成都没了。别看现如今还有,等再过些时间,只怕连那些都没了,你要买就趁早,再过些日子你想买都没有。” 越说,掌柜的底气似乎越大,面色也越发的不好起来。 段渐离自然没买,甩了袖子出门去。 二月春耕刚到,这些人就开始哄抬米价。 自古以来,这般只会引起一个后果,那就是饥荒流民。 段渐离回了客栈没多久,尺术也回来了。 他灌了一大杯茶水之后便说道:“王爷,您怕是不知道我都发现了什么。” 段渐离沉着脸在写折子,闻言问:“什么?” “米粮,这西州城的精白米竟然卖三贯五百钱,这比京中的精白米还贵两贯五百钱。” 太恐怖了,京中的精白米也才一贯一石,这西州城简直没了规矩。 段渐离手上写着字,没搭理尺术。 尺术凑过去看了眼,才发现王爷正是在写米价的问题。 写了折子,段渐离另写一封信,提及西州城的一些事情,收入信封中封蜡给尺术。 “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这一封信给准王妃。” 尺术看着信封上的‘阿音亲启’四字,笑看了眼王爷,应声去了。 段渐离再次开窗看着外面的街道,举目时,能看到远处郡王府的一些景色。 一个地方城有这么大的问题,一般原因出自当地的官员,或者更大的人物。 不上交地方赋税,哄抬米价。 段明泓,你到底想做什么? —— 二月初五这一日。 盛京里。 张汐音带着凌熙去了米行,问了各地粮仓现今的存粮。 姹紫嫣红陪伴左右。 米行的行首和几个米铺的掌柜,粮仓的管事都被叫来了。 得到大概的数字跟她知道的差不多,但这样并不够。 别看如今天气看似再好转,再多几日会有一股寒流再次来袭,伴随着寒流,各地无法春耕,等到了三四月好不容易终于一些农田好起来,等六月要夏收时又爆发蝗灾。 等蝗灾到来,无论是米价还是别的都会被抬到了天价,百姓是没钱 买的。 这将是一场劫难。 张汐音自然无法坐视不管,能为之事她必为之。 “从即日起,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各地商行,包括所有的地方,收购其他米行的米,不拘多少,都要。” 第139章 望君安 现如今的米价还是正常的,在事情还未来临之前,她将能收购的粮食都收回来,等到了闹饥荒那时候,米价会按照市价多出一两百文的价格售卖,虽多一两百文,但对于前世米价抬到七八贯一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米行首都惊愕了。 “收白米?”他问。 其他人也都愣愣。 张汐音摇头:“不,是所有的粮食,米、面、粗粮等等,能收的都收。” 今年最后一股寒流就要来了,必须赶在寒流来之前尽可能多的收购粮食。 而张汐音的意思是哪怕价格被打上去些许,也要把粮食攥在手中,毕竟比起多卖的些许价钱,饥荒时候的那七八贯一石的粮价才是最吓人的。 身为东家,张汐音的话一向说一不二,底下的人纵使疑惑也都会努力办成。 从米行行会出来,凌熙才问她:“为何这样?” “赚钱呗。”张汐音只是一笑。 凌熙却是不信的,她跟张汐音能成为闺中好友,便是因为知道她这个人好,很是值得结交。 不过张汐音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追问,两人在城里逛了一圈后,改道去东荣街洪楼吃饭。 吃着饭时,紫苏从保济堂过来。 “丰大夫说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可还需要别的?” 张汐音喝了口米茶,说道:“拿钱收购药材,捡着需要的收购,这事儿你跟丰大夫他们谈,就跟他说确保能过今年这个夏季的。” 紫苏又去了。 凌熙 心中越发的奇怪,张汐音在大肆收购米粮,药材也需要这么多。 药自然是治病救人用的,米粮也是给人吃的,这两样东西在什么时候最是让人需要呢? 到了晚上睡觉时,凌熙看着被风吹得摇摆的烛火,醍醐灌顶似的明白过来。 是饥荒。 可一想又觉得好笑,饥荒怎么可能预算得出来,大抵又是她赚钱的法子吧。 因为文定已过,张汐音和段渐离的婚期定在三月二十七,之后没有什么流程了。 两人各自忙碌。 折子和信封一起,由急脚递送回京,急脚递在每个驿站换人换马没日没夜的赶路,只用了五日的时间便送回到京中。 折子送去宫中,信封则送去张尚书府。 门房的人听了来报,亲自去小竹居找人,香叶到门口这边拿信回去。 “姑娘,有您的急脚递。”香叶并未多注意。 这一年到头的,她家姑娘信件本就很多。 张汐音此时正在盘算收购回来的米粮总数,心中是有盘算的,手头上有银钱的自然会买粮食,而外跑的流民则需要设粥棚施粥。 做这种事情本就是亏损事儿,自不可能赚钱,但她也需要把亏损减少。 信件放在几案上时,张汐音只是扫了一眼,眉眼落在那信件上的阿音亲启上心头触动时,紧蹙的眉头不自觉散开。 是王爷。 她伸手拿过,拆了腊封看信,看完之后眼眸中多有几分暗恼。 她前世便觉得疑惑,纵使是寒流也不可能 会造成那么多的流民,原来问题出在此处。 大概是李氏他们死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现在都明了。 段渐离在西州城处置米价被哄抬之事,她便在这边做好一切准备,迎接饥荒的到来便是。 将信件折放回信封里,张汐音继续盘算自己的事情。 —— 二月十一的这一日,原本已经暖薰的天气又古怪的冷了许多下来,已经穿上春装的人只能将收起来的冬装扒出来穿上。 只有张府的人冬装都摆在面上,冷了直接拿上就可以穿。 下人们都心里惊讶,主子们这是能赚钱还会知天事吗? 伴随着寒流的到来,过了一日,天空开始下起了雨夹雪,淅淅沥沥的落在大地上,越发的冷了。 各家各户重新点上火盆,说话时哈出来一团团的雾气。 丹柳正在点银碳,手指都是哆嗦的。 “这都二月十三了,怎还能下雪呢?” 虽然是雨夹雪,却也太不可思议了,这里可不是北凉地那等极冷的地方啊。 陈妈妈正吩咐两个粗使婢女往廊下摆上毯子,闻言也是叹道:“这般冷,今年的春耕只怕要延迟了。” 各地已经播种耕种,芽儿已经冒了老高,这一场寒流这些新苗都得被冻死。 “天灾啊天灾!”陈妈妈说着,往侧院去,对两个浆洗的婆子吩咐:“这么冷就别用冷水洗,你们的手不要了?去灶上抬热水来。” 如此过了几日,寒流终于散去,日头重新出来,天 气回暖。 然而各地的百姓却都叫苦不迭,看着被冻死枯黄的新苗,哭的哭骂的骂,哭过骂过了只能重新育苗。 誉泓帝很是头疼,各地的折子堆砌在案上,只得让司农局遣人去处置。 另一边,西州城经过寒流之后,好不容易冒芽的种子全部被寒流冻死,米价从原本的三贯一石,上涨到了五贯一石。 段渐离收到张汐音的回信,只写着三个字:望君安。 段渐离将这三个字剪了下来,收进荷包的夹层里,随后,带着尺术直奔西州郡王段明泓的郡王府。 西州郡王府内。 段明泓听到下人来禀,眉头顿时皱得死紧。 “霁王?”他看向对面坐着的客人,低声道:“带着他们从后门出去。” 旁边的管家应是。 段明泓这才去前院,看到南房里等候的人,段明泓心中沉了几分,面上一派和煦笑说道:“霁王爷。” 他抬手揖礼:“霁王爷怎么来西州城了,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身为堂兄的也好派人去迎接啊。” 段渐离起身回礼:“我也是奉命前来办事,刚到两日。” 才到两日啊。 段明泓暗暗松了一口气,对身旁的管家吩咐:“去准备东苑最好的那栋小楼,收拾出来给王爷住下。” 管家应是,派人去收拾。 段明泓又笑道:“王爷吃饭了吗?我这就让下人准备午饭。” 段渐离:“嗯,我也有些事要问问堂兄,不如书房一谈?” 段明泓点头,抬手 做请:“王爷请。” 虽是堂兄弟,到底是多年未见,两人说不上亲厚。 段明泓跟在一旁,心里暗暗怒骂段渐离好一副架子,他都这般笑语相迎了,段渐离却仍是冷着一张脸。 呸,左不过是他父王没能做皇帝罢了,否则如今的皇帝定然是他,而不是段誉泓那厮。 第140章 夜半惊吓 谈话是谈不出来什么。 段明泓一直笑眯眯的,如同一个性格极好的兄长,却又有着些许的谦卑感。 段渐离一时间找不到问题,却也不急。 到了东苑安心住下。 彼时—— 京中的张汐音却刚经历了一番凶险,经过半月的时间,楚国夫人终于出手了。 张汐音站在廊庑下,看着姹紫嫣红将刺客斩杀当场,面色有些许的凝重。 “姑娘,都服毒自尽了。”姹紫说道。 几个死人就在眼前,张汐音却不见多怕,她一双眸子似是凝着实质的冷霜。 说了一句:“砍个零件下来,送回去给楚国夫人。” 她起身回屋。 姹紫举刀,将刺客的脑袋都砍了下来装麻袋里。 屋里香叶害怕又生气,见张汐音回屋,她就想开门出去看。 “都是死人,没什么好看的。”张汐音拉住她。 香叶看张汐音面上平静的神色,很是不可思议的问:“姑娘,您都不怕的吗?” 姑娘亲自带着姹紫嫣红出来,回到这个被烧得成了废墟的定安侯府,就是为了引那些刺客来杀她。 可明明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姑娘却像没发生什么一样,神色如此的淡然。 张汐音为此只是苦笑一声。 经历过生死,见的血多了自然就没什么感觉。 定安侯府已经废弃,这里死几个人什么的根本没人理会,尸体被抬走,地上的血迹还在。 张汐音回到家中,想了想最终还是写一封信给段渐离,告诉他楚国夫人安排 的刺客已经被姹紫嫣红斩杀。 一张信纸圈成小小的一卷放进荷包里收好,递给嫣红。 嫣红去办了。 —— 夜里,严国舅府。 黑夜里窗户从外面推开,几个黑影顺着窗户掉了下来。 门外守着的下人听到声响,疑惑的说道:“什么声音?” “可能是什么东西掉了吧。”另一个回答。 话音刚落,屋内乍然响起一声惊天的尖叫,尖叫声恐惧中透着绝望和害怕,似是要把屋顶都掀飞了。 婢女婆子清醒的不清醒的都匆匆往屋里去,推开门点了灯,昏暗的卧房地板上,五颗人头错落其间。 血淋淋的,恐怖的……人头。 “啊……” 一声声的尖叫再次响起,整个严国舅府再也没人睡得着。 班茵醒来后起身去穿外衣,严三公子也跟着起身。 “娘在叫什么?”他蹙眉,心中有不安。 班茵自然也不明白,只说道:“先去看看。” 等到了楚国夫人居住的兰熙堂,一个个婢女婆子不是晕就是吐,瑟瑟发抖哭泣害怕。 班茵正要进去,严三公子觉得蹊跷,拦住了她。 “先问问。”他过去问最近一个婢女:“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婢女腿都是软的,她哭着指向屋内说道:“人头,好多人头,好多人头……” 人头?!! 严三公子虽然迷茫,却也知道婢女的意思,里面定然是有什么恐怖的。 他拉住班茵,说道:“你别进去,我来。” 他刚想进去,大 公子严业和二公子严肃也到了,伴随着浩浩荡荡的好些人涌进屋内。 严三公子被推得趔趄两步,班茵扶住了他。 两人还没说什么,屋内再次响起一声声的惨叫,似是要叫破了天。 天亮了,楚国夫人也从昏厥中醒来,她惊恐的叫喊着,发现屋内都是儿子儿媳们,这才冷静下来。 下人端了安神汤来喂她喝下,楚国夫人还没说什么。 严国舅当先开口:“人已经认过了,就是那几个。” 楚国夫人手脚冒着冷汗,浑身都是虚的,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任谁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却看到满地鲜血淋漓狰狞恐怖的人头都会吓得半死。 严三公子和班茵坐在床尾过去的位置,围拢在床边的是严大公子和严二公子两人和他们的妻儿。 几人都没在意严三公子和班茵。 严大公子低声道:“此事到底是不能再做了,再想想办法才是。” 话是这样说,可想什么办法? 楚国夫人咬着牙,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这个毒妇,毒妇。” 几个人沉默了会儿,再次商量着要如何做,竟是根本不管屋中的严三公子和班茵还在。 班茵这会儿也听出味道来了。 那些个人头是楚国夫人寻来的杀手,欲要杀某人不成,杀手被杀之后人头扔了回来。 对方知道是楚国夫人所为,还将人头送回将她吓个半死,真是……厉害! 班茵正觉得好笑之时,只听楚国夫人说了一句。 “可周易… …那人的话也是真的,我们若是做不到,如何能救你舅舅他们,再过半个月就要问斩了啊。” 周易什么? 周易宏吗? 班茵愣住,抬头直直的看着楚国夫人他们。 所以,这就是东家跟她说的……异常? —— 小竹居依旧忙碌,侧门总是有婢女进进出出,带着一些账本,或是信件,或是银钱,或是一些契籍文书。 丹柳拿着门房那边的人送来的一封信放在桌面上。 “姑娘,您的信。” 张汐音点头,写完几个字才放笔拿起信件拆开看。 随后笑了起来,将信件扔进旁边的火盆里烧成灰烬。 楚国夫人吓了个半死,却也逼得他们有些急了,逼急他们的倒不是她,而是李国舅府的人还有十多日便要问斩了。 开春问斩,赶在三月之前,能让李氏一家人到阴曹地府吃吃清明寒食。 楚国夫人急了。 张汐音却是不急,她大把的事要忙。 如今收回来的粮食说不上够不够,但有一点是一点,哪怕是她耗尽所有的存银存够一百万石粮食,也吃不了多久。 流民数以万计,饥荒延续几月时间。 张汐音是愁的。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做,她需得要一个绝对能帮她的人。 “香叶,把我那套正袍取来,我要进宫。” —— 春耕失去了最佳良机,纵使是接上了春耕播种下地,今年夏季的收成也不会好,比往年只会更少。 誉泓帝心情凝重。 司农局的几个 大臣不敢吱声了,默默看着誉泓帝等他开口。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禀报。 “孝义郡夫人求见。” 随着传话声,方凌盛低头过去重复道:“陛下,孝义郡夫人求见,要不要让她进来?” 誉泓帝点头。 方凌盛立刻扬声道:“喧,孝义郡夫人进殿。” 注:120章(执手百年,共享‘齐人之福’已修改为(执手百年,共享婚姻之福)是作者不够严谨,万分抱歉,抱歉。】 第141章 购粮 议事殿门推开,张汐音迈步进去。 她进来,几个司农局的大臣则往外走,张汐音侧身避开。 几个司农局的大臣打量着她走过,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张汐音到了御前,跪下施礼:“张氏女汐音,叩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誉泓帝说着,又道:“赐座。” 两个小太监搬来一张椅子,椅子上还垫了软垫,张汐音谢了圣恩才坐下。 她坐得也很是规矩,背脊挺直,肩膀平和的放松,手搭在腿上。 誉泓帝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只问她:“你来找孤所为何事啊?” 这小姑娘已经是他的准弟妹了,誉泓帝瞧着是越发的喜欢,只觉得弟弟眼光甚是不错,不错…… “陛下,臣妇今日来是为了春耕之事。” “哦?”誉泓帝正愁苦呢,听闻她的话虽然不觉得她有什么办法,但还是有些许好奇:“你说来听听。” 张汐音说道:“臣妇曾读过几本民间杂记闲谈的野书,曾也有记载过春耕遭遇寒流侵袭之记载。寒流过后春耕依旧如常,却也会造成粮食减收,而早春埋下土去沤肥的稻梗和培育的粮种,很可能会诱发夏季蝗灾。” 张汐音说完,有片刻的安静。 她说出这些,依凭的是自己口中所谓的野书记载,算是一种揣测。若是誉泓帝信了,能预防夏收之时蝗灾造成更大的损失。 若是不信,她也想着让陛下准允她大肆收购更多的粮食。 她 的米行能收购的粮食是有一定限制的,超过多少石就会被官府那边通报警告。 誉泓帝听得愣愣。 半晌,他问道:“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可寒流侵袭新苗都被冻死,那些蝗虫不会被冻死吗?” “这……”张汐音摇头:“陛下,臣妇对蝗灾知之不多,臣妇只是将自己所知的禀明陛下,也有一事需要陛下支持。” 誉泓帝宽厚仁善,只要不是做坏事的他都很是好说话。 张汐音便是想着这一点,大胆前来。 果然,誉泓帝问了:“你需要孤帮你什么?” “准予臣妇大肆收购各大米行的粮食,不限数量。” 大肆收购粮食,誉泓帝顿时便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前面说了粮食减收,又说夏收之时可能还有蝗灾,这般大肆去收购米粮就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饥荒。 用自身的银钱资产去收购粮食,誉泓帝相信张汐音的为人,从她小小年纪便开设两大善庄便知是个善良的。 誉泓帝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对方凌盛说道:“去取粮符来。” 方凌盛应是,很快便从远处的架子上拿出一枚粮符。 誉泓帝把粮符放在旁边,拿起笔沾墨在宣纸上写一道密令。 “你虽是有钱,但事关国事,自不能都压在你的头上。这粮符和密令你拿上,去粮料科找宋中诚,此事交由宋中诚去办,你负责监督辅佐。” 说着,又再写了一张令纸,盖上印章给她。 “孤暂令你为……五 行郎中,负责此次米粮诸事,带着粮符让宋中诚去清点各城粮仓存粮数量。孤会再给你们拨款,从民商粮铺收购粮食。”誉泓帝说道:“倘若当真造成饥荒之灾,希望此番能救百姓于水火吧。” 张汐音心中万分感动,她起身过去,郑重的跪下抬手施礼伏地:“陛下贤明圣德,臣妇替百姓们谢过陛下圣恩。” 大誉有此贤明君主,是百姓之福,是万民之幸。 张汐音带着粮符和密令等物,直奔粮料科去。 方凌盛看着人消失在殿门口,这才弯腰给誉泓帝倒茶,小声问:“陛下,您当真信郡夫人所言?那到底不过是野书记载,或许不是真的呢?” 誉泓帝:“她花大价钱收购米粮已经到达的她商行能购置粮食的数量,她做了那么多是事情,你觉得她是蠢笨的吗?” 方凌盛摇头,随即嘿嘿一笑:“郡夫人是老奴见过的最聪慧的奇女子,是个有福气的。” 誉泓帝点了点头,他对于善良的人一向颇多信任爱护,若要大誉子民过得好,便少不得需要多多这样的人。 张汐音人美心善,如今又是弟妹了,誉泓帝纵使心中存疑,却也决定让她做一做此事。 且不说旁的,万一那野书说的就是真的呢? —— 有陛下的粮符和密令文书,并着陪同在她身边的小方太监,张汐音顺利在粮料科见到了宋中诚宋大人。 一个年约二十五的年轻男子,正在粮料科的院 子开垦的地里侍弄新发的禾苗。 两人见面互相见礼之后,小方太监说明来意又提了张汐音的身份。 “此事是陛下亲允,宋大人只管与张郎中将此事办妥。” 宋大人颇有些木讷,看着脚边的一小块自己侍弄出来的农田,培育的禾苗已经长得很好。 他想了想:“这禾苗长势甚好,纵使会比往年晚些,这般是否不妥,陛下……” 张汐音没说什么,小方太监已经蹙眉,他将宋大人请到一旁,沉声道:“宋大人莫非觉得,此事还能是陛下糊涂了?陛下圣明贤德,此番定然是有陛下的道理,您只管做就是了。张郎中虽是女子,却也是行商上的女诸葛,宋大人还是听命行事最妥。” 小方太监声音不是男人般的粗狂低沉,娇滴滴的却也透着严肃。 小方太监看宋大人明白过来,回过去给张汐音施礼,笑眯眯的说道:“张郎中,奴婢告退了。” “有劳小方太监了。”张汐音也笑道。 小方太监走后,宋大人看着俏丽美艳的张汐音,还是忍不住问:“当真要收购那么多的粮食吗?这么多的粮食囤积,若是放置不好很容易发霉生虫的。” 张汐音看着他,很冷静的说道:“宋大人放心,陛下之意,我们做臣子的只管好好把事情办好就是了。” 宋大人看张汐音往厅里去,对身后的随侍小官道:“去,把其他人都叫来正堂。” 小官应了,匆匆去召集人。 这边忙忙碌碌,张汐音和粮料科的人忙得脚不沾地。 另一边。 西州城里,段渐离在郡王府居住了近小十日,段明泓一直跟着他在城里各处游玩,也派人跟着尺术探查他的行踪。 第142章 找到账册 夜里,尺术从外面回来,将一封信递给段渐离。 段渐离看过之后,将信封烧了,他低声道:“李氏一族是在二十八那日斩首?还剩三日。” 临近李氏国舅府的人春斩的时间,楚国夫人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这小狐狸倒是会利用手段的,将刺客引到定安侯府旧址去斩杀了,还知道叫人去吓唬楚国夫人。 “真是小狐狸精。”聪敏得很啊。 段渐离眼眸里透着几分笑。 两人还要说什么,墙角便有些微轻响,很轻微的声音却瞒不过段渐离和尺术,扭头看去,些许的影子并不清晰,却也看得到有人贴在墙外偷听。 尺术瞬间便道:“王爷,现如今东西已经拿到,咱们也该回京了,您的婚期在即,也不宜在这里久留。” 段渐离:“也好,那明日就回去。” 门外的人又听了会儿,只听到里面的两人说话不重要,觉得没听的必要便回去了。 等人走了之后,尺术低声道:“属下近几日都被人盯着,王爷您呢?” “一样,段明泓看似是带着我四处游玩,实则是监视着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倒是个聪明的办法。” 他来此不能待太久,段明泓不介意浪费这些时间,看似是地主之谊的招待,实则是亲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二日清晨,段明泓又来了。 东苑伺候的人安排了很多,段明泓笑眯眯的说道:“今儿去福满楼吃饭,那儿新出了个特色 的菜,王爷觉得如何?” 扭头,看到尺术在收拾行囊,他面上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这是要走?” 段渐离点头:“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没什么事情就先回去了。” 段明泓啊的一声,面上全是可惜的神色,随即夸张的叹道:“本还想着带王爷四处逛逛呢,这西州城虽说不及盛京,却也是不错的,好山好水随处可见,还有漂亮的姑娘。当然,听说王爷已经有了准王妃这个就不说了,在此先恭喜王爷。” 他抬手揖礼。 吃过朝食之后,段明泓亲自准备了马车把人送到城门口,马车里还堆了一些贺礼。 他很是可惜的继续说道:“王爷新婚在即,我却是不能去盛京道贺,实在可惜。王爷,这小小的薄礼请王爷笑纳。” 段渐离大方收下,说道:“多谢。” 段明泓等段渐离上马车离开,面上的笑容冷淡下来,一甩袖子哼了声。 什么东西? “郡王,人终于是走了。”旁边的管家说道。 段明泓冷声道:“再不走就当真是有问题了,这般耗费了本郡王的时间,真是恶心得很。” 管家没说什么,等他回头也立刻跟上,面上都是讨好的笑。 “我们的事情办得妥帖,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察觉的,不过郡王,此番还需要继续吗?周围几个乡村的刁民越发难缠了。” 段明泓想了想,说道:“还是需要确保他们是真的走了。” 管家嘿嘿笑道:“已经派人跟 着了。” “那就好。” —— 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向北,走得并不快。 尺术驾马车,也不用回头就低声道:“这个尾巴,要不要直接弄死?”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他就直接去把人给杀了。 段渐离:“不用。” 后面的尾巴跟到第一个驿站,守了一夜,第二日看着段渐离和尺术重新上马车离开就掉头折返。 然而他没发现,他的后面不多时也跟着两条尾巴。 入夜,段渐离重新回到西州城,两人做成普通村民的装扮,脸上做了妆容,叫人看不出来本来样貌。 尺术先去了米粮行去查看,发现米粮价格竟然一夜之间上涨到五贯。 他直接看傻了。 回到客栈,尺术气笑了。 “这西周郡王简直太贪了,他竟然把米粮的价格哄抬到了五贯钱一石。” 京城的精白米才一贯,这是直接涨了四倍的价格。 段渐离面色有些难看了。 夜里,段渐离和尺术摸黑进了郡王府,依着这些时日探索的熟悉地形,悄无声息的来到段明泓的书房墙角下。 书房里烛光明亮,段明泓的声音在里面响起,除了他还有好几个男人的声音。 “买的人并不多,但现在价格就打上去,郡王,只怕这些米都要滞留发霉了。” “你们做好防潮防虫便是,如今皇帝对这边已经有所不满,文书下发了好几次。若是临时后退,罪也是要坐实的。”段明泓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他如今收到的消息便 是继续,事儿若成了他的好处更大,不赌一把,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郡王算什么,他要做亲王。 段渐离听着里面的谈话,面色逐渐铁青。 他果然猜得不错,段明泓的背后还有人,是谁指使他不交赋税还哄抬米价的? 李皇后已死,如今京中李氏一族也要斩首了,还能指使他的只有一种可能。 北凉。 等书房的灯吹灭,门关人离,段渐离和尺术撬开了窗户进去。 机巧暗格对他们来说并不难,行军打仗没多少是不会的。 倒也不难的就找到暗格,从里面翻出不少信件,还有两本册子。 册子翻开,里面有各项的记载,钱财支出,还有人员名单等等。 这段明泓倒是做了许多事情,这些纪录一连串的,只要拿回去必定能查抄不少官员。 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书房里只有微弱的光芒,然而,外面却突然想起什么声响,伴随着一声大喝。 “谁?” 段渐离和尺术一惊,把东西踹怀里之后从窗户出去重新关上。 外面已经乱了,有人不断的跑动,郡王府的护卫兵似乎在追人,打斗响起逐渐远去。 尺术:“王爷,还有人闯郡王府啊。” 段渐离没说话,把东西塞他身上让他先走。 尺术揣着东西,从来的地方出了围墙。 段渐离依靠黑暗上了树,茂密的树叶遮挡他的身体,黑色的夜行衣完美隐身。 此事,段明泓就在不远处的廊庑下匆匆跑来,随后推门进了 书房。 他打开暗格,看着空荡荡的暗格整个人都傻了。 段明泓跑了出来,对管家着急吼道:“抓人,速速抓人,去,快去,要是抓不到,你们都给本郡王抹脖子,谁都别想活。” 第143章 西州城乱 段明泓是真害怕了,那些账册字据可都是自己的保命玩意儿。 当然,攥在自己手里是保命的,但若是丢了就成催命符。 如今东西丢了,段明泓就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他急得直跺脚。 管家低声安抚着,又提醒道:“会不会是霁王?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丢了账本,难不成他打了个回马枪?” 段明泓也回过神:“若当真是这样,我们都活不了。” 段明泓没了办法,只能在书房里呆呆的坐着等那些追人的护卫回来。 段渐离在树上呆坐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到有陌生的人进书房,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大,但能听得清说什么。 “是两个女人,虽然抓住,可她们狡猾服毒自杀了,没在身上搜到东西。” 段明泓整个人都颓丧了。 管家则道:“东西怕是被转移了,不过瞧着就不是霁王动的手。” 下属低声道:“是姜国人。” 姜国人…… 姜国人怎么把手伸到西州城来? 树上,段渐离心中越发的凝重,他在北境十年征战,归京之后却发现内部竟有这么多的问题。 到底皇兄一人掌管大誉诸事,少不得下方这么多居心叵测的人。 天将明之前是浓郁的黑夜,郡王府书房这边人倒是少了,段渐离趁着这个时间离开郡王府。 然而还未回到客栈,就发现街道上搜查巡视的官兵,西州城的官兵举着火把,沿路敲开各家的门进去就是一 顿搜查。 四处都是哭喊求饶的声音。 不少官兵借着搜查的名头打砸之余,顺手牵羊拿了百姓不少银钱首饰,整个西州城如地狱般。 段渐离赶回到客栈,没进去,在客栈外的巷子里跟尺术汇合,尺术低声道:“王爷,东西已经送出城了。” 赶在封锁城门之前把册子和字据送出去,如今很是安全。 段渐离听着不远处的哭喊叫骂声,面色阴沉:“这西州城该好好的清肃一遍了。” 西州城封锁了出入的四个城门,城墙上下都是官差把守,百米一人重重把关。 有需要出入城的人围满了城门口,吵闹着要出城。 为首的官差是北城门把守的头儿,闻言说道:“要出城也不是不可以,需要搜查每个人的身上是否夹带了东西,除了遮羞的衣物什么都不能带出去。” “钱也不能吗?”有人高声问。 那官差冷笑:“钱当然可以,当然,若是发现你们身上带了什么不能带的,那就是没命的事儿,你们仔细掂量好了。” 这话一出,大多人都害怕了。 特别是女子,一个个都打了怯,女子搜身,这清白还要不要了? 女子们后退胆怯,一穷二白的男人往前走,不怕搜身。 很快,便有人通过了搜身,却还是不能出城,被带到城门下去面对另外的人。 人群中,易容的段渐离和尺术看着那边搜了身还被盘查威胁的百姓,看着百姓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交出来才 能出去。 尺术面色铁青,低着头喃喃道:“畜生。” 这西州城的官兵跟那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土匪有什么区别?西州城的百姓简直苦不堪言。 段渐离没说什么,不过看情况,要出去很难。 两人回到城内,寻了个地方坐着吃饭。 —— 盛京里,张汐音正在算账,算珠盘子打得极其快,葱白纤长的手指不断的跳动。 宋大人看得傻眼,他还是第一次见能有人把算盘珠子打得这么快的,啪嗒的响声几乎不断。 算珠打得快,左手也在快速的翻页,一本厚厚的账册很快到了最后一页,随后合上。 手上的动作一停,张汐音已经开口:“一共五万三千石,是附近三个城池能收购的最多的。” 宋大人点头,又道:“这么多,得好好保存。” 张汐音没说什么,这些她不负责,粮料科的人自然会处理。 粮食已经在运送往仓库了,两人改道去仓库,看着粮食堆砌在木板上,周围撒了石灰草木灰,屋墙外则用干草围拢,确保粮食不会受潮生虫。 张汐音只是看了几个粮仓,对宋大人说道:“这边有兵马营的人帮忙看守,却也不得不提防,少不得会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使手段,若当真造成什么损失,那就糟糕了。” 宋大人揖礼:“张郎中放心,这些我们都会小心的。” 张汐音本觉得没什么要说的,到这里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自家的没什么,怕的是 他国细作。” 宋大人愣住了。 张汐音离开粮料科回家,家里人正坐在正堂喝茶说话,谈的是国事。 大誉和南胤两国已经和谈结束,誉泓帝已经决定让永嘉公主去南胤和亲,亲事在准备的。 这只是其一。 张永康说道:“南胤这边讨到了自己想要的,姜国不甘落后,也要和亲。” 张汐音听得愣了一下。 姜国要和亲?前世没有的事情啊。 大誉如今就两个公主年龄合适,永嘉公主已经定为南胤太子妃,姜国若是要和亲就只剩下永和公主了。 “陛下如今还未决定是否答应,不过已经打听到,提出和亲的是姜小王爷宇文泓。 他就在盛京,提出和亲要娶大誉的公主,这是想做什么? 张汐音心中有疑惑,当然,她记忆到底是在定安侯府多,对于一些事情知晓的不算多。 宇文泓要娶公主,提出和亲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决断。 张汐音睡了一觉,第二日仍旧是盘账。 廖梅来了一趟,告诉她药全都准备好了,大多制作成药丸,虽然花费了些力气,但如今已卖上了。 “还别说,当真好多人感染风寒,药卖得很是不错。”廖梅说道。 保济堂的账册是五日一送,所以这两日新制作的风寒药卖出去的账目张汐音还没看过。 张汐音沉吟片刻,只让廖梅她们看着办。 晚上吃饭时,张寿安提起明日李氏一族斩首之事。 “不看,血淋淋的脑袋掉下来血腥又恐怖,有 什么好看的。”温语柔蹙眉说道。 张寿安给她夹菜,低声道:“那就不看,多吃点,你近日里看着消瘦了许多。” 温语柔也给他夹菜,柔柔的笑:“你也吃。” 第144章 劫狱 张汐音还是有些许上心的,李皇后虽死却并未传出消息,只以禁闭正阳宫为由不出。 楚国夫人屡屡求见不得,连宫门都进不去,必然着急。 她想看看,周易宏让楚国夫人帮他的筹码,到底是个什么? 回到小竹居,张汐音对暗处道:“影子?” 一道暗影出现在窗外:“影子在?” “去盯着刑部地牢。” “是。” —— 夜色深沉,楚国夫人从地牢里出来,哭得眼眶通红,她来给哥哥们送断头饭,听着他们的求救却无能为力。 楚国夫人气恨得咬牙:“李馨婉她还是人吗?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她竟是这个时候还在禁那劳什子的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弟弟他们被砍头吗?” 严国舅是不说话了。 严二公子则道:“皇后娘娘如今连正阳宫都出不来,只怕也是自身难保,对了,不是还有太子吗?” 楚国夫人冷声道:“他算个什么太……” 话语一顿,楚国夫人瞬间明白过来,是啊,还有太子。 他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但身上确实流着段氏的血,而他如今也确实还是太子。 只要还是,就还有机会。 楚国夫人立刻道:“去东宫见太子。” 很快,楚国夫人赶到东宫,但她一时进不去。 东宫的护卫将她拦住,似是知道她今夜会来,冷着一张脸只说:“太子殿下已经睡了,楚国夫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改日,改日脑袋都没了。 楚国夫 人咬着唇,几番说话都无果。 这时,严二公子上前跟护卫低声说了两句,随后拿出一个金锭子塞进护卫的手里。 护卫明显松动了,犹豫片刻点头:“成,那小的就去问一问。” 正要走,楚国夫人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护卫,让他把东西送到太子手上。 护卫去了,楚国夫人和严二公子等在门外,很是焦急。 很快护卫回来了,还跟着一个太子内监,将人请到东宫的偏殿里。 段暄鸣穿着一身常服坐在那,自从新年那日出了事之后,他便知不妙,近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很是憔悴。 原本略有些开朗的面容也变得阴测测的,透着几分沉冷。 “楚国夫人,严二公子,坐吧。”他说道。 楚国夫人和严二公子刚坐下,便听到段暄鸣说话。 “东西在哪儿?” 楚国夫人冷着脸说道:“太子殿下,你到底是皇后娘娘抚养长大的,养恩大于生恩,皇后娘娘给了你这般尊荣。你如何也要报答的,只要你能把人都救出来,东西我自然会送到殿下的手里。” 段暄鸣却不放心,追问:“还有谁知道此事?” 楚国夫人:“殿下放心,知道的人并不多。” “那就好。” 知道的人不多就好。 段暄鸣端着茶盏喝茶,微敛的眼眸里凝着杀意。 等楚国夫人和严二公子一走,段暄鸣便回了书房。 房梁上下来一人,身上穿着夜行的衣服。 那人揖礼道:“殿下,这么多人可不好救 。” “救还是要救的,先把东西拿到再说。”段暄鸣冷声道。 谁也不能撼动他太子的位置。 他要做大誉下一任的皇帝,他是大誉的太子,是储君,才不是什么段氏旁支的私生子。 只要有人威胁到他的位置,那就都别想活。 接近寅时四刻,地牢的门被打开…… 天明亮,今日有春斩的犯人一共七人,犯人就关在牢房的最里面那一间。 等狱卒打开地牢的门,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狱卒尸体,大牢的所有门都被打开了,里面的犯人一个都没了。 跑了,全跑了。 怎么可能? —— 张汐音听到消息时,正在洪楼这边吃早点,面前跟她一起吃的是班茵。 班茵惊得筷子上的饺子都要掉了。 “那可是刑部大牢,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刑部的大牢是有分隔的,分为三处,犯人逃跑的是定罪要处死的,都是死囚犯。 死囚犯的地牢守卫最是森严,怎么可能会让人悄无声息的跑了? “是真的,奴婢仔细打听了,昨夜看守的狱卒全都死了,死得悄无声息。”婢女很是惊怕的说道:“说是有一个借故身体不舒服,狱卒去看就被偷了钥匙,死囚犯打开牢门把人杀了跑的。” 到底是不是,自然会有人查。 不过,刑部这边的人就不好过了。 张汐音吃了朝食,跟班茵说了些话,便带着香叶紫苏去米行。 把事情办完才回家,回到小竹居关上房门。 姹紫进来, 跪坐在书案旁低声道:“姑娘,人都藏在苏迷山,东宫那边也发现了动静。” “继续盯着,不用插手。”张汐音说道。 姹紫应是,又出去了。 嫣红一直坐在旁边,她什么都没做,手指不断的盘动时,有细细的银针翻转。 张汐音看到了,问:“你练的什么?” “无影针。”嫣红低声道:“奴婢去看过了狱卒的尸体,皆死于江湖的一种暗器,无影针。” 说着,她又道:“不过奴婢练不出来她们的手法,这暗器江湖出现的次数不多,但只要出现必定杀人于无形,死得无声无息。” “不出血,人莫名其妙的就倒下了。”张汐音接话。 嫣红点头。 张汐音:“或许可以查一查北凉是否有这种,流放的周家人大多都死于无影针。” 李皇后在冷宫暗藏了数十个宫女训练成杀手,悄无声息的混迹在宫女里,宫中人物数万,几十人自然没什么人察觉,况且陛下对后宫是不管的。 那些杀手都被肃清干净,楚国夫人去找了段暄鸣,第二天刑部大牢就出现这种死法。 段暄鸣,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 张汐音留了心眼,当即便让紫苏去把顾南黥找来。 下午,顾南黥从城外回来,风尘仆仆的,身上还有没清洗干净的一些泥巴。 他站在廊下说道:“东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还在帮庄里的奶奶翻地呢,听到以为是有急事赶忙过来。 张汐音:“顾大哥进来说 话。” “东家,我这……”顾南黥有些拘谨的抬起脚。 张汐音看了眼,便说道:“那去偏厅,不妨事,弄脏了打扫就是。” 顾南黥跟着进了偏厅。 张汐音拿出一张纸,递给他看。 顾南黥看过之后将纸烧了,起身道:“东家放心,我这就去找人。” 张汐音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第145章 回京 顾南黥很快便找到人,盯梢太子东宫。 东宫其实也不好盯着,但顾南黥是有本事的,加上张汐音的生意做得大,手底下的人五花八门。 盛京这边出了事,西州城那边自然也如此。 不过好在,段渐离和尺术还是成功出了城,带着东西加急回京。 两人路上没敢耽搁,骑马赶路几乎跟急脚递差不多,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终于在五天之后赶回到盛京。 段渐离连府都没回,带着东西直接进宫去。 尺术则回王府去简单换洗,抓了两个包子就要往张尚书府跑,孙管家拉住他。 “我已经叫人去跟准王妃说了,你且歇着吧。” 尺术一整个感动,嘴里还咬着包子呢,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别的不说,连着五天赶路,吃也吃不好,尺术快不行了。 孙管家叫来小厮把人抬回屋里,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思量。 任子洲和楚氏这段时间回仁州了,王府正在修缮,每天都有人进出。虽说这些人都是宫里安排的,然而人多就杂,怕混进来一些人。 张汐音得到段渐离回来的消息,她有不少事情要跟段渐离当面说,叫心柳去吩咐人套马车。 香叶和丹柳在帮她换衣,随后出门去霁王府。 到了霁王府,段渐离自然还没回来,张汐音被安排去暖楼。 红豆过得很是滋润,这些时日养得好,毛很是油光滑亮,看到张汐音便过去亲昵的蹭她的裙摆。 张汐音没上二楼,只坐在一楼 的窗边看书。 桌上摆的是兵法书,她翻开静静的看。 段渐离在宫中御书房跟誉泓帝说完西州城的事情,再将一应册子字据等等证据呈上,誉泓帝很是气怒。 看段渐离疲惫也就没有多谈。 “你先回去休息,这些时日辛苦了,没什么事情倒是不用来,这些孤自会处理。”誉泓帝又笑道:“好好准备新婚的事情,还有二十多日就要迎亲了。” 段渐离也难得露出丝丝笑意,告辞离宫。 他风尘仆仆,身上也都很脏乱臭不好去寿安宫拜见母妃,回到王府就直奔沐浴房去。 孙管家本想说张汐音在暖楼等他,看他浑身上下的鬼样子,闭上了嘴巴没提。 或许看见准王妃,王爷会有惊喜感呢。 想到这里,孙管家去了暖楼,看到候在张汐音旁边的香叶。 他笑着说道:“香叶姑娘,有一事,我能请你半个忙吗?” 香叶看了眼张汐音,回礼笑问道:“孙管家你说。” “你跟我来。” 香叶也没多想,这里是霁王府安全得很,便跟着走了。 张汐音歪着头看得入迷,行军打仗门道很多,她心思活络看到这些只觉得很有意思。 门口有暗影压来,不似女子的纤细。 张汐音看到了,抬头看去。 然而只是一眼,却直接红了脸,忙低下头去。 段渐离站在门口,他身上的长衫松散的挂在身上,里衣都没穿好,两手正在系带子。 胸膛半开,肌肤很白。能看到明显隆起的 弧度,力量感很足。 段渐离看到张汐音羞涩的模样,也回过神来,连忙抓着衣服侧身系好,再把长衫拉好。 “我不知道你在。”段渐离解释。 暖楼的后面就是沐浴室,府中没有奴婢都是小厮,段渐离也是太过疲倦,平素里都会穿戴整齐再出来,今日却只想着快些回暖楼休息,以至于这般失礼了。 张汐音嗯了声,低着头一直没抬起来,直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人。 “阿音。”段渐离喊了声,疲惫的眉眼里有浓浓的情绪。 能回到家就看到她,段渐离很是开心。 张汐音这会儿也压下了心中的羞意,她看向段渐离想说正事,可看到他疲惫的神情还有眼底的乌青,就连唇色也不太好。 人疲累到极致就会有不好的面相反应,张汐音恍悟过来。 “王爷,你们是一路从西州城赶路回来的?”她问。 急脚递大多会有这种反应,一直都在马背上连续赶路,没怎么睡的人就是这样。 段渐离回来还要进宫复命,可见西州城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 “嗯,赶了五天。” 那真是辛苦,张汐音起身:“那王爷先休息,我明日再过来。” 段渐离立刻说道:“不妨事,你……” 张汐音头一次打断他的话,起身屈膝:“王爷,不着急的,身体重要。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段渐离这才作罢。 但却提了一句请求:“明日你过来陪我用朝食可好?” 张汐音 顿了顿,点头:“好。” 张汐音离开之后,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想,上三楼倒头就睡。 第二日,张汐音早早便过来。 三月初的天气是暖和的,暖阁四面开门窗通风,张汐音坐在椅子上逗猫儿。 下人把朝食送来摆上,一一退下了。 朝食摆在四方桌上没有分开,段渐离请她坐下后,给她舀了一碗肉糜粥。 “喜欢吃饺子吗?”他又问。 张汐音点头,段渐离又给她夹饺子。 他神色自然,也没有过多的动作,但却照顾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让张汐音有些惊讶之余,还有不适应。 段渐离看出她的不大自在,解释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而且我们就要是……夫妻了,你们家人是如何相处的,跟我便如何就行。” 张汐音抿着,最终点头。 吃过朝食,两人上二楼隔着榻几说话。 张汐音说了太子和楚国夫人的事情,苏迷山就在京郊外,比不过那边地势险,李氏的那几个要斩首的男丁躲藏在苏迷山。 楚国夫人这边跟太子搭上了。 “宋大人虽然带人去苏迷山抓捕李氏逃犯,但有北凉的人暗中出手,折损了不少人。”张汐音说道。 除了这些,她还发现帮助段暄鸣的不止是北凉人,竟还有一波神秘的人。 段渐离并不惊讶张汐音的能力,她聪慧又机敏,胆识过人做事情能把一切的可能都算在内。 他佩服且欣赏。 “阿音,你做得真好。”段渐离 笑道。 他忙着调查段明泓不在盛京,张汐音在盛京把事情都处理得很好,还掌握了这么多的消息,还做出了最好的计划。 张汐音:“人已经安排在苏迷山后方进入,不过要抓到并不容易。” 第146章 查封严国舅府 她把事情安排好了,从苏迷山后方潜入的是殿前司的指挥使封尘,皇帝陛下亲派的。 张汐音只是谋算。 段渐离含笑看着她,眼神浓烈缱绻。 张汐音被他紧盯着,后面的话便有些顿住了。 他的眼神太过灼烈,像是要把人盯穿。 段渐离声音轻柔:“阿音,我们出去逛逛吧。” 后面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忙,成亲的事儿要忙,还有即将到来的饥荒。 张汐音答应了,两人出门去。 一路上是闲逛的,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 两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到底是盛京繁华,这边并没有饥荒即将到来的任何预兆,依旧民安丰顺,热闹非常。 段渐离看得出张汐音不是很爱买东西的样子,她有钱也聪明,自己便打理着几十家商铺,想要什么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帮她添置。 段渐离虽是一直在北境军中,但北境城那边也是有街市的,那边的规矩没有那么多,民风也很是淳朴敦实,一些军人在北境娶亲生子后,夫妻之间相处都让他感觉挺好。 他自然也想跟张汐音那样,简单而温暖的夫妻生活。 想到这里,他带着张汐音在女子才会选的店铺进去,挑选着首饰衣裳。 尺术和香叶跟在后面提东西。 香叶好几次看着王爷挑选的东西都很是……一言难尽,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王爷对姑娘好自然再好不过,可王爷似乎在物件的价值上很是不一般。 张汐音也发现了,但 她没说什么,跟着挑选花色款式,还会依段渐离的意思对着铜镜试戴。 两人相处逐渐融洽,并且有了些许的亲密感。 这让段渐离心情甚好,闲逛一个时辰,改去洪楼用午膳。 刚上楼,张汐音便看到从楼上下来的温家两位公子。 张家和温家是姻亲,两家一直走动都很亲密,这两位公子张汐音也是熟稔的。 “汐音。” 两人笑着喊,又对段渐离揖礼:“王爷。” 段渐离冷漠的嗯了声。 张汐音则如以前一样笑着喊人:“温三哥,温五哥。” 温子科和温子文看了眼张汐音,没有多话也没多看,侧身让路之后下楼了。 段渐离跟上张汐音,他扭头往下看去,与温子科和温子文的视线对上。 两人似乎有些尴尬,再次抬手揖礼这才离开。 段渐离虽是第一次在感情上动了心,可到底是男人,有人喜欢张汐音他能感觉得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张汐音未出阁之前盛京多少公子哥儿心仪她。 “王爷?”张汐音顿住脚步,回头看喊他。 段渐离迈步过去,到张汐音的身旁跟她并肩走。 —— 苏迷山上,封尘射杀了李家的几个人,带着人马过去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 李国舅府的李荣寿,还有嫡子李明峰。 封尘面色说不出的难看,对身后的人说道:“三个人一组分头找,别落单了。” “是。” 下属们纷纷四散。 李荣寿和李明峰此时已经离开苏迷山,带着 他们的人是北凉人连其樾。 身为大誉子民却要丢性命,二人早已叛了心,既然在这里活不了而北凉人救他们,不如投靠北凉去。 两人跑得很是艰辛,但有连其樾在,性命是无虞了。 封尘很快带着人离开苏迷山回城复命,李荣寿和李明峰逃无踪迹,想要找到是极难的了。 誉泓帝让他下发通缉令,若是看见李荣寿和李明峰,就地诛杀。 通缉令很快下发出去,京城也贴了告示。 楚国夫人看到告示又悲又喜,悲的是逃出去那么多人还是死了,喜的是自己的哥哥和侄儿还活着。 殊不知,她这边也到了头了。 三月初八的早上,殿前司带着人来围堵严国舅府,加上刑部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严国舅严正巡跌坐在地,严大公子性子大,上前去斥骂封尘是故意的,是鹰犬爪牙,这是趁着皇后娘娘禁足把李氏和严国舅府一网打尽。 话还没说几句,被封尘一脚踹水池里,扑腾着喊救命。 封尘冷着一张凶煞的脸,沉声道:“奉圣上旨意,查封严国舅府。” 说着,抬起手:“一个都不许放走,抓了。” 后面的人都是殿前司的,只听封尘命令行事,闻言齐齐一声:“是。” 随后,蜂拥而上,严国舅府的下人吓得失魂落魄,家丁护卫却冒了出来,要把主人给护住。 这可不得了啊,殿前司的人可不会管什么人命不人命的,当即拔刀杀 人。 顿时惨叫一片,鲜血染地。 严国舅府的门外,马车停在路边的树下,车帘被一只白嫩的手挑开。 张汐音看着围拢的官差,面色看不出丝毫情绪。 班茵就坐在旁边,眼里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当真没事吗?”班茵问道。 张汐音放下车帘,看班茵脸上的忧色:“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他这般,你到底还是不忍心。” 虽说严三公子不是个东西,好色贪玩的纨绔子弟,可到底是班茵的丈夫,她还是不舍的。 里面的惨叫声逐渐小了,很快,便看到有人压着严国舅府的人出来,有些是走着的,有些是抬着的。 楚国夫人很是狼狈,头上的发髻散开着。 她面如菜色,很不明白明明有太子这个把柄,明明事情都办得很是妥帖,为何会这样? 严国舅府的大门很快关上,贴上横条之后冷清下来。 “我们也走吧。”张汐音说道。 马车离开严国舅府回去,班茵去顺水阁暂住。 刀烈过来传信,说是流民已经出现,虽然不多,却也表示各地有不少灾民正在来盛京。 张汐音当即便进宫,见到誉泓帝。 “各地的粮食都攥在粮料科的手里,但还需陛下再派些信得过的人去监管,以防有人谋私。” 誉泓帝面色还是不错的:“幸得你想到的办法,将各地私商的粮食都收了回来,人已经都派去,是殿前司的。” 张汐音忍不住露出笑意,揖礼:“陛下高见。” “老 了,比不得你们年轻的脑子灵活,能从天气等异象断定后面会发生何事。”誉泓帝又道:“此番是你有先见之明,这次各地的事情就交由你来监管,你觉得如何?” 张汐音:“……” 第147章 试嫁衣 张汐音并不想做放粮施粥的总监管使,身为三十多家,不,如今已发展到快四十家商行的东家,外加各处庄子田地等等,她很忙。 看得见张汐音脸上的些许微变,誉泓帝也明白她不愿意。 张汐音不是个闲人,她的事情很多,自然不好再麻烦,誉泓帝也就不再勉强。 从皇宫出来就看到恰好骑马来的封尘,他身上穿的是官服,见到张汐音吁马下来。 “汐音妹妹。”封尘喊道。 人还走进了几分,当然,也没敢太靠近。 听到他的称呼,张汐音有些许的恍惚。 前世她被李皇后赐婚之后,封尘便再也没有这样喊过她,见面也是极少极少的。 张汐音也还如以前一样屈膝微微做礼:“封大哥。” “你进宫见陛下?” 这话是明知故问了。 张汐音点头,又简单说了饥荒的事情。 寒流过后,大多东西都冻死了,重新种植赶不上消耗,人又不知道什么东西有毒什么东西没毒。 不少灾民胡乱吃东西上吐下泻或者直接毒死,人心惶惶之下,人人都往盛京来求一口吃食。 张汐音有做准备,封尘也知道她近日里担任五行郎中,与粮料科那边的人一同收购私商手里的粮食米面,不拘好的不好的都收。 因为是朝廷征收的粮食,私商也不敢不卖,自然也不敢抬价。 封尘一向佩服张汐音的头脑,聪明伶俐又长得美丽的女子总是吸引人的,只可惜他生生错过了两回 。 望着张家远去的马车,封尘终究收了心思,既然无缘何必徒惹他人烦恼,就这样吧。 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张汐音回到半路,遇到打马赶来的段渐离。 他钻进马车,香叶从里面出来给他们空出位置,坐在马车前跟尺术说话。 马车里,段渐离低声说了几句,张汐音面色微凝。 “看来,周易宏还有更大的秘密,竟让他们这样杀了严国舅府的人。” 今日清晨,狱卒查牢房时发现,严国舅府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其余都服毒自尽了。 严三公子也中毒了,不过他命大捡回了一条命,如今正被刑部那边重点看守。 段渐离的人一直在调查,隐卫暗卫出动跟北凉的细作周旋,但也没查到多少。 传出李氏禁足的消息之后,宫中的消息几乎断了个彻底,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易宏废了,花娘子此人狡诈狠毒不好对付,却还是花了不少力气医治他,如今想抓他不容易。” 两人说话声音很轻微,几乎贴在一起。 张汐音敛眉沉思时。 段渐离在她耳边又说了两句,张汐音惊讶转脸看他。 两人鼻尖轻碰,唇瓣差点贴在一起,惊得忙各自后退些许。 段渐离微微抿了抿唇. 张汐音也垂眸不语,手却不自觉的抓住了衣袖,心脏噗通乱跳。 两人终究没有再靠近说话。 段渐离吩咐荣大改道去王府。 荣大自然是听张汐音命令的,但马车内没有自家姑娘 的声音,便知道同意了,赶马换路。 到了王府,两人去暖楼。 尺术和香叶守在外面不让闲杂人靠近。 两人上二楼,在椅子上坐下,段渐离烹茶。 张汐音已经淡定许多,说起正事。 “文庄此人只是太子太保,实权并不多,相比于其他的朝臣要员,他左不过就是太子的教书文臣。”张汐音说着,叹道:“到底是有心的,越是这等表面没什么权利的,越是能叫人不注意。” 太子太保文庄,一个只负责给储君教习的文臣,竟然就是北凉隐藏在朝廷的其中人物。 张汐音震惊之余,又道:“王爷打算直接抓吗?” “还不是时候。”段渐离手上点茶动作不停,边说:“文庄太保可能只是其一,若想拔除最终的黑手,还需要利用他。” 就如同李皇后这边一样,要想让李皇后的秘密告破,他还特意让将悦菀这个人送回来。 也如同周易宏回来,带出太子段暄鸣和严国舅府,还找到了文庄太保此人。 留着他,往后就能顺藤摸瓜把后面的一一摸清。 他必须要肃清整个大誉内部,让皇兄能安然的治理国家。 两人同步各自探查到的消息,张汐音没留下来用饭。 回到家,张汐音如常把账目处理好。 黄氏近日里知道她忙碌,过来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可以先帮着。 “你们帮我忙着出嫁的事宜就成,其余的我都能办妥。”张汐音说道。 紫苏进来,将处 理好的账目带出去,忙忙碌碌,但她做得很快。 黄氏彻底没脾气了。 女儿生得聪慧独立,自打会做生意开始,便不怎么需要他们做父母的帮忙了。 之后的几日都很正常,各地有官府通报,原本赶来京中的流民很快又散去了。 严国舅府的人都被毒杀,刑部上报也是报的毒杀,而不是畏罪自尽。 誉泓帝命人彻查,抽丝剥茧也只是找到药是从哪儿出的。 自然,这些张汐音管不着。 迎亲日定在三月二十七,距离也是近了。 宫中来人请她和段渐离进宫试新衣,段渐离直接来到张尚书府陪她一同进宫。 两人进宫直奔寿安宫去,司衣局的司衣女官把新婚的两套衣服送到寿安宫。 他们刚到还没开始试,誉泓帝也过来了,说是要看看。 张汐音被引到最里间去,由司衣女官亲自帮忙穿戴,凤冠霞帔一共九层,从里衣开始穿,一件套着一件。 很华丽厚重,等最后把霞帔披上,张汐音明显觉得沉。 这套衣裳的料子,比她之前的那套要好太多了。 司衣女官手指顺着衣裳的纹理摸索,确认是合身的,再取来凤冠往她头上戴。 巨大的凤冠上挂满东珠金玉翡翠,琳琅华贵却又极好看,只是一戴上,张汐音就觉得脑袋疼。 压在头顶上极其难受。 太重了。 但女子婚嫁本就是大事,更何况她这是王妃的派头,皆是有规矩的。 “太妃娘娘,您看如何?”司衣女官 让开几步施礼笑道。 椅子上坐着喝茶的霁王太妃看着,笑说道:“我觉得好不好的不重要,汐音,你在铜镜上看看。” 张汐音走到巨大的铜镜墙,铜镜打磨得很是明亮,能照她大半个人。 倒映在镜子里的人华贵美丽,她笑,铜镜里的人也笑。 第148章 太妃之言 张汐音对嫁衣很满意,确认合身就脱下来。 大誉规矩,不到成亲那日,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彼此穿婚服的样子的。 她换回自己的衣裳,司衣女官贴心帮忙把发髻打理好,出去时,段渐离在外面的廊庑下跟誉泓帝说话。 两人交谈声小,张汐音没仔细听。 司衣女官说了几句,段渐离和誉泓帝听到声音,两人回到屋中。 “如何?”段渐离问。 张汐音点头:“是合身的。” 段渐离却道:“可喜欢?若是有什么觉得不好,如今时间还够可以修改修改。” 张汐音抬眸看他眼神,心神微动,知道他重视两人的婚姻心中又添了几分悸动。 不过还是拒绝了。 “女使们手艺甚好,做的很合身,不用改的。” “当真,不是怕麻烦?” 张汐音笑了出声,抬手掩面摇头:“王爷放心,我不是这么将就的人。” 段渐离看她是真不想改才放下心来。 誉泓帝还站在旁边,看着段渐离的那模样神情,那眼神跟要长人家姑娘身上似的。 这小子,一开始让他选妃还推三阻四说什么就不,就不…… 原来是没遇到喜欢的。 两人这般倒也不错,誉泓帝彻底放下心来,瞧过段渐离的婚服,觉得也很是不错。 “既然决定,那就等好日子到来,人可以从内务府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孤提。”誉泓帝说道。 现如今他的亲人里,信得过的就剩下段渐离这个弟弟了。 双方都很满意 ,誉泓帝便回去处理政务,段渐离有话要跟誉泓帝说,跟去御书房之前让张汐音在寿安宫等他片刻。 张汐音点头:“好。” 段渐离去了。 张汐音留下。 霁王太妃笑说:“你若是有自己的急事要处理,倒也不用真的等他。” 张汐音还站着。 霁王太妃又道:“来,你坐这儿。” 张汐音微微福礼应是,坐到霁王太妃的旁边,两人相隔一张榻几。 “太妃娘娘,我没什么急事。” “外人都说你是聪慧机敏的孩子,你也确实与旁的女子多有不同。”霁王太妃伸手去拉张汐音的手:“汐音,再过些日子迎亲过后,你就是我的儿媳了,母妃也没什么给你们的,不过有些话倒是想跟你说说。” 张汐音也笑了:“娘娘请说。” “渐离十三岁出征北境一去十年,这孩子性子比较执拗,但为人品性是不错的。不过,夫妻之间到底跟交友等事不同,你们之间虽说要互相扶持走过一生,却也不能过多委屈你自己。女子贵自立,你占了一头已经很自立了,就一直维持这个样子,婚后不必为了他丢失自己本该拥有的。” 霁王太妃的话然张汐音很是惊讶,她张嘴就说道:“娘娘……” “我们女子在这个世道本就艰苦,你有自己的能耐,就要活得不一样。女子嫁人不是依附男人,即便他是你的夫君,是霁王,却也不能左右你什么。过日子是相濡以沫,是齐心 协力,你明白吗?” 霁王太妃的话让张汐音越发的震惊。 霁王太妃不说了。 张汐音心中却多有波动,她以为,这天下就他们一家是承袭祖制规训才有这般不同的思想,却不曾想霁王太妃也有这样的想法。 没多仔细思考,段渐离回来了。 两人跟霁王太妃告辞离开寿安宫,回去的路上同坐一辆马车。 段渐离看她思绪出神,问道:“想什么?” 张汐音收回思绪,笑说道:“没,只是觉得太妃娘娘很是不同。” 段渐离听得认同点头:“母妃确实与常人不一样,小时候她总是教导我该如何做一个皇帝的弟弟,该如何效忠国家,该如何做一个王爷。” 想起小时的事,总是多有心酸,却又带着许多喜乐。 张汐音第一次有了兴趣,问他:“王爷能说说吗?” “小时候?” “嗯,颇有些好奇。”张汐音笑道。 段渐离也就不再隐瞒,低声讲述许多:“……那时候皇兄待我很好,也是他教我何为皇家,他说治国平天下要的就是我们这样的。” 张汐音感叹:“陛下很好,很好,他是个贤明仁君,大誉有这样的君主是幸事。” 所以张家才会一心忠诚,也甘愿拿出那么多赚来的银子填充国库。 许是想到了什么,张汐音笑道:“我们有一本祖训族规是我们先祖所写的,我记得很是清楚,我们张氏一族大多都是依照祖训族规行事。” 张氏一族把祖训族规 保护得很好,每年清明祭祖,都会让晚辈背读,就是要铭记祖训族规决不能忘。 这些,是族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们一族繁荣至此的根本。 说到这个,张汐音笑了起来:“说起来,等我们成亲那日,你也是要看的,不过不用背。” 外嫁女带过去的嫁妆里面,有一份祖训族规的抄本,姑爷是要看一遍的。 当然,认不认真看,记不记得住就是姑爷的事。 段渐离也笑了:“是,我会看的。” 两人回到张尚书府门口,段渐离看她进了门才回去。 第二日,张汐音去城外的庄子看农田稻谷,凌熙也跟去了。 听说她昨日进宫去试嫁衣,很是好奇:“好看吗?” 张汐音点头:“好看。” “那倒也是,这么多人心心念念的嫁衣自该好看,听说太妃娘娘往凤冠里加了一盒子东珠。你戴过没?好看吗?” “戴了,很重。” 凌熙笑道:“谁的凤冠不重呢,若是我找到心仪的郎君,我也要做一套这样的凤冠霞帔。” 张汐音倒是认同了,点头:“这倒是必须的,自该要自己喜欢才是。” 到了庄子,庄上里的人纷纷迎出来。 苏婶也准备了钓鱼的渔具,欢声笑语的恭喜张汐音即将成为霁王妃。 “我们不久呆,就是想看看这边的农田谷物。”张汐音说道。 “一切都好,之前冻死的都已经重新种上,就是担心东家说的蝗灾,不过我们往地里烧过稻梗,这 周边的也都烧了许多野草,还撒上草木灰了。” 一路往就近的田头去,果然看到新的禾苗长得很好,绿油油的。 看过田头,倒还真去钓了鱼才回府。 刚回到府,却看到小厮领着廖大夫匆匆进门。 “怎么了?”张汐音担心的问。 别是老夫人有什么吧? 想着,都急匆匆的跟了去。 第149章 温语柔怀孕 迎过来的冬红看见张汐音和凌熙,施礼道:“姑娘,云湖郡主。” “怎么请廖大夫来?家中是谁病了吗?” “是少夫人,少夫人腹痛,而且还落了红。”冬红说道。 一众人急急到了清雅居,温语柔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很是虚弱的样子。 廖大夫当即就把脉,很快确诊了,面色有些许的凝重:“是小产胎漏之相,今日少夫人吃了什么?” 旁边的冬红立刻说道:“喝了些老鳖汤,是用人参红枣等药材熬制的。” “用得多吗?” “不多,只喝了两口。” 廖大夫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出去,我先帮孕妇稳住胎相,用得不多或许还能保住孩子。” 说着,又吩咐了一声:“最好能请宫中的太医前来,更稳妥。” 张汐音已经反应过来,听到是小产的迹象她愣住了。 她看着自家的嫂嫂回忆,可记忆中并未有嫂嫂在这个时候怀孕的影响。 张汐音镇定下来,把人都叫出去关上门,只留冬红、玉清两个婢女在屋中伺候。 “去把大公子叫回来,凌熙,得麻烦你进宫去帮忙请太医过来了。” 凌熙面色也有几分凝重:“我这就去。” 凌熙去马厩骑马进宫,小厮去叫人。 一个时辰之后,外出的人都回来了。 老夫人听到是小产胎漏,气息顿时有些不顺畅了,黄氏和张汐音忙扶着她顺气。 温语柔自嫁给张寿安之后,已经四年了。 四年的时间,小夫妻两个 越发的恩爱和睦,可却一直迟迟没有身孕,老夫人和黄氏也自然有些担忧,不过从来没有说过。 比起她们长辈的心思,身为儿媳的温语柔压力更大,每次去寺庙,温语柔都是去求子。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却…… 老夫人缓过一口气,用力抓着黄氏的手说道:“语柔是最要紧的,小产的伤害极大,叫廖大夫一定要顾好她的身子,孩子,孩子就尽量吧。” 先紧着大人的身体,孩子……有缘自会来。 张汐音安抚道:“廖大夫会的。” 张云荷三姐妹和儿女也都还在,一个个都守在外面等候忧心忡忡。 廖梅一直都在屋中没出来,婢子端了一盆血水出来,把外面的人又是吓了一大跳。 半个时辰,张寿安从外面匆匆回来,他的背上背着付太医,行步匆匆把付太医颠得气都喘不匀。 “别跑那么快,寿安,寿安,我这老骨头啊,哎呦……”付太医喊着。 张寿安心都是慌了,一鼓作气把付太医背进去了。 张汐音见状也跟了进去,到里面,廖梅已经帮温语柔处理好身下的血,收拾干净盖好被褥。 “付太医。” 廖梅看到付太医,忙起身让位,一边说了自己的判断和方才都做了什么,用的什么药施针扎的哪儿。 付太医已经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把脉,随后说道:“把我的药箱拿来。” 身后的药童冲了进来,气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付太医取出金针,廖梅 忙施礼退下,张汐音挂念嫂嫂留下来看了。 她虽然看过付太医给她的手记,但这般看人扎针还是第一次,她多看了两眼,还是觉得复杂便收回目光。 张寿安此刻跪坐在床头边上,握着温语柔的手低声安抚。 “情绪不可过大,先冷静下来再说,胎儿未必保不住,别太着急伤心。”付太医说道。 他下针很快,而外面,冬红已经领着药童去煎药了。 张汐音听到付太医的话也安心许多,走到外面告诉家人。 大家悬着的心下了一半,不管如何,他们都希望大人和腹中的胎儿都平安的。 老夫人问:“语柔如何?她还好吗?” “面色有些差,不过哥在旁边陪着。”张汐音说道。 如此一等便等到了傍晚,其间药童送了一回药,又跑去继续熬药。 张永康和老太爷回来之后,也在清雅居的大堂里等着,一个个都很忧心。 临近夜幕时分,付太医终于从屋子里出来,神情疲惫但还是勾着笑。 “胎儿保住了,不过这次吃了活血的补汤到底有些损伤,你们需得好生照顾孕妇,吃喝一定要注意。” 听到付太医的话,所有人都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夫人和黄氏去看温语柔,老太爷和张永康父子则请付太医去前院正厅。 老太爷握着付太医的手,无比感激的说道:“付兄,真的太感谢你的,太感谢了……” 张永康则躬身揖礼:“多 谢伯父。” 付太医笑着罢手,又对老太爷说道:“咱们两家说这些客气话,张老弟,我饿了。” “备好了你喜欢的,去前面我陪你喝几杯。” 三人走远了。 卧室里。 温语柔面色还是虚弱的,她靠在张寿安的怀里正喝药呢,见祖母、婆母,大家都进来看她,眼就有些红了。 “咱们不哭,不哭啊。”老夫人握着温语柔的手,说道:“孩子,没事的,没事的,不哭。” “柔儿,付爷爷说咱们情绪不能激动。”张寿安柔声道。 温语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黄氏也坐到了旁边,见温语柔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摇头微微笑安抚她:“什么都不用说,你没事就好,语柔,没有人怪你,只有心疼,你别多想。” 哪怕孩子没保住,也只是天命如此。 温语柔眼泪就掉下来了,但她心里是温暖且甜的,这婆家真好,真好…… “我不知道怀孕了。”温语柔说道。 “没事没事,好好养着身子,别多想知道吗?” 大家都关心着温语柔,让她心中很是烫贴。 胎儿保住了,日后需要好生调养,张汐音第二日便去了一趟保济堂请廖梅去府上居住。 “这,不是保住了吗?”廖梅些许不解。 “孩子是保住了,只是到底不放心,需得要你这样懂医术药材的看着,不需要多久,就麻烦你居住半月左右。”张汐音说道。 正午还没到,廖梅就接到了张尚书府,居住 安排在小竹居。 白日廖梅去清雅居陪在温语柔的身边照看她,晚上则回小竹居居住。 温语柔知道廖梅是保济堂的坐堂大夫,医术很高的,她是受张汐音所托来照看自己,心中感念张汐音的贴心。 她拉着张汐音的手,让玉清从妆奁最下面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对簪子。 簪子是青檀木镶的红蓝玉石,看着就是对儿。 温语柔说道:“寿桦,这个送给你。” 第150章 额前一吻 张汐音看着盒子里的玉簪,倒也没拒绝。 “那我可收下咯。”她拿了其中镶嵌红玉石的,直接别在自己的发髻上。 至于蓝色玉石簪子则留了下来,温语柔一看就明白,笑说道:“送给王爷恰好,你们两人戴着相似的一看就登对。” 张汐音有些许的害羞,想了想也是坦然说:“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人。” 温语柔打趣她:“我们家的寿桦也会有喜欢的人啊?从认识你开始就跟个小财神似的,只管着赚钱。” “赚钱多好啊。”张汐音笑道。 有廖梅看着温语柔,张汐音彻底放心,从清雅居出来便坐马车去霁王府。 到了霁王府,段渐离并不在,不需要玉珏张汐音已经可以随意出入王府了。 她直接去段渐离居住的暖楼,还没进去,便看到廊下玩耍的红豆。 张汐音对香叶吩咐:“香叶,去让后厨准备些猫食来。” 香叶应是去了。 张汐音过去,红豆跑到她的脚边撒娇,被抱着往暖楼去。 三月天气已暖,张汐音看着已经大了许多的红豆,心情越发的好。 猫食很快取来,张汐音坐在窗边长榻上看着红豆狂吃。 她放下玉簪的盒子,打量二楼的格调,贴墙的两个书架摆满了书籍,一张长条书案,笔墨纸砚等,茶罏茶几,还有长榻座椅。 张汐音站在书架前翻找之前没看完的那本兵书,发现书放在高处,她踮起脚尖手指堪堪摸到。 她尝试了好 几次无果,都觉得累了要放弃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张汐音收手回头看去,便看见段渐离含笑看着她,眉眼盈着丝丝缱绻。 “王爷。”张汐音施礼,随后很窘迫的指了指书架:“您能帮我拿一下吗?” 段渐离走到张汐音面前低眸凝着她的眉眼五官,只觉得她方才那垫着脚尖努力想要够到书籍的样子,有些许的笨拙,些许的娇憨,但极其可爱。 他伸出手想轻轻的搂着她,又怕自己的动作过于大胆。 还是抬手拿下她要的那本兵法书,握着张汐音的手拉她就着长条书案的椅子坐下。 “王爷,我去那边看。”张汐音缩成一团,低声道。 椅子虽然很大,但两人坐着紧挨一处,手贴着手,腿贴着腿的。 太亲密了。 段渐离心头微漾,想搂着她的心终究往下压了压,点头:“那你去吧。” 张汐音拿起书过去,坐在窗边的长榻上看。 段渐离也跟着起身过去,与她隔着一张榻几对坐,目光落在嫩生生细腻的脸蛋上,只觉得心头都是甜的。 他注意到桌上的盒子,没有擅自拿来看,隐忍着喜悦问:“阿音,这是什么?” “啊。”张汐音回神,笑着把盒子推到段渐离面前打开,里面躺着一支蓝玉石青檀木簪子,素雅低调。 段渐离看着,便立刻注意到她发髻上另一支,他指了指那发髻上的簪子。 张汐音笑了:“是一对儿,我嫂嫂送给我的。” 段渐离拿起玉簪在手指上转动,迅速别在自己的发冠上。 马尾高束,戴着玉冠中别上一支青檀木蓝玉石簪子,倒也出奇的好看。 张汐音伸手去拿过边上的小铜镜递给他,极认真道:“王爷戴着真好看。” “你的也好看。”段渐离笑着,抬手在她的鬓边抚了抚。 这时,红豆跳上桌子,往段渐离的腿上坐下开始舔毛。 张汐音伸手过去点了点它小脑袋,笑道:“倒是亲近王爷了,都不来我这儿。” 她伸着手臂,人也往前靠了些许。 段渐离看着面前的人,不自觉便低了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温润的唇贴着额头只是一触便挪开,张汐音却惊得往后缩了一下,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四目相对,安静的室内仿佛能听到越发大的心跳声。 “喵……”红豆仰头冲张汐音叫了声。 张汐音回神来,脸颊染了霞色,她垂眸间抬手抚上被亲吻过的地方,根本不敢看段渐离。 她越是娇羞,段渐离越是悸动。 他到底是男子,很是认真的握住张汐音的手。 “阿音……”他低声喊她的名字。 张汐音抬眸,视线撞在他深邃浓烈的眸中。 “王爷,簪子给你了,我,告退。” 张汐音起身屈膝一礼,便匆匆下楼去了。 听着脚步声到了楼下,出门之后叫上香叶顺着长廊出去。 段渐离在窗边看着她有些急匆匆的脚步,好笑之余又添了几分担忧。 他的阿音在男女之事上 这样害羞,等洞房花烛夜……能进行下去吗? —— 时间斗转,日月更迭。 很快便到了三月下旬。 二十五的这一日晚上,老夫人和黄氏一起到小竹居,戴嬷嬷和六子媳妇招娣手里都拿着盒子。 屏退了下人只剩下祖娘孙三人。 老夫人先打开自己的盒子,笑说道:“早前给你的那一份嫁妆其实都不多,那会儿说实话,着实是不满意周家那门亲事,就抠搜了些。如今你要嫁给霁王了,到底不同,所以又给你添一份嫁妆。” 盒子推给张汐音看。 张汐音:“奶奶,我有很多了。” “那些是那些的,这些是如今的,不一样。”老夫人说着示意黄氏手里的锦盒:“呐,你娘也给你备了一份。” 黄氏打开手里的,也是一些契书。 “这些不多,你都拿在手里,霁王是王爷,也是夜狼军的大将军,各种花销用度到底是不一样的。就如年前的那一份物资花销就不小,日后开销只怕更大,你是姑娘家的,得多多的钱在身上傍身。” 两个盒子,两份嫁妆。 张汐音叹了口气,转身去到衣柜旁边,在暗格里拿出自己的一个大箱子搬出来打开。 里面一堆的契书,她摊手:“奶奶,娘,我这些可够多了。” 她在生意这方面用人很是得当,时常查检,赏罚分明,手底下的人都很忠心她。这些铺子庄子等等她管理起来并不怎么费神,可倒也不用再添了。 “你们留 着给自己傍身才是,我这些真够了。” “够什么够啊。”老夫人才不管,把自己的锦盒啪的合上:“你就拿着,不许拒绝。” 黄氏也是一个态度。 她握着女儿的手,笑说道:“寿桦,你只要好好的,我和你奶就都好。” 第151章 喜日近 黄氏的话让张汐音沉思片刻,随后点头痛快的收下了。 黄氏和老夫人回去之后,张寿安也过来了。 兄妹二人坐在窗边,夜里的凉风吹拂进来,烛火飘摆不定。 张寿安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张汐音。 “这里是几间铺子的契书,还有城外一个山头的,之前我瞧着好就买下来了。正好拿来给你添妆,有些是你嫂嫂给你准备的,不多。” 张汐音笑容染上眉梢,最后抑制不住的捧着脸笑睨着自家哥哥。 张寿安被她看得有些许的不自在,佯装恼了。 “别笑了,快看看。” 张汐音伸手接过,把里面的契书取出来,一共十二张,有铺子,有庄子,有山头的。 这些都是张寿安和温语柔两人核算出来给的,虽然不多,却是一番心意。 张汐音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去把柜子里的两个锦盒取来打开。 “这些是奶奶和娘方才给我的。”她声音里已有些许的哽咽。 张寿安取了帕子,只觉得好笑的伸手过去在张汐音的脸上胡乱的擦。 “诶诶,疼。”张汐音蹙眉抓了帕子瞪他:“哪有给女孩子擦眼泪这样粗鲁的。” 张寿安笑了笑,问她:“寿桦,你真心喜欢王爷吗?不是因为他是王爷才接受他的求娶。” 张汐音把眼泪鼻涕擦干净,歪着头思考起来,想到的有很多,不单单是因为段渐离的那些丰功伟绩,更多的是他这个人。 温润有礼 ,俊朗如星,霁月清风般的人物。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到之后的每一次相处,点点滴滴都能看得出来段渐离骨子里天生的好。 她点头:“是真心喜欢,也说不出是什么时候,也不单单是他屡次救我于危难,就是想着跟他结为夫妻心中是喜的。” 张寿安却蹙眉,言语里有些许的忧心。 “只是这样?” “那还能如何?”张汐音不太懂:“哥,你那么爱嫂嫂,平素里心中是如何想的?所谓的爱表现在何处?” 她虽是活了两回,即便是嫁给了周易宏那厮,却也没有半分的感情只有厌恶。 她说不清楚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张寿安提醒她:“你若时刻想要见到对方,想碰触她,思他冷暖,念他劳苦,便是爱了。爱,是想到会开心,不见会思念,嗯,直白些,就是无时无刻都想跟他一处。” 兄妹二人说着爱不爱的,着实有些奇怪。 张寿安说完就尴尬的,咳了声:“寿桦,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总希望你能过得好些,物质上的生活需求是不必的,就希望你能有个两情相悦的夫君。” 张汐音听得点头:“嗯,我相信王爷。” 张寿安:“……” 王爷自然是个好的,可主要是在她自己啊。 张寿安无语凝噎。 夜里深沉,距离二十七越发的近,张汐音躺在被褥里看着账幔,思考自家哥哥的话。 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自然也明白兄长的 意思。 只是,好不好的不都是一步步走着看吗? 清晨,张尚书府和霁王府都开始忙碌起来,下人从杂物房里搬出桌椅板凳擦洗放在外面晾晒。 前些日的细雨绵绵不同,从昨日开始便是晴天,今日亦是大好天气。 桌椅板凳都晾干,铺上早就准备好的红色桌布,再摆上碗碟筷子。 灶上热火朝天,院中到处都是走动的人,整个尚书府热闹哄哄的。 陆续已经有人来了,张尚书府一家都休沐五日,陛下特允的。 张永康带着几个晚辈在门口迎远道而来的客人,这边,二房张永林等人都来了,还带来了最新誊抄的祖训规制,直接拿去给张老太爷。 老太爷拿到之后,便提笔在红麻布上落笔再次誊抄出来,随后交给老夫人。 红麻布誊抄出来的这一份是给姑爷看的,剩下的一份也夹带上,是给新娘留着的。 这是规矩。 当然,明日才是迎亲日。 但宴席需要摆三日,从二十六日的早上摆到二十八日的晚上才算彻底散席。 老夫人带着红色的匣子到小竹居,小竹居一片喜气,到处挂满了红绸,吊挂的红灯笼,还有贴在门窗廊柱的剪纸喜字。 “寿桦。” 老夫人进门,看到坐在小榻上正在泡脚做浑身按摩的孙女,把匣子给她。 张汐音接过,打开看了眼便递给香叶,香叶拿去放在嫁妆的头个箱子里。 屋内摆了十多个箱子,两侧边的花厅也是各有十几个。 张 汐音今日要沐浴焚香,一整日是不能出门的。 “寿桦越发的大了,大姑娘的真是……”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看她却只觉得心中不舍,但比起两年多前,已经好多了。 张汐音看出她不舍,靠在我她肩膀上软声道:“奶奶,王府距离这里不远,您若是念着,我往后日日都回来陪您。” “哪有出嫁的女子天天回娘家的,再近也是不行,再说了你那些个生意就有够忙的了,还能有那么多的闲心?”老夫人不信。 张汐音哑然:“确实不能。” 惹得大家都发笑。 说着话,姑娘们都进来看她,大家围坐在屋子里。 这时,姹紫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两个食盒。 她走到旁边打开,将东西取出来说道:“姑娘,王爷给您送了些果子点心,有您爱吃的佛心团子,还有一壶茶。” 王爷送的啊。 顿时,姐妹们都眼神流转,带着揶揄的笑。 张雅雯当即惊了:“咱们家许多吃的,王爷还特意给大姐姐送来?” 贺容灵顿时笑道:“这你不懂了吧,那定然是要特意的啊,毕竟是表姐爱…吃…的。” 一众人嘻嘻闹闹的,张汐音表面上倒是平静,心中其实也染了羞和甜。 姹紫将一壶茶递来时还是温的,打开,里面是打得极其绵密细腻的茶沫。 想来是做好了便立刻送来,他有心了。 张汐音慢慢喝着,时不时吃团子点心。 一个堂妹妹年岁小,好奇走过去问道:“ 大姐姐,很好吃吗?我也要。” 张汐音看着剩下的团子,拿了一颗给她。 “谢谢大姐姐。”说完一口就塞嘴里了,嚼巴嚼巴还差点噎到。 吃完,她喜滋滋的笑道:“好吃,大姐姐还有吗?” 第152章 出嫁 大家都是忙碌的,张汐音自不用出小竹居,一日都得留在屋中。 到了夜里安静下来,黄氏带着陪嫁招娣来小竹居,还是和她前一次出嫁一样,进了房间之后栓上房门。 招娣手里拿着个绢布包裹的物什,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册子和一个葫芦型的小瓷器。 看到这些,张汐音面上多了几分羞红。 “娘,你怎么又拿这些来。”她低声道。 黄氏也不好跟张汐音亲口说这些,但前一次招娣也说过一次了,黄氏走到一旁喝茶。 招娣坐下来跟张汐音低语几句,手中的东西便藏到枕头底下。 黄氏喝完茶过来,握着张汐音的手:“女子在婚姻一事上总是苦一些的,但王爷已经给了咱们家,给了你最大的体面,你好生跟他过日子。” 想了想,又道:“他既然给了你承诺,想来不会跟周家那个畜生一样背信弃义的,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 “知道的,娘,你别担心,我这一次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张汐音说道。 黄氏走了。 明日早早就要起来沐浴焚香,祭祖,出嫁,一整日的时间忙碌还不能进食。 张汐音便躺下睡觉。 脑袋下是绵软的棉花枕头,垫着那个布包,硌得她心神不宁。 香叶在侧边打哈欠,她看向旁边的更香,说:“姑娘,您先睡着,到时间了我叫您起来吃东西。” 张汐音嗯了声,可怎么都睡不着。 前世她嫁给周易宏那一日也有些忧心, 但并无紧张和喜悦。 特别是看到避火图和压箱底时,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可这一次枕着软枕下的东西,她却觉得脸烧得慌,心里紧张又羞怯。 她起身将布包拿了藏在箱子底下,脸上的烧热感才散去许多,躺下安稳的睡了。 等香叶叫她起来,外面吵吵嚷嚷的热闹,都是女子嬉笑说话声。 外面有人在搬嫁妆,听着不少人惊叹的声音,比昨日的还要热闹。 “香叶,姑娘起了吗?” 房门推开,戴嬷嬷和黄氏进来,看到张汐音刚刚起来,带着她去偏房沐浴。 头发昨日就洗了,只将身子洗干净,穿戴整齐之后回房间。 紫苏和香叶去把凤冠霞帔捧来,几个婢女伺候她穿衣,嫁衣一共九件,层层叠叠一件件的往身上套,便显得越发庄重好看。 衣服美,人更美。 待穿好,披上霞帔之后,做到梳妆台前上妆。 上妆之前,黄氏需要给她梳头。 戴嬷嬷先将头发梳顺了,把系着同心结的檀木梳子递给黄氏。 黄氏站在张汐音的身后,梳子落发一梳到底。 戴嬷嬷喊口彩:“一梳举案齐眉,幸福安康。” 左右的姑娘们听完,齐齐跟着应声。 “好。” 张汐音也应声:“好。” 黄氏再梳。 戴嬷嬷:“二梳生活无忧,平安喜乐。” 众人齐声笑答:“好。” 黄氏也笑着,再梳。 “三梳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好……” 三梳结束,放下梳子开始上妆。 上妆的是宫 中来的女官人,一个盘发,一个上妆。 外面越发的热闹了,屋中也都是自家的人,笑闹不断。 张汐音不去想旁的事情,她知道今日出嫁,有些人定然不会安稳。 北凉的人,太子,周易宏他们难道什么都不做? 不过,这些问题他们一早就想到,早做了安排,段渐离更是上心的。 不会有事。 新娘子的妆容依照王妃的规制上,眉心做的珍珠花钿,颊边珍珠花钿,珍珠面厣,上大红唇色。 细细描好之后,便是戴凤冠了。 凤冠恰好与珍珠花钿相匹配,很是好看。 香叶把铜镜拿到张汐音的面前让她仔细打量,铜镜中的自己自然不是上一次的妆容。 她笑了,眉眼弯弯很是俏丽。 “很美!”她说道。 “瞧瞧,新娘子也说自己美呢。” “真好看!” 一个个都盯着她看,只想着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一切都准备好,张汐音便去了府中的佛堂上香,随后回到屋中继续等着。 从清晨等到黄昏,外面终于传来声音。 “王爷来了,来迎亲了。” 张汐音已经坐得累了,因为不能吃东西,肚子还很饿。 喜婆从外面进来,笑着扬声说:“吉时快到了,新娘子快准备准备。” 香叶扶着她去里间洗手,还搬来恭桶给她用。 出了里间,喜婆递来一把却扇。 张汐音举着却扇挡在面前,确认无误之后,大家拥蔟着她出门。 “快去前厅,大家都等着呢。” 喜婆在前面引路 ,香叶和紫苏左右扶着往前院走,人很多。 外面都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四周都是涌来看新娘子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容姿。 这可是王妃,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姑娘,小心。”紫苏低声说道。 迈下阶梯,再往前面过去,终于到了前厅。 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去,段渐离就在厅中,却扇隐约能看到他望着自己,一袭红衣身姿挺拔。 他真好看! 香叶和紫苏扶着她过去拜别双亲和祖父祖母。 张永康和黄氏坐在前方,看着凤冠霞帔雍容的女儿,还没开始拜别就红了眼眶,很是不舍。 但大喜的日子是不能哭的,忙又露出笑容来。 蒲团就在前面,张汐音和段渐离跪拜双亲。 “快起来,好孩子,都好,都好。” 黄氏催促着虚虚的伸手。 段渐离是王爷,怎好一直跪他们。 喜婆过来扶张汐音时,段渐离也伸手扶她,宽大的手牵着小的。 由喜婆领着走到老夫人和老太爷的面前,拜别祖父祖母。 “好,都好。”老太爷也笑道。 老夫人眼眶红着,看着段渐离搀扶张汐音往外走。 她低低的喊了声:“寿桦。” 只一声,黄氏忍不住了,起身走过去紧紧的抓着张汐音的手,潸然泪下:“寿桦,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 张永康也走过来,张寿安和温语柔也往前两步,其余人都看得动容。 儿嫁母忧,古来如此。 张汐音红了眼眶,手被母亲紧紧的握 着,她低声喊:“娘。” “去吧,去吧。”黄氏松开手,别开脸不再看。 一定要幸福。 张汐音点头,转身跟着段渐离出门。 第153章 拜堂 跨出大门步下台阶,外面的喜轿已经等候多时。 轿夫压轿时,喜婆和段渐离都扶着张汐音过去。 两人的手松开时,段渐离低声一句:“阿音,别难过。” 张汐音怔了一下,喜婆已经扶着她往喜轿上去,扬声喊:“新娘子上花轿啦。” 两边都是看热闹的人,密密麻麻堪比迎神赛会时。 张汐音躬身在喜轿里坐好挺直背,才回了一句:“好。” 段渐离这才点头,转身去骑马。 喜婆笑着喊:“起轿~” 八人抬起喜轿,轿子微微晃动,张汐音贴着轿身没有颠婆,她依旧举着却扇,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她拿帕子拭去泪水,勾了勾唇露出笑容来。 没什么好哭的,哪怕出嫁,她也还是张家的女儿,永远都是。 —— 轿子往前走,敲敲打打的声音跟了一路。 霁王府跟张尚书府相距较近,倒也没坐多久,就听到轿子外紫苏的声音。 “姑娘,到王府了。” 须臾,喜婆的声音再次响起。 “落轿。” 轿子平稳的放下,轻微的哐当声之后,等了片刻。 外面传来咚的一声,是段渐离在踢轿子,张汐音便抬起脚也踢了一下轿子。 踢了轿子,喜婆掀开帘子,段渐离的手已经伸过来。 “新娘下轿,吉祥来到。” 张汐音把手搭上去,微微垂眸走出来,两人牵着手往王府的朱红色大门去。 左右两边早就准备好的爆竹立刻响了起来,孩子们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 迈上 台阶时,随着喜婆的喜笑高喊。 “新娘进门,福乐登门。” 两人迈步走过门槛,段渐离仔细扶着她。 张汐音侧脸看向他,不自觉的露出羞涩的笑。 前方的红色缎面地毯铺着一路过去,两边站着一众身穿喜庆粉衣宫装的宫女们,手里拿着红色绣吉祥图案的长扇。 “放马鞍。”门内,由赞礼开口喊。 立刻便有人把早就准备好的马鞍放在地毯的右边。 “新娘跨鞍,喜乐平安。” 段渐离扶着张汐音过去,迈步跨过马鞍。 周围响起轻盈喜庆的乐声,左右两边是早就坐好的乐师们奏乐。 “合扇,和和睦睦恩爱长。” 长扇往中间挡。 段渐离和张汐音迈步往前,走近之后。 “开扇,开枝散叶好成双。” 长扇打开,两人走过去。 “放火盆。” 有人端来火盆放在前面,火很旺。 “别怕,我扶着你。”段渐离小声道。 张汐音点头,迈步过去时段渐离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张汐音迅速迈步过去,稳稳当当丝毫不乱。 “新娘落地,儿孙满地。” “新郎新娘到,才子佳人成。” 赞礼声过,两人一路往前面走,长长的红毯尽头是霁王太妃,她盛装坐在高堂上笑望着二人漫步而来。 左右两边都是来喝喜酒的宾客,全都安静的看着两人的婚礼。 走到前面,赞礼也跟着过来,站在侧边。 两人转过身,面对外面。 “一拜天地。一拜,佳偶天成;再拜,喜结连理 ;三拜,地久天长。” 周围的人跟着喝彩。 “好。” 喜婆扶着张汐音的右手,带着她转身面对霁王太妃。 “二拜高堂。一拜,情如东海;再拜,恩重如山;三拜,长寿安康。” “好……” 拜过,喜婆扶着张汐音与段渐离面对面。 “夫妻对拜。” “一拜,天赐良缘。” “再拜,永结同心。” “三拜,携手百年。” 张汐音直起身,由喜婆扶着不动,却扇对面只能隐隐看到段渐离的面容,很模糊。 “礼成。” “送入洞房。” 喜婆扶着张汐音往穿堂走,紫苏、香叶等人紧步跟上。段渐离牵着她的手陪在身侧,后方是人的笑闹言语声。 段渐离侧身低头,小声在她耳畔低声说:“等喝了合卺酒之后,我会让人给你送吃的,你吃了好好的歇歇。” “好。”张汐音应了声。 她确实很累,一天未进食肚子饿得厉害,身上的嫁衣,头上的凤冠更是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后面跟着一众闹婚房的人,院子的长廊一路过去,廊外竟都有乐师在吹拉弹唱。 喜房安排在正房,是楚氏亲选的,正房很大,进门便看见一些嫁妆摆在侧边的地上。 里面大多都是红色的装饰,地上铺着的地毯也是红色龙凤呈祥花纹。 两人走到大红雕花拔步床前,床上的被褥全是红色。 喜婆笑喊道:“新娘坐富贵。” 张汐音坐下去,只觉得紧绷的身子松了不少,但她也没有弯下 腰,依旧挺直着背。 房间挤满了人,都是两家的亲戚,伸长了脖子看新妇。 喜婆:“撒账,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左右两边的妇人将篮子里的花生红枣等物撒在被褥上。 撒了花生红枣,便有妇人将一碗饺子端来,上面摆着两双筷子。 两人拿着筷子,各夹一个饺子咬了一小口。 喜婆立刻笑问:“生不生?” 两人咽下嘴里的饺子,同声一句:“生。” 顿时,大家都笑了起来。 喜婆:“看,新郎新娘都说生。” “好。” 生饺子撤下去,便是红色的托盘端着酒壶和两个染了红色的匏瓜。 匏瓜上挂着同心结的红绳。 两人拿起匏瓜抬手,张汐音举高挽过段渐离的手,微微倾身过去。 “共饮合卺酒,幸福共长久。” 一口饮尽,两人手分开,将匏瓜倒扣在托盘上。 喜婆上前,接过婢女递来的绑了红绳的剪刀,从两人的头上都剪下一小簇头发,拿了红绳缠绕。 “结发为夫妻,恩爱白头两不疑。” 打上同心结之后放入红色的荷包里,走到床头将荷包压在枕头底下。 做完这些,一直伸长脖子看的兄弟姐妹们顿时呦呵起来,华阴郡主第一个发话,说道:“闹洞房咯,皇叔,我给你准备了蜜饯,可甜了。” 说着,便有婢女将早就准备好的蜜饯果子取来。 看到蜜饯果子,大家都明白过来,纷纷笑道:“喂新娘,喂新娘,甜甜蜜蜜。” 张汐音此时还 戴着大大的凤冠,脖子都酸了。 段渐离抬手笑道:“好,我喂,不过先等等。” 说着,他伸手过去,动作轻柔的把张汐音头上的凤冠取下来。 凤冠是镂空的,里面挽着的发髻有些许乱,然而点缀的红绳哪怕没有凤冠依旧很好看。 张汐音脑袋得救,脸上的笑容更明亮了。 第154章 春宵 蜜饯果子红枣大,端到两人面前,华阴郡主亲自搬来小凳子,本是想让自家皇叔踩在凳子上喂的,一看皇叔的个头,又让婢女挪走了。 段渐离接过蜜饯,在众人的目光中把蜜饯喂给张汐音,等她吃完一颗再喂,动作很温柔。 张汐音的脸红得厉害,嘴里的蜜饯很甜,伴随着大家的揶揄笑闹。 蜜饯喂完,凌熙出来了,对段渐离道:“接下来,让我们的新郎抱着新娘在屋中走三圈,咱们看看王爷的体魄可好?” “好。”大家跟着应声。 段渐离低眸看着脸赛胭脂的张汐音,笑着伸手把张汐音轻松抱起来。 屋中的人瞬间把路让出来。 抱着走了三圈,把人再放回床上坐好,大家仔细一看,段渐离气息平稳如常。 有人惊叹喝彩一声:“王爷好体魄!” 闹洞房本是为了让新郎和新娘更自然些,这会儿倒是把张汐音闹得脸更红了。 段渐离念着她饿,有心想早点结束闹洞房,孙管家这时过来了,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段渐离说道:“有客人来了,本王去看看。” 段渐离出了房门,其他人也都散了,去前院吃酒席。 尺术站在门边,低声道:“饭食已经吩咐让送来,让王妃用了之后先小睡一会儿。” 紫苏点头,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华阴郡主和凌熙。 凌熙这会儿坐在旁边,看张汐音面上的疲惫,心中都有些怕了。 “成亲这么累的啊!”她叹道。 华阴郡主:“还好吧,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华阴郡主才十六,正在择婿,凌熙去年没选中,今年还得继续选。 两人都待字闺中,张汐音笑了起来,安慰她们:“只一日而已,倒也还好。” 前世嫁入定安侯府时可没那么累,只是这王妃规制的嫁衣凤冠太重了。 “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回门之后,我再来找你。”凌熙说道。 华阴郡主立刻表示回门之后也要来找她。 两人出门,看到刀烈拎着两个食盒过来,两人眼中顿时都是满意。 王爷/皇叔是个贴心的。 房门敲开,紫苏和香叶接过刀烈手中的食盒进去,摆在大红八仙桌上。 两个大大的食盒里面装了十二样菜,九荤两素一汤,不多,但很精致。 张汐音吃过之后,只觉得身上的难受消了大半,困意跟着袭来。 香叶和紫苏将床上的红枣花生都收拾出来,伺候她去侧间沐浴过了才合衣躺下。 闭上眼立刻就入睡,再睁眼时,段渐离坐在旁边,他也沐浴过了,身上只着红色的里衣。 见她醒来,段渐离端来一杯温茶喂她喝下。 张汐音只是微微一顿,张嘴喝了两口。 她问:“几时了?” “亥时三刻。”段渐离把茶杯放下,笑着看她斜斜歪在软枕上的模样,心中跟着悸动。 不过,不急着洞房。 他起身走到柜子打开,将一个大箱子抱出来,放在床上打开给张汐音看。 “这些都是我在京中的私产 ,我前面一直忙于军务,大多的花销也都用在军中,不过每年的钱财入账并不少。”段渐离笑着拍了拍箱子:“以后都交给你了。” 张汐音看到这些契书,坐直了拿起几张看,又问:“有多少?” “京中的每年收入不多,去年也就八千万贯。” 张汐音倒是没什么表情,她看着手里的几张契书就是盐铺,再翻看,还有铁的,香料,绣品。 看到这里,张汐音了然。 各国盐业是最赚钱的,段渐离身为誉泓帝最信任宠爱的弟弟,自然是要把最好的产业交给他把持。 只不过段渐离是个实心人,赚到的钱充了国库的,给夜狼军花销的,还有送入宫给霁王太妃的,自己倒是没留几个钱,以至于夜狼军冬日的物资都要筹集。 穷是真穷,富也是真富。 张汐音心中有数,点头说:“放心交给我吧。” 说着,就要把箱子搬去书案盘看。 段渐离把她拉回床上,再把箱子放回柜子里关上。 “现在可不是赚钱的时候。”他走过去坐在旁边,握着张汐音的手低声道:“阿音,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愿意吗?” 他知她害羞,不舍惊吓她。 张汐音脑中浮现避火图和压箱底的那些图像,脸烧了起来。 她低头咬了咬唇,含羞带怯的点头。 段渐离心间鼓动,他伸手搂过去,抱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肌肤隔着布料依旧能感觉到热度,段渐离捧着她的脸颊轻吻她唇,轻 触的吻带着淡淡的薄荷香,他还漱了口。 张汐音还未及多想,唇齿便失了守。 吻越发的重,呼吸也跟着急躁起来。 段渐离将她放下,垫着软枕,张汐音看着明亮的室内,低声道:“吹烛,还没吹烛。” “不用吹。”段渐离起身将红账放下。 张汐音眼前立刻暗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到段渐离深邃灼烈的眼。 他解衣俯身,话说的声音低沉缱绻:“阿音,别怕,抱着我……” 美人被摧,玉软花碎…… —— 翌日。 到了晌午张汐音才醒来。 她翻了个身,却发觉浑身酸痛无力,精气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想到昨夜闹到卯时三刻,她脸又热起来了。 段渐离坐在椅子上喝茶,听到声音回头见她醒了,起身过去时拿衣裳。 张汐音看出他的意思,有些惊讶,忙说:“让香叶她们来。” 段渐离只是笑:“阿音,张手。” 张汐音犹豫片刻,终是听话的张开手任由段渐离帮她把衣服穿好,绑上腰围,系好带子。 随后他走到门口打开。 香叶和紫苏几个坐在门口廊庑的凭椅上说话,听到声音起身揖礼。 “王爷。”低着头不敢看王爷。 段渐离吩咐:“伺候王妃洗漱,再把饭食备好。” “是。” 各自有条不紊的去办了。 紫苏和香叶伺候张汐音洗漱,描眉上妆,挽发。 一个个脸颊通红,连自个儿的姑娘都不敢多看。 昨夜屋里叫了五次水,伺候在屋外的下人一个个 头皮发紧,躲得远远的不敢听。 张汐音哪怕睡到晌午也没什么精气神,身子还很疼。 但她还要去敬茶。 饭食陆续送进来,摆在桌上。 段渐离说:“母妃让我们晚些进宫陪她用晚膳,敬茶不急着,吃了午膳你再补补觉。” 第155章 敬茶 段渐离很体贴,等她装扮好过去牵她到八仙桌旁坐下,递给她碗筷。 两人吃着饭食,那边丹柳她们正在收拾床铺,枕头底下的结发荷包拿去放在她专门放贵重物品的嫁妆箱子。 收拾着时,丹柳一脸羞笑的招呼紫苏和香叶。 两人围了过去,看着被褥上的白色绣鸳鸯的帕子,交头接耳的笑了起来。 随后,将帕子折叠收好,用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放好。 听到笑声,张汐音脸还是不自觉的红了。 段渐离嘴角也有浅浅的笑,张汐音是不是在室女的身子,他昨晚最清楚不过了。 感谢周家的眼瞎。 他们吃着午膳,丹柳等人刚收拾完床铺换上新的,廊外有人过来,在门口便行礼出声。 是净月姑姑。 段渐离让她进来,净月姑姑屈膝笑道:“奴婢只是过来看看便要回宫复命了。” 说这话,心思活络的紫苏拿着装落红帕的荷包出去,双手递给净月姑姑。 净月姑姑立刻侧身打开一条缝看了眼,梭紧给回紫苏,施礼告退了。 吃饱之后,张汐音精气神倒是回了些许,但她身子很疼。 段渐离倒也不出去,拥着她午憩。 一觉睡到申时四刻,张汐音终于回元了大半,起床梳洗装扮,跟段渐离寝宫见霁王太妃。 到了寿安宫,温贵妃和九皇子也在,九皇子施礼喊了皇叔,皇婶,就将早就准备好的新婚贺礼递给张汐音。 “皇婶婶,这是我准备了好久的东西,送给你 。”说着,小小稚气的脸上一脸的认真:“祝皇叔和皇婶婶琴瑟和鸣,恩爱百年。” 九皇子嘴甜,张汐音接过道谢。 段渐离面上的神色也颇为温和。 温贵妃也拿出自己准备的,昨日的婚宴她自然也派人送了红封贺礼,但那到底不是亲手送的。 温贵妃有求于人,本身又极其喜欢张汐音,更是热情无比。 她给的竟是一对夜明珠,足有鸡蛋大的夜明珠通体蓝绿色,打磨得很是圆润通透。 送出的礼物贵重,张汐音本不想收,温贵妃却执意要送。 霁王太妃只是默默的看着,不参与。 张汐音只能被迫收下,温贵妃没有直接提自己的请求,带着九皇子离开寿安宫。 没了外人,净月姑姑便让传膳。 传膳时段渐离去点茶,霁王太妃和张汐音坐在一处说话。 霁王太妃很喜欢这个儿媳,人长得是不艳俗的美,精致大气,温润雅致。聪明,又会赚钱,善良又不天真,这样的儿媳打着灯笼都难找。 她越看越喜欢,将自己手上戴着的两个极好的温玉镯子取下来给张汐音戴上,又取头上的玉簪金簪。 张汐音想推辞。 霁王太妃笑说道:“我在这宫中也没什么花销,宫中的份例从来不少,衣裳首饰也不用自己买。以前没什么花头,如今倒是有你了,你会赚钱也会花钱,给你最合适。” 张汐音看着镯子簪子算不上多,也就没在拒绝了。 长辈的喜欢让她心中也 多了几分安定,至于段渐离如何,日后慢慢相处便知了。 不过张汐音还是有些警惕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不敢彻底交心。 段渐离把打好的茶汤端来递给张汐音,张汐音接过,跪在霁王太妃的面前。 “儿媳请母妃喝茶。” 霁王太妃笑着伸手接过喝了两口放下,儿子亲手打的茶汤,儿媳敬的茶。入口都是香甜的。 段渐离搀扶张汐音起身,霁王太妃便递出一个大大的红封。 膳食摆了一桌没有分开,张汐音坐在段渐离的旁边,面前的碗总是时不时的添上各样的菜。 霁王太妃边吃边看,见张汐音神色有些不自然。 “一家人吃饭不用那么多的规矩,关上门也没人看见,你自在些就是了。”她说。 段渐离也笑着点头:“跟在自己家一样,没那么多规矩。” 关上门一家人吃饭,怎么自在怎么来。 吃过晚膳,段渐离和张汐音还要去见一见誉泓帝。 两人去了长盛宫,誉泓帝正在里间泡脚,他面色好了许多,近日里仍旧忧心,却不似之前那般总是被气个半死。 誉泓帝穿戴整齐从里间出来,方凌盛捧着个盒子过来,是给他们的贺礼。 迎亲时候送去的是当日的,如今给的是身为长兄私心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谢过恩。 誉泓帝给他们赐座,说了些让两人好生过日子的话,外面有人通传,永和公主要见张汐音。 张汐音起身施礼告退出去。 殿内 剩下兄弟二人。 誉泓帝便说:“姜国的求娶暂且不管,李氏的事不能压太久,如今你们的婚礼顺利,四月初便发丧了吧。” 这是要等永嘉公主外嫁南胤的前几天啊。 如今宫中已经在准备永嘉公主和亲的事宜,和亲日定在四月初五。 段渐离说道:“皇兄打算如何处置段暄鸣,他如今虽没了李氏的后盾,却跟文庄太保有勾连,文庄太保是北凉的细作。” 誉泓帝:“……” 为何他的弟弟总是能言语惊人? 他本想等把李氏的丧事办完,再想个折中的法子撤了这个太子。 却不想,这个‘儿子’竟然也跟北凉有了勾连。 不过,誉泓帝到底觉得段暄鸣有些无辜,他想了想。 “或许他不知自己并非李氏的孩子。” “皇兄把人想得太好了,滴血认亲之事皇兄还不明白吗?段暄鸣纵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知道滴血认亲做不得真。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威胁付太医便是最好的证明。”段渐离叹道。 他的皇兄什么都好,是个宽仁善良的君王,却不是一个足够精明聪慧的君王。 誉泓帝沉默了。 所以,这个‘太子’终究是要处置了。 从长盛宫出来,张汐音就站在廊下的桂花树下,微微仰着头看天,不知在想什么。 段渐离走过去,伸手自然的牵着她。 张汐音回神看他。 “跟陛下谈完事情了?” 段渐离点头,两人往停放马车的廊下马棚去。 然而上马车时, 张汐音还是顿了一下,看着马车内多出来的五口大箱子。 “王爷,王妃,这些是太妃娘娘给王妃的私礼。”旁边的宫女施礼说道。 五口大箱子,四口是霁王太妃送给张汐音的,身下一口是温贵妃,九皇子和永和公主送的。 第156章 杀了周易宏 回到王府,箱子都被搬回正院。 天边挂着晚霞的最后一些余光,段渐离带着张汐音闲逛王府。 霁王府很大,从倒座房过去是七进的大院子,七进大院后面还有极其宽敞的后院花园。倒座房的右侧是待客宴厅,用以宴请宾客用。 倒座房往前,是左右正方门,过去是一宫门,再进去是二宫门,再往里面是三宫门。 三宫门再里就是正院,取锦康殿,锦康殿左侧是暖楼,右侧是多福轩,后面还有两进的后院,长寿堂和平安居。 当然,左右两侧还有几个院子,根本住不过来。 正院是最大的,而且楼房是修建的三层样式。 等到了后院花园的半圆拱门,天彻底黑了下来。 段渐离带着她继续往前走,身边有姹紫嫣红,刀烈尺术四人。 灯笼的光倒也不弱,后花园很大,有河流婉转,花草树木之间坐落着一些亭台阁楼。 王府的规制比张尚书府大一倍不止,宽敞极了。 段渐离带张汐音来到一间小楼,刀烈打开门进去,点了灯后,屋里的情形就清楚了。 小楼的角落有个铁制的大笼子,此时, 笼子里罩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易宏。 张汐音眉眼霎时冷了下来,她没有上前,眼里都是仇恨。 “您何时抓到他的?” 周易宏不是在昌楼花娘子的保护下吗? 莫非,成亲那日段渐离说有‘客人’来,是周易宏? 段渐离往前两步,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他拉着张 汐音坐在旁边。 “昨日我们成亲,他装作送菜的混进来,还是老招想放火。” 他的人一直在盯着,出来的北凉的人和周易宏都很容易抓。 花娘子大抵是在他的身上榨干了利用价值,有了丢弃的想法,周易宏一门心思想要张汐音的性命。 便指派了人跟他装扮成府中送食材的人从后门进入,意图放火烧,想亲眼看张汐音死。 人自投罗网,要抓起来就容易了。 段渐离还因此顺利得知除了文庄太保之外,竟还有另一个幕后之人。 沂州郡王:段庆泓。 段庆泓跟段明泓都是一样,是段渐离的堂兄,各封地的郡王。 为何周易宏会跟段庆泓有联系? 这让段渐离心中越发有不好的预感,原以为只是李氏的偷梁换柱坐上后位的事罢了,如今却发现还有千丝万缕的事情是他们所不知的。 笼子里,周易宏怒视着张汐音和段渐离,似是恨不得要把张汐音千刀万剐。 都是张汐音,都是因为她,他们周家才会走到如今家破人亡的地步。 张汐音她该死,凭什么这个毒妇能活得这么滋润,还嫁给了段渐离。 她凭什么还能嫁人,这个他看不上的女人。 看不上的…… 周易宏咬着牙,这么长时间不见,张汐音似乎更美了。 张汐音并未看他,只是问段渐离。 “他还藏有别的秘密吗?你还需要他做什么?” 段渐离摇头:“他知道的就这么多,如今也没什么用了,北凉 也不要他。” “那就杀了吧。” 张汐音抬眼看过去,进来时眼中的恨意已经消散,如今异常的平静。 一句‘那就杀了吧’,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云淡风轻,无波无澜。 刀烈已经往前,抽出腰间的佩刀。 周易宏心慌了,害怕了。 真到了生死关头,他害怕了,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汐音,我是你丈夫,我没有对不起你,你拿了我们家全部的家产,你还得到了和离书,你放过我吧。”周易宏曲着腿跪在地上,他抓着铁栏哀求。 刀烈已经到了笼子旁,只要一刀过去就能让他上西天。 周易宏开始磕头,像条狗一样流着眼泪求张汐音。 他说:“汐音,我是爱你的,我只是被逼的,从头到尾我都想真真切切的与你做夫妻,可是我爹娘,祖父祖母他们不愿意,是他们觉得你身份低微配不上我。可是我没有那么想,我也没有想过害你,我也从来没有害过你。” “你念在我们曾经是夫妻的份上,放我一命吧,只要你放了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无比可怜的模样却没能让任何人产生丝毫怜悯。 段渐离神色不动,握着张汐音的手微微用力,指甲轻轻剐蹭张汐音的手心。 张汐音心中多了几分暖意。 她看向周易宏,周易宏的这副模样,她却想起前世的自己,冤死的亲族家人。 她那时候心中想了无数遍要把周易宏,把害他 们的人千刀万剐。 如今,她有这个机会了,她要亲手杀了他。 张汐音深吸一口气,她起身走向笼子。 段渐离眼神微动,人却还坐在椅子上,他相信阿音不会心软的。 走到笼子前,张汐音对刀烈说道:“把笼子打开。” 刀烈还没说什么,笼子便被一根铁链拉了起来。 周易宏心中惊喜,仰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张汐音,露出笑喊道:“汐音,我就知道你……” 话语到这里一顿,周易宏伸手捂着泊泊流血的脖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拿刀一脸狠戾的张汐音。 她……杀了他?! 她竟然亲手杀了他? 周易宏倒地不断的抽搐,血液从蹊跷脖子不断的涌出。 姹紫嫣红,刀烈尺术都愣住了。 看着张汐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挣扎濒死的周易宏震惊错愕。 谁都没想到只会做生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妃,竟然亲手杀人。 张汐音呼吸很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手刃仇人,她亲手杀了这个畜生,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突然,握着刀的手覆上一只宽大温暖的手,将她手上的刀拿走,递还给旁边的刀烈。 “阿音。”段渐离低低喊了声,将她的掰过来整个人抱在怀里,压着她的脸在胸膛。 温暖的怀抱让张汐音觉得安心,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张汐音还是说不出话。 她杀了周易宏,她终于,亲手把他杀了。 “阿音,没事了,我在。 ”段渐离轻拍她后背,随后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外走去。 挺拔的背影,抱着人渐行渐远。 姹紫嫣红忙跟了出去,小楼里只剩下刀烈和尺术,还有地上已经死的周易宏。 刀烈看了眼自己锋利的佩刀,方才王妃突然伸手抢他手里的刀,他下意识就松手了。 不过…… “王妃真他娘的帅。” 第157章 贴心 段渐离一直抱着张汐音,女人如猫儿一样伏在他胸前,显得极其弱小可怜。 但她方才又是实实在在的杀了人,一刀划过周易宏的喉咙,干净利落得他都惊叹。 原来,她在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在杀人上同样如此。 只是为何张汐音会如此憎恨周易宏,憎恨到要亲手斩杀的程度? 回到正院,段渐离依旧没有松开她,吩咐外面的人准备沐浴的热水。 他只是抱着张汐音坐着,手在单薄的后背上轻轻的拍打安抚,像哄小孩。 张汐音也确实需要消化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她心中千万次的假想过杀人,李悦菀,周易,周家的那些人她都想过。 可那到底是想的,并未真的杀人。 她喃喃的说道:“我杀人了。”真的杀了。 段渐离嗯了声,言语中满是心疼。 “没事的,阿音别怕。” 便是军中的士兵第一次上战场也会害怕手抖,夜里也会做噩梦,他的阿音是闺阁精心温养的姑娘,一定很是害怕。 他又道:“阿音,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害怕,也发抖。” 张汐音沉默片刻,抬起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张汐音的眼里蕴含泪水将落未落的。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我是害怕,却也不全是害怕。” 眼泪滑落下来的时候,张汐音却露出一丝大仇得报的笑容,像昙花一样转瞬即逝。 周易宏死了,她亲手杀的。 段渐离心中一震,对于张汐音,不,是对 于整个张家对周家的仇恨让他心惊。 张汐音是清白的身子从周家和离出来的,她有钱又聪慧,听说六岁便已经开始经商。她这样聪慧机敏的人是不会吃亏的,周家到如今满门被灭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为何,张家对周家会有如此大的仇恨呢? 但张汐音的模样叫他更多的是心疼。 门外,香叶说道:“王爷,王妃,热水已经备好了。” 段渐离抱起张汐音出去。 满院的下人见了都露出笑容来。 张汐音到底在男女事上脸皮薄,低声道:“王爷,您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段渐离只是一顿,倒也听话的把她放下。 然而张汐音的脚刚沾地,人就往下倒去。 段渐离眼疾手快的把她重新抱起来,跨步就走。 “我抱着吧。”段渐离看她一眼,笑说道:“你啊,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这么拘谨,如今我们是夫妻,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在自己的府上抱着也无碍的。” 张汐音摇头:“可您是王爷。” “你是王妃。”段渐离脚步停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身后跟着的香叶和丹柳、心柳眼睛一瞪,立刻转身避开视线,发出低低的笑声来。 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 张汐音到底因为段渐离的一吻不敢再说什么,被他抱着到沐浴房,才发现内里还有一道门,打开里面是建造的水池。 水池不算很大,四五个浴桶长宽,此刻池水氤氲,上面还撒了一 些花瓣,滴了精油,味道很香。 段渐离把张汐音放在旁边的竹藤椅上,伸手就去解她身上的衣裳。 张汐音抓住他的手,脸上爆红。 “王爷,我,我想自己洗。” 段渐离动作一顿,终究没有强迫她。 “我让香叶她们进来伺候你。” 张汐音摇头:“让她们在门外就行,我想一个人。” “好。” 段渐离起身了,他转身走到屏风后。 “你洗,我在这里陪你。” 他的体贴让张汐音动容,没再说话。 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轻微的水声。 段渐离透过屏风只能隐隐看到张汐音已经入了水,她双手捂着脸缩成一团。 心似被紧紧抓了一下,伴随着心疼的刺痛。 阿音,你何时能对我敞开心扉? —— 池水烫贴着肌肤,昨日的酸痛难受到底得了些许缓解。 张汐音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心中得到了些许的释放,她搓洗身子,触碰到疼痛的那处,丝丝抽气不断。 好不容易洗了,她喊:“香叶,丹柳?” “姑娘。”香叶应声,跟丹柳往里面走,看到坐在屏风后的段渐离,避着视线施礼就过去了。 “姑……王妃。”香叶一时难以改口,拿了巾子给她擦拭身体,和丹柳一起帮她穿衣,绞发。 等头发绞了半干出去,段渐离起身就去牵她的手。 张汐音被他拉着往外走,低声道:“王爷,您不洗吗?” “嗯,那我先洗。”段渐离松开手时,抬手拨了下她只 半干的秀发。 香叶和丹柳陪张汐音回房,段渐离则去沐浴。 回到屋中继续绞头发,心柳端来放满炭火的铜盆,三个人围坐在长榻上帮她细细烘烤头发。 张汐音躺着躺着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看着抱她的段渐离,张汐音打眼看去,下人都出去了。 “累了就继续睡,今夜我不闹你。”段渐离把她放在床的里侧,人也跟着躺进去。 两人成亲的头三四天,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下属去办,难得清闲的过新婚日子。 段渐离把张汐音往怀里搂,他人高,看似瘦,但其实是个极其有力量的人,穿着中衣还能隐约看到隆起的肌肉。 他高大,越发显得张汐音娇小。 张汐音枕着段渐离的手臂,心中多有羞涩。 “王爷,谢谢您。” 什么都没问,一直陪在她身边。 段渐离抚着她的脑袋,低声道:“阿音,凡事放过自己,事事定要以你自己为先,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你自己更重要。” 他的阿音,一定要好好的。 周易宏被杀,定然有他被杀的理由,他一定是罪大恶极。 张汐音嗯了声,又是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儿,她又抬起头来。 “王爷,我们的红封还没拆呢。”她说着,作势就要起来。 段渐离:“……” “先睡觉,红封明日再拆。”段渐离把她搂回去,说道:“我陪你一起拆。” 张汐音复又低头,眼眸带上些许的笑意:“好。” 夜色深深,从后花园的小门 处,被破草席卷着的尸体扔上粪车,拉往城外的乱葬岗。 到了乱葬岗,尸体一扔,人走了。 黑夜里,几条恶狗闻着血腥味过来,扒拉开草席抢食起来。 第158章 贵妃之请 第二日,张汐音起来之后,让紫苏把那些红封和送礼的名单都拿来。 两大箱子的红封,加上两个账册的送礼名单。 段渐离坐在张汐音的旁边跟着拆红封,拆出一个,便对应红封上的名字,在新的册子上写出红封内的数目和礼物的名称。 这些,若是日后交好的有什么大小事,都是要回礼的。 张汐音其实也可以让紫苏代劳,紫苏是她培养的得力人手,丹柳和心柳次之,都是能办好事情的。 只是有些事情需得自己知道,心中清楚,日后才好办事。 两人忙了一个半时辰,才将所有的礼单整理出来,收到的利钱就不少。 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礼品。 张汐音心中有了数,跟段渐离吃午膳前,孙管家过来说回门的物品已经准备好。 明日回门,张汐音这边还没开始安排,段渐离倒是先安排了。 “您何时吩咐的?”她问。 这两日两人一直待在一处,几乎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段渐离给她夹菜,才说:“成亲当晚。” 那么早,难怪呢。 点完红封和贺礼,张汐音便去看霁王太妃送给她的东西。 紫苏在一旁说:“奴婢都清点过一遍,这是清点的单据,王妃您看看就清楚了。” 张汐音拿着单据看,又快速的扫了一圈四口箱子里的东西。 大多都拿了出来,两大箱的珠宝首饰,一箱是奇珍异宝,一箱是契书纸和一些字画。 契书纸也不少,字画什么的是很有 价值的前朝古画。 张汐音拿起契书纸看,竟然也是一些铺子和田庄等,不过大多都在江陵,没多少在京中。 张汐音瞬间就明白过来,霁王太妃显然是给段渐离准备的,而且知道段渐离会去江陵就藩。 晚上,张汐音就把契书都拿来给段渐离。 段渐离说道:“我出征之前皇兄便说让我回京后,给我安排一个最好的地方就藩,定的就是江陵。” 江陵,是一早就说好的。 张汐音了然点头,又问道:“那母妃这些?” “母妃给你你就拿着,阿音,如今你是霁王府的当家主母,是霁王妃。”段渐离握着她的手,笑说道:“以后,王府的一切就辛苦你了。” 张汐音点头。 “王爷放心,我会尽力的。” 她已经是王府的主母了,这王府自然需要她操持,不过这一次比起之前略有不同。 她嫁入周家,周家入不敷出需要她填补。 如今嫁入王府,倒是不需要他填补了,而且她手上的产业飙升了三倍。 三倍啊。 段渐离手头的资产,加上霁王太妃给的江陵的产业,张汐音活了两世,头一回在生意上有了压力感。 张汐音拿过旁边的算盘打着,一边说道:“你的钱都用在了北境上,倒是母妃的多,去年冬日的军资你反倒凑不齐了。” 说到这些,段渐离倒是有些窘迫。 他笑道:“是我做得不够好,我的钱分了三分,一份我自己用,一份给了母妃,一份给了 皇兄。” 去年的银钱因为战事,他私出了不少,后来回京发现冬日物资筹集差了钱。 进宫问了皇兄只得了二十万贯,根本不够,他自然不好去问母妃要。 张汐音便懂了,男人嘛,成熟稳重的男人遇到问题都会自己想办法,只有那些无能之辈才会想着寻求别人帮助。 段渐离应该是个很要强的人。 两人都比较坦白,段渐离也给出了自己全部的资产,王府全权交给张汐音打理。 段渐离说:“等永嘉送嫁去南胤,我恐怕要回一趟北境。” 张汐音明白:“是攻打北凉吗?” “嗯,我们手里还有北凉的布防图,现如今李氏死了,他们却还在这边出没,如此居心叵测是打量我们大誉没人,自然是要给他们一些教训的。” 张汐音愣愣的看着段渐离,手上打算珠的动作都停了。 她从段渐离的脸上看到了坚定和霸气,还有强国该有的硬气。 张汐音突然就笑了。 “王爷,您说得很对。” 夜色深了,段渐离把她手里的算盘拿开,床边的箱子拿到柜子锁好。 他回来,伸手解床帐的绳子,红色的账幔放下。 段渐离坐过去搂张汐音,低声问:“还疼吗?” 张汐音面色一下就红了,两人虽是夫妻,却也不好说这些。 她摇了摇头。 段渐离却没逼着她,他在军中听过的浑话很多,不少军兵取了妻子之后,回到军营中说话就没个把门,提到不少说女子初次会疼 好几天。 洞房当晚他折腾过后,自然想让她好些再…… 段渐离不信,还是问:“当真不疼,阿音,你要与我说实话,不然遭罪的可是你。” 张汐音头更低了,但还是实诚的点头。 “疼。” 段渐离搂着她躺下,什么都没说,安抚的拍拍她后背。 “睡吧。” 段渐离的体贴让张汐音嘴角弯了弯,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日,带了回门的东西,段渐离和张汐音回到张尚书府。 张家早就准备好,一家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便开了宴席。 本家的人都在,大家吃过饭之后,张汐音回小竹居把黄豆和大橘带去王府。 回到王府,段渐离忙了起来,说是初五要送嫁,宫中越发忙了。 段渐离进宫,张汐音则去了解王府的大小事,她叫来孙管家。 孙管家是霁王府的老管家,也是看着段渐离长大的,张汐音对他很是客气。 孙管家把账房先生也喊来了,两人说出如何管理王府的,每年年初送来的银钱分出去多少,多少送去北境。 张汐音了解过后,没急着做改动,而是叫来自己的人商谈。 时间一晃,到了初二。 张汐音大致将王府的一切安排妥当,王府人员比较简单,都是自己人很是信得过。但张汐音还是安排了不少自己人,让整个王府热闹了许多。 张汐音也有了时间进宫,去见霁王太妃之后,被温贵妃请到芷漱宫。 说了些话之后,温贵妃便说自己的目的。 “ 钰儿他还小,我到底是担心的,想让他变好。王爷是个厉害的人,所以想请他教导教导钰儿,让钰儿能像他父皇一样,做一个仁善宽厚的人。” 人可以不用特别聪明,但一定要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 第159章 同意 温贵妃之前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太过冒尖,也加之年纪小,便很多时候由着他。 但如今已是不同,李皇后已经殁了,太子估摸也撑不了多久就要倒台,虽还有七皇子段暄颉在,但那到底是个久病缠身不知还能活多久的药罐子。 这帝王位迟早是要落在她儿子的头上,当然,温贵妃少不得的希望这个责任能晚些来。 陛下活久一些,才能护得住她和儿子。 张汐音知道温贵妃的打算,她没有当面接受也不拒绝,收不收九皇子这个学子是段渐离来决定的。 温贵妃情真意切的说道:“汐音,此事我也知道要当面去请问王爷,只是想拜托你帮忙从中说上几句话。” 张汐音答应了。 “王爷愿不愿意尚且不好说,娘娘,我会跟王爷说说的。” “好,那……这两日?” “这两日我便跟王爷说说便是。” 温贵妃笑了,看张汐音的眼里都是希望。 她必然要让自己的儿子能像陛下一样宽温仁善,当然,也想如霁王一样勇猛威武,只求自己的儿子争气些吧。 从宫里回了王府,当天晚上张汐音就提了温贵妃的意思。 “王爷,您说过不久要去北境举兵攻打北凉,那九皇子他……” “小九是个可造之材,但他如今不过七岁,尚不够去战场的年纪。”段渐离说道。 七岁,上战场只是个捡垃圾的。 张汐音却听得一愣。 让九皇子去战场,王爷这是要让九皇子走武路 吗? 按如今大誉皇室的局势,九皇子日后很大概率继承帝位,贵妃娘娘有心培养,却也不会往武路上养吧? 段渐离倒是有自己的思量,他虽没有教导过孩子,却也知道让人长了见识是最好的学问。 他说:“阿音,我想让你来教导小九。” 张汐音再次一愣。 “我?可我只是一介女流。” “你是商界的女诸葛,是最棒的人,十二万分的够资格教导他。人若不见识一下民间疾苦,看一下黄土万骨,如何能知道什么是君王?太平何来?天下安定靠的是谁?衣食住行靠的又是谁?你教他何为民,何为衣食住行;我来教他可为天下,何为战争。” 段渐离目标很明确,他要培养一个出色的君王。 张汐音沉默片刻,低头拉了拉身上的裙摆。 “只要陛下和贵妃娘娘允肯,我便教。” 段渐离笑了,起身去拿了剪刀剪灯芯,室内的光芒暗下来。 解下床帐,段渐离把人搂进怀里问。 “今天可以了吗?” 昏暗的账内看得不大清,段渐离的眸光灼灼。 她低头,细若蚊声:“嗯。” 段渐离吻了她的唇。 人影倒下,烛账摇曳…… 廊下打着哈欠的香叶和丹柳一怔,随后羞得连忙往对面的廊庑去,隔得远听不见了。 丹柳吩咐守门的婆子:“去让灶上烧热水。” 婆子听了精神一震,应是就要去。 香叶喊住了她,低声道:“多烧些,准备好准是没错的。” 新婚夜 就叫了五次水。 —— 又是卯时,天空露了鱼肚白。 忙碌一晚上的下人们换了班,打着哈欠去补觉。 香叶洗了把冷水脸,强撑着去看了朝食送去屋内才去休息。 下人出去,屋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段渐离坐在床侧身着雪白的中衣,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肉糜粥。 “再喝两口,喝了再睡。”他哄着昏昏沉沉的娇妻。 张汐音掀开一丝眼帘,张嘴喝下两口便扭头。 “王爷,您让我睡觉吧,我真的受不住了。” 段渐离拿湿帕子给她擦了嘴,低笑说道:“好,睡吧。” 伸手把张汐音挪了挪,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自己也躺下了。 —— 张汐音醒来时已经过了晌午,日头略有些偏西。 她揉着酸软的腰唤来人伺候洗漱,上妆挽发。 香叶和丹柳不在,伺候她是紫苏和心柳。 紫苏说道:“各个庄头的账册已经对照过了,都是没问题的,城郊十里坡庄子出了个吃里扒外的,按照老规矩已经处置了。” 十里坡庄子是王爷的私产之一,刚接手没多久就发现了个坏东西,紫苏当即跟孙管家一起把人处置了。 张汐音顿了顿,说道:“顺着人再查一查,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旁的人算计。” “孙管家已经着人去办了。” 张汐音问:“王爷进宫了?” 紫苏点头:“辰时四刻进宫的,不过如今宫中忙着永嘉公主和亲南胤之事,定然很忙。” 到底是两国和亲,姜国的和亲提 议被誉泓帝给回绝了,但和南胤之间却是必然要嫁一位公主过去。 南胤与大誉两国交好,南胤做事还算地道,而且求娶公主是诚意满满,并没有任何折辱的意思。 况且,先太后就是南胤的公主。 张汐音吃过膳食自去书房忙,看了一个时辰的账目,找来王府的账房先生了解了些情况,便是安排人去解决。 忙完已经到傍晚,段渐离回来了。 两人坐在一起吃晚膳,段渐离告诉她晚些还要进宫,初五就是公主出嫁的日子,他需要安排足够的人手护送公主。 两国和亲,他国人必定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既然如此忙,王爷怎还回来?”张汐音问。 段渐离笑看着她:“陪你用膳。” 他是特意赶回来的,而且问过了皇兄和温贵妃的意思。 “皇兄和贵妃都愿意,但小九毕竟是皇子,不能时常出宫跟随你学习,他也需要去宫学,有太傅太师教导的,还有将军教导小九武学基础。”段渐离说道:“所以,每月你只需要教小九五日便可。” 每月教导五日,开阔视野,知民间疾苦,知百姓辛劳就足够了。 他还需要习文断字,学贤德名书。 张汐音笑道:“这些简单。” 段渐离也跟着笑了。 彼时的段暄钰刚从宫学回到芷漱宫,还不知自己未来的十年里,将面对的是多么残酷的学业。 文学、武学、民学,成为了段暄钰未来十年生活的全部。 段暄钰坐在 藤椅上,说着今日所学并不难,眉飞色舞中对自己的聪慧很是得意。 温贵妃笑着说道:“钰儿很棒,日后一定能成为个了不得的人的。” 段暄钰:“母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160章 折腾人 四月初五,天气略有些阴沉,似是要下雨般。 今日是永嘉公主出嫁的日子,嫁的是南胤太子梁景瑞。 永嘉公主凤冠霞帔加身站在台阶下,面上已没了往日的跋扈骄纵,这数月的折磨将她身上的傲气,锐气全数磨灭了个干净。 如今连出嫁他国,她的母后都不能从正阳宫出来。 永嘉看了眼高台上的父皇,再看旁边的兄长,咬了咬唇,低声说:“太子哥哥,走吧。”转身离开。 段暄鸣脸上挂着亲和的笑,依旧是往日那个温和的太子皇兄。 兄妹二人往宫外走去。 张汐音和段渐离跟在侧边,身为叔叔和婶婶,他们需要将人送到城外。 段暄鸣面上和熏爽朗的笑,扭头跟段渐离说话。 张汐音略看了他两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此子心思深沉,日后必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到底不是正经太子,等过几日李皇后薨逝的消息出来,太子也留不了多久。 他当真会坐以待毙吗? 不会…… 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段暄鸣从文庄太保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便知道自己早晚会失了这储君之位,他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回头看去,高台上的誉泓帝仍旧站在那里,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 段暄鸣脸上的笑容不减,心中杀意已浓。 他虽然不是誉泓帝的儿子,但身上也流着段氏的血,没错,他是沂州郡王的儿子。 段暄鸣觉得自己也是段氏血脉,他也是可以当皇帝 的,做了太子这么多年,他凭什么要让出来。 他一定要当大誉的皇帝。 送到宫门口,便是大红的马车在前,南胤的迎亲使团都在,敲敲打打的声音很是响亮,不远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公主出嫁,百姓们都想看一看,远嫁南胤,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百姓们手拿红色的绸缎挥舞,扬声欢送公主出嫁。 永嘉公主举目望去,百姓们都是笑脸盈盈。 她心中突然有什么被触动了,终究叹了口气,低头上马车。 随着送公主出嫁的高喝,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南城门去。 张汐音跟段渐离坐在后面的马车跟着出城,到了城外一路往南,又走了十里路,送嫁队伍停了下来。 段渐离去前方的马车,跟南胤皇子说了些话后,又在马车旁边见永嘉公主。 到底是自己的侄女,段渐离还是希望她能够过得好些,叮嘱旁边的随嫁宫女几句,回到张汐音身边。 “怎么?”张汐音问他。 段渐离:“永嘉这个人,小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长大了,跟在李氏那个蛇蝎心肠的人身边,养成了这么一个草芥人命的样子。 宫女刺杀张汐音之事,他一直都记着。 南胤的迎亲队伍继续出发,身后跟着不少随嫁的女官和士兵。 段暄鸣坐在马背上遥遥的望着,心里警醒着想:永嘉便是最好的证明,哪怕她以前是父皇最喜爱的女儿,还不是一样被送去和亲。 南胤和大誉再如何 交好,也不需要再用公主来维系这段关系,说到底,不过是不爱罢了。 回去的路上,段暄鸣跟在王府的马车旁边,跟段渐离说起西州郡王抬米价不交税贪污之事。 “人如今逃了,刑部宋鉴办事不力,皇叔觉得该如何处置?”他问。 段渐离挑开帘子看段暄鸣的表情,说:“西州是他的地界,即便是再得力的人去办这件差事也不容易,宋大人是个有能力之人,只是狡兔三窟而已。” 西州郡王段明泓也不是个蠢的。 段暄鸣哦了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前面有人喊了声,他策马飞奔过去。 张汐音挑开一条缝看着段暄鸣的背影,心中忧思起来。 回到家中,张汐音问他几时去北境。 “这两日跟皇兄商量了,等国丧过去再出发,有些事情还需处理了才能走。”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便想到段暄鸣:“要杀了他?” 段渐离没瞒着她,点头:“他也跟北凉勾结,不过需要点证据和手段才好顺理成章动手。” 勾结外敌是重罪,更何况段暄鸣还不是誉泓帝的孩子,之前以为他无辜,如今是一点儿也不无辜了。 该杀。 忙碌一日到底累了,晚上的时候段渐离却精神无比,仍旧闹了她三回。 虽是少了,张汐音却也是在子时才得睡下。 翌日,她仍旧睡到晌午。 张汐音以前是不贪睡的,总能在清晨醒来,如今却连着几日一直睡不够的样子。 香叶就有 些心疼了。 “王爷也真是的,他是个将军身强体壮,却也不知道心疼您。” 她这几日隐晦的问了不少上年岁的妇人,知道一些男女床笫之事,说是头回的闹腾几次是正常,可再怎么样后面最多也就一日一次。 灶上烧水的婆子知道香叶问的是什么,便说了一嘴。 说:“王爷这样身强体壮的大将军很少很少,王妃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可受罪了。” 香叶心疼极了。 张汐音抬手拍她,蹙眉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奴婢也是担心姑娘的身子。”香叶瘪嘴。 张汐音只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多给我做些养精气神的汤就是了。” 香叶明白了。 “那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人匆匆跑了出去。 张汐音只是笑了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睡得多,但面色还是不错的。 日子过得有条不紊,王爷是个心疼人的,虽然在那事上折腾人了些。 侧门套了马车,张汐音吃过饭之后,带着几个婢子回娘家。 这些时日温语柔的身子调养得极好,胃口也不错,身体日渐的圆润了起来,将她吓得不轻,不敢多吃又怕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很是愁。 张汐音回到家中,直接去的清雅居。 温语柔正在廊下散步,左右两个婢子亦步亦躇跟着。 温语柔见她回来,拉着她在廊庑的凭椅坐下,说:“廖大夫让我多走走,说是能让胎儿更健康,也利于生产。” 张汐音说道:“ 嫂嫂吃的如何?” “别提了,近日里总是想吃甜的辣的。”温语柔说到这儿,叹气道:“都说酸男辣女,这肚子里的八成是个女儿了,我若是没给你们家生个男孩,我……我想生个儿子。” 张汐音听得一愣,却也理解。 嫂嫂到底不是张氏子女,从小看着家规祖训长大,认为男儿女儿皆好的张家确实是另类了些。 第163章 还愿 付太医这边亲自进宫见了陛下,只说大抵是伤了脑子,情况虽然不大好,但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何时醒来难说。 说得誉泓帝也跟着担忧起来,张汐音是渐离好不容易娶到的王妃,这才刚新婚多久,可万不能出事的啊。 誉泓帝当即就要吩咐更多的太医去诊治。 付太医揖礼道:“陛下,不必劳烦的,王妃有老臣看治定能醒来,只是需要些时间。” “多久?”誉泓帝问。 “这……”付太医斟酌之后,说道:“陛下恕罪,这当真不好说,短则三五七日,长则十来日吧。” 皇后薨逝,停灵七日就会发丧。 誉泓帝怀疑:“当真?” 付太医硬着头皮点头:“……是。” 付太医离开之后,誉泓帝继续批阅奏章,远远的能听到丧音敲敲打打的声音。 他沉默下来,眉头逐渐的皱紧。 “陛下,是担心王爷吗?”方凌盛问。 担心王爷,自然就是担心霁王妃,霁王妃很得陛下的倚重,从两处善庄,每年上交的税银,最主要的是今年的粮食短缺造成饥荒的问题,竟是被张汐音给化解了。 那是一个能做许多善事又极其能赚钱的人啊。 誉泓帝放下笔,说道:“让霁王进宫来见孤。” 方凌盛应是,转身去吩咐人。 一个时辰之后,段渐离来到御书房,见到还在批奏章的誉泓帝。 兄弟二人见面,誉泓帝让他坐下后,屏退了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 “渐离,你老实 告诉皇兄,你王妃当真摔昏迷了?”誉泓帝以前遇事总不愿意多想,可自从李氏的事之后,着实伤得他太深,许多事情便会多想想。 大丧之音刚传出,霁王妃便摔了个昏迷,有些巧合了。 誉泓帝想到张家恼恨李氏赐婚,让张汐音嫁入周家平白被磋磨了两年多,是不是…… “皇兄,请你体谅。”段渐离起身揖礼。 誉泓帝看他的神情,心中便了然了。 “是你的主意?张汐音在周家受磋磨,你心中记恨着吧?” 段渐离也不否认。 誉泓帝挥了挥手,说道:“既然不想,那就不用进宫了,等发丧后就不必装了。” “谢皇兄。”段渐离笑道。 誉泓帝叹了口气,挥挥手:“回去陪你的王妃吧。” 自打有了王妃,低低身上的严肃都少了几分,果然谁都逃不过情这一关。 段渐离揖礼要走时,誉泓帝又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渐离,你如今也二十有四了,即有了王妃,就赶紧生几个孩子。” 段渐离:“……” “皇兄,姻缘尚且天注定,子嗣自然也如此,若有便是天大的喜事,若是没有还望皇兄莫催。” “你……”誉泓帝哑然,随后气恼的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段渐离施礼淡定的回去了。 回到王府,张汐音正坐在拔步床边上,面前的矮台摆着蜡烛,一本账册,一个玉石算盘,砚台笔墨纸,她边算边写。 “怎么起来了?”段渐离过去,歪头 看她盘账。 张汐音笑道:“近些日的账册就差这点了,很快就好。”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几页盘算完毕,堂内守着的紫苏进来取了东西出去。 “终归是有事情要做的,这两日戏做得够真了,香叶和紫苏还有事情要忙,总不好一直担惊受怕的。”张汐音解释。 香叶在屋里收拾,脸上挂着笑容。 对于她们这些婢女来说,主子没事便是天大的好事。 段渐离点了点头,也说:“陛下知道了。” “他问了?”张汐音问。 “皇兄虽不是顶聪明的人,但也不笨的,他以前只是把心思都用在国事上难以分心去多想。” 李氏之事太过伤人,给了誉泓帝一个当头棒喝,叫他很多事情不得不多想。 张汐音听得笑了,叹道:“陛下是个好陛下。” 之后的几日时间,张家和霁王府气氛都很沉重,霁王妃摔倒昏迷的消息传开。 到了李皇后发丧的那日,陛下还免了张家送葬一事。 张汐音在正院喝茶,听着送葬的丧音一路远去,嘴角挂着的笑容越发的明亮。 前仇得报,终究改变了命运。 前世张家一族被灭,今生重来,她和家人都赢了,都活下来了。 “香叶,摆香案。”张汐音说道。 香叶疑惑:“姑娘,摆香案做什么呢?” “祭天。”感谢上苍垂怜。 正院没什么人过来,院门关闭着,张汐音点了香,在蒲团上三跪九叩。 夜里,张寿安过来王府见张汐音 ,告诉她明日一家人去华光寺还愿,去时会路过来接她。 张汐音也是想去还愿的,确定好几时出发,张寿安便回去了。 夜里,张汐音说了要去华光寺,一家人一起。 段渐离侧身看她:“既然是一家人,我自然也要去的。” 一家人嘛,怎么能少得了他。 张汐音点头:“好。” 因为要去还愿,张汐音拒绝了段渐离的同房。 段渐离:“……” —— 第二日。 紫苏和香叶早早便吩咐人做好准备,马车套好,车内放了瓜果点心。 两人伺候张汐音洗漱。 “王妃,今日天色不是很好,怕是要下雨。” “蓑衣雨伞都备上了,姑娘要在华光寺留宿吗?”紫苏又问。 张汐音透过铜镜看段渐离,问了句:“王爷有要紧的事情做吗?” 段渐离:“没有。” 张汐音想了想,倒是不想在华光寺留宿,她想去那个透着古怪的阐教旧址。 阐教道教之地,却供奉的是女娲,张汐音总疑心不简单。 她便提议道:“那我们不留宿,去那个地方如何?” 段渐离依她:“去了华光寺后我陪你去。” 张汐音笑着点头。 到了巳时,张家的马车到了王府门前,随后一同出城往华光寺去。 另一边。 段暄鸣立在墙头上,遥遥的望着正前方的紫宸殿,眸色闪过几分狠戾来。 李皇后死了,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很可能已经被誉泓帝知道。 如今还未废储,想来还不是时候,等时候一到, 他必然会被废的。 决不能坐以待毙。 段暄鸣回到东宫,叫来文庄在书房内秘密商议。 两人最终决定逼宫。 只要在还未被废的情况下赌一把,他就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位。 第164章 小说世界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华光寺时还未到正午,一家人直接前往华光殿,上香叩拜还愿。 还了愿之后,一家人去侧殿给先祖点长明灯。 点了长明灯,一家人准备去用斋饭。这时,掌管侧殿长明灯的老和尚叫住了张汐音。 众人看向老和尚。 “王妃,老僧有一物要给你看。”说着,老和尚看了眼众人。 老太爷说道:“我们先过去,到了那边等寿桦。” 众人出门去。 段渐离走出了侧殿之后,走过一段距离站着等。 张汐音:“老和尚,您有话请说。” 老和尚拉来一张梯子,他爬上去,从张家祖宗长明灯的暗格里取出一小小的布包。 布包满是灰尘,老和尚打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给张汐音。 “王妃,您请看。” 张汐音接过,册子只有巴掌大,页数不少。她心中疑惑,还是翻开了看。 一眼,张汐音瞳孔紧缩。 老和尚也没打搅她,念了声阿尼陀佛便出去了,站在门口把守着。 张汐音走到侧边的矮凳坐下,却有些不敢翻看后面的了。 册子的第一页夹杂着一张略有些硬的纸张,纸张比册子要小,上面画着一个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小相画得极为精致,仿佛浑然天成,颜色也鲜亮。 她伸手摸了摸,画的表面很是光滑。 这女子微微笑着,鼻梁有一颗朱砂痣,她的发饰很古怪,头发高高的束起,不戴任何珠钗。 衣服也很古怪,她从未见过的衣 服。 是谁? 张汐音深吸一口气,翻页。 后面不是画了,是字,字也很奇怪,几乎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她勉强能看得懂。 ——我可爱聪明的后代,我是你的老祖宗张浮生,虽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哪一代子孙,但你一定跟我长得很像。—— 老祖宗的长明灯,老祖宗的自述。 张浮生,是她。 张家的先祖是个女子,族规祖训里介绍的第一个就是张浮生。 这竟然是……老祖宗留给她的? 不,是留给像老祖宗的人,而她恰好跟老祖宗几乎一样。 张汐音翻开第二页。 ——孩子,老祖宗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来自一个科技时代,而这里,只是一个小说世界,哦,小说就是‘话本’。你看到的那张纸不是画,是照片,照片是科技时代的产物。当然,你可能不会相信,这信不信的,也随你。—— 这是个话本世界?! 张汐音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她抽出那张‘照片’,仔细的翻看。 这确实不是画的,所以,是真的? ——我的本事不是经商,而是玄学算命,我过世后,张家数百年后必有一劫,故而我做了化解之法扭转乾坤,而看到这本自述的你,便是渡此劫难的生门。—— ——孩子,这并未是结束,只是开始,有三个锦囊我藏在了隐秘之地,你照着后面的地图找出来,记住,不可擅自打开锦囊,不到关键时候切勿擅动。—— ——孩子,张家往后的 路还需要你全力以赴,老祖宗我自然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有一物与锦囊一起,取自,去岭南找一族,可助你成事。—— ——记住,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切不可作恶害人,家规祖训需牢记,老祖宗不会害你们的,爱你们呦~—— 张汐音思绪纷乱,她将照片藏在衣服的夹层里,翻开册子后面,有舆图的标记。 一瞬间,张汐音愣住了。 这标记,不是那阐教旧址吗? 那是老祖宗修建的? 张汐音不敢多想,她在这里待得有些久了,记住地图标记便将册子贴身放好,张汐音起身出去。 跨出门槛,她的呼吸却很轻,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也透着一股冰冷。 这个在她这里无比真实的世界,在老祖宗的自述里只是一个话本里的故事吗? 老祖宗已死三百多年,而她们张家能维系三百多年永盛不衰,靠的就是遵守祖训。 “阿音,你还好吗?” 段渐离在她出来时就走过去,手伸过去轻轻握住她的,入手冰凉,还满是冷汗,张汐音看起来很不对劲。 段渐离心中担忧,他看了眼老和尚。 老和尚施礼,回到侧殿里继续看守。 张汐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脑子很乱,却还是勉强的扯出笑来。 “王爷,我没事,我们去居士林吧,爹娘他们该等饿了。” “好。” 段渐离没问她,两人牵着手往居士林去。 去居士林的路上,张汐音逐渐平和下来。 世上本就 有许多未知未解之事,天地广阔,人不过万物生灵之一,岂能事事皆知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很感激老祖宗,老祖宗为了他们这些后代如此费心费力。 张汐音面上多了几分坚定,不管是什么,即得了老祖宗的吩咐,她拼尽全力也要守护张氏一族。 到居士林,张汐音已经恢复如常,她进门之后没说什么。 黄氏等人也不问,将早就送来的斋饭端上,一家人吃了之后,老夫人和温语柔要留宿,给腹中的孩子祈福。 其他人则还要回去。 到了山门,张汐音跟黄氏他们说要去另一个地方,便在半路上分开了。 马车没用,段渐离抱着她骑马前往阐教旧址。 张汐音一路上比较沉默,她想着老祖宗的那些话,好几次没搭理段渐离。 段渐离看她侧脸心事重重,疑心侧殿里看了什么扰乱了她的心神,可她不愿意说,段渐离自然不会逼迫她说。 骑马一路上山,到了阐教旧址之后,张汐音依着自己记下来的地图标记进入里面。 段渐离也跟着进去,张汐音没说什么。 两人到了最里面,便是那副诡异的壁画。 张汐音伸手出来,在壁画的中间横向里摸索,终于摸到一处有些光滑的。 她取出那张照片对着光滑的地方盖上去。 段渐离一直看着她这些奇怪的动作,默默的转身避开视线。 照片贴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张汐音蹙眉,正疑惑之时。 墙里出现一道极其 诡异的声音,音色很奇怪。 “人脸识别成功,正在开锁。” 段渐离本不想看的,听到这个声音惊得回头看去。 哪里来的声音? 随着声音结束,空间里响起诡异的滴滴声。 随后咔哒一声轻响,由壁画的红线一分为二向两边打开。 第165章 爱一爱我可好 明亮的光从缝隙中照了出来,落在张汐音和段渐离的身上。 门完全打开之后,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个灰黑色不知什么材质的皮箱。 张汐音心中震惊着,她伸头往里面看了看发光源,但她看不明白。 伸手去摸了摸,很光滑。 “阿音?”段渐离也很是好奇的伸头看了看,随即看向张汐音。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问。 “我去外面看着,你……慢慢看。”他说着,转身出去了。 张汐音惊讶的看着段渐离出去,心里一次次被他的真诚和尊重给感动。 王爷当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张汐音收回思绪,伸手将里面的箱子拿出来。 箱子有点沉,手提的地方似铁非铁入手冰凉,把箱子拿出来后,小暗格里面的光芒便消失了,门重新关上。 张汐音疑惑片刻,她重新取出照片贴上去,却再也没了反应。 接连试了几次依旧如此,张汐音放弃了。 她看了眼四周没有坐的地方,便直接蹲下来。 箱子大约一尺长,灰黑色的皮面,四角镶银色的铁片,很坚硬。 不过,锁很奇怪。 张汐音拨弄了一下那奇怪的锁,发现是可以转动的。 张汐音拿出那本册子,就着昏暗的烛火翻到后面,老祖宗果然有提示。 ——孩子,这个东西叫手提式保险箱,密码为310301,拨动数字对准就能打开,记住我跟你说的话,箱子拿到就将册子烧毁。孩子,加油吧!—— 张汐 音对照着密码,果然打开了箱子。 里面放着三个绣吉祥图的锦囊,锦囊分别写着一二三的数字,除了锦囊,还有一条半月形的黑曜石项链,黑曜石上刻了一个张字。 锦囊,项链,除了这两样东西,剩下的就是书籍了。 张汐音看着书籍上字,也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她没细看,将箱子重新锁上,随后便将老祖宗留下的册子点燃,看着全部烧成灰烬才离开。 提着箱子走出去,段渐离就站在入口处等着。 张汐音说道:“王爷,我们走吧。” 段渐离看了看她手里奇怪的箱子,他伸手:“给我吧。” 张汐音递给他,段渐离一手提箱子,一手牵着她往外出去。 守着旧址的人看到王爷手里突然多出来的箱子,虽有疑惑却也没多想。 上了马,两人直接回京。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一直回到王府,进正院卧房关上门。 段渐离看张汐音似乎还要看箱子,问她:“阿音,需要我出去吗?” 张汐音看着他,想了想还是点头:“王爷,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多问。 段渐离转身出去,在门口的凭椅坐下守着。 屋里,张汐音重新打开箱子,又关上,打开,关上,如此重复数次之后才作罢。 她拿出里面的书籍,再次令她震惊了。 这书籍里,竟有许多她见都未曾见过的东西,上面有制作的方法,很全面。 从六岁开始就已经学习经商的张汐音明白,这里面的东 西无论哪一样做出来,都能让张家更富裕。 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她不断的翻看着,发现有些是如今已有的,应该是老祖宗当年经商所用的。 除了吃穿用行,竟还有许多惊世骇俗的杀人武器,这些杀人武器若是制作出来,若大誉有心,便能征战各国一统天下。 张汐音心狂跳,她将书籍放回到箱子里,那本杀人武器的书籍压在了最下面。 将锦囊取出来,放在贴身的荷包里,脖子上戴着黑曜石项链,张汐音却对箱子的藏身犯了难。 阐教旧址那暗格已经打不开了,如此贵重之物定然要藏好。 彼时,张汐音还不知道保险箱的坚硬程度。 她暂时只能将箱子藏于床底,可她还是惴惴不安。 晚上睡觉时,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段渐离对张汐音的事是无比好奇疑惑的,但他知道张汐音不愿意跟他说,他也不会逼问她。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若是张汐音愿意跟他说再好不过,若是不愿意说,他便假装自己不知道。 之后的几日,张汐音日日都在王府里处理事务。 春末之后,夏季将至。 因为米粮收购之事,如今饥荒到来,米行这边生意很是不错。 依着张汐音的吩咐,各家米铺的管事都把米价按照购入的价格多加一百文,虽说只是加一百文,但积少成多,收入很是可观。 段渐离又忙碌了起来,不是出城就是入宫,每每都是到傍晚或入夜才归。 这 一夜,段渐离熄灯之后,贴在张汐音的耳边说了一事。 “逼宫?他这是想要拼死一搏吗?”张汐音蹙眉。 段渐离点头,搂着张汐音的手轻轻拂动,面上却是严肃的,有杀意凝在眸中。 “他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正统嫡子,李氏一死便揣测自己的身份已经曝露,不甘丢了储君之位自然会出手。我已经做好安排,大抵就这几日了。” 张汐音沉默着。 段渐离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说道:“沂州郡王的兵马已经在城外了,宫变之下,京中各处也不安全,王府,还有爹娘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人,你不用担心。” 他全全做好安排,张汐音仰头就着昏暗的光,低声道:“王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段渐离:“我会的,明日带你去密室,你那个箱子也可以藏在暗室中。” 说到箱子,张汐音又沉默了。 她其实有过要把一些事情坦白的想法,可周易宏之事着实叫她怕了,每每话到嘴边又退缩,她害怕,胆怯,不敢。 段渐离看出她的犹豫,他笑了起来。 “你若是不想说便不用告诉我,我其实知道你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譬如周家,譬如李氏。还有你如何知道阐教旧址那暗格,又如何打开的?我虽有疑惑好奇,却不用你非要说与我听。”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怔怔的看着他,心脏似有飓风鼓动。 “王爷……” “阿音,我只要你心中有我, 我是你的夫君,而不是王爷,也不是上峰。”段渐离认认真真的看着张汐音的双眼,说道:“阿音,你爱一爱我可好?” 第166章 密室 爱?! 张汐音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爱段渐离吗? 哥哥说的那些话她都记得,爱一个人是心中时刻思念,时时想与他一处,见了会开心,不见会想。 她会想段渐离,想到他时也会觉得开心,大多时候也会因为他的好而心动。 这就是爱吗? 段渐离看她沉思着,心中染上失落。 “睡吧。” 段渐离抱着她躺平,体贴的帮她盖好被子。 他说:“阿音,我可以等你爱上我的。” 张汐音扭头看着他,昏暗的账内,他的侧脸很好看,额头,眉骨,眼睛,鼻梁,嘴唇。她瞧着是喜欢的,被子下,她的手贴着他的腰侧。 两人成亲半月多,亲密之事做过许多次,她每每都会心跳不止。 看着看着,张汐音笑了。 她抬手,食指摁在段渐离蹙起的眉心处,缓缓的揉着,想要揉去他的失落。 段渐离睁眼看她:“阿音?” 张汐音撑起身子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只是一触便退开,脸颊已经通红。 “王爷,我是喜欢你的。”她低声道。 声音再小亦能听见。 段渐离怔了,他目光灼烈的凝着张汐音。 目光太热烈,张汐音羞得往被子里缩,丝绸盖过脑袋,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出。 “能嫁给你,我很欢喜。” 段渐离脸上的滞愣散去,笑容逐渐荡开。 他抓住被子拉高,看着里面羞涩的张汐音,挪了过去将她紧紧的抱住。 “我爱你,阿音。”他说着,便 去寻她的唇。 热烈而急切。 张汐音被他完全搂住,唇齿失守,却不觉得难受。 是甜蜜的,让人心跳加快的…… —— 第二日,巳时二刻张汐音便醒来了。 坐起来时,除了些微的不适,竟再也不觉得难受了。 香叶伺候她洗漱时,低声问道:“王妃,一会儿我给您按按吧?” 昨夜又叫了四次水,她担心姑娘的身体。 不过依着王爷的这个勤快劲儿,姑娘怕是很快要怀孕了。 张汐音摇头:“我没事。” 香叶啊了声,还是不放心。 “王妃,您的身体不疼吗?” 张汐音嗔怪的瞪她,有笑骂道:“你还未出阁呢,老关心我这些做什么?” “奴婢也是担心您累着嘛。”香叶努嘴。 张汐音笑道:“说起这些,也是该问问你们的意思了,你已经二十,紫苏二十一了。也不好一直留着你们陪我,磋磨了你们的人生。” “姑娘,您在说什么呢,我不嫁,我才不要去找外面那些劳什子的男人,我要陪您身边,我不嫁。”香叶立刻表态度。 “若是有喜欢的人,你想就嫁,还能回来的。”张汐音说。 “哪有什么喜欢的人。”香叶呶喃着,表情却有些不对。 张汐音瞧着,拉她的手问:“当真没有?不说喜欢的,有些许好感的?” “没有。”香叶说道:“姑娘别问了,朝食来了。” 紫苏带着送朝食的婢女们进来。 张汐音便问:“紫苏呢?可有心上人?” 紫苏 略微一愣,突然就笑了:“哪有什么心上人?” 香叶:“紫苏是没有心上人,倒是那个叫刀烈的侍卫三天两头给她送东西,肯定喜欢她。” “这倒是。”紫苏也不扭捏,笑道:“不过喜不喜欢的,他若是不说,谁搭理他啊。” 嘴巴里该说的话不说,才懒得管呢。 张汐音听得惊讶,她大抵是装昏迷又忙着铺子商行的事,竟是不知道。 “王妃也不用操心这个,男人若想娶妻自该自己开口。我倒是不求旁的,就是要如姑娘一般,娶我的只能有我一个正头娘子,不能纳妾。” 不然她也不乐意嫁,左右跟在姑娘身边有忙不完的事,有赚不完的钱,手里有钱便有底气,嫁不嫁人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张汐音笑了:“这倒是不错。” 香叶再次表态:“我跟紫苏一个意思。” 张汐音便不问了,左右有她在,她有好日子便不会苦了她们,随缘吧。 吃过朝食,张汐音去了一趟米行,看到购买到米粮的人都很高兴,她也觉得开心。 回到王府,张汐音吩咐紫苏去办事,紫苏出门去了。 傍晚时,姹紫在下人出入的小门逮了个想要悄摸混进王府的人,那人痛快的咬碎牙根的毒药自尽了。 张汐音听完姹紫的回禀,吩咐道:“这两日你守在小门那边。” 姹紫:“是。” 入夜,外出一日的段渐离回来了,他衣袍上有血,避开了张汐音去沐浴。 沐浴出来,屋 里摆了膳。 他坐过去,拿了筷子给张汐音夹菜。 “往后饿了不用等我,你先吃,若是我很晚回来,你也要好好休息。”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问:“是明日吗?” 段暄鸣逼宫时间。 段渐离:“不是明日就是后日。” 王府里都是自己的人,姹紫逮到的那个人是沂州郡王派来的死士,被抓到便直接服毒自杀。 张汐音说了这事。 段渐离看她的目光都是温柔。 她总能冷静的面对许多事情,是那么的出色,她固然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江湖儿女的英姿飒爽。 但她能人善用,便是最好的本事。 他笑道:“阿音,有你在真好。” —— 吃过晚膳,段渐离让张汐音取了箱子,带她去密室。 段渐离提着箱子,低声道:“人来后,你便躲密室里,千万别出来。” 张汐音点头。 段渐离把她带到暖楼,关上门之后,带着张汐音到最里面的矮脚长椅后面按了一下,一道门打开,踩着长椅就能进去。 段渐离扶着她走进去,门关上了。 黑暗扑面而来,段渐离取出火折子吹燃,面前是一道只能容纳一人行走的楼梯往下去。 段渐离拉着她往下走,低声道:“慢点。” “嗯。” 张汐音迈步跟上,两人走的很慢。 段渐离又道:“在这里说话需要极其小声,不过到了下方就不会了。” 两人走到下面,段渐离用火折子点燃墙上的油灯,光亮下是一个卧房大的密 室。 密室的一角有一条暗流,水位很低不怕淹水,有水的情况下还有足够的空气。 水声潺潺,旁边还有许多物什。 张汐音坐在木制的椅子上,说道:“王爷,你这地方挺好。” 第169章 逃了 在暖楼坐了一会儿,香叶和紫苏回来,还端了朝食过来。 “去准备马车,我要回家一趟。”张汐音吃朝食的时候吩咐着。 紫苏:“已经吩咐了,王妃先吃着。” 吃过朝食,张汐音去换了套干净素雅的衣裳,便直奔家去。 回到家中,一家人都好,因前有提醒,加上女儿重生回来之事都能相信并接受的张家人来说,昨夜的宫变不过是预料之中,无波无澜的。 “你如何?王府那边没遭难?”黄氏问她。 “来了人,不过王爷安排的人手都是厉害的,有惊无险。”张汐音说道。 黄氏一叹:“发生了这样的事,纵使段暄鸣逼宫不成,昨夜到底还是因此不少人丧命的。” 罪孽深重啊,这些贪恋权势之人,总是不将人命当回事。 一家人相安无事,张汐音没留下来吃午饭,又直接坐马车赶去东城门。 去东城门是最近的,张寿安和张永康已经在哪儿了。 张汐音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在分发包子米粥。 “你怎么来了?”张永康抬手去把她转了个方向,说道:“这里都是血和尸体,你一个姑娘家的,快回去。” 张汐音已经看到受伤的人了,说道:“我来看看,爹,哥,我也来帮忙吧。” 张寿安抬手去挡:“去去去,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动手。” 张汐音:“……” 父亲和哥哥都不让她在这边,张汐音只能往城门外去。 墙根有尸体摆放,一具具的尸体没 有东西遮掩,血淋淋的很是恐怖。 屋檐下,树荫下,墙根下有受伤的士兵,城中各处的大夫们为其救治。 哭声,哀嚎声,惨叫声,叹气声连成一片,吵吵嚷嚷的。 香叶胆子较小,瑟瑟缩缩。 张汐音:“你回那边帮忙分粥发包子吧。” 香叶看到旁边有根断手,只能胆怯的点头:“王妃,那我去了。” 紫苏,姹紫和嫣红则跟着。 走出城外,是更多的尸体,有男人在搬尸体,有胆子大的男孩收拾地上掉落的兵器,或是扒拉尸体上有没有值钱的物件。 这些半大的孩子都是城外一些村落人家的穷苦孩子。 生死的恐惧在穷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张汐音看着其中竟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在搜尸。 “王妃?”紫苏低声道:“您不是万能的,哪能做到人人富足。” 有手有脚的人能自力更生。 张汐音摇头。 “我不是自责这个,你看那个孩子,她一点儿也不怕。” 说话间,姹紫已经过去将小姑娘带过来了,动作不算温柔。 小姑娘尸体都不怕,这会儿却吓得够呛,直挺挺的跪在张汐音的面前。 “贵人,我,我是看他们也这样,我才跟着想捡点东西的。”小姑娘说道。 张汐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林花妖,是东城外十里坡林家村的人,贵人饶命。”林花妖说道。 林花妖?! 在女子的名字中,有学问的没学问的都不会给人名字 里添个妖字,亦或是但凡同音的都不会取。 妖为夭,意为夭折。 给她取名的人是希望她夭折吗? 张汐音眉头缓缓的蹙了起来,她没说话。 紫苏已经懂了她意思,蹲下来问这半大姑娘的情况,家中有什么人? 林花妖说:“家中爷爷和奶奶,还有阿爹和阿娘,我阿娘怀了弟弟要很多钱,我听着阿爹和爷爷的话跟着同村的哥哥们来,想,想捡点钱。” “你爹呢?” “阿爹买酒喝去了。”林花妖说道。 她一开始很害怕,但扒了两具尸体就摸到了银子,阿爹抢了银子就跑了,知道真有银子,便没那么怕了。 紫苏也是蹙眉:“那是你爹吗?你阿娘怀着孩子还拿钱喝酒去?” 林花妖低头,喃喃道:“他,是他养我长大的。” 什么意思? 张汐音微微歪头,心中多了几分古怪,虎毒尚且不食子,谁会给自己的闺女取名带一个‘妖’字? “他不是你爹,对吗?”张汐音说道。 林花妖:“……嗯,我娘死了之后,爷爷和奶奶就让我叫大伯和大伯娘做爹娘。” 张汐音眼睛看到远处有军兵回来,她吩咐紫苏带着小女孩,迈步顺着官道往前走。 军兵骑马奔腾,扬起滚滚尘烟。 临近之后,张汐音果然看到了段渐离。 段渐离翻身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看看,我安排了人帮忙善后。”张汐音说着,压低声音问:“人呢?没抓到 ?” 段渐离面色中透着几分冷:“跑了,北凉的连其樾带着一大批的人出来拦截,把人带走了。” 段暄鸣的身份真是不简单,当年李氏换子坐稳后位,野心勃勃筹谋二十年,竟是给他人做的嫁衣。 “螳螂捕蝉,焉知没有黄雀在后。”张汐音拿出帕子,抬手在他颈边擦了擦。 段渐离握着她的手,眉眼里的威严和冷色散去,低声说:“不是我的血。” “嗯,我知道。” 段渐离伸手揽住张汐音的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她一起上马,策马回去。 身后的人跟着进城,旁边的一些百姓见到是段渐离,都激动的扬声喊。 “霁王爷,霁王爷英明神武……” “霁王爷……” 马蹄飞奔,很快便没了踪影。 张汐音坐在段渐离的前面,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伴随着一声声的高喊,她心中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的丈夫是守卫大誉的将军,是人人敬仰的夜狼军主帅,是大誉尊贵的霁王爷。 她与有荣焉,为其骄傲。 两人回到王府,段渐离下了马之后,牵着她一路回正院。 进了正院的堂内,将身上的甲胄取下,段渐离灌了两杯浓茶。 “我已经让人送饭食过来了,王爷,你要不要先去沐浴?”张汐音说着,去旁边的衣柜拿替换的衣裳。 后背突然被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段渐离从后面完完全全的抱着她,埋首在香软的颈窝处呼吸沉重。 “王爷?”张汐 音低低喊了声。 段渐离:“阿音,我恐怕要提前去北境了。” 北凉人将段暄鸣带走,态度多有恭敬,为何会如此? 答案很明显只有一个,北凉人想要利用段暄鸣做点什么。 他必须尽早回北境做好准备。 但他,很不舍。 第170章 刀烈紫苏 张汐音也知道这些,她把衣裳放回衣柜,转身面对段渐离时将脸颊贴在他胸膛。 贴得近了,能听到咚咚的有力心跳声。 张汐音说道:“王爷,我知道。” 此番去,很可能一别要数年。 段渐离觉得自己混蛋了,他总以为自己不会像那不识好歹的周易宏一样,将人娶回去是磋磨的。 他会将她当成宝贝一样。 可如今,他们成婚不到一个月,他便要出征了。 他与周易宏又有什么区别? 段渐离抿着唇。 张汐音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不舍。 沐浴之后,两人一起吃了午膳,段渐离进宫去复命了。 张汐音去整理账目,紫苏回来了。 她没带着那林花妖小姑娘,脸上都是感叹。 “……这小姑娘的娘是她如今那爹的亲妹妹,我在那些个林家村的人里问过,说是林家人将小姑娘的娘卖给了镇上一家人做小妾,那家人收小妾只为了生儿子。 谁曾想生了个女儿,别的小妾生了儿子被留下来,她娘和她就被赶出去了。林家姑娘带着女儿回娘家,不久就病死了。王妃,您都想不到,这小姑娘本名不叫林花妖,叫钱来弟。她娘死了之后,她大伯就把人改了名字,叫林花妖。” 林花妖,这是不想养,盼着她早夭啊。 张汐音:“是个苦命的孩子。” 紫苏:“王妃,她其实很聪明,要不咱们买了她吧。” 王妃以前还是林家嫡女时,有她们这些个婢女已经很 是够了,但如今是王妃,王爷的产业也多,还有王妃自个儿的,很忙很忙。 这手头里多些人也是好事。 “聪敏?” “嗯,是个脑子灵活的。”紫苏笑道。 小孩子嘛,买回来好生培养,若是个坏的自然有的是法子处置,若是个好的有天赋本事的,便是个人才了。 张汐音也跟着笑:“行,你找时间带着人和银钱去,那家人一看不是个好的,你带上契籍书,就买死契吧。” 将人买回来,断了那边日后来攀附的可能。 紫苏明白的,立刻就去办了。 出门时,遇到过来的刀烈,刀烈手里提着一盒苏记点心,见她要出门便巴巴的跟去了。 张汐音听着远去的声音,略有沉思。 紫苏不讨厌刀烈,至于刀烈的性子,能跟在王爷身边做护卫的自然人品不差。 或许该提点提点这个刀烈才是,紫苏已经二十一了,该给她寻个能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才是。 夜里,张汐音坐在拔步床边问段渐离刀烈这人如何? 段渐离说:“人是个实心的,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就是脑子不够灵活。” 张汐音点了点头。 段渐离便明白了:“你问他,是因为你身边的紫苏?” 张汐音一笑:“王爷看来是知道啊。” “嗯,他确实可堪良配,在军中,许多军汉的军饷都会用掉,刀烈的军饷都存了起来,在我这儿呢。”段渐离笑说道:“他说他存着日后娶媳妇儿,都给媳妇儿用。” 军饷不多,却也是一份心意。 军中都是热血男儿, 北境虽是苦寒之地,但有营妓馆,是专门给军汉准备的。 营妓馆中的妓女都是犯了事的官员家眷,或是一些女犯人被判为军妓送往边城。 军妓的存在是合法的。 军中男儿多有去营妓馆的,即便他是夜狼军的大将军,也不能限制底下士兵。 不过,他身边的亲卫兵都没有几个去营妓馆的习惯。 张汐音听得明白,刀烈存军饷,尺术的军饷则送去给何奶奶。 如此,倒是可以一试。 张汐音想了想,说道:“紫苏会不会接受刀烈暂且不说,但刀烈若是心悦紫苏,王爷还是提点提点他,叫他寻个时间将自己的心意表明。” 段渐离:“好,我明日便提醒他。” 第二日,段渐离陪张汐音吃了朝食便又去忙了,刀烈尺术跟在左右。 张汐音带着紫苏,姹紫嫣红三人出门去,她去了一趟保济堂,问了昨日医治的情况。 丰大夫说:“伤的是不少,不过大多都是沂州军。” 王爷安排的人早有准备,死伤并不多。 离开保济堂之后,她去了一趟粮行,粮行这边昨日便支出了不少米面,不过对于财大气粗的张汐音来说不算什么。 昨日事毕,今日便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到处都有挂着白布的,棺材铺的生意一时很是红火。 棺材铺这边张汐音没有涉猎,她不赚死人钱。 正午时回到王府用午膳,下午继续盘账,已 经是月末了,再过两日五月就来了。 她忙到了傍晚,天空晚霞层层叠叠,如绚丽的绸缎。 刚走出门,站在廊庑下,张汐音突然听到远处的高声。 “我,我喜欢你,紫苏,我想娶你做我的娘子,你嫁给我不会吃亏的。我把我赚到的军饷都给你,我也不会纳妾,而且我们成亲,我的主子是王爷,你的主子是王妃,我们都能留在主子的身边,很划算的。” 噗! 张汐音有些想笑,几步过去歪头往拐角抄手游廊看去。 只见刀烈手里捧着个荷包,正正经经的弯腰将东西举到紫苏的面前。 那荷包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不只是银子。 紫苏愣了片刻,扭头看旁边偷笑的其他人。 她大方的伸手去拿荷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串钥匙,还有一沓银票,银票都是现如今票数最大的。 “这些……” 刀烈说道:“我有一处宅子,还有这十多年存下来的银钱。” 不少还是偶尔王爷奖赏的,他都存着。 “倒是不少。”紫苏将东西塞回去,随后便直接挂在腰上:“以后,是我的了。” 刀烈:“啊,哦,是你的,都给你用。”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一旁看戏的孙管家笑道:“你个呆子,紫苏姑娘这是答应你了。” 刀烈呆呆的,随后便是大喜,像个孩子似的咧嘴笑道:“嘿嘿,孙叔,我有媳妇了。” 孙叔:“……” 紫苏:“……!” 张汐音莞尔不已, 回头时差点吓了一跳,段渐离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眉眼带笑的凝着她。 “王爷。”张汐音侧身绕过他回屋。 段渐离跟在后面:“我私自给了刀烈三万贯,回头让孙叔去提亲,阿音觉得如何?” 张汐音坐下,笑说道:“你倒是都想好了,问问紫苏,如果她觉得没问题便这么办。” “好。”段渐离也笑了。 第173章 教导段暄钰 “保重。” 站在高墙上,张汐音挥手目送段渐离带着在京中的一千亲卫兵和九千夜狼军军兵,浩浩荡荡离开。 他回头看去,女子立于高墙之上,视线一直都在他身上。 阿音,保重。 阿音,等我回来。 毅然扭头,段渐离夹马腹:“驾。” 马蹄奔跑起来,后面的刀烈尺术亦紧随其后,亲卫兵和夜狼军兵奔腾而去,嘚嘚马蹄声和扬起的尘烟滚滚,似是踏在人的心尖上。 张汐音放下手,一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回吧。” 日子总是要过的,她纵使不舍也要收起这样的心思,好好的将王府打理好,好好的赚钱过日子。 紫苏的情绪也不高,新婚刚过一日,丈夫便出去了。 张汐音其实也算不上好,她和段渐离成婚也不过堪堪一月。 “这两日将东厢的房间收拾好,过两日九殿下要住进来。”张汐音说道。 她答应教导九皇子见识何为民生。 紫苏收起脸上的表情,说道:“已经安排了,九殿下的饮食习惯也都安排人去问过了,王妃打算如何教他?” 那可是未来储君,是皇子,才八岁,华光寺失火那会儿,她们可是亲耳听到九殿下是如何闹腾的。 王爷将这么棘手的事情给王妃,也不知道咋想的,这天底下,哪里来的女师傅?哪里来的让皇子学经商的? 当天晚上,张汐音回家吃饭并宿在小竹居没回王府。 到了第二日,张汐音早早起来,吃过朝食 之后回到王府。 坐下来盘了一会儿账,九皇子来了。 人请到张汐音自己专门处理事务的书房,安排的茶点。 九皇子段暄钰,身穿云纹锦绣袍,头发高高竖起,随时小小年纪却已很有气质。 九皇子的身边还跟着素芳嬷嬷。 素芳嬷嬷对张汐音施礼:“王妃,九殿下这几日留在王府,有劳了。” 张汐音笑着说:“嬷嬷说的哪里话,能教导九殿下是好事。对了,府里新做了佛心团子,还有一盒今年的头尖儿茶,嬷嬷替我送去给贵妃娘娘。” 说着,旁边的丹柳将精致的食盒递过去。 素芳嬷嬷接过:“老奴替贵妃娘娘谢王妃,王妃的心意贵妃娘娘是知道的。” 丹柳送素芳嬷嬷出去之后,书房里只剩下两人。 段暄钰人虽小,却已经不是七岁时不懂事的样子了,经历过生死,又加之温贵妃对他的敦敦教诲,竟是很懂事知礼。 他上前,抬手正正经经的行拜师礼,说道:“老师在上,学生喧钰拜见老师。” 张汐音笑着起身过去抬手扶他:“九殿下肯跟我学民生之学问,是我的荣幸。” 段暄钰摇头:“不,是学生的福气。” 说着,他明亮的眼眸多了几分调皮,小声道:“皇婶婶,那我以后见您是叫皇婶婶还是老师啊?” 一月五日,时间也不长,但住在王府也要尊师重道。 张汐音笑着反问他:“殿下是想叫皇婶婶还是老师?” “我想叫您皇婶婶 ,皇婶婶,您也别叫我殿下,您是长辈,可以像我母妃一样,叫我钰儿?阿钰,小钰都行。” 张汐音看着段暄钰这样,就想到段渐离平时对晚辈的态度,确实是更亲和一些,知礼但又不迂腐。 她点头:“你皇叔叫你小九,那我也叫你小九可好?” 段暄钰:“好,皇婶婶,您要教我什么?” 张汐音心中早有一番教导的流程,她抬手,香叶便已经把东西准备了。 “今日咱们不学什么,我带你出去走走,不过,需要你换身衣裳行头。” “成,皇婶婶让我做什么都成。” 香叶便将人请回给段暄钰准备的东厢房,屋里有安排的小厮伺候,婢女都退到门外等着。 很快,段暄钰就换了另一身衣裳,头发也做了改变。 段暄钰小跑出去,看到等在廊下的张汐音,即便在等人,张汐音的手中也拿着紫苏递来的书信,旁边有随时拿着笔墨的婢女,她拿起笔写上字便递还给紫苏。 段暄钰停下脚步没有冲动过去,便看到紫苏后面的婢女又递来账本,放开到后面看了看,落笔盖章。 她好忙好忙。 段暄钰觉得有点敬佩。 这时,有婢女发现段暄钰,提醒张汐音。 张汐音挥了挥手,一直候在身边的婢女退开几步。 张汐音走向段暄钰,打量他两眼,觉得满意:“很不错,走吧,马车已经在外面了。” 段暄钰大写的乖巧:“好。” 两人往外走去,段暄钰有许多 好奇,问她:“皇婶婶看起来很忙,我母妃之前不管后宫事务的时候就不忙,后来要帮着父皇治理后宫,也是很忙。” 他仰着头,看着旁边漂漂亮亮的皇婶婶,笑道:“皇婶婶,你真好看,忙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张汐音听得莞尔。 后面跟着的护卫婢女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汐音带段暄钰出的城,第一站去永和庄。 永和庄里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还有天生不全的憨儿傻儿,段暄钰是以张汐音堂弟的身份出现,庄里的人都没多关注他。 张汐音带着段暄钰直接住下了,住两日后改道济善庄。 只过了半日,段暄钰就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夜里,张汐音坐在书案前处理事务,段暄钰挨过去坐在边上欲言又止。 张汐音看向紫苏。 紫苏便了然,将人都赶出去。 关上房门,张汐音放下笔看段暄钰。 “小九有什么话,且说,婶婶听着。” 段暄钰直视张汐音,说道:“皇婶婶,我以前听父皇和母妃说过,您很小的时候就建立了永和庄和济善庄,是做的大善事。以前不懂,今日却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天底下,竟有这么多的苦难人。 张汐音摇头,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小九,有些事情单单眼睛看到可不行,还需要用嘴巴问,用耳朵听,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和理解。” 段暄钰认真听着。 张汐音:“你今日只是看着,有什么想法?对他们, 对普通老百姓。” 段暄钰蹙眉,很认真的说道:“觉得她们可怜,那么老了还要干活,衣服都破的,还有脑子有问题的,他们也都在干活。明明很累,却又似乎都很开心。” 第174章 为太平故 他们身上是脏的,衣服是破的,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 他们一直都在干活,却总是笑盈盈的,那么辛苦,却好似很开心。 “小九。”张汐音认真的说道:“你今日是看,明日你可以试着接触他们,跟他们说话,至于要如何做你需要自己思考你想要了解什么?可好?” 这似乎很难,又似乎不难。 只是他们身上都那么脏,站在满是泥泞的地上。 段暄钰沉思片刻,毅然的咬牙点头:“皇婶婶,我听您的。” 张汐音笑了。 “去睡觉吧。” 段暄钰自去睡了,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虽屋里点了艾香,也有蚊帐。 可比起宫中的寝宫,却是差太多了。 到了第二日,段暄钰还是早早起来,梳洗之后去给张汐音问安。 桌上已经摆好了朝食。 两人坐在一起吃着,段暄钰打了个哈欠,张汐音权当没看见。 吃过朝食,段暄钰便出去了。 张汐音慢条斯理的用完,擦嘴漱口,又回到书桌前忙事务,她将一张单子交给紫苏。 “把东西各准备五份送去济善庄交给你父亲保管,明日过去我自有用处。” 紫苏一切听张汐音的命令行事,立刻就去办了。 张汐音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外面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墙下是各色的鲜花。 她微微眯眼,心中已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要帮助段渐离尽快处理狼子野心的北凉,建立大誉最强国的威严,除了军兵之外,还 需要强大的武器。 若要百年太平,便需要打得一拳开,叫对方彻底害怕,忌惮,不敢再动歪心思。 到了晚上,段暄钰沐浴之后又坐到了书案的面前。 经过一日,他似乎有了新的见解和感受。 皇家儿郎哪有不懂事的。 张汐音:“小九有了什么新的感想?” 段暄钰微微低着头,声音轻缓了许多,娓娓叙述:“……皇室的荣华富贵和他们的人生是迥然不同的,而我,天生享受了这些……” 张汐音:“有人居于庙堂,有人镇守边疆;同忧同行,为太平故。小九,人生各有不同,所谓世间万物无处不道。隐于山林为道,彰于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又何必执着于立身何处? 你为君者,居于皇室,享天下人之供养,便要有为君之责任。为君,为臣,为己,为天下百姓……” 张汐音突然伸手放在段暄钰的头上,轻轻抚了抚。 “小九,我们做自己能做的对的事情,便是最好的了。你父皇居于殿堂之中,为天下百姓劳心劳力,得宽温仁善之名;你皇叔镇守边关,亦为天下百姓流血流汗,得百姓爱护敬仰。” 段暄钰听得震撼,似有什么将他的心立在了高处。 张汐音继续道:“小九,若有茫然不懂之时,且看天下百姓,且看你的父皇皇叔,再自问自己,便能明白自己该如何做了。” 八岁,已经不小了。 段暄 钰这一晚没睡着。 他盘腿坐在床上,扭头看着外面的月色,耳边是虫鸣之声。 他脑海中都是各种各样的画面,纷杂的,理不清的。 但看得最清楚的是父皇和皇叔的模样,是皇婶婶抚摸他发顶的模样。 —— 第二日,段暄钰迷迷瞪瞪的起来,梳洗之后便被带上了马车。 他看着精神很是不错的皇婶婶,问道:“我们去哪儿?” 张汐音:“济善庄。” 两处庄子隔得不远,行走两刻钟便到了,下了马车之后,济善庄的庄头迎了上来。 “王妃,小公子,一路辛苦了。院子已经收拾好,膳食在做了。”苏管事说道。 张汐音带着段暄钰进去,吩咐护卫带着段暄钰在庄子里继续闲逛,不拘他去哪儿,随便他看他玩。 段暄钰走了。 余大撑着拐杖一蹦一蹦的过来。 张汐音迈步过去说道:“余叔怎么出来了?你的椅子呢?” “怎好坐椅子来拜见王妃。”余大笑说道。 在左右两边的人搀扶下规规矩矩的施礼。 张汐音知道余大的性子,看他施礼之后,便让人把他抬回屋里了。 进了屋里,旁边的墙根放着许多东西,大多都是好木头,还有一堆的铁。 余大:“王妃,您需要做什么?您只管吩咐,我一定给您做出来。” 他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做一些技巧的物件,大的小的都成。 张汐音屏退了外人,随后取出自己描画的图纸和抄录的制作过程介绍给余大。 “ 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透露半点给旁人知道,每一样都需要你亲自操作,余叔,你可以吗?” 余大已经被图纸上最后的成品样子震撼住了,他激动的张嘴就要说,又察觉过来忙低下头:“王妃,这,您……当真交给我吗?” “对,并且只能你自己做,余叔,事关重大。”张汐音说道:“若是透露出半点,可是要命的。” 但若是成了,便是天大的功劳。 余大却不是想的功劳,他擅长做技巧的东西,什么弓箭和简易的打猎用的弩箭他都做过不少。 这东西,他一看便知只能是用在战场上。 他用力点头:“王妃,我能。” “好。” 张汐音把图纸给他,说道:“这两日你用这些东西制作一个小模样的,过两日,我会安排人将你接到王府。” 余大点头,看着地上的东西心中热血沸腾。 他余大,一个断了条腿的人,不是废物,他也是有用的。 留下图纸,再安排两个人悄悄守着余大的屋子,张汐音出来后去了居住的小院。 此时,段暄钰正在庄子里四处乱逛。 庄子居住的人很多,大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段暄钰看得心中惊讶之后,便想起皇婶婶的教导,他走近身有残疾的人,在旁边坐下帮忙做事。 他很是直白没有避讳的问旁边的老爷爷。 “你的手是怎么断的?”问得直白,眼神也直接,却没有半点的嘲讽和嫌弃。 老人双脚踩着碾子碾药, 看段暄钰长得嫩白可爱的小模样,他笑道:“我当年可是战场上的老兵,杀北凉人无数呢,这手啊,是给北凉人一刀砍掉的,不过我更厉害些,我砍掉了他脑袋,哈哈哈哈……” 段暄钰:“……” 第175章 除非入赘 夜里,张汐音去看了一次余大的制作进度。 看着地上一堆的木头,余大只是呆呆的看着图纸,还没有开始。 张汐音没打扰他,回到小院沐浴洗漱之后,她坐在灯下看着另一张摘抄下来的东西。 等武器制作出来,便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将士在外守卫国土,征战杀敌流血流汗。 她们这些在国内的,能做的便是提供一切能提供的东西,军资粮草,这些都需要极大的财力。 若是单单用国库每年对将士的供给是不够的。 她需要钱财,很多很多的钱财,如今手头上所有商行赚取的收入,撇开各项的流水收支对比,剩下赚取的虽然也够。 但她不能只满足于这些,她要更多。 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她要赚富人的钱,让那些世家大族,富裕人家都愿意掏出大价钱购买她的东西。 琉璃,就是最好的。 将抄本折叠收好放在贴身衣物的夹层里,张汐音准备睡了。 段暄钰这时候过来,站在书案前揖礼:“皇婶婶。” “过来坐。”张汐音说道。 段暄钰走过去,在矮凳上坐下。 屋内熏着驱蚊虫的艾香,夹杂着淡淡的兰香味儿。 段暄钰微微低头,犹豫半刻之后开口:“皇婶婶,今日我跟庄子里的人聊了许多。” 张汐音点头:“嗯,如何?” 段暄钰:“皇婶婶,您为什么要收留他们?纵使你有泼天的财富,也不必这样养着他们不是吗?” 张汐音微 微挑眉,她想了想,说道:“小九,我没有养着他们,今日你在庄子里闲逛一日,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们是不是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做,哪怕是断了手脚。” “是,有人碾药,有人赶牛,有人种地,有人编织……”段暄钰说道:“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做,而且都是能做的。” 张汐音:“哪怕是断了手,还有脚能动,哪怕是没了脚,手还能干活。” 段暄钰听着。 张汐音继续道:“我也并非是毫无底线的大善人,人心向善再好不过,却不能损己去利他人。我从五岁接管这两个庄子开始,先开了永和庄,六岁时,济善庄开始收留那些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他们或多或少都在战场上受伤从而残疾被淘汰。 他们为国出力,废了之后退下来,他们与常人相比是残疾的,自然生活比别人艰苦,但他们不该这么苦。人都是要有动力和希望的,获得什么东西也需要经过劳作努力换取。我收留他们,找了人来依照每个人的长处,授予他们本事,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件事情,能做便可。” 段暄钰愣愣的看着张汐音。 “小九,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让他们有事做,劳作生活才是最好的,心中有希望活得才能更好。你日后不论是做储君,亦或是做王爷,终归是上位者的身份不同于他人。做为上位者,更需要顾及自己手底下的人。 如你父皇 ,他是陛下,看的便是天下百姓。如你皇叔,他是王爷,也是夜狼军的大将军,他需要看自己手底下的兵。天下百姓好了,你父皇便好。夜狼军将士们好,你皇叔这个夜狼军大将军才会好。亦如我,他们好了,于我也才更有利。一切都是相互的,才能长长久久。” 张家的老祖宗留下的祖训规制中便有说过,妻好则夫好,夫好则家好,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张家从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都是一夫一妻,那些不遵守的,都被赶出了家族。 段暄钰回去睡觉了。 他躺在床上,小小的脑瓜子里明白了皇婶婶的意思。 不过三日罢了,他便看到了许多自己以前从未看到的,也想了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 母妃说他们要争,如今太子皇兄已经背叛了父皇,七皇兄又是个身体不好的。 父皇如今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健康的儿子,他知道自己未来将要面对什么。 段暄钰坐起来,一脸的坚定握着拳头,低声呢喃。 “我要像父皇一样,做一个贤明仁君,能得百姓拥护爱待的皇上。” —— 第二日,张汐音起来用了朝食,出去看段暄钰如何跟庄子里的老人相处。 凌熙这时候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华阴郡主。 近日里忙,华阴郡主在物色郎君,凌熙也在择婿,不过一直没有消息。 如今朝中局势因为段暄鸣的逼宫大换血,择婿之事便暂且搁置,这会儿有空得知她在济 善庄,便都赶来了。 三人回到屋中,点心茶汤奉上后,下人都退到屋外候着。 凌熙看着这济善庄的美景,叹气道:“早知你这两日带着九殿下在这边庄子,我早过来找你了。” 张汐音:“你也不轻松,岭南那边如今局势尚且稳定,陛下关心你的婚事,也没听说你选定了没有。” 说到这个便来气。 凌熙眉头大皱,说道:“你是这几日不在京中不知道,宇文泓那厮他昨日上书了,要娶我。” 张汐音一惊。 华阴郡主在旁边连连点头:“舅舅自是不能答应的,不过宇文泓很是执意,还表明心悦凌熙已久,非她不可。” “凌熙是苍南军的大将军,镇守岭南,与他姜国也有小半国土交界。”张汐音蹙眉:“两方是有边境矛盾的,他这般是想做什么?” 当真心悦凌熙吗? 一个是姜国质子,一个是大誉苍南军将军,双方若是结亲便需要个中调和。 “除非他入赘,否则老娘才不嫁他呢,老娘看他就没按好心。”凌熙很是气愤的说道。 华阴郡主仍是点头:“对对对,肯定没按好心。” 张汐音这会儿也不好说了,事关两国联姻,又是宇文泓先提出来的和亲之意,又上书非凌熙不可。 “看陛下怎么决断吧。” 凌熙:“他之前打量着和亲的提议被陛下拒绝了,没能跟南胤那边一样心想事成娶永和公主吧,这会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要娶老娘,可委屈 死他了。他若是当真喜欢老娘,他就入赘,入赘我就同意。” 华阴郡主吃着点心继续点头,表示支持凌熙。 张汐音看她横眉竖眼很是愤怒的样子,安抚道:“别那么动气,不说他就是了,我们去钓鱼吧。” 第176章 忙碌 济善庄后面有挖出来的鱼塘,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野生鱼塘。 凌熙是个女将军,性子比较洒脱没规矩。 到了鱼塘架了鱼竿让华阴郡主和张汐音钓,自己去旁边的野鱼塘摸田螺。 济善庄也有许多半大的孩子,跟着凌熙下饺子似的入水,闹腾腾的。 段暄钰也跟着过来,本不想下水,被凌熙一把扯了下去。 段暄钰吓得够呛,扑腾着嗷嗷叫。 凌熙抓着他一脸严肃:“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又淹不着你,慌什么?” 段暄钰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水只到他的肚子。 “来,我带你怎么摸田螺。” 凌熙开始教他,又告诉他鱼塘越往中心去越深,不会水千万不能去。 段暄钰听着,也学着凌熙的方法,很快在淤泥里摸到了一只近乎有鸡蛋大的田螺,他惊讶又欢喜,举着田螺就去找张汐音。 “皇婶婶,你看你看,田螺,我摸到的田螺,好大一只。” 张汐音伸手接过,笑着鼓励他:“小九很厉害,继续。” 段暄钰说道:“郡主说田螺放薄荷或者紫苏闷煮很好吃,皇婶婶,我给你摸田螺吃。” “好。”张汐音把田螺放进木桶里,说道:“那你可要找多一些。” “侄儿去了。”段暄钰笑着又跑回去。 他到底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很是新奇又喜欢。 凌熙全程看着他,以防他有什么危险。 庄里的孩子都会水,水性还特好,段暄钰瞧着其他孩子在水里游,时不 时的消失在水面很快又冒头,他心动了。 段暄钰:“郡主,我想学游泳。” 凌熙笑道:“好事,回头我找时间教你。” 闹了大半日,傍晚彩霞满布时才回去。 一个下午,十几个孩子摸了近三大桶的田螺,将田螺全部清晰干净,倒入姜水催一晚沙。 张汐音坐在廊下的椅子看晚霞最后的一点余光,边上有小孩子在唱童谣逗趣,不远处是几个妇人在洗菜。 这里是静逸的时光,大家都在好好的生活。 王爷他们这些前去守卫边境的,还在风餐露宿的赶路呢。 —— 前往北境的路上,夜幕下林子里都生着火堆,每个火堆上都架着一口铁锅。 段渐离坐在树下盘腿而坐,他是手里拿着一支笔,膝盖上放着信纸。 他看着天际的一点余光消失,旁边的火堆光芒便更亮了。 他落笔写道—— 阿音,见字如面。 离京已有五日,夫一切都好。 阿音,你在京中可好? …… —— 第二日,济善庄正午的菜肴中,多了一道紫苏闷田螺,很是美味。 吃过田螺之后,回京。 段暄钰在王府又呆了一日,依着张汐音的安排写出这五日所受所感所想。 写完,段暄钰拿去给张汐音看。 张汐音认真看完之后,说道:“你的这篇自述我会呈给你父皇看的,你明日一早就要回宫了,去睡吧。” 段暄钰去睡了。 张汐音拿出宣纸摆上压平,取笔沾墨开始写自己这五日教导段暄钰的感想 和对段暄钰的看法。 第二日,宫中来人接段暄钰回宫,张汐音将自己写的折子和段暄钰的自述一起递给小方太监,目送段暄钰离开。 段暄钰刚走,凌熙来了。 张汐音看着凌熙,突然很是认真的说道:“我想习武。” 凌熙嘴里叭叭的话一顿,惊愕的看着她。 张汐音再次说:“凌熙,我想习武,你能教我吗?” 段渐离既然希望她习武锻炼身体,有一些自保的能力,那她就学。 哪怕不多,遇到危险时能跑也是好的。 想之前在宫中那次被宫女刺杀,还有定安侯府射杀纵火,以及那次的设计让周易宏他们对她动杀心。 无论哪一次,若是没有段渐离在,她早就已经死三回了。 她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全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便是有影子,有姹紫嫣红也难保没有他们顾及不到的时候。 她要习武,必须习武。 凌熙惊愕过后,高兴得一把抱住她:“教,我现在就教你。” 格老子的,她的寿桦终于想学拳脚功夫了。 第二日,宫中来了小小嘉奖,誉泓帝夸赞她教段暄钰教得很好,希望她继续。 之后的日子里,张汐音越发的忙碌了。 她自己规划了一份时间安排表。 盘账工作,习武,每月五日对段暄钰的教习全部做了安排。 有了时间的规划,她的日子过的极其充实。 余大终于将那件武器做出来了,小小的模型,她看过之后便将这模型给烧掉了。 随后,余 大接到府中,安排了人把守院子让他潜心打造。 另一边,她准备制作琉璃,并且已经开始安排。 这些东西,她特意进宫请示陛下,允许她使用一些商人不能使用的工具,比如……大型熔炉。 誉泓帝知道她是有本事的,做的事情大多于他而言都是有利的,如今又是自己的弟妹,自然是无有不应。 能使用大型熔炉之后,张汐音立刻着手安排人办,建造制作琉璃的工坊。 当然,建造就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时间,还需要培养能够制作琉璃的匠人。 张汐音还在王府的后花园专门开辟出一个小院,做了个小型的炉子,找一个有炼铁经验的匠人用高价买了他的身契后,找来制作琉璃的所有工具材料让他制作。 时间要很长,一步步来。 盘账,走访,教学,习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期间,华阴郡主挑中了方御史家的公子,宇文泓则总是‘偶遇’凌熙。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余大的大型连弩终于做好,安置在王府后花园的隐蔽处。 而琉璃工坊初成的同时,在王府后花园的琉璃匠人依照张汐音提供的制作方法,做出了第一件琉璃。 一个最简单的杯子。 杯子通体透亮,入手光滑。 孙管家看到琉璃杯的时候,惊愕叹道:“王妃,若是此物问世,定能获得世家大族的追捧。” 能卖大价钱啊! 这可是稀罕物,这天下可没有这么晶莹剔透的东西。 匠 人在旁边暗暗的想,这可不是玉,是人制作出来的,能做成各种形状各种大小。 张汐音也很高兴,杯子她交给紫苏:“小心放好。” 这可是这世界上第一个问世的琉璃,她要好生留着。 看了琉璃之后,张汐音又去看余大制作的连弩。 连弩足有一层楼房高,巨大的弩机如同一只大怪物。 大家都知道余大在做这个东西,但除了张汐音和余大,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直到看着姹紫将近百支箭投入弩机中,数个王府护卫按照余大的指挥操作,随后转动,将弩机转向不远处的亭子,压低对准。 第177章 进献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当余大扣动那机关时。 整个连弩都震了一下,伴随嘭的一声,近百支箭羽瞬间飞射而出,密密麻麻…… 须臾,箭羽或从亭子的空隙穿过,或是刺入梁柱中,或是射穿瓦砾。 寂静无声…… 众人怔怔的看着那亭子如同刺猬般,呼吸都轻了。 张汐音知晓这连弩的威力,很是平静的对旁边的姹紫说:“去看看。” 姹紫心中急切,施展轻功飞掠过去,来到亭子前看,梁柱上的箭羽不少都穿透而过,死死的嵌入其中。 姹紫伸手抓住一支用力才将其拔出,她飞奔回去,双手捧着箭羽躬身道:“王妃,箭羽近乎穿透梁柱。” 近乎穿透? 这亭子的梁柱是铁桦木,极其坚硬。 连弩能将铁桦木近乎穿透,若是盔甲呢?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张汐音转身对孙管家道:“去找几件上好的盔甲来,做几个草人穿上。” 孙管家立刻安排人去办,不过一炷香便将盔甲取来,草人没有,便将盔甲绑在亭子的梁柱上。 亭子的箭羽都取下来了,千疮百孔很是凄惨。 重新上箭,余大再次扣动机关。 箭羽飞射而出,再次将亭子扎成刺猬。 这次,所有人都过去,要看看这连弩的威力。 梁柱上,几件盔甲都被射穿了,不仅仅射穿了盔甲,箭仍还嵌入铁桦木中许多。 一个护卫激动得抬手去拔,差点没拔出来。 他眼睛都红了,又哭又笑的说道:“有了这个 ,谁还敢欺负我们?谁还敢欺负我们。” 护卫们都红了眼,孙管家亦是情绪有些激动,但他到底年长些没那么失态。 他转身对着张汐音直直的跪下了,眼眸中都是敬仰和忠诚:“王妃想出此等精要强悍的武器,是大誉之荣幸,王妃,请受老奴一拜。” 所有人都直挺挺的对张汐音跪下:“王妃!” 声音很大,震耳欲聋的。 张汐音看着跪在她周围的众人,他们的眼中除了崇拜敬佩和忠诚之外,还有她最想看见的…… 底气! 来自大杀伤性武器连弩的底气,张汐音在此刻深深的觉得,花出去的钱都是值得的。 实验很成功,百丈之内能将盔甲和铁桦木射穿,其威力和射程自然不必说。 琉璃是她张汐音独有的东西,而这个连弩,她需要进献给陛下的同时,让工部下属的军器监统一制造。 这件事情需要安排好,并且不能让他国人察觉。 张汐音当即换了衣裳进宫去,迎着傍晚的霞光,她昂首挺胸迈步往前走。 御书房外,方凌盛听到来报亲自出来迎接,老脸上挂着恭顺亲和的笑容。 “霁王妃,陛下有请。” 张汐音颔首,她迈步直接进去,御书房的长条书案后面,誉泓帝还在批阅奏章。 等人到了近前,他放下笔抬头去看。 “臣妇拜见陛下。”张汐音抬手以臣子的规矩施礼。 誉泓帝看她行的不是女子礼,反而是臣子礼,心中有些疑惑的同时揣 测她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弟妹不必多礼。”他说着,又吩咐宫人:“给王妃赐座。” 两个小太监搬了椅子来,恭敬的退至两侧。 张汐音谢了圣恩,坐下后却没有开口,而是扭头望着御书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 誉泓帝看向方凌盛。 方凌盛上前道:“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说着,他走到外面,对门口和周围的禁军侍卫说道:“都各退十丈。” 侍卫施礼,随后齐齐转身走出去,十丈之外停下来皆背对御书房,手握佩剑。 方凌盛也没有进去,跟着退到十丈外。 御书房内只剩下誉泓帝和张汐音,再也没有旁人了。 誉泓帝笑说道:“都是一家人,弟妹有什么话尽管说。” 关上门都是家人,若是都拘着君臣规矩,这日子就太无趣了。 张汐音应是,她从袖子里取出自己描绘的完整连弩图,迈步过去。 “陛下,您请看。” 誉泓帝接过图纸,张汐音是把正面对着他的,接过便看到了完完整整的连弩模样。 誉泓帝对武器了解不多,瞧不出具体,只觉得像是弩机又不像的。 他问:“这是什么?” 张汐音:“陛下,此为‘重连弩’,可百箭齐发,射程还未试过,不过百丈之内可同时洞穿盔甲和铁桦木。” 什么? 誉泓帝人懵了一下,他看了看张汐音,又盯着面前的宣纸看。 因为是一张小小的宣纸,画出来的不知大小。 “你说的可真?” “陛下,重连弩臣妇已经私造出一架在王府中,如今成功才敢呈于御前。还请陛下派人到王府中,将此重连弩秘密运出。” 重连弩是组装的,由好几段组合而成,搬运不难。 誉泓帝激动得站了起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他坐回去看着站在书案前的张汐音。 隔着一张书案便看得很是清楚,烛火之下是一张不到二十岁的稚嫩脸庞,于誉泓帝而言还是个小孩子般。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图纸,抬头问她:“这是你想出来的?” 张汐音目光直视誉泓帝,坦然说道:“是。”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个世界纵使是个话本世界也无妨,无妨!于老祖宗而言是话本世界,于她而言却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这是她所存在的真实的世界,她自然要不予余力的守护自己和家人。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她必须承担下来,好的坏的都只能她一人知道。 誉泓帝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汐音是个善良之人,如今做出重连弩是泼天的大功,可他还能赏赐什么呢? 国库都需要张家的税收填补不少,誉泓帝抬手搓了搓脸,扬声喊道:“方凌盛。” 方凌盛很快从外面疾步进来,走到御前施礼:“陛下。” “去殿前司把封尘叫来。” “是。” 方凌盛去了。 誉泓帝说道:“等封尘来了之后同你一同去王府把重连弩运出来,殿前司是最安 全的,就且放到殿前司去。今夜装好孤先看看,明日再让那些个文臣武将都来看看。” 张汐音施礼:“是。” “坐着吧。”誉泓帝说道。 张汐音坐回到椅子上,誉泓帝又吩咐人上茶点给她。 张汐音淡定喝茶。 誉泓帝看着图纸又看张汐音,视线总落在她那不大的脑瓜子上。 这小脑瓜子,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第178章 释怀 殿前司距离不远,因为要近前守护陛下,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封尘就来了。 他抱拳施礼:“臣拜见陛下。” 说完,他转身对张汐音施礼:“霁王妃。” 视线只是落下一瞬便很快挪开,目光内敛沉着。 誉泓帝对他招手:“封尘,来,你过来看看。” 他抬起手,抖了抖手里的图纸。 封尘应是,迈步过去双手接过誉泓帝手里的宣纸,打开。 只是一眼,他神色就变了。 誉泓帝:“……” 不愧是武将,果然是能看得懂的。 “陛下,此,此物您是如何得来的?”封尘激动的问,随后一愣,他猛的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张汐音。 誉泓帝笑了起来:“没错,此物出自霁王妃之手,是她想的。” 封尘:“……!” 他看了看图纸,又去看张汐音,心中满是震撼。 誉泓帝:“不单单想,她还已经造出来了,如今叫你来,便是让你带着人随王妃去霁王府将重连弩运到你们殿前司去,记住,不能叫旁人知道是什么。” 封尘恭谨的将面前的画放回誉泓帝的书案上,退后几步抱拳:“臣领命。” 张汐音起身对誉泓帝施礼:“陛下,臣妇告退。” 两人退出御书房,封尘很自觉的走在张汐音的身侧后方,因为是在宫中,两人没有说话。 封尘看着张汐音矮小纤薄的背影,迎着月色和灯笼的蒙蒙光芒,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遥不可及。 封尘突然就笑了。 他之 前总不甘心,怪自己胆小一直不敢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生生错过了。 可这一刻,封尘突然就释怀了。 她这样的好,这样的耀眼如月,不,如阳。她这般如骄阳让人仰望的存在,只有霁王能匹配她,除了霁王,谁也不行。 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 王府夜里灯火通明,不久后夜殿前司灯火通明。 殿前司值守的人看着逐渐组合起来,有一座房子高的东西,懂兵器弩机的都被震撼住了。 好大,好恐怖的武器! “天哪,这是……弩机?” “从未见过的弩机,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 一个个的惊叹中,封尘冷声道:“都守好了门户,绝不能透露出去,巡逻的人每队加五人,五十丈距离,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一个个的立刻站直,齐声道:“是。” 跟来殿前司的只有余大和姹紫嫣红,余大负责组装和教他人如何操作,姹紫嫣红只负责保护张汐音的安全。 这边刚组合好,誉泓帝来了。 他看着足有一丈高的弩机,惊叹道:“这么大啊!” 说着,对张汐音道:“弟妹啊,这么晚了,还能试试吗?” 殿前司有校场,校场虽然大,但距离也不过百丈左右。 张汐音看了眼远处,说道:“可以试一试百丈射击盔甲,不过想要试验距离,还是需要更宽广的地方。” 誉泓帝蹙眉。 封尘上前揖手道:“陛下,可将重连弩运到兵营的演武场。 ” 不过,演武场在京郊外,运出城的话…… “拆分之下盖着厚布,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张汐音说道。 只是一来二去的,要天亮了。 誉泓帝倒是想看看距离,思及此说道:“那就运去演武场,能让师崇礼他们看看这重连弩的威力。” 一定能惊掉那些武将的下巴。 重新拆解,由余大和封尘两人操作,殿前司的人帮忙搬到车板上,再拿来厚布盖上去,上面压着一些麻袋。 夜色中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远远看去,只认为是一些粮草。 带上禁军二十人,殿前司百人,就着深夜浩浩荡荡的前往演武场。 封尘早早安排了人去兵营通知师崇礼,师崇礼是驻扎在京中军营的将军。 京中因段渐离之前的一番肃清,大多数的暗探都死的死抓的抓,近乎没有了。 而他国的来使都在使馆府邸中,有官府的人时刻盯着他们的动向。 故而,几辆马车拖着东西,一帮人浩浩荡荡出城,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 刚出了北城门,城门外已有人在等候,最前方站着一个身穿练武服的将军。腰间配一把长刀,身高五尺七寸,灰白的头发束冠在顶,下巴留着一缕胡须,亦是灰白的。 师崇礼看到前方的马车,他几步上前,施礼喊道:“老臣拜见陛下。” 周围数百丈都是自己的人在巡查,师崇礼才敢在城门口这么明目张胆的喊陛下。 车帘掀开,里面吊挂着一个灯笼, 除了誉泓帝之外还坐着一个身穿象牙白长衫的女子,不过被遮挡了面容看不到。 誉泓帝只是笑道:“师老将军不必多礼,先去再说。” 废话不多说,继续赶路。 马车里,张汐音坐在门边的位置,跟誉泓帝隔了很宽的距离。 马车很宽,除了两人,还有方凌盛跪坐在下侧。 到了军营之后,军营周围足足围了三圈士兵把守。 马车直接拉到演武场,开始卸货。 师崇礼很是疑惑,看着一众人忙碌,他则跟在誉泓帝是身旁,誉泓帝的侧后方站着的是张汐音。 师崇礼多看了两眼,知道是霁王的小王妃,只是这么晚了,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还跟着陛下一起。 师崇礼好奇无比。 誉泓帝见到师崇礼倒是话多了,他指着那边的东西,笑说道:“师老将军,猜猜那些个是什么?” 师崇礼摇头:“陛下,老臣看不出来。” 誉泓帝倒也不逼问他,而是转了个话题:“嗯,那你猜猜这物件从何而来?” 师崇礼想了想,看到忙碌的封尘,目光却是落在断腿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 “是他?”师崇礼说道:“封尘这小子虽然也在帮忙,但他很多时候都在看他,陛下,不知老臣猜得可对?” 誉泓帝笑了,他摇头时转身看向后方的张汐音。 一眼,发现她虽然直挺挺的站着,却是闭着眼睛的。 誉泓帝莞尔,扭头对师崇礼说:“师老将军,悄悄告诉你,是孤的弟 妹想出来的。” 嘚瑟。 师崇礼:“……小王妃?” 老将军惊得一嗓子。 张汐音迷糊中一机灵,她睁开眼顺着声音看去,就对上了一双圆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张汐音:“?” 她不该睡的,太困了没撑住眯了一下。 第179章 三百丈距离 师老将军收回视线看向那边的重连弩,觉得不可思议,不确定,再看看。 张汐音:“……” 她抬手揉了揉鼻梁,想让自己的困意减退,但很显然效果不佳。 无奈她对身旁的姹紫嫣红问:“能去帮我找杯热茶吗?” 话音刚落,站在更后方位置的方凌盛往前两步,把一杯浓茶递到她面前。 “王妃,您请用。” 看着方凌盛脸上的笑容,张汐音接过,温度刚好,她几口将浓茶灌下去。 方凌盛伸手接过空了的茶杯,小声解释:“陛下为了国事操劳,以往总是要批阅奏章到很晚,这浓茶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总是身上常备一个小小的茶蛊,里面时刻有热茶,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喝过茶,张汐音精神了许多。 半个时辰,重连弩重新整合完毕,放在空地上很高一架,看得所有人惊叹。 军营的士兵都惊呆了。 封尘走过来向誉泓帝施礼,又对师老将军施礼之后,说道:“陛下,重连弩已经组装完成,是否试验?” “先试一下距离。”誉泓帝说道。 他眼中也有好奇和期待。 一个好的大型杀伤性武器,对于大誉国力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师老将军已经巴巴的跑过去看了,到了近前,他伸手去摸巨大的弩机机身,火把的光芒照得很亮很亮。 他叹道:“当真是鬼斧神工啊,想不到小王妃竟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武器!” 余大得意,东家一向厉 害的。 余大的左腿只剩下半截,不过衣袍遮挡看不真切。 师老将军凑过去,问道:“这东西是你做的?” 余大抬手抱拳弯腰:“回大将军,是东家让我做的。” 东家? 是了,小王妃是经商的奇才。 师老将军再看过去,那夜色下的小身板好似风大些就能吹跑了。 不过,脑瓜子厉害。 师老将军最喜欢脑瓜子厉害的人了,他笑着走回到誉泓帝的身边:“若当真厉害,这小王妃可是大功一件啊。” 誉泓帝点头。 确实大功一件,只是该怎么赏啊? 人家自己钱多得很,如今又是霁王妃了,还能赏赐什么呀? 弩机的旁边,余大口头教着。 封尘将百支箭放入弩机中。 “封大人,这重连弩的操作其实跟重弩是差不多的,也需要瞄准。”余大说道。 封尘帮着忙了一晚上,也摸索出一些来,他转动调整重连弩的方向和高度。 旁边的人看着重连弩竟然能仅靠一根把手就能转动调整位置,更是惊奇了。 而此时,封尘已经将重连弩的方向和高度调整好,随后,余大扣动机关。 嘭的一声,整个重连弩震了一下,百箭齐射而出,在夜色中一下消失不见了。 封尘:“你们,去看看。” 立刻便有人骑马举着火把奔去,军营的演武场都是有大概的距离的。 看着火把越来越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张汐音也有些许的紧张。 这重连弩拥有群伤和超强洞穿力的 同时,到底能射多远呢? 直到所有人都看着火把在视线中若隐若现。 安静,没有人出声。 师老将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嗓子吼道:“好,好,格老子的,有了这重连弩,什么狗屁北凉熊师?什么狗屎的姜国重骑?都他娘的吃屎去吧,哈哈哈……” “咳……”誉泓帝咳了声。 师老将军回神,收了些许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快步跑过去,对着重连弩又摸又抱的。 宝贝,好宝贝。 大家都走过去了。 而这时,远去取箭的人也回来了,兴奋不已。 下了马,便急急的过去单膝跪在誉泓帝的面前,双手捧着取回来的箭。 “陛下,此弩射程可达近三百丈。”士兵说话的声音都激动得颤抖了。 誉泓帝呼吸一滞。 师老将军更激动了,伴随着周围男人的欢呼声,一声赛一声的高。 誉泓帝在经过许久的沉淀之后,对封尘道:“封尘,去把朝臣们都带来这里。” 封尘施礼:“是。” 封尘带着三十个殿前司的下属骑马回京。 剩下的人围观着面前的大怪物,笑声不断,激动得都有癫狂了。 不远处,张汐音仍旧站着,喝了一杯浓茶,她的精神虽然好了些许,但站得有些累。 誉泓帝这时候带着师老将军走到她面前,笑说道:“弟妹啊,来,我们到那边去坐着,饿不饿啊?想吃点什么让军营的厨子给你做。” 他的神色和蔼得厉害,看着张汐音的眼神说不出的 喜欢。 这弟妹真是个宝贝疙瘩,得培养培养家人感情才是,少不得让她开心了,再想些更厉害的东西出来。 师老将军:“嗐,军营的厨子不行,陛下,忒难吃。” 誉泓帝蹙眉:“那如何?” 师老将军:“老臣叫人去城里买,这会儿也起早市了,买早点啊。” 誉泓帝:“甚好,那可快点。” 师老将军:“好嘞,那谁,快马去城里买好吃的早点,别饿着小王妃了。” 张汐音:“……” —— 早点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赶来了,当真是够快。 等早点端上来还冒着热乎气儿呢。 包子,馄饨,米粉,煎饼,豆腐脑儿足足七八样。 张汐音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吃。 誉泓帝和师老将军都笑眯眯的看着她,眼里的慈爱怎么都掩不住。 “小王妃啊,可好吃?”师老将军笑问道。 张汐音点头:“味道还不错。” 师老将军就高兴了:“那你可多吃点,你看你这小身板的,肯定是不爱吃饭才这么瘦,多吃点才能长肉啊。” 誉泓帝点头:“师老将军说得对,是该多吃点。” 张汐音:“……好。” 在两个万分慈爱的目光中,张汐音吃了一个包子,一碗馄饨,还有三个饺子就再也吃不下了。 顿时,两个长辈再次感叹她就是吃太少。 张汐音尴尬的笑了笑,一时间觉得很是无奈。 也不怪师老将军和誉泓帝对张汐音的万分关心,实在重连弩太过强大了。 对于能想出 重连弩的张汐音,自然是越看越喜欢的。 天亮时,文武百官都被殿前司的人带来了。 一辆辆的马车,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六部尚书中,张家老太爷也在其中。 老头儿懵逼中跟着同僚们往军营里走。 第180章 百官震惊 很快,文武百官们看到了他们被带来军营的目标。 老太爷挠着头,终于忍不住去拉住封尘,问道:“小尘啊,那是何物?谁做的?” 封尘知道誉泓帝有心卖关子,让百官大吃一惊。 他只能摇头。 老太爷蹙眉:“不知道啊?” 其他竖着耳朵听的人也跟着皱眉,不过那玩意儿一看就不得了。 文官这边淡定许多,武将那边就不淡定了,武将出身的都憋不住了,纷纷跑去围观。 这时。 “陛下到。” 正前方的门口,誉泓帝迈步而来,身旁跟着张汐音和师老将军。 誉泓帝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看百官们依照每日上朝的规矩排序好之后,给他行礼。 他笑着说道:“众爱卿免礼,来,所有人赐座。” 随着话落,有士兵搬来一张张长条凳摆开。 百官面面相觑,还是坐下了。 誉泓帝咳了声,说道:“师老将军,开始吧。” 师老将军应是,走出去之后抬手指挥,便有人将穿着盔甲的草人搬来,随后,士兵将草人带上骑马奔出去。 草人全部在两百丈,两百五十丈,三百丈之间各放置一排草人,士兵骑马归来下马回禀。 师老将军笑道:“陛下?” “射吧。” “是。”师老将军一声喝:“射箭。 随着一声高喝,余大扣动机关。 随着嘭的一声震响,没有防备的官员都抖了一下,看着密密麻麻的箭射了出去的时候,不少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武将中的尤为 激动些,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一眨眼错过了什么。 白日里看得更清楚些,密密麻麻的箭将两百丈外的一些草人击飞。 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密密麻麻的箭从那东西中一下飞了出去,将很远很远的草人给击飞了?! 没有人说话。 师老将军老嘚瑟似的,对候在两边的士兵道:“去吧。” 士兵骑马过去,很快将草人都带回来了。 两百丈的草人,两百五十丈的草人,三百丈的草人分开。 武将这边的已经急切上前查看,两百丈的草人身上没有箭羽,盔甲上有洞眼。 两百五十丈的和三百丈的都插着箭,穿透力何其的强大。 震惊! 沸腾了,官员都沸腾了。 一个个都不敢置信又激动。 “此物若是送于战场,定然能让他国有来无回。” “陛下,陛下,大造此物,大造此物啊……” “是谁想出来的宝贝?厉害,厉害……” “天佑我朝,陛下,天佑大誉啊,有此神物,大誉国土百年必安,必安……” 文臣武将都激动了,或是大喊,或是热泪盈眶。 弓弩营弓弩手射程最远的记载也不过才六十丈,重弩一箭而出,最远也可达两百丈,但每次只能射出一箭。 可眼前之物,一次能百箭同出,杀敌于三百丈。 而操作此物只需要三人足矣,三人,可抵百人。 一架此物如百人,若是有十架,便可抵千军。 神物,真真是神物也! 誉泓帝淡定笑着,心中却很是 满足,瞧瞧,就知道众爱卿也免不了这般激动,一个个的…… 他嘚瑟的挑眉,等着下一个问题。 果然,御史台的方文聪方御史很是激动的上前,施礼问道:“陛下,不知是哪位英雄有如此巧思,竟能想出此等厉害的神物?” 那边已经有人揣测了,纷纷看向工部尚书。 老太爷茫然的摊手摇头,他当真不知道。 誉泓帝咳了声,便是他也忍不住仰着下巴,笑说道:“想出重连弩的,是霁王妃。” 什么? 刷的一下,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在誉泓帝侧后方安静坐着的女子身上。 怎么可能? 方御史:“陛下,您,没开玩笑?” 誉泓帝倒也不恼,他一向是个很和气好说话的皇帝。 “自然,此物是霁王妃所想,也是她耗费心力让自己的人耗时两月打造而出,昨日才呈上来的。”誉泓帝说道。 嗯,他当时也很吃惊。 老太爷已经挺直了背,嘿,那是他孙女儿。 陛下都这么说了,而且这里都是男子,霁王妃一个内宅妇人却出现在这里,他们本来还奇怪了,这会儿就明白了。 这时,张汐音起身了,她走前几步:“此为重连弩,打造起来并不难,不过所需的木头比较有讲究,需要坚硬的。箭倒是没有要求,普通的箭都可。” 听到打造不难,有人提出问题。 “王妃打造此物可是用了两月?” 问话的是刑部的。 张汐音点头,随后看向那边重连弩旁的余大 ,余大身后的人推着木头做的轮椅过来。 张汐音:“虽说耗时两月,但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打造重连弩我只用了一人。” 人推上前,腿上的缺陷便明显看到了。 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人,独自完成的? “由他一人将全部的零件做出来,当然,组合是需要旁人的。此物若是交由工部的军器监大批量打造,自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张家老太爷就是工部尚书张嘉祥。 众人的视线落在张尚书的身上,这会儿心中突然就有了解释。 军器监都是人祖父管的,人家小姑娘五六岁就开始经商,会这些不奇怪。 余大到底只是个木匠,平生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大官,前面还有个是皇帝,他很是紧张。 可他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东家,紧张又散去了不少。 心中越发多的敬佩。 张汐音要说的话不多,解释完便回去坐下了。 方御史看着小姑娘那张嫩生生的脸,即便是嫁人了,在他们这些老家伙看来还是孩子,年轻得很。 小小年纪,便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 方御史从科举为官到进御史台上任开始到如今二十多年,心中敬佩的人没有几个,如今是真的对这小姑娘心生敬佩了。 他上前揖礼,说道:“陛下,霁王妃为我朝想出此等神物,是为不世之功,当重赏才是,亦能激发百姓之巧思,为朝廷打造出更多神器。” “臣附议。” “臣等附议,该重赏霁王妃。” 誉泓帝犯了难了,他知道该赏,可赏什么呀? 誉泓帝:“赏赐之事,等回宫之后再商议,至于重连弩,便交由工部负责,让军器监那边速速打造,送往北境。” 张汐音这时起身说道:“陛下,臣妇只是想出此物,但打造一应都有余大负责。” 誉泓帝便明白了。 余大虽然残疾,但手艺不错,显然是个有能力的。 他笑道:“余大有打造之功,便为军器监主簿,负责打造重连弩一事。” 主簿,已经很高了。 余大人都蒙了。 他一个残废,只会做点桌子椅子的人,当官了? 见了陛下,见了百官,还当上官了?! 第181章 护国徽善王妃 从军营回城,张汐音是坐师老将军独自为她准备的马车,老太爷想跟自己宝贝孙女一起都不行。 回城后,誉泓帝也没逗留就回宫了。 张汐音知道老太爷有好多的话要问,她也想跟家人说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让姹紫嫣红直接把马车往家赶。 老太爷先坐不住,让马夫停下马车,上了孙女儿的马车一起。 祖孙两面对面坐着,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勾唇只笑。 老太爷哼哼:“还笑呢,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 “爷爷,我这也是有自己的顾忌,有些事情我能告诉你们,但有些也是不能说的,便只能一直瞒着你们。”张汐音哄着说道:“爷爷别生我的气啦。” 老祖宗的那个册子上有提醒,她所知道的,所得到的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不能被别的人看到,她可以用那些东西,但不能全部给第二个人知道。 如段渐离,他知道箱子的存在,也知道那旧址暗格的存在,但没有用,没人能打开,就连她也不能打开。 而那箱子的密码只有她自己知道,密码在脑子里,除非她自己主动说出来,否则便是被人得到了箱子也无法用蛮力打开。 张汐音不能说箱子里的东西,但可以说一些自己能说的。 老太爷也知道孙女是个苦命的,前面所受的苦难,如今是再也不会受了。但她心中依旧有不能说的秘密,他不逼她,也不觉得非得要知道。 就是…… “那 么多人都知道了那好东西,我身为你的爷爷,却是跟着那些同僚们知道的。”老太爷别开脸:“你有什么惊奇的好东西,也该让我先掌掌眼不是,免得我像个土包子被人笑话。” 那些同僚们看他的眼神他可都知道的。 张汐音笑着点头:“好,下次有什么好东西,先让爷爷您知道。” 老太爷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回到尚书府。 一家人直接到安乐院,把下人都屏退出去。 张汐音便说自己是得到老祖宗的一些指点。 “我想,我能回来是老祖宗的所做的,并非全是天意。”张汐音说道。 老祖宗会算命,知道数百年后张氏一族将有灭顶之灾,于是做了什么。 或许是那个阐教的旧址,亦或是旧址里诡异的女娲壁画和石像,张汐音不想去研究那么多,她对玄术并不了解。 但老祖宗既然给了她改变命运,改变一族的机会,她自然是不可能辜负老祖宗良苦用心的。 老太爷等人听得心中惊骇,也很是庆幸欣喜。 老太爷叹道:“我们对玄学术士并没有任何了解,族谱上也没有任何关于老祖宗会术士的记载,也没有任何记载的张氏子孙会术士,显然老祖宗并不想我们去学去研究。老祖宗既然有了提醒,也替我们这些没用的子孙后代做出了这么大的努力,我们只管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经商行善便是了。” 老祖宗要他们向善,那他们就向善。 张 汐音没有说这个世界是话本世界的事实,也没有透露那箱子的秘密,这两个秘密,前面是没必要说,后面是老祖宗不允许。 在家里用了晚膳后张汐音才回王府,王府里大家都很高兴,孙管家让后厨给大家伙儿的晚膳都加了两份肉。 紫苏最是欢喜,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 余大得了个军器监主簿的官职,虽然不大,但依照他的手艺,只要用心日后必定还能加官。 “这都得亏了姑娘,不,是王妃。”紫苏感激的跪下磕头,说道:“王妃大恩大德,紫苏没齿难忘。” 这辈子当牛做马都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是要报答姑娘的。 “紫苏,你起来。”张汐音说道。 紫苏从地上起来。 张汐音:“我为伯乐之余,汝需先为千里马,方能有想要的结果。若是你们没有能力,便是我有心也做不了什么。” 紫苏只是听着。 张汐音:“紫苏,去陪陪你父亲,他到底少了一条腿,纵使去军器监当值,少不得心中会自卑,你开解开解他。” “是。”紫苏应声去了。 香叶看紫苏走了,倒了茶水坐过去。 “王妃,今儿便有好些人家递了帖子来府上,或是请王妃去赏花喝茶,或是要来府上拜访。” 张汐音接过茶水喝,看她挑眉:“嗯?” 香叶:“王妃,那些人家许多都有谄媚的心思,您要应他们吗?” 张汐音放下茶杯,她笑问香叶:“若你是孙管家 ,你会如何处置?” 香叶蹙眉,她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她想到今日孙管家所做的。 “依着孙管家做的,便是看着那些个送礼送贴的,或是退了,或是回了婉拒的帖子,左不过是口头上的一些应承,随便打发了去又不会得罪人。” 张汐音笑容更大了,眼眸中多了几分赞赏。 香叶见她笑,觉得自己分析的对了,也跟着呵呵傻笑。 “不管再大的权势也需得讲究人情世故,好不好的平素就能看得出来,那些个不好的咱们也不需要去得罪。总归,钱我们还是要赚的。” 琉璃工艺很快就会出现在世家大族的圈子里头,他们的钱,张汐音是一定要赚的。 之后的日子里,王府前来巴结的人越发的多,上到宗亲,下到一些小官小吏都要跟王府沾上点关系。 孙管家是个老泥鳅了,滑溜得很,见人都是五分笑摆在明面上,说的话又极其的漂亮,将来的人家都客客气气的又送走了。 真是丝毫不得罪人。 孙管家说:“咱们王妃是做生意的,开门做生意嘛自然是要笑脸相迎才是,得罪了人便是多了一个仇家,对生意人来说是大忌,咱们自然不能犯这样的忌讳。” 守门的护卫们都点头,向孙管家学习。 这一日,誉泓帝终于跟臣子们商议好了对张汐音此次功绩的封赏。 张汐音身为霁王妃,已经是正一品的诰命之身,她本身又特别会赚钱,同时又特 别的有钱。 故而,赏赐上倒是不用多,该给她足够的尊荣。 是以,在正一品的诰命上往上再加一级,加封尊号为:护国徽善王妃。 超品。 享皇室公主同等级待遇。 第182章 温贵妃有孕 因是超品,需要进行加封仪式,宫中司衣局自然要给她重新制定衣裳,司天监那边也需要测算一个月之内的好日子进行加封仪式。 定好了加封的封号,赏赐自然也不能少。 誉泓帝以为张家虽然有钱,张汐音尤为有钱。 但这个弟妹是个大气的,在正事儿上是一概的大方,能花钱的地方是绝对不心疼不抠搜。 国库需要张家帮忙充盈,赏赐自然也不用小气,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接着薅就是了。 况且,都是自家人了,还在意这点东西就小气了。 赏赐的单子由方凌盛亲自去办,从国库里挑选了各样他国送来的奇珍异宝,并着许多的绫罗绸缎等物送去王府。 由方凌盛亲自宣读了赏赐和加封的尊号。 张汐音谢恩之后双手接过圣旨,方凌盛侧开身子之后,施礼笑说道:“恭喜王妃,司天监那边已经在核算时间,等日子算出来便会前来知会王妃,司衣局已经在做衣裳了,一切都在安排着。” “有劳方总管。”张汐音笑道。 方凌盛可不敢当,说道:“王妃客气了,王妃所做之事是为整个大誉,能替王妃做事是荣幸,求之不得呢。” 这是真话。 送了赏赐自然不久留。 孙管家亲自将人送出去,还给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其余跟来的太监和侍卫都有十两,大家都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赏赐一应送去库房。 张汐音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倒是府里的人都 高兴坏了。 当天晚上,张家一家人也都来王府,开开心心的庆祝张汐音得加封尊号。 时间一过半月,王府依旧有人登门拜访送帖子,都被孙管家笑盈盈的打发了。 七月三十,张汐音照常收到北境的来信。 她打开看了,里面是段渐离告知的一些事情,信的最后,还有总是不少的一句话。 阿音,夫甚念之,望妻安好。 ——渐离。 她取笔沾墨,回信。 封好蜡,收入荷包中递给紫苏,紫苏便会安排张家的生意商队送往北境。 紫苏刚出去,有人来报说班茵来了。 近日里总是忙,她倒是好一段时间没见班茵了。 张汐去偏厅见班茵,她精神好了许多,人也看着圆润了不少。 视线下移,张汐音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皮,有些惊讶。 “你怀孕了?” 班茵点头一笑:“已有四月多了,近日里没来见东家,东家可还好?” 张汐音:“都好,你呢?” 班茵:“我也挺好的,严国舅府查抄之后,严其中毒病了两个多月,我忙着顺水阁的事情倒是没怎么搭理他,只将他接回班家养着。” 张汐音认真听她说话,没开口打搅。 “那几个姨娘在严府被查抄之后,便向我要了外放的允肯,我给了她们钱放他们走了。那周家的平妻要了休书,我也给了。” 周家查抄入狱之后,周家二房也受了牵连,日子过得很是凄苦。 班茵休了周茹鸢之后,只给了十两银子就打发 了。 “严其如今在顺水阁做起了炒茶的活计,经过这一大难,人倒是彻底变了。”班茵摸着自己的肚子,笑说道:“我今日来见东家您,其实是想……想请东家替我的孩子取个名字。” 张汐音:“……什么?” “东家,我是替我的孩子向您请个好名字,当初若不是有东家您,也没有我今日,东家,我是诚心的。”班茵起身施礼:“请东家替我的孩子取个名字。” 张汐音看着班茵认真的模样。 她想了想,倒也没拒绝,说道:“你是想孩子跟你姓,还是跟严三姓?” 班茵很是认真:“孩子是我的,严其也不过是担着以后孩子有个父亲的名头而已。” 张汐音点头:“你既是望她好,那便取‘乐’字吧,班乐。” “小名呢?” 还要她取小名吗? 张汐音看班茵那全全让她想的样子,有些莞尔了。 “班茵,你才是孩子的母亲。” 班茵仍是看着张汐音。 张汐音:“……乳名便叫安安吧,虽是简单的名字,但希望孩子能平安喜乐,健康无忧。” 班茵笑道:“多谢东家赐名。” 班茵心满意足的走了。 紫苏这会儿过来,笑说道:“班姑娘倒是好想法。” 张汐音不由看她。 紫苏捂着嘴就笑:“王妃,奴婢日后也想让您帮忙取名字。” 张汐音:“……” 救命,她真不想当各家孩子‘爹’啊。 司天监那边定的加封好日子在八月的十八,顶顶好的日 子,万事皆宜,万事皆顺。 司衣局的衣裳在八月八这一日做好,张汐音进宫试了,很合身。 军器监那边有余大帮忙,重连弩已经在加紧打造了。 另一边,张汐音的琉璃工坊已经开炉,培养的几个琉璃匠人上了手,制作出第一批琉璃茶具。 张汐音赶到琉璃工坊,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一整套琉璃茶具,笑容挂在了脸上。 琉璃工坊初成,正式开始大规模生产。 当然,这大批量的生产需要很多琉璃匠人,这对于张汐音来说并不难,而且她的琉璃匠人需要签署终身的契约,还需要保密。 京中一切都有条不紊。 另一边。 北境,白云关。 段渐离骑马入城,身上的盔甲带血,他回府邸之后打了水胡乱洗掉脸上手上的血。 “王爷,王妃来信。”尺术将刚从外面拿回来的信递过去。 段渐离擦干净手接过打开,脸上已经挂了笑容。 他看着看着,不由得摇头:“她其实有没有我都是那么的厉害!” “王妃是又有什么好事吗?”尺术问。 刀烈也凑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 他的媳妇儿没来信,他只能听听王妃的来想想自家媳妇儿。 段渐离:“有一好事,倒是暂时不能说,你们也不用问,王妃也没有告诉本王。” 信中只说有一好事,她因此而获得陛下的赏赐,还说打算八月下旬去江陵一趟。 段渐离回信了,信中道喜道平安。 京中,很快到了八月十八,张 汐音天不亮便进宫由女使帮忙穿衣装扮,开始加封仪式。 温贵妃和永和公主陪伴左右。 温贵妃今日心情很好,誉泓帝身体在好转的同时,前几日还查出有孕。 第183章 加封仪式 温贵妃不过二十有六,还很是年轻,有了身孕也没多大影响。 温贵妃笑说道:“我倒希望是个公主,能像永和这样活泼可爱的。” 永和公主笑道:“可不兴像我,像贵妃娘娘这样的才是好的。” 妃子和公主相处得甚好,有说有笑都很是开心。 张汐音时不时的回几句话。 坐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装扮妥当,大大的铜镜里,张汐音头上的冠帽倒是没新婚时的凤冠夸赞,却也不小。 脸上贴了珍珠,雍容华贵。 温贵妃瞧着喜欢极了,去叫来画师将张汐音的模样画下来。 画师最是喜欢画美人儿,况且是张汐音这样出色的美人儿,瞧过之后便叫人摊了宣纸开始在画上秒。 受封仪式开始,张汐音跟着女官往前方的香案过去。 受封的仪式隆重,大多数的官员家眷都来了,左右两侧看着她进香叩拜,接受册封。 礼部尚书班夫人看着那一身华贵的女子,忍不住露出一丝好笑来。 “你笑什么呀?”户部尚书姬氏低声道。 班夫人摇头,浅笑说道:“想想那被抄家灭族的周家就觉得好笑,当真是明珠不识的一家子蠢货,蠢死了。” 好好的明珠不要要个鱼目,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惊讶了。 姬氏:“周家已经是过去了,可不好再提。” 受封仪式结束之后,温贵妃请各家的女眷一起去用膳,给张汐音庆贺庆贺。 女眷们早在之前便已经知道张 汐音是因何受到的封赏,她们自然不会在外多言,但想要巴结张汐音的心思只多不少。 各家之前送去王府的拜帖全部都被退回了,无法攀上关系,如今有了机会,一个个都想跟张汐音说上话。 温贵妃知道她们的心思,端着酒杯举起带着温温和和的笑,说:“我们王妃啊最是聪慧能干,不过忙也是真忙,想要见一下都得排时间呢,诸位夫人说是不是?” 各家女眷们堆着笑应是,一时不知道温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一秒。 温贵妃勾着唇,说道:“王妃也是为了大誉劳心劳力,这般辛苦啊,我们自然不好去打扰,诸位夫人说……是不是?” 众夫人:“……是。” 张汐音看了眼温贵妃,见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回以一笑。 傍晚时分,各家女眷从宫中回去。 回到家中,丈夫都问起在宫中可跟霁王妃说上话。 各家夫人们都一个意思。 “说什么呀,温贵妃都说明了,王妃是为大誉劳心劳力做事呢,忙得很,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有了温贵妃的话,之后的帖子倒是少了。 而张汐音也在为去江陵做准备。 江陵是段渐离日后就藩的封地,自然也是张汐音的地界了,她得去好好的打理打理。 府中开始安排一同去江陵的人,护卫安排二十人,加上姹紫嫣红贴身保护,紫苏留在京中,有问题可以去找黄氏。 王府则交由孙管家打理。 八 月二十的这一日,军器监经过一个月又八日,终于打造出两架重连弩,老太爷上奏了誉泓帝。 “大誉与北凉的战争一触即发,重连弩送往北境日夜兼程,可在一个半月赶到。”师老将军说道。 从盛京出发,去往北境白云关日走夜歇,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但若是马不停蹄,可减少十五日。 等重连弩到北境白云关,将重连弩架于天险关隘上对准北凉。 想到那个情景,师老将军激动不已。 他当即跪下,沉声道:“陛下,老臣愿请命护送重连弩前往白云关,请陛下允肯。” 旁边的几个年轻些的武将也要请命,他们都想看一看打起来之后,北凉那些人会不会吓尿。 誉泓帝看着师老将军花白的头发,抬手道:“师老将军,你年纪大了,还是老实在军营里操练新兵,培育更多的强兵良将才是。” 师老将军:“……是。” 誉泓帝:“护送重连弩之事很是重要,便交由宋将军负责。” 宋将军走了出来,双手抱拳:“末将领命。” 下朝之后,老太爷亲自去王府跟张汐音说到此事,并说:“我去了一趟军器监,重连弩到底运输不便,便决定带三名军器匠前往北境传授制作重连弩的任务,他们需要打造足够的重连弩才能回来。余大已经自请了要前去。” 张汐音有些意外,余大的腿到底断了一条,行动很是不便,身边总是需要有个人帮忙。 老太爷 笑道:“你倒是不用担心,日常伺候他的人有一个就够了,而且他是最明白重连弩关键的,此事到底重要,有他在监督也是好事。” 张汐音点头:“也好。” 老太爷就回去了。 夜里,张汐音睡下前看紫苏的神色,知道她担忧自己的父亲,叫住紫苏。 “给你父亲再安排一个人照顾,你也能宽心些。”她说道。 紫苏:“王妃……” 张汐音:“后日我就要去江陵了,你若是因着忧心你父亲,只怕要做不好事情。” 第二日,紫苏亲自去送余大,多安排了一个强装高大的小厮伺候。 张汐音则带着香叶回家。 她去见温语柔,温语柔肚子已经很大,六个多月的身孕,她精气神却很好。 温语柔直问:“等十一月你能不能回来?” 十一月之后她差不多就要生产了。 张汐音笑着点头:“回的,若是顺利的话,也只是去一两个月,先看看那边的产业。” 温语柔这才放下心来。 张汐音又去拉老夫人的手,娇滴滴的喊了声:“祖母?” 老夫人立刻瞪眼:“你不叫奶奶反倒正儿八经的叫祖母,是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张汐音笑道:“去江陵的这段时间,京中的事情得麻烦您了,也麻烦娘。” 黄氏笑她:“你自去,娘帮你看着。” “谢谢娘。” 京中手头的产业有家人帮忙照看,张汐音彻底放心。 八月二十一,天还未亮,早早的马车便收拾出来。 张汐音 的马车很是宽敞,外观很是雅致,那些昂贵的挂件都被取了下来,挂上的都是一些比较不值钱的。 正院里。 香叶收拾妥帖之后,婢女们也都把盥洗的物件都端来了。 香叶先推门进去,走到里面的卧房,在拔步床的塌台上跪坐下来,低唤一声:“王妃,起了吗?” 床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手从帐子里伸出来。 第184章 江陵 香叶将温水递过去,随后起身将床帐挂起来。 “都进来。”她扬声道。 丹柳等人陆续进门,将物件一一摆上,随后伺候张汐音起床穿衣。 还挽着发的时候,凌熙来了。 进了门就说:“我也去江陵,衣服我都带好了。” 她肩膀上挎着个行囊,腰间挂一把佩剑,整个人精神又利索,看起来不像个女将军,倒像是江湖侠女。 张汐音有点惊讶。 “你不是还要择婿?”她说道。 凌熙摇头:“择什么胥啊,陛下知道我一个没瞧上,管他呢,我跟你去江陵玩几个月再说。” 凌熙是个执拗的性子。 张汐音无奈的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跟着我。” “你也别笑我,你就说带不带吧?”凌熙瞪她。 张汐音点头:“带,自然是带的。” 因是出远门,一路上舟车劳累的,头上的发誓不用太累重,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别着几根素雅的簪子。 吃了早点便出发。 黄氏亲自来送她出门,拉着她的手说:“你奶奶昨夜吃多了凉的,正拉肚子呢,便不来了,你嫂子怀着孕,我也让她在家躺着。” 爷爷父亲哥哥都在上值,没来,便让送了许多东西。 有路上吃的,有路上无聊逗趣玩乐的玩意儿。 黄氏还塞给她一个红封:“一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到了之后给我回信。”又给凌熙一个。 “伯母放心吧。”凌熙笑道。 “好,娘,不用送了。”张汐音抱了黄 氏,这才上马车离开。 从盛京去往江陵也需要几日的路程,经过好几个驿站才能到。 护卫一共二十人,粗使的婆子和婢女二十人,厨娘三人,丹柳和心柳负责张汐音院子里的事情,香叶则贴身伺候。 除此之外,还有只负责张汐音安全的姹紫嫣红,以及在暗处保护的影子。 并着苍南军大将军凌熙。 这一路很是安全,七日之后,行队顺利到达江陵。 江陵,大誉南下最富饶美丽的一个地方,富有江陵美景圣地一说。 江陵特色更是不少,在商中出名者有茶业、纺织业、漆器工艺、最出名的还是造船。 这些产业带动了江陵的人流,让其越发的繁华。 闻名不如见面,张汐音纵使经商多年,走过的地方也有不少,但还是第一次来到江陵。 刚进城,香叶便说道:“王妃,我们是先去宅子还是住客栈?” 张汐音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街道的情况,只是一眼便放下了。 “另外找个院子先住着,让丹柳去探探。” 江陵的产业,这几个月她盘算递来的账本,对照着所有的数据发现还是有问题的。 江陵离京到底有几日的路程,而霁王太妃自然不好亲自出门来打理,置办下来的产业时间久了,总是不见背后的东家。 没有时常查检,人放在外面久了不管束管束,人啊,自然会生出一些疑心。 丹柳虽是二等婢女,却也是照着紫苏的能耐培养的。 丹柳下了马 车,自去了。 香叶则跟一个护卫去了当地的府衙,很快找到一处合适的府邸,一门三进不算小,只是租金不少。 直接去了府邸,里面倒是干净,正常的物件也都有。 住进去之后,婆子婢女们便开始洒扫布置,护卫们跟着帮忙,厨娘去了后厨忙活。 凌熙是个待不住的,便先出去到处乱逛。 屋里。 香叶从箱子里搬出江陵这大半年所有的账目,蹙眉道:“王妃,是都要拿出来吗?” “把这个月的都找出来给我。”张汐音已经摊开宣纸开始写信,信是写去北境的。 她写了自己来江陵的事,写了一封,又写一封回京的。 写好封了蜡,交给心柳。 香叶把这个月的账本放在书案上,去沏茶。 将这个月的账目又对了一遍,到了晚上,丹柳回来了。 丹柳在外面的几个铺子都逛了一遍,是以王妃女使的身份前来盘查,几个铺子的人都拿出了账本,笑盈盈的跟着对账。 丹柳说:“账目做得很漂亮,后来,我便去问了卖价和购价的对比,购价那边他们做了串通,倒是没什么破绽,卖价倒是没做好。” 张汐音笑着把账本给她看。 丹柳接过账本,将卖价这边的差价标出来,对照之前的数目算好了。 “他们这样做,一个铺子一个月便能贪出一万贯不止。” 看她口渴,心柳给她倒了杯茶。 丹柳接过一饮而尽,继续道:“王妃,他们是从卖价这里做了手脚 ,账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怕不好处置。” 张汐音笑了笑:“明面上的假账本做得再好,他们心里的账本却是真的。” 凌熙坐在旁边点心,闻言说道:“自有不服的,抓起来总有办法让他们说真话。” 张汐音也跟着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丹柳一一去了所有的铺子,庄子,还有茶行和纺织行查账,发现都有猫腻,一时间又气又恼。 而张汐音和凌熙这几日则带着香叶,姹紫嫣红闲逛江陵城,喝茶听曲儿,买茶,买衣裳收拾,活像一个外出游乐的富家夫人。 —— 相比于张汐音的悠闲,这边的商行和各家铺子的管事都慌了,悄悄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我们赚的这些都没有在账目上,数目和标价是对得上的,她便是再厉害也看不出来吧?” “账目是对的,这么些年,太妃也没有瞧出什么问题来,如今换了个霁王妃,自然也换了主事的,这般派人来查,只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找我们的霉头吧。” “您的意思是?”其中一人顿时抓住了重点,抬手搓了搓拇指。 那人点头:“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给他们漏点东西,给这个女使送点银子堵住她的嘴,在京中的王妃自然不可能知道。” 天高黄帝远的,怕什么。 “不成,如今那女使还什么都没查到,你们最好别自己露出破绽。”一品茶楼管事冷声道:“你们要作死别连累我,我还想多富贵几 年呢。” 如今霁王在北境征战,少不得都要个三五年才会来江陵就藩,他们还能趁着这几年赶紧多赚点。 不然他来就藩,就没得赚了。 “当真要赌这一把吗?”另一人问。 “富贵险中求,我们的账目做得这么完美,她便是觉得有异样也找不到原因的。”一品茶楼的管事说道。 毕竟他们的账目说是假的确实是假的,但其实也是真的账目,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做第二个账本,怎么查都是一样的。 假的自然也是真的。 第185章 鸿门宴 张汐音还是没有出现,她跟凌熙将整个江陵的美景都看了个遍,尤其是洞庭湖。 凌熙还下水了,跟着渔夫们打鱼,要了五大桶的鱼回去,那几日上到她们,下到护卫粗使的婆子婢女都在吃鱼,差点吃吐了。 等玩得差不多,丹柳也带着几个人将所有的情况摸了个遍。 比如,一品茶楼的茶卖的多少,跟账本上又有多少区别。 这个凌熙都能回答得出来,因为她们也去一品茶楼喝茶了。 “他们的账本都做得还是不错,明面上查是看不出来的,他们贪的那些都是从茶位费,人头费,还有一些小食点心上赚取,这些没有记录在账目上,对外是收费的,但上报就说是送的。对了,这一品茶楼赵管事的表姐夫,是江陵知府大人。” 丹柳说着,又取来另外一个账本。 “还有这个,这个是制茶工坊的,他们的收入就有了漏洞,毕竟没有所谓的茶位费这些……”丹柳看张汐音,问道:“王妃,他们这样联合起来欺上瞒下,贪污东家的钱财,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不过账本做得实在漂亮,丹柳就疑惑。 “王妃,您是怎么从那些账本里看出不对劲的?” 凌熙也是个聪明人,但在经商上一窍不通,也好奇的看她。 张汐音说道:“就是账本做得太完美了才有问题。” 即便是再老手的账房先生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可这些账本,每一年的都是那么的完美, 自然就不简单了。 “太过漂亮,就显得刻意。”张汐音笑道:“所以,我翻查了近些年所有的账本,便发现了问题。” 丹柳点头,受教了。 既然抓住了把柄,便没什么好继续跟这些人周旋的了。 张汐音:“去给那些个管事们送帖子,请他们到洪芳居吃个饭,告诉他们,这顿饭若是不吃,就自个儿乖乖的把身上的东西抖出来。” 这话硬气。 凌熙呆呆的看着她,好半晌才竖起大拇指:“寿桦,你现在在商界是越发的霸气了,霁王爷也真是够可以的,这都能被他捡了大便宜,娶到了你。” 张汐音:“……” —— 丹柳的办事效率很快,让人将帖子送去那些个管事的手里,话更是一字不差的传了。 顿时,管事们都怕了。 帖子上倒是没有落款,但送贴的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东家请吃饭。 现如今的东家是霁王妃,已经不是霁王太妃了。 “她人早就来了。”一品茶楼的管事咬牙切齿:“所以,最近的事情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吗?” “那我们还去赴宴吗?” “去,若是不去,不就是摆明的告诉她我们有问题?反正只要我们咬死了没有问题,账目都是真的,便是她找我们又能如何?” “但愿如此。” 三日之后,洪芳居清场。 洪芳居的掌柜一直等在门口,等着贵客登门。 他接连将宴请名单的人都接待到最好的上间,却没看到给他名单的那位 姑娘。 菜陆续的上,今日的洪芳居安静,掌柜的在楼下也能听见上间的谈话声。 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能听得出那些个管事们的情绪不大稳定。 他仰头看了眼,也不知道今儿摆这鸿门宴的东道主是谁,但很显然上边的那十来个人可慌了。 “掌柜的。” 门口有轻柔的女声传来,掌柜的回神看去,却突然一愣,心头跟着跳了几下。 迈步进来的年轻妇人美极了,眉眼神色又极其的自信,高雅而矜贵。 掌柜的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便是江陵第一美人也逊色太多了。 “掌柜的,人都到齐了吗?”丹柳上前,眸色中多了几分冷厉,挡在张汐音面前。 掌柜的回神,自知失礼的忙避开视线,才说:“姑娘放心,你给的名单上的人都到齐了,一品茶楼的赵管事,品鲜居的钱管事为首,一个不差。” 丹柳回过神去,对张汐音道:“王妃,人已经到齐了。” “走吧。”张汐音和凌熙先走,香叶在旁边扶着,后面左右跟着姹紫嫣红,再往后护卫十个,浩浩荡荡的上楼。 然而,掌柜的却惊得目瞪口呆。 他若是没有听错的话,那包下整个洪芳居的姑娘叫那美娘子…… “原来是……霁王妃啊,难怪了。”掌柜的惊叹道。 整个大誉现如今还活着的王妃也就只有一个,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霁王妃。 —— 上间的交谈声在脚步声下逐渐停了,有人走到门口往 外探去,一眼看到已经上到三楼的一群人。 为首是两个女人,一个挽着妇人发髻,一个还梳着闺阁女子发髻。 二人皆长得很好,不,这一队人里,所有的女子都长得很是周正好看,面前的两个尤其好看。 钱管事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后面那十个带刀护卫身上,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鸿门宴啊,果然是鸿门宴。 钱管事心慌的退了两步,回头对屋中的同伙们喊道:“霁王妃来了。” 为首那年轻貌美的小妇人肯定就是霁王妃,现如今他们的东家。 这霁王妃可是经商奇才,听说五六岁便已经开始经商了,前些时日还刚得了陛下的赏赐,加封为超品王妃。 人到了,十个护卫直接进去,将巨大的圆桌团团围住。 而此时,张汐音迈步进门。 她身穿清冷的茶绿色桑波缎广袖长裙,交襟衣领上锈金线银珠,面上不施粉黛却精致浓烈,是个怎么看都绝美的脸。 但十三个管事没有一个有心情看美人儿。 霁王妃换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这般的慌怕,可偏偏,这霁王妃是大誉首富张氏嫡女,是那个经商奇才。 完了! 张汐音看着他们脸上慌怕的表情,微微勾着一丝冷笑。 “诸位管事怎么都站着,坐下吧,先吃饭再说,不着急。” 赵管事到底冷静些,他抬手揖礼,毕恭毕敬的笑喊道:“小人拜见王妃,王妃何时来的江陵?我等都不知道,若是知道定然是 要亲自去迎接的。” 张汐音看着他,想了想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一品茶楼的赵管事了吧?” 赵管事笑道:“回王妃话,正是小人,小人不知王妃亲临江陵,没能去迎接王妃,请王妃恕罪则个。” 倒是个油滑的。 第186章 心战 张汐音没有理他,直接迈步过去。 巨大的圆桌一共十三个位子,是给十三位管事准备的,而另一边,垂挂的垂纱此时掀开,后面是一张长桌子,桌子上也摆了许多精致的菜肴。 十三位管事面色微变,他们进来时心中担忧,倒是没想到落地纱后面还有一个位置。 也是,堂堂的王妃怎可能跟他们这些平民坐一张桌子。 “都坐啊。”张汐音又道。 十三位管事还在互看。 一个护卫已经开口,大声喝道:“王妃让你们坐就坐下。” “是。” 管事们忙回头对张汐音揖礼,这才回到各自的位置坐下。 姹紫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张汐音的旁边,凌熙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尝了尝。 “这洪芳居不愧为第一大酒楼,菜不错。”凌熙说着,给张汐音夹菜。 张汐音没理她。 十三位管事胆战心惊,因为张汐音只是这么看着他们,眉眼有笑,可怎么看都像是冷笑。 不过是一个小娘子,他们是不怕的,可这围着他们的十个带刀侍卫凶神恶煞,好似下一刻就能拔刀砍了他们脑袋般。 丹柳这时候出来了,笑说道:“诸位管事吃啊,吃饱了再谈事情,毕竟饿着肚子脑子也昏不是?” 其余人已经哆哆嗦嗦的拿着筷子吃了起来,钱管事也夹起面前的肉。 赵管事看了眼张汐音,压下心头的话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吃,张汐音对旁边的香叶道:“让掌柜的给他们 沏一壶安神茶。” 香叶应是,对门外守着的掌柜的吩咐。 掌柜的立刻去办,把店里最好的安神茶沏上来。 宴席过半,张汐音一句话都不说,垂纱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十三位管事看不到垂纱那边的情形,但周围的带刀侍卫依旧如松不动,时间越久越发的害怕,洪芳居的美味佳肴入口,味如嚼蜡。 侧边临窗的位置,丹柳则坐着品茶,时不时的对他们笑一笑。 终于,等所有人都放筷,丹柳示意。 掌柜的立刻着人过来,将桌子收拾干净,一人一个茶盏,里面是安神茶。 丹柳起身走到垂纱后面,低声道:“王妃,他们已经吃好了。” 姹紫嫣红将帘子重新拉开,张汐音手里端着茶盏,神色悠悠。 凌熙靠着椅子,抬手掩嘴打嗝,她吃饱了。 张汐音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吃饱喝足的诸位管事。 丹柳这时候扭头看向他们,笑说道:“诸位管事,你们面前的茶是洪芳居最好的安神茶,既是该说到正事儿了,这茶喝了你们也能冷静些。脑子里想好的那些谎话也能捋得清楚,不至于说错了才是。” 慌,谎话! 果然,霁王妃什么都知道? 一个个的管事越发的慌了,有比较胆小的已经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赵管事看着钱管事和王管事他们也都喝了,才默默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张汐音表情冷淡了下来,没有笑,也没有怒意,只是很平静很淡漠的看 着他们这十三个人。 那神色仿佛在说:你们那点儿破事我都知道。 真是见了鬼了。 赵管事手微微一抖,茶杯落在桌面上时声音就大了些。 张汐音仍是不说话,说话的还是丹柳。 丹柳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笑起来乖巧温顺。 她说:“赵管事,一品茶楼每月折算的所谓‘赠送点心’和礼品收入大约有三到五万贯,不算他人贿赂的那些,一年十二个月便是四十到六十万贯不等。” “钱管事,你的品鲜居……” “王管事……” 丹柳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么站在张汐音的旁边笑盈盈的将他们每月大约贪多少,靠什么贪的,一年合算大约多少的数目全盘说了出来。 十三个人,一个都没落下,数目皆差不多。 在账目上他们的没有任何多余记录的,那些多出来的收入不入账内,上报是赠与客人。 十三个人脸都白了,一个个满是惊恐的表情,便是比较大胆淡定的赵管事也抖了起来。 不,她们是如何知道的,而且估算得那么准。 丹柳:“你们所有的这些手段,虽然对内账册没有问题,但江陵的人不是哑巴,随便查问便知。你们以为此事做得极好,以为东家不会想到这些小事上,便越发的无畏了起来。尔等大胆竟敢贪污,若是速速从实招来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敢继续欺瞒,绝不轻饶。” 丹柳的话一出,有几 个便已经跪下来,直呼道:“我招,求王妃饶命。” 钱管事也想跪,被赵管事拉住了。 赵管事眼神示意他不动,自个儿起身拱手揖礼。 他低着头问:“王妃,我等没有贪污,账目上一切都是对的,这等没有真凭实据之事实乃冤枉,王妃莫要听信了小人谗言,污蔑了我等。” 那些都是旁人口头上说的,谁会抓着江陵的人都去问谁家谁家赠送吃食收不收钱的事? 赵管事知道此事只有一个结果,无论招不招他们都免不了要吃牢饭,可若是咬死了没有这回事,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有的事情都是面前的小娘子在说话,王妃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显然对事情知道不多。 再说了,便是知道又如何? 账目是对的,他们另收的钱从不入账,便是告到公堂上也有话说。 难不成她是王妃就能动私刑不成? 赵管事做好了心理建设,越发的镇定了。 丹柳扭头看张汐音。 张汐音抬手示意她,丹柳低头退后几步。 张汐音看着赵管事,问了一句:“你这般淡定,不过是认定账目做得漂亮,可你忘了一点,第一手入账和实际所卖的数目不对,赵管事,你没有自救的可能。” 赵管事面色一沉。 张汐音眸色也同样冷了几分,说道:“你们的东家是霁王太妃,是宫里的贵人,生意本就好做。霁王太妃给你们的年列比别人家的要多,说起来你们该好好替太妃做 事才是。” 可事不好好做,还做小动作贪钱。 贪下来的钱财不上报,上交的税自然也少。 赵管事是不服的,沉声道:“王妃,空口无凭,即便你是王妃也不能含血喷人吧?难不成还想对我们动私刑吗?” 香叶一喝:“放肆,你敢对王妃无礼……” 赵管事微微低下头。 张汐音:“你这般有恃无恐,仰仗的不过是江陵知府杨重民。” 赵管事瞳孔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张汐音。 第187章 内力 赵管事跌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比起自己的表姐夫,单单张汐音自己的身份就能压死人,更遑论她的靠山是霁王和当今的陛下。 陛下对她的偏爱众人皆知的,先是郡夫人,后是超品王妃,谁能斗得过她啊。 所有的管事每年大概的账目贪污多少都可以粗略估算出来,证据递交加上他们各自承认,后续便是交由官差处理,该补偿的补偿,该入狱的入狱。 从洪芳居出来,凌熙又建议去洞庭湖。 张汐音确实觉得洞庭湖景色甚美,见凌熙喜欢,她回头对香叶道:“你去官府那边查问洞庭湖可有官宅,若是没有,便问一下那出最大的院子是谁的,可愿意卖。” 香叶应是带着两个护卫去办了。 张汐音和凌熙则前往洞庭湖,马车赶去只需要三刻钟。 到了洞庭湖,张汐音看的是周围的住宅,有两处面向洞庭湖方向,她很是喜欢。 凌熙便问她:“你想住在这儿?可等霁王爷凯旋归来就藩,是有王府府邸的,就是江陵城正中那最大的府邸,那是早些年就开始改建的王府府邸。” 霁王太妃让人修缮改建的,听说已经修了三年多。 张汐音摇头:“你喜欢钓鱼,我便想着在这边买一处,这些时日我们便在这边居住,正好让你畅快的玩。” 凌熙一瞬的盯着她看。 张汐音:“怎……” “寿桦,你简直是最好的姐妹了,我爱你。”凌熙一把将人 抱住了。 张汐音莞尔:“说的什么呢,尽胡说。” 傍晚的时候,香叶带着人回来了,拿着宅地契书带着婆子婢女们直接进了最大的宅子,开始收拾打扫。 香叶去回禀说:“王妃,郡主,等一个时辰就能入住了,这宅子的主人就是江陵知府杨重民的私宅,偶尔会来闲住,故而一直都有人打扫收拾。杨重民本是想直接送这座宅子,让王妃您开开恩轻饶赵管事,奴婢没要,便以他当初购置宅子的价格买了下来。” 张汐音听得很是满意,笑道:“做得不错。” 香叶得了夸奖,很是开心的带着人拎鱼去后厨。 一刻钟的时间,宅子的正院收拾出来了。 张汐音和凌熙的东西都挪了进去,床榻还是新送来的,新的席子被褥铺上,挂了雪白的纱帐,点着好些蜡烛。 凌熙四处查看,说道:“这宅子是真不错,不愧是洞庭湖最好的宅子。” 宅子的正院很大,单单主人家居住的寝室便比正常的卧房大两倍。 摆了书案,妆台,靠窗的贵妃榻,书架等等仍旧就宽敞。 坐了会儿,晚膳便做好了。 吃过之后,张汐音和凌熙在隔壁的沐浴房洗漱,沐浴房有个露天的池子,引的是天然温泉水,此刻池水氤氲。 不过张汐音嫌弃池子被人使用过,当晚就没泡。 洗完出来,她吩咐丹柳明天去找人重新造池子,丹柳记下了。 丹柳还说:“人都已经关在了府衙,只等着 过两日开审,他们定下罪来,八成是要流放的。” 不过流放也是罪有应得。 贪污本就是大罪,况且贪的还是段渐离的钱,他的钱财大多都用在军资上。 张汐音是理解段渐离的,他是王爷,从小就享受着百姓的奉养,即是王爷,便要担起王爷的责任。 在这一点上,段渐离做得极其的好。 第二日,丹柳去找了江陵最好的工匠,让他们在三日之内重新修砌好池子。 工匠本觉得三日难度太高,奈何丹柳给得太多了,于是又叫来自己的朋友,承诺三日必定修砌出一个崭新的池子出来。 池子本身设计就很好,不需要重新改样式。 凌熙继续逛她的洞庭湖,跟这边的渔夫们打交道互通打鱼的心得。 张汐音则开始奔走在十三家商铺中,人员全部都要重新考核,十三家商行都要大换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汐音有心培养丹柳作为这边十三家商铺的总管事,一直带着她的同时,大多数都让她先拿主意。 三日后,沐浴室的池子重修完毕。 当天晚上,凌熙便拉着张汐音去泡温汤。 汤池里撒了花瓣和花露精油,本来露天的设计,上方加装了屋顶,保留隐私。 张汐音是个普通人,但凌熙一个女子都能飞檐走壁在屋顶上四处看,若是不加屋顶当真是太恐怖了些。 张汐音趴在池子边,凌熙在她的后背上按她的根骨。 “你最近的身子骨倒是好了不少 ,不过这段时间你懈怠了,肌肉的硬实感好像退了似的。”凌熙说道。 张汐音笑了起来:“胡说,哪有那么容易就减退的。” 她在京中的时候,每日有两个时辰跟着凌熙锻炼体魄,学的是提升身体机能的简单动作。 凌熙松开手,也跟着趴在池子边的软垫上:“其实你要想跟我们从小习武的人来比较差距实在太大了,因为你没有内力。” 有根骨的人,从小习武之下体内会有内劲,也就是江湖人称的内力。 正是因为有内力,人才能飞檐走壁,轻功奔腾来去自如。 张汐音已经成年,过了修炼内力的最佳时机,要想练出内力很难很难。 “除非……”凌熙欲言又止。 张汐音:“除非?” “除非有一个内力极其深厚的高手,将自己体内的内力全部渡给你,你便能在一夕之间成为武林高手。” 凌熙摊手道:“但谁会舍得将自己修习半生的内力全部赠与他人呢。”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张汐音:“若是有人愿意那自然最好,毕竟我也是经历过生死的,倘若有能力自保我自然不会拒绝。但不能强求,有则有,便是没有也无所谓。我想习武,也不过是想有那么一两招三脚猫的功夫能一时自保而已。” 反应能力强些,人一剑刺来的时候,她能跑了一时半刻便多一时半刻的生机。 凌熙叹了口气。 第二日,张汐音重新抽出一个时辰出来,依照凌熙 的教导锻炼体魄。 这一次的锻炼不同,凌熙让她绕着院子墙根跑。 凌熙跟在旁边,跑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腿脚麻利了速度就快,跑起来。” 张汐音喘得厉害,她停下来扶着墙问她:“跑一个时辰吗?” 她觉得自己会累死。 第188章 攻城 满院子的下人忙碌着,时不时的看到沿着墙根跑过的王妃。 跑了一刻钟,张汐音已经彻底跑不动了。 凌熙扶着她慢慢走:“不跑了,等你气息平稳后,我教你打拳,等练完了你再去忙你的事情。” 张汐音点头。 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她浑身是汗,仍是站起来跟着凌熙的动作做,打拳一刻钟,则改为练剑,最后是拉弓。 一个时辰下来,张汐音累得直不起腰。 她去沐浴之后,吃点东西便睡下了,一觉睡到申时二刻。 起来梳洗吃了点东西,丹柳来报说十三个管事提前一日审了,全部流放岭南,家中的钱财依照贪污的数量补贴回来,余下的充公。 对此,张汐音是满意的。 第二日,张汐音继续锻炼,休息,还有看管十三家商铺。 凌熙陪着。 —— 另一边,由宋将军带领的护送重连弩的队伍,日夜兼程之下,终于以一个半月的时间到达白云关。 白云关的城门口,由段渐离带队迎接。 他们早便收到京中快报,说京中将护送神器重连弩来白云关。 神器重连弩,第一次听说。 但信中所说其威力巨大,一架重连弩便可抵一百弓弩手。 “是那后面盖着的东西吗?”刀烈最是好奇的问。 五日前他们跟北凉铁骑打了一小仗,双方都没讨到好处,北凉最出名的便是铁骑兵,熊师铁骑三万,从来不输夜狼军的偍骑。 双方打起来谁也奈何不了谁,之前能赢, 不过是他们的细作更胜一筹,拿到对方的布防图罢了。 但如今,若是有如此神器相助,北凉铁骑将不是问题。 段渐离下了马,迈步过去抬手。 宋将军已经揖礼:“宋林拜见王爷。” 段渐离回礼之后抬手虚扶一把:“宋将军不必多礼,先进城再说。” 宋将军颔首。 大部队进城去。 街道两边都是围观的人,看着后面的辎重马车眼都不眨一下,似是想要透过盖在上面的布看到里面的东西。 神器啊! 不知道长什么样? 辎重直接去了军营的演武场空地,一一摆开。 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一人,被扶着坐在木头做的滚轮椅子上。 段渐离没注意,正跟宋将军说话。 刀烈却注意到了,他眼一瞪,蹭蹭几步就过去施礼道:“岳父大人,您怎么来了?” 余大是个缺条腿的残疾,却千里迢迢从盛京来到北境,这是做什么呢? 段渐离听到声音,和宋将军扭头看去。 宋将军对段渐离做请,两人走过去。 余大看到段渐离,他无法起身,便只是坐着拱手弯腰:“下官拜见王爷。” 下,下官? 刀烈眼瞪得更大了,尺术也震惊无比。 段渐离也是疑惑,是他们距离太远,收到的来信提到的消息甚少,错过了什么吗? 宋将军笑说道:“这位是军器监的军器匠余主簿,他便是第一个打造出重连弩的工匠,陛下圣恩,予他主簿之职。” 尺术在一旁目瞪口呆。 段渐离愣 了愣,他心中突然有种荒诞的感觉,觉得重连弩或许是余大所打造,但很可能是张汐音教他如何打造的。 果然,下一秒。 余大:“下官惭愧,重连弩的制作之法是王妃所受。” 众人:“……”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来信只字未提?只说有神器重连弩运送过来。 陛下,您好一手隐瞒。 段渐离愣过片刻便回神了,他无奈一笑,果然是她。 小娇妻每每来信,信中也是只字未提,怕是存心让他惊讶。 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给他啊! 重连弩出自张汐音之手的消息很快便传开,毕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在众人的震惊中,重连弩也在加速安装,余大和另外两个工匠操作,其余人帮忙抬零件。 一件件的装上之后,一个足有一丈高的巨大‘武器’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将军说道:“这重连弩我们送来的只有三架,这一架是由余主簿自己打造的,另外两架是军器监中打造的,架在城墙上可射三百丈愿。” 三百丈杀敌,如此远的距离还是百箭齐发? 所有人是真的再次震惊了。 “这两架先挪到隘口上架好,步兵营出列二十人。” 步兵营小将指挥二十人从后面的队伍中走出来。 “我等在。” 段渐离:“学习如何使用重连弩。” “是。” 一个个都很是激动,他们从步兵营里出来,竟然是第一批使用重连弩的。 重连弩加紧学习,另外两架已经运去关隘的城 墙上组装。 段渐离坐在不远处跟宋将军谈话,说起一些京中之事,当提到张汐音被加封为超品王妃时,段渐离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来。 他的阿音,总是最棒的。 哪怕是没有他,她也能让自己变得很好很好。 段渐离觉得自己不过是张汐音的锦上添花而已,当初她自荐自己,要他做靠山,不过是因为她的敌人是一国皇后,而他凑巧是个王爷,最能帮她的忙罢了。 “王爷?”宋将军喊了声。 段渐离:“北凉熊师正在百里之外,下一次来袭只怕是这几日了,宋将军送来得很是及时啊。倒是不知宋将军是留下来还是回京复命?” 宋将军:“下官需要留下来一段时间,受的陛下之命要亲眼看重连弩的威力,并要在冬日末将三位匠人一起带回京。” 如今是九月,也就是十二月初他们才会回京。 段渐离叫人给宋将军等人安排居所,而重连弩的操作着实简单,也让所有人看到重连弩的威力。 一时间,军心大振。 城墙上,两架重连弩装好之后,便用麻布盖上,压低了位置叫人看不清楚是什么。 如此过了几日,北凉熊师猫了四日之后,终于在天刚亮时马踏而来。 五万步兵,两万铁骑,一万先攻死士,一共八万敌军兵临城下。 战鼓擂响,吹角连营。 巨大的关隘口有高足有三丈的城墙,是北凉熊师最想攻破的难关。 北凉熊师主帅是个满脸大胡子的壮 硕男人,手握两柄大斧骑在马上,遥遥望着远处高墙的人。 “今日,我熊峰必攻下白云关。” 他一举手,后方的战鼓不断的敲击。 废话不多说,由先登死士为首奔去,手举盾牌无畏冲锋。 而此时,城墙上弓弩手排排站,拉弓。 第189章 大胜 箭如雨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飞射而去的箭或射在盾上,或刺入人体,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和人的惨叫。 白云关的隘口前方空地上开始出现尸体,还未攻到城门口,这些先登死士部队便十不存一。 白云关隘口的难攻程度,是大誉所有边城里之最。 熊峰咬着牙,眉眼冷戾的瞪着高墙上的小小人影,瞧不出具体的模样,但从穿着上便知道,那是他的医生之敌:段照泓。 先登死士死了第一批,第二批紧随而至。 纵使死伤惨重,但仍有漏网之鱼。 上百个先登死士站在了城墙下,手脚上穿戴着奇怪的勾爪工具,攀着城墙的凹处往上攀爬。 “金汁。” 旁边的副将喊道,手里握着的大誉旗帜甩了四下。 弓箭手退下,提着木桶的士兵上前,将桶里滚烫的粪水浇了下去。 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但没有人嫌弃粪水的恶臭。 攀爬的先登死士又是一波折损。 熊峰咬牙,一声喝道:“步兵正前方冲锋,铁骑两侧进攻。” 步兵大批举着盾牌快速往城门冲,而左右两侧,铁骑分开沿着山体奔腾而来。 两边的铁骑早有应对,而中间那五万奔腾而来的步兵扬起大片的灰尘,伴随着两万铁骑的马踏声,地似乎都震动了起来。 旁边的副将看向段渐离,眼眸中有浓浓的激动。 城墙上,在昨夜将第三架重连弩架上了,并插好了箭。 此刻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段渐离的 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期待着重连弩的神威。 段渐离抬手的瞬间,副将高举旗帜一声喝道:“连弩准备。” 刷的一下,盖在重连弩上的麻布扯开,一架七人的重连弩立刻操作,将连弩的射口对准了远处奔来的敌人。 随后,扣动扳机。 一瞬间嘭嘭嘭三声齐响,三百支箭高高的飞射出去,三百丈外将大片的北凉步兵击飞。 须臾的寂静之后,便是一声整齐的呼叫,弓弩营的弓箭手们再次拉弓,攻击逼近的敌人。 重连弩上,左右站着两个士兵,一人一大把箭直接放进去,扣紧。 随后,下方的人扣动扳机。 又是三百支箭齐发,速度无比的快。 夜狼军这边士气大增,一个个都兴奋激动。 这就是神兵利器啊,果然是神器。 只需要几个人操作,便能在一炷香的时间连发三次。 三架重连弩便是一炷香的时间能瞬发近三千箭,而且还不会累。 弓箭手再强的人体力也是有限的,而且射击距离很近,很容易有漏网之鱼。 而如今,有三架重连弩的情况下,可以随意调整方向杀敌于百丈之外。 北凉熊师慌了,铁骑奔腾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看着那城墙上冒出来的巨大武器发懵。 熊峰也是大惊,看着不断折损的士兵,打手势撤退。 北凉战鼓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战争起到如今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潮水般的退至三里之外。 铁骑一个个看着远处那看不清的巨 大东西,震撼又害怕。 “那是个什么武器?” “他们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我们一下子折损了上万人,大誉何时有这种恐怖的武器,为何暗探没有消息传回?” 一个个都议论着,又齐齐把目光都看向熊峰。 身为熊师的主帅,熊峰的责任重大。 这次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折损了上万人,这对熊师来说是极大的损失,对熊峰的名誉也有损。 熊峰心情更是糟糕,本还想着依照这次的兵力,他带来两万铁骑和五万步兵的情况下,哪怕是折损大也要拿下白云关。 可现实狠狠的打了他的脸,他失败了。 好在他发现异常便撤退了,还有机会。 —— 白云关城墙上的夜狼军看着撤退到逐渐消失不见的熊师军队,彻底的松了口气。 这一次熊师的攻城战,他们没有损失一兵一卒,真是太好了。 副将安排人下去捡尸,尸体他们都会清理到远处,自有北凉的人过来收尸的。 有人去捡兵器和还能用的箭,至于重连弩,已经不用隐藏了。 高高的挺立在城墙上,巨大的箭口对着远处,给了夜狼军最大的自信。 而此时,一直在段渐离旁边的宋将军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赢了,刚到白云关不过四日便看到了重连弩的威力,重连弩的连击,再没有损失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加上弓弩营的击杀敌军万人,这是大胜啊! 宋将军走到重连弩的旁边,抬手摸着冷硬的木 头,呼出一口白气。 “好,好,太好了!”宋将军说着,转身看到站在身侧的段渐离,他拱手道:“王爷,王妃天人之智造出此等神器,是大誉之福啊王爷。” 段渐离:“……” 这一次大获全胜,白云关很是热闹,百姓高兴庆贺,夜里街道仍是热闹。 府邸里。 段渐离写了捷报,封蜡之后交给刀烈,刀烈带着捷报出去了。 尺术站在旁边看他眸色很是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他摸不准,便问:“王爷,此次重连弩立下头功,说起来,王妃是怎么想得出这么厉害的武器的,能一次百箭齐发还能射三百丈远,简直让人震惊的东西。” 有了重连弩,他们守白云关再也不用这么多人了,再过不久。王爷甚至可以从北境退下来,回京就藩呢。 到底是有了王妃的人,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一年到头的呆在这寒冷萧瑟之地不回京。 段渐离低着头看面前的宣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他起身出去,独自一人一直走,走到城墙上,站在重连弩的旁边沿着头。 月光从云层出来,银白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也将重连弩渡出一层银辉。 段渐离想到那日在阐教旧址看到的那奇怪一幕,想到张汐音那个黑色的箱子,他想,这重连弩或许跟那箱子有关系。也或许当真是张汐音想出来的,但不管是哪一样,都让他很是感动。 他的阿音知道自己的箱子暴露在 他面前,也知道他看到重连弩知道是出自她手时,肯定会想到那箱子吧? 可是她还是做出来了,呈现给了陛下。 “阿音!”他喃喃一声,嘴角带着笑。 第190章 青州杜家 张汐音在江陵呆了两个月,其间收到一封从北境送来的信。 打开,是段渐离的字。 这封信与以往的不同,信中内容甚少,只有寥寥几个字。 ——阿音,我好想你。 张汐音将信纸收好,放在小盒子里,小盒子里已有七八封信了,都是段渐离这两个月陆续让人送来的。 一开始他还很少写信,毕竟用急脚递送家书总是不好,后来她回了一封信,说日后写给她的信可以让在白云关的张家商队的人送。 毕竟打仗归打仗,各国生意往来只要小心些还是可以做的。 于是,段渐离便开始三五天就一封。 “明日回京吗?”凌熙盘着腿坐在一侧吃水果点心。 张汐音斜斜的躺下,靠着贵妃椅上的软枕看她说:“这次回去,你寻思寻思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夫婿,那姜小王爷听说回姜国去了,要娶你的话不用去理会,主要是要自己喜欢的。” 凌熙深有同感的点头:“就好像你前面跟那不要脸的周家,再跟现在的霁王爷相比,我懂的。” 张汐音笑骂道:“说你的事情呢,你又说那周家做什么?” 凌熙凑过去,挨在旁边盯着她看:“说实话,你喜欢王爷对不对?” 张汐音没否认,很坦诚的点头:“喜欢。” 凌熙就羡慕了,很是认真的握着拳头:“我也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嗯,最好能跟你家王爷不相上下的出色。” —— 第二日。 收拾好行装离开江陵。 回京 。 回去的人比来的时候少,丹柳留在了江陵,居住在洞庭湖的别院里,负责监管这边的商铺。 那些粗使的婆子婢女还是要带回去的,毕竟她们的家人都在盛京。 张汐音还特意留了两个京中没有亲人的护卫跟随丹柳,保护她。 凌熙是个不得闲的,不爱在马车里坐着,骑着马沿着官道来回的奔跑。 入夜时,她们赶到驿站。 马车还没进去,驿站却几乎被堵了。 她们的马车连门边都停不了,只能在远处的空地上停下来。 护卫为首的南升上前揖礼:“王妃,我去问问情况。” 张汐音点头,香叶便把帘子放下。 南升进驿站里,不多时回来了。 “王妃,问清楚了,是青州世家杜家人,举家迁居盛京。” 青州前往盛京,确实途径此地。 张汐音脑海中并没有青州杜家人在京中的记忆,她也没多在意,驿站也不过这么大,没了位置便只能在驿站外扎营了。 护卫很快便行动起来,从马车上取下扎营的工具,开始敲敲打打。 然而这时,驿站里有一个妇人走了过来。 张汐音正站在树下看天,妇人走到十米之外被护卫拦了下来。 她福礼,低声问:“民妇王郑氏,乃青州杜家夫人身边的人,斗胆请问可是霁王妃?” 张汐音回头看去,香叶已经上前回礼:“正是,这位便是我家王妃。” 说话间,去打猎的凌熙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野鸡。 香叶:“这位是 云湖郡主。” 云湖郡主,岭南凌王府郡主凌熙,苍南军主帅。 王郑氏惊了一下,很快便镇定的施礼。 “民妇拜见王妃,郡主。”她说道:“夜里外间更深露重,我家夫人想请王妃入驿站内居住,厢房已经收拾妥帖,王妃,郡主,请。” 王郑氏很是规矩,态度更是恭谨。 到底是青州杜家夫人身边的得力人,言行举止挑不出半点错处。 凌熙还拎着野鸡,闻言倒是痛快的扔给后面的护卫,拍拍手就去拉张汐音。 “那走吧。” 张汐音跟着过去。 凌熙就说:“你不适合住外面,既然杜夫人有请,就不必客气了。” 张汐音很是无奈的笑。 到了驿站内,王郑氏将她们请到二楼,便看到候在廊道的十几个女子。 这十多个女子有老有少,最小的不过刚会走路,最大的鬓边已白。 看到张汐音和凌熙过来,十几个人屈膝。 “王妃。” “郡主。”杜家老夫人是见过凌熙的,看到人便跟着施礼。 张汐音微微颔首回应:“都不必多礼。” 杜老夫人便笑道:“能遇到王妃和郡主实在有幸,厢房已经空出来了,王妃和郡主请。” 倒是不说别的,只让出一间厢房出来。 厢房里的床很大,再多的倒是真空不出来了。 进了厢房,便只留下杜老夫人和杜夫人说话。 此时。 杜家的男子都在一楼的厢房没有上来,张汐音和凌熙被请进门的时候倒是看了。 杜家的三公子 杜宴好一会儿才叹出一口气,说道:“果然美丽!” 另外几个杜家公子亦是同样的感叹,如斯美人,奈何已嫁。 坐在一起,几人听着楼上的交谈声,一人突然低声说道:“不过听说霁王妃是个不孕之身,这霁王为何要娶她?单是因为美吗?” 一人不以为意的摇头:“这男子哪能只有一个妻子,她无法生育,自然还有侧妃来生啊。” 一个会赚钱又很是美貌的女子,娶到也是赚到了。 这世上,那个男人不爱美人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霁王自然也不例外的。 —— 杜老夫人和杜夫人离开之后,房门便关上了。 凌熙耳力比较好,楼下的交谈声她隐约听到不少,此时关了门面色便冷了几分。 张汐音看她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问:“你怎么?” “嘘。”凌熙靠过去低声道:“楼下应该是杜家的男人。” 张汐音低头看了眼地板,此刻安静下来,楼下的说话声确实听得很清楚了。 凌熙小声道:“方才杜老夫人她们虽在,但我还是听到那些人说的什么。” 张汐音直觉不好:“说你还是我?” 凌熙:“说你……和霁王。” 张汐音沉默。 “说你不能生孩子,霁王是贪图你的钱和美貌,日后娶侧妃传宗接代呢。”凌熙说得直哼哼。 她都想下去一人给一脚,让他们满嘴放屁。 张汐音却听得一愣,心中多了几分慌乱来。 她嫁入王府之后,跟段渐离几乎日 日同房,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她确实没有怀孕。 可转念一想,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没怀上很正常。 第191章 投靠 张汐音很快忘了谈论怀孕生子的事,她端坐在桌子前,将香叶送来的东西看了一遍,便睡下了。 凌熙已经睡着,躺在的里侧,呼吸声很轻。 楼下还有交谈声,大概知道夜深了,声音压得很低。 张汐音听不清,便不去听了,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第二日,香叶轻轻敲门,等门开了,让身后的两个婢女端着水盆进去,她手里的则是巾帕和齿药。 凌熙开的门,看到香叶事无巨细的准备东西,问了句:“什么早点?” 香叶笑说:“鲜虾汤包,莲叶羹,姜汁鸡丝粥,还有您最爱吃的红豆糕。” 放下托盘,她走过去拿了外衣,帮张汐音穿好衣服,将一头长发拢到身后用红绸缎绑着。 张汐音坐在旁边的矮凳上,低头洗脸,擦干之后拿起毛刷沾上齿药漱口。 做好一切,早点陆续送上来了。 凌熙已经挽好发髻,她的发髻一向简单,高高束起绑上发带后将发冠扣好,随即别上一根檀木簪子。 她先坐过去吃了,吃着自己面前的鸡丝粥:“我可不等你了啊。” 张汐音掩嘴打了个哈欠“不用,我们吃了早点便出发。” 话音刚落,门口来了杜夫人和一个杜家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里端着一个食盒。 杜夫人面上带笑,低声道:“王妃,郡主,这是我们做的南瓜糍,你们尝尝。” 说着,旁边的杜家小姑娘往前两步。 “多谢。”张汐音说道。 香叶已经过去, 伸手接过,将食盒里的瓷碟端出来,上面摆着五个金黄的南瓜糍,圆形扁平如鸡蛋大,卖相很是不错。 张汐音很给面子的夹起一个咬了口,入口软糯香甜,是挺好吃的。 杜夫人面上笑容多了几分,低声道:“王妃,郡主,我今日过来是想问,去往盛京的路上我们能否同行?” 张汐音没出声。 凌熙将嘴里的汤包咽下去,蹙眉道:“你们杜家的人这么多?没必要跟着吧。” 杜夫人听凌熙话里拒绝的意思,略有些失落,她多一句说道:“只是想人多些更安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更是想着能趁着这几日的路程,能跟霁王妃熟络熟络,到了盛京也能多一条门路。 张汐音对杜夫人的打算门清,但她确实不愿意跟杜家人同行。 “杜夫人,一起就不必了。”她也拒绝。 不过路就这么一条是最快最好走的,他们走,杜家也走,免不了接触。 杜夫人带着女儿失落离开,回到屋中,杜家小姑娘便蹙眉了。 “母亲,我们何必要跟她们一起,你看,她们根本就不愿意。” 杜夫人提点女儿,说道:“你个傻孩子不懂,母亲也是为了你们啊。” 若是能攀上霁王妃,日后在京中的路就好走多了。 杜夫人去见了杜老夫人,说王妃和郡主拒绝了同行。 杜老夫人看她满脸的失落,提醒她:“路就这么一条都是往盛京去,都这么走着,同不同意的也无所谓了 ,我已经让他们都收拾好了。” “母亲的意思是。”杜夫人眸色一亮。 杜老夫人:“跟着她们。” —— 马车重新出发,二十个护卫骑马护送着三辆马车。 凌熙也骑在马上,刚走出去便看到杜家的人也出来了,杜家的男人还时不时的往官道上的她们看。 凌熙瞧见了,驱马到马车旁边伸手挑开帘子。 张汐音看见她一手抓马绳一手抓帘子,责了一句:“你好好的骑马,多危险啊。” 她伸手去挑着帘子凌熙才松开手。 “独家人要跟着我们。”凌熙说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预料之中。” 凌熙很是不大高兴,昨晚上杜家那几个男人的话她听着生气。 “有必要吗?” 张汐音告诉凌熙很有必要。 “杜家举家迁到盛京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在青州是他们的地盘,可到了盛京就不是了。再累世的大家族也无法在举家搬迁挪地的情况下,在别人的地盘上当老大,更何况盛京是皇都,多少世家大族在盛京,多少王公贵族。” 凌熙便听明白了。 “他们是想攀上你啊。” 到底是超品王妃,这般大的人物若是能让她们攀上了,到了盛京自然就能迅速站稳脚跟。 杜家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距离不远不近。 一路行走,到了正午便要在路边安营休息,做午饭。 张汐音这边停下,杜家那边也跟着停下。 下人做午饭,姑娘们聚在一起闲谈休息,公子们也都 聚在一起……看霁王府的队伍。 他们想看的是霁王妃。 杜家三姑娘杜惜若最是知道自家哥哥的心思,她起身走过去,蹙眉道:“人家是王妃,你们这么看不要命啦?” 这话几个人可不爱听了。 杜长兴年岁小些,很不在意的说道:“我们就是看看美景罢了,有什么关系?” “三妹,我们不会失礼的,只是在这边瞧瞧美人儿!”杜长丰也笑道。 杜惜若眉头大皱,一甩袖:“随你们吧。” 杜惜若回到女眷队伍中,二姑娘杜惜缘摇头说道:“他们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便随他们吧,若是你觉得不放心,且去跟祖母说说,让祖母来管才是,何须自己上去讨嫌。” 杜惜若说道:“祖母对他们何等偏心,她一贯也不喜欢我,我去说不一样是讨嫌吗?” 杜惜缘看她不开心,起身道:“那我去吧。” 杜惜若:“二姐?” 杜惜缘对她一笑,去那边休息的马车旁。 杜家这边如何张汐音和凌熙不关注。 吃了午膳之后重新赶路,傍晚赶到下一个驿站。 这一晚上,独家人还是很安生的,第二日,第三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四日,中午休息的时候,杜夫人过来了,只她自己一个人。 杜夫人施礼之后,便说明了来意。 “我们到底是举家搬迁,到了盛京人生地不熟的,还需要王妃多多照拂。这一路上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斗胆过来明说此意,也是诚心想要投于 王妃门下。” 她话说得直白,很是明白的表示要投靠张汐音。 凌熙挑眉,对张汐音道:“果然是如此,你什么想法?” 张汐音看着面前的杜夫人眸中多了几分欣赏。 杜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喜欢。 张汐音:“杜夫人,我是个生意人,你想要我在京中照拂你不是不可,但我又有何利呢?” 第192章 到家 杜夫人顿时为难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办。 杜家在青州早年是很厉害,世家大族在自己的地盘上总是无敌的。 可在盛京,张汐音是王妃,还是个极其有钱的生意人,杜家能给什么? 杜夫人想了想,说道:“王妃想要什么只管提,只要独家能办到的,定然会竭力去办。” 张汐音笑了。 她果然没看错,杜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攀附她需要如何做。 哪怕日后被她利用,杜家也不会亏,这是一笔极好的买卖。 “这种口头承诺的事我一向是不相信的,杜夫人,你的诚意我要看得到。” 杜夫人垂眸沉思,许久之后抬头:“王妃,您要什么样的诚意?” “你的身契卖我十年,可敢?”张汐音语出惊人。 凌熙手里的果子都掉了,目瞪口呆的看向张汐音。 杜夫人面色一凝。 她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 一个世家大族的主母把自己的身契卖给别人十年,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哪怕这个人是大名鼎鼎的霁王妃也不值得。 杜夫人犹豫了。 十年身契,便表示她十年都没有自由。 张汐音不免强她,只说:“愿不愿意是你的自由,不过杜夫人,你只有一日的时间考虑,明日此时你再给我答复。” 杜夫人离开了。 凌熙合起嘴巴,对张汐音竖起大拇指:“寿桦,你厉害。” 竟敢让一个世家大族的主母卖身给她,果然商人商人,无奸不商啊…… 张汐音 但笑不语。 她自然不是来者不拒,纵使欣赏杜夫人的聪明,也不会轻易就接受他人的投靠。 —— 翌日,又是半日的赶路,到了正午休息,下人去做饭。 休息的地方旁边是一条小河,冬日河水寒冷,张汐音和凌熙只在旁边看水面波光粼粼。 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凌熙回头看去,立刻便用手肘撞了撞张汐音。 张汐音回头看,看到走过来的杜夫人。 她穿着很正式的衣服,脸上上了妆容,走到张汐音的面前之后,她很干脆的抬手施礼。 “杜秋氏拜见王妃。”她弯着腰低头:“我愿意投于王妃门下,卖……身契十年。” 凌熙是真讶异了,这杜夫人居然愿意。 “我去看看午膳好了没。”凌熙走开了。 张汐音看着杜夫人,说道:“你直起身来。” 杜夫人直起身。 张汐音便说:“杜夫人,我要的是你,而不是杜秋氏。” 杜夫人一怔,看着张汐音良久,明白过来。 她重新施礼:“秋霜,愿追随王妃,效犬马之劳。” 张汐音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她迈步上前,伸手在秋霜的手下放微微一抬。 秋霜直起身。 “我说话算话,你需要签十年的身契,契书纸我已经准备好,随我来。” 秋霜迈步跟上,到了马车上去,秋霜没有第一时间跟上。 张汐音回头看她不动:“进来吧。” 秋霜上了马车,车辆放下。 张汐音将契书纸放在马车的榻几上,有印泥,有 笔墨,果然准备齐全。 秋霜坐过去,没说什么痛快的摁了手印,又欠下自己的名字之后,还取出私印盖在旁边。 张汐音收起秋霜的卖身契书,直言问:“你以自己为筹码,定然是有了大麻烦。” 秋霜看着张汐音,随后无奈的低下头:“不愧是王妃!”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会帮你,当然,前提是你的麻烦不违背道德。” 秋霜立刻道:“王妃放心,是非黑白我也是懂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家次子,他在京中的永丰楼,将一公子给打死了。” 张汐音眉头皱了起来。 秋霜立刻道:“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儿他是,是被迫的,他也是无辜之人。” 秋霜说着,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秋霜的次子名叫杜长生,在盛京求学,但他一直过得很不好,在学院中总是被同窗欺负。 那日杜长生被带去了永丰楼,后来他被同窗压着喝酒去调戏永丰楼的一个琵琶女。 争执之下,那人便从护栏上坠了下去,当场摔死了。 所有人都指证是她的儿子将人给推下去的。 秋霜的丈夫,杜家家主杜海荣是观文殿大学士,而杜长生是现如今杜家最聪慧并且有望中进士的嫡子。 杜家需要将其保下来,思前想后,便只能放弃青州,举家过来。 “我儿长生是个聪慧的孩子,他只是个一心读书的孩子,绝不会害人的。” 秋霜要借助张汐音这个王妃 ,替自己的儿子洗涮冤屈。 “好,我帮你。” 秋霜愣住了,半刻之后欣喜,她起身退开两步,在狭窄的马车里跪了下来。 “多谢王妃。” 张汐音扶她起来,说道:“你的契书我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之后你如常与我走动便可,旁的不用多想。” “是。” 秋霜回去了。 张汐音写了一封信,叫来一个护卫把信给他,说道:“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回京中,交给殿前司封指挥使。” 护卫应是,带了干粮便骑马先行了。 张汐音等人也继续上路,不过没有独行的护卫快。 护卫骑马独行,到了驿站便直接换马,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赶回到盛京,亲自将信送到殿前司指挥使封尘的手里。 随后,取出一锭金子。 “这时王妃给指挥使的酬金。” 封尘看着那一锭金子,愣了片刻后推回去。 “替我回王妃,金子不必了,永丰楼坠楼案我也知道,既然有可能是冤枉,我自然会禀明圣上查清此事的。” 护卫离开后。 封尘带着信进宫去了。 誉泓帝看到信之后,倒是意外张汐音远在江陵也能知道京中的事情,遇到杜家人啊…… “那就查一查,若真有学子欺凌他人的事实,便将这些欺凌他人者,剥去其科考的权利,品德有亏者也不必为官了。” 封尘揖礼:“是,臣这就去查。” 殿前司的让人很快便赶去刑部调查此事。 —— 二十七的傍晚,张汐音和凌熙 回到盛京。 回到盛京的便立刻回了家去见父母家人。 黄氏很是高兴,吃了晚饭之后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 第195章 生了 吃了晚饭,一家人便在偏厅里喝茶闲谈。 段渐离跟老太爷对弈,棋盘上厮杀激烈,在最后的时刻竟是老太爷赢了。 老太爷很是高兴的捋着胡须,说道:“王爷倒不必让着我这个老头子啊。” 段渐离收拾棋子,说:“您是祖父。” 老太爷面上的笑容更大了,拍了拍旁边的儿子:“瞧瞧,孙婿都知道让着我,你就不知道让着你爹。” 张永康:“……” 张汐音正在点茶,打的茶沫很是细腻,她倒在茶盏端给祖母,又倒给母亲。 老夫人闻了闻茶香味儿,细抿一口称赞道:“入口清香回甘,好喝。” 张汐音已经在将沏茉莉花茶了,将茶水过了一遍,沏出来的茶水很是清透。 她倒出来递给温语柔。 “好香,寿桦沏的茶总是比别人的好。”温语柔笑道。 吹了吹喝一口,她却突然面色极其的难看。 张汐音立刻问:“烫到了?” 说着,伸手去接茶杯。 温语柔损失给了,一手捂着肚子面色苍白:“肚子,祖母,母亲……” 她喊着,黄氏已经挪过去扶她,一边喊:“寿安,快,去叫稳婆,柔儿要生了。” 张寿安着急忙慌的过去,弯腰将温语柔抱了起来。 大家都起身跟着出去,老夫人和老太爷跟去清雅居,黄氏在后面一边吩咐下人准备接生的东西,一边又喊冬红去保济堂请大夫。 张汐音和段渐离没跟上,段渐离说:“需要我去太医院叫人吗?” 张汐音摇头:“保济堂的廖大夫便可以,人已经去请了。” 她们也不会接生,只能在门口干等着。 回到清雅居,张寿安跟着进了屋里,陪在生孩子的温语柔身边。 段渐离心中有些惊讶,男子竟能到女子的产房里陪伴妻子? 张汐音解释:“我们家一向可以,旁的行不行不知道,这是口头流传的,祖训没有你不知道耶正常。” 外面都说男人不能进妇人产房,产房是脏污之地,会影响男人的运途。 可张家从来不在意这些,反倒是家族越来越富,可见那些偏见之说不是真的。 段渐离忍不住笑:“……很棒的祖训。” 很快,稳婆和大夫陆续来了,后厨那边烧了许多热水,屋中也都准备着接生所需要的所有东西。 但这生产的时间很长。 温语柔生得并不是很顺利,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打下手的婆子出来报喜。 “恭喜主子们,是个小公子,是个小公子。” 黄氏着急的问:“少夫人如何了?” 婆子说道:“少夫人没事,只是太累昏睡过去了。” 听到没事,一家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侧边的小门有下人陆续端出来带血的衣服和血水,张汐音从小门进去。 张寿安就跪坐在床边,手上拿着温水浸过的帕子擦拭温语柔脸上的汗。 下人们已经陆续收拾好,屋里还是有浓浓的血腥味儿。 稳婆和廖梅在旁边收拾孩子,张汐音没去 看,蹲在床边时便看到自家哥哥通红的双眼。 显然是哭过了。 “哥。” 张寿安对她扯出一抹笑,说道:“寿桦,没事了,你累的话去睡吧。” “我不累。”张汐音看温语柔,她脸完全是红的,皮肤上有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是血珠。 张汐音惊得厉害,忙回头:“廖大夫。” 廖梅走过去。 她便问:“我嫂嫂的脸。” 张寿安也关切的看着廖梅。 廖梅:“没事,我回头会开些调养的药吃了,将身上的恶露都排干净,脸上也不难,多用芦荟涂抹很快便能好了。” 听到没事,兄妹二人都松了口气。 女子都注重自己的脸面,张寿安本就长得俊朗,温语柔便常常觉得自己长得不够美丽,匹配不上丈夫的容貌。 若生个孩子还让她的脸出了问题,她肯定会很难过的。 张寿安还有话要问。 张汐音坐在旁边陪着:“去问吧。” 张寿安就起身去看孩子,一边问日后如何调养妻子的身体,如何照顾孩子。 稳婆和廖梅详细的跟他说。 孩子收拾干净之后,便要喂奶了。 奶娘早就找好了,过来抱着孩子去喂奶。 稳婆看张寿安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说道:“大公子只管放心,这些都会有下人和奶娘照顾,你只管陪着少夫人便是了。女子生了孩子之后,性情便会与以前多有不同,此时最是需要关怀陪伴。” 张寿安都记着了。 稳婆和廖梅离开房间之后,张汐音这 才起身去看孩子。 这是她的侄儿。 偏厅里,奶娘已经喂好了孩子。 孩子就躺在婴儿的床里,好几个人都围在旁边看。 张汐音探头看了一眼,新生的孩子皱巴巴的,脑袋还尖还长,甚丑。 黄氏听得发笑,抬手打了她一下。 “哪个小孩刚从娘胎里出来是不丑的?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好看了,真的。” 张汐音想到别人家的孩子,信了。 段渐离坐在后面的椅子,目光落在张汐音的身上。 张汐音看完孩子便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很安静的模样,叫人不知他在心中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来。 段渐离把自己面前的温茶递给她:“累吗?我们去睡吧。” 张汐音这会儿困了,也不想喝茶,点头说:“回小竹居。” 段渐离起身牵她出去,小竹居一直有下人打扫,烧着地龙屋里暖和。 简单洗漱便躺下,段渐离躺在床的外侧侧身去抱她,搂得死紧。 躺下困意就浓浓的袭来,张汐音闭上眼睛就快要睡着了。 段渐离突然说:“阿音,我们也努努力。” 张汐音迷迷糊糊的嗯了声。 反应过来段渐离话里的意思,一下清醒了许多,睁眼就着朦胧的光望着他的脸。 “阿音,你……” “王爷。”张汐音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困意消了更多,坐起来看着他。 段渐离被她郑重的神色弄得有些不安,也坐起来去拉她的手。 “怎么了?” “你当初要娶我之前, 可听说我的一些谣传。”张汐音也不想弯弯绕绕的打哑谜,问道:“说我不大能生出孩子的谣传。”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段渐离,眼眸中透着几分明显的紧张。 在她的目光中,段渐离点了头。 “有听过不少。” 第196章 不生也没关系 张汐音心头一紧。 她之前故意让周家的人误会,便是打量着让她们越发的嫌弃自己,好叫自己的计划更快一些。 她的计划是很成功,也让京中流传了她不大能生孩子的谣传。 她那时候想着有这谣传也是甚好,能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怯步,毕竟谁家不想嫡母生嫡子传宗接代的。 庶子庶女在世家大族的眼中就是下人,是身份低贱的庶人而已。 她算得很好,却不想出了段渐离这个意外。 他向她表明心意,她遵从本心的答应了。 可如今牵扯到孩子这个问题,她纵使知道那是自己故意放出去的谣传,但心中不免在意段渐离是不是那些个俗人。 她承认自己俗气,着实在意此事。 段渐离看到了她的紧张,心中顿时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担心自己不能生子,自己会不再爱她,做出抛弃妻子的行径。 他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紧紧的抱着,抱得严丝合缝。 他说:“那我们不生了。” 张汐音心头有什么重重敲了一下的感觉,她怔怔的看着段渐离。 段渐离:“我说真的,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就不生了,也没有关系。” “可我们没有孩子。”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抬手在她的头顶上抚了抚,他很认真的说:“其实一开始,我便跟我皇姐承诺过,若是可能的话,便不生孩子。” 张汐音知道这个。 段渐离:“有自然很好,但没有也无妨,这天下不缺孩子 ,你想,今日嫂子便生了侄儿,刀烈说紫苏也怀孕了。” 张汐音点了点头。 段渐离就笑说道:“所以没关系的,阿音,我们有便是天赐的福分,若是没有也没关系。” 张汐音心头不断震动,她半晌才点头。 “嗯。” 段渐离看她应声,再问一次。 “我说真的,你不要觉得我在说假话哄骗你。” 张汐音抿了抿唇,她认真的看着段渐离:“我信你。” 段渐离亲了她一下,搂着她躺下安抚的拍着背。 “安心睡觉不要想孩子的事情了。” 张汐音再次点头:“听你的。” 她被段渐离压在怀里,即便是闭着眼睛,也压不住眉眼的笑意。 这个丈夫……真好。 —— 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张汐音听到有吵闹的嬉笑声,声音很熟悉。 是她的那些堂弟堂妹们。 温语柔生了,黄氏便派人回老宅那边去通知。 段渐离不在床上了。 张汐音起身走到外面,看到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书的段渐离。 他微微靠着后面的软枕,坐姿很是随意很优雅。 听到声音他扭头看去,原本很平和的表情立刻染上了笑容,对她招手。 张汐音走过去坐在段渐离的旁边,看他手中是一本商行记。 张汐音伸手出来。 段渐离便把书给她。 “商行记好看吗?”她问。 段渐离点头:“虽然我不会经商,不过看着倒是能懂一些。” “你也不需要经商。”张汐音将书合起来,伸手去抱着他。 两人相拥 ,能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张汐音觉得很是心安。 肚子传来饥饿的感觉,她仰起头看段渐离软软的说:“我饿了。” 段渐离:“我去叫她们送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汤粉。” “好。” 段渐离起身出去,很快香叶便带着人进来了。 伺候她漱口穿衣。 等准备好一切,饭食也送过来了。 一碗很香的肉汤粉,张汐音吃了之后,和段渐离去清雅居。 到了清雅居看到亲戚都在,一个个都在围着孩子看。 温语柔醒了,张汐音过去看她,坐在旁边陪她说话。 温语柔的精神不太好,但情绪很不错,想来张寿安开导过。 她说:“我倒是还好,就是很疼,不过你哥哥他碰了我一整个晚上没睡,他也辛苦了。” 张汐音笑说道:“哥哥心里有你。” “我知道,他哭了。”温语柔说到张寿安陪在产房时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面上有好笑,但更多的是心暖。 她说:“能嫁给你哥哥,我很开心。” 张汐音笑着说:“你能嫁入我们家,我们也很开心。” 爱都是相互的,他们对温语柔好,温语柔自然也是个极好的人,才能双向幸福不是。 姑嫂两人说了会儿话,张寿安回来了,他没拿东西,但身后的小厮端着月子餐。 张汐音看到他过来,便让出位置来。 张寿安坐过去,问她:“你吃了没?” 张汐音点头:“吃过了。” “哦。”张寿安应了声,不再管 她,而是端了一碗鸡汤喂温语柔喝,除了鸡汤,还有一杯酒,旁边是一些适合温语柔吃的肉菜,青菜只有一点点。 “大姐姐。” 张雅雯过来喊张汐音,说道:“大姐姐,大姐夫。” 她对段渐离微微施礼,便不再理会段渐离,对张汐音说道:“大姐姐,你跟我来。” 张汐音被张雅雯带了出去,走到外面,张雅雯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张汐音问她:“有什么想说的?你只管说。” “是这样的。”张雅雯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过了年就十五及笄了吗?” “为了婚事?”张汐音了然,问她:“你爹娘瞧上了哪家?” 张家的祖训规制不是哪家人都能遵守的,便是女子出嫁,夫家也要遵守。 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一般来说很难寻得到合适的夫家。 若是对方同意,也要看清楚人品如何,是不是表面的正人君子骗人。 张雅雯也是怕的这个,叹道:“所以,我想拜托大姐姐您,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爹娘相中的是御史大夫方家二房的七公子。” 御史大夫方家,方御史啊。 张汐音对方御史倒是很有好感。 周家之事上他最是极力弹劾,而且方家的声誉很是不错,若是方家的话。 自己堂妹的事情张汐音很是上心,点头答应了。 “我寻个时间帮你看看那人如何。” 张雅雯开心极了:“有大姐姐这话我就安心了,那就拜托大姐姐了。” 她抱 住张汐音的手臂撒娇,鼻息动了动,笑说道:“大姐姐,你人真好,你真香。” 人长得漂亮,还香香的。 第197章 催生 这件事情挺好办的,特别是如今快要过年了,最是好走动的时候。 在家中又待了半日,傍晚时吃过晚膳才回府。 回到王府,张汐音就让人去打听方家二房七公子的事情,吩咐了就去洗漱。 段渐离去了书房处理自己的事情。 回京一连折腾了两三日,还没有进宫去见母妃和皇兄呢,他只能先修书进宫去说明原因。 信送到宫中,誉泓帝看了直笑:“所以说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还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儿。” 温贵妃在给誉泓帝按摩,也笑着说:“王妃是臣妾见过的最是聪慧机敏,又良善的人,别说霁王爷了,就是身为女子,也是极喜欢的。” 誉泓帝点头:“是不错,不错。” 霁王太妃那边也收到了来信,她斜斜的靠在贵妃榻上笑道:“你说,我是不是快做祖母了?” 净月姑姑:“快了,王爷爱王妃爱得紧,听说日日都同房的,照这个勤快的劲儿不会太久。” 霁王太妃勾着唇,笑眯眯的越想越是开心。 她笑道:“倒也不怪他这般黏糊劲儿,谁让他捡到宝了呢。” —— 段渐离在书房处理公务,现如今北境白云关由旁人接管,到明年开春夜狼军便会从边塞归京了,不过今年的冬日物资还是要再送一波。 孙管家告诉他:“王妃早在半个月之前便已经让人把物资送去了,王爷您回来时在路上没遇见?” 段渐离失笑:“我走的近道小路。 ” 他无奈的放下笔,想了想又问:“花了多少银子?” “这个王妃没说。”孙管家猜测:“大抵跟去年的差不多吧?” 段渐离只能自己去问。 回到正院里,张汐音已经沐浴回了房间,屋中没那么冷,她穿的不算厚的坐在长条书案前打算盘,一手快速拨动白玉算珠,一手快速的翻着账本,啪嗒啪嗒的打得飞快。 段渐离看得有些入神。 他喜欢她这样认真的模样,整个人似是渡上了一层光辉,很是明亮好看。 直到那边的人打完一本抬起头来看到他,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才回神。 “王爷何时回来的?”张汐音问。 段渐离回答:“刚回。” 他走过去坐在旁边,低头看她拿着极细的笔写出细小的楷体,写得很快,都是数字。 段渐离一直很疑惑张汐音的头脑,忍不住问道:“我一直觉得你在算账这方面很是厉害,两手并用,打算算盘之后又能将方才算出来的那么多数字都记住了,后面再记入总账中。你是如何办到的?” 张汐音写完,放下笔:“熟能生巧是一部分,也或许是天生有这个资质吧。我五岁便开始管理庄子,六岁经营自己的第一间铺子就很成功。” 段渐离笑了起来,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张汐音忙完了今日的,端起旁边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她扭头看段渐离。 “陛下不让你守北境了?” “嗯。”段渐离也不瞒她,说道:“我 国强兵不衰,后来者甚多。我本就是王爷了,不能一直占着大将军一职,有些军功也该让新的少年去争。” 这话倒是不错。 能不去最好,谁不想自己的丈夫陪伴在身边,时刻都能在一起的。 便是张汐音也不例外,总是在忙也有闲暇的时候,她总是会想他。 说完这个,又轮带段渐离问了。 “夜狼军今年的冬日物资花了多少银子?” 张汐音:“不多,因为去年新添置的许多东西都能用许久,今年只是去年的一半,粮食倒是如常。” 去年的军资前前后后共用了九十万两银子,今年的就用了五十八万两,少了许多许多了。 段渐离听得心中感动。 张汐音又道:“用的是陛下拨下来的款,没用你自己的私产。” 军队本就有朝廷供养,是有军饷的,而军用的各项物资也有朝廷给银子。 也就是段渐离一个男人不懂,朝廷给的银子花不到该花的地方上。 段渐离听出她话语里的意思,笑着伸手去抱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晚上,正院里又叫了三次水。 —— 第二日一早,张汐音准时起床,洗漱装扮之后,段渐离也收拾好了。 两人只和两杯清茶,便坐马车进宫去了。 张汐音说:“回来已经第四日了,去还未进宫去见母妃,实在不孝。” 段渐离便说昨夜修书进宫解释过了,听得张汐音脸红。 她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段渐离:“我只 说回京疲累,又想你想得紧,便在家休息几日再进宫。” 张汐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瞪他。 段渐离忙赔礼道:“是,夫君错了,下次不敢再犯。” 到了宫中,因誉泓帝要上早朝,段渐离和张汐音便先去的寿安宫见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越发的精神头很是不错,早让下人准备了早膳等候。 “儿媳给母妃请安。” “儿子给母妃请安。” 两人施礼。 霁王太妃去扶张汐音,拉着她的手笑说道:“知道你们今日要过来,倒不用那么早。” “特意早些,过来也能陪母妃吃早膳。”张汐音笑说道:“都没吃东西,空着肚子来的。” “好在我有让准备的早膳,来。” 三人坐下,霁王太妃看了眼段渐离。 离京数月,又是风餐露宿风尘仆仆的归京,他看起来粗糙了许多。 再看张汐音,虽也是离京两三月,却仍旧是细皮嫩肉的美人儿。 看张汐音多吃了两口面前的萝卜丁,她推过去:“多吃点,看你瘦的。” 张汐音笑道:“谢谢母妃,不过我不瘦的。” 霁王太妃蹙眉:“还说不瘦呢,你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中午吃了午膳再回去,我让御膳房多做些荤菜。” 张汐音:“听母妃的。” 段渐离在一旁也说:“听母妃的。” 霁王太妃笑容更大了,看着两个孩子越发的满足。 吃过早膳,张汐音和段渐离陪霁王太妃去御花园,冬日虽然寒冷,但手里 都抱着汤婆子。 御花园有耐寒的植物,绿叶是有,但没了话,虽然没什么看头,能陪着走走便是最好的。 霁王太妃拉着张汐音的手,问她:“你们现如今年纪最是何时,加紧些要个孩子。” 第198章 催生! 催生孩子这种事情,在谁的身上都会发生。 张汐音一时无言。 段渐离说道:“会的,正在努力了。” 张汐音听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 好在话题也没再说下去,霁王太妃说累了,要回去休息。 “你们也要去见见陛下,就先过去吧。” 两人还是送霁王太妃回到寿安宫,再改道去御书房。 到御书房誉泓帝还没下早朝,两人坐在侧边的偏殿等。 等了三刻钟的时间誉泓帝才过来,进了偏殿就笑。 “可终于来见孤了。” 段渐离:“休息好便赶紧进宫来见皇兄了。” 誉泓帝笑道:“少来,孤还不知道你啊。” 段渐离也只是笑笑。 誉泓帝又看张汐音,问她江陵那边如何? 张汐音:“一切都好,就是管事们觉得地方远少不得动了坏心思,都处置了。” “那就好。” 随后,段渐离和誉泓帝说起北境的事,又谈及重连弩是如何击杀地方的场面的。 誉泓帝听得连连叫好,抚掌称赞之余,又看向张汐音。 “弟妹还要多多想一些更厉害的武器啊,当然,孤也不是给你压力,能想到自然最好,想不到也无妨。” 张汐音应是。 中午吃午膳时,誉泓帝还让人去寿安宫把霁王太妃,温贵妃和九皇子,请过来,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就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 有外人在的时候,君是君,臣是臣。 但没有外人在是,誉泓帝一向很享受这种家人的感觉。 做了帝王, 见多了尔你我诈的险恶人心,这种纯粹的亲情便越发的珍贵。 誉泓帝很是高兴,吃饱之后陪温贵妃和九皇子去散步。 张汐音和段渐离送霁王太妃回寿安宫之后,没待一会儿就被赶了。 “你们不用陪着我,特别是汐音,你是个大忙人还是先紧着工作的好。”霁王太妃说道。 张汐音接过净月姑姑递来的安神茶递给霁王太妃:“母妃喝了这杯茶,我们再走。” 霁王太妃喝完躺下,张汐音才跟段渐离离宫。 之后的几日时间,张汐音每日都回家中去看望嫂嫂侄儿,生意上的事情她培养出来的人越发的能耐。 林顺意这孩子也学会了不少字,算盘更是打的极好,紫苏还带她在张汐音面前展示了一番。 “不错,假以时日定能独当一面。”张汐音看得点头,不吝夸赞。 小姑娘当场又哭又笑的。 她跪下来给张汐音磕头,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默默记着王妃的恩情。 腊月十五之前,张汐音将赏赐的年礼单子拟了出来,给段渐离看过确定无误之后,便让紫苏带着林顺意去送。 段渐离身为亲王,是皇帝之下最尊贵的人,给下方官员或者世家大族的人的年礼不是送,是属于赏赐的。 收到赏赐的人家都很是高兴,纷纷回了礼。 张汐音将回的礼都做了记录之后,便将不能吃的收进库房里。 去年张汐音还未嫁入王府,今年虽是头一年给下方官员赏赐,但 她做得极好。 期间张汐音进宫了几次陪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很是好奇:“你看起来清闲了许多?” “手底下的人都很是能干,京中的产业有紫苏在照看,也在培养更多的管事了。江陵也有总管事,我如今需要做的也不多了。”张汐音说道。 霁王太妃听得惊奇,想到温贵妃为后宫的许多事情烦恼,忍不住笑道:“你果然是个小精明鬼。” 她之前就是外放的,只是从周家出来之后颇多事情要处理,后又嫁给段渐离,一下接管那么多的事情一时间才忙得厉害。 腊月二十的时候,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决定将温贵妃立为皇后,温贵妃很是开心,送了帖子去王府请张汐音入宫用膳。 张汐音到了芷漱宫,温贵妃拉着张汐音的手说自己是苦尽甘来了。 “如此,我儿便不再是庶出的皇子了,是嫡子。”她笑道。 入宫十年,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原是不想做什么皇后的。 她只想着安安生生的在宫中过好自己的日子,将儿子抚养长大,日后做个闲散的王爷。 是李氏将自己作贱死了。 张汐音道了声恭喜。 温贵妃看得出她似乎并不在意谁做皇后,她没什么能说的。 温贵妃却有许多话要说,面对张汐音她想说一些自己的心酸。 “我温家家世不显,即便我如今做到了贵妃,我父亲也不过是小小的宫中编撰。当初李氏执掌后宫的时候,我们嫔妃多 是活得艰苦,那李氏看似良善,其实就是个佛口蛇心的毒妇。如今她不在了,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张汐音说道:“是娘娘您人好。” 温贵妃摇头:“我们都被困在这宫墙之中,本就活得不如意,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还被说,这宫中没了李氏,欢声笑语都多了许多,陛下的身体也在日渐好转。 这日子,越发的好了。 —— 今年的新年还是要回老宅过,张汐音从宫中回去之后,便问了他意见。 “王爷若是不想跟去也无妨。” 段渐离略微沉吟,便说:“除夕是要在宫中一起过的,不过我可以陪你回老宅,正月初一再赶回宫中。” 张汐音点头:“好。” 她到底是嫁给段渐离后过的第一个年,不好缺席,身为王妃便要有王妃的责任。 决定好,张汐音回家跟母亲说了。 “你已经是外嫁的女儿了,娘虽然很想你日日都在家中陪着我们,可也不能坏了规矩。如此也好,你们给太妃拜了早年再回来。” 黄氏说着,老夫人就笑骂道:“这样其实就不合规矩,虽说咱们家也不那么用守着规矩的。不过,初三你就不能在家了。” 张汐音应声:“初二我就在家,算是拜年了。” 老夫人和黄氏直笑:“好好好,都依你,依你。” 黄氏:“都二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老太爷搭话也笑说道:“可不就是孩子嘛。” 在他们家里,之前最小的就 是张汐音,如今倒不是了。 如今家中最小的是张嵘礼,小名:福宝,字还未表,等上学再表字。 张嵘礼已经快满月了,身上的红又皱全消失了,变得白嫩起来,很是软糯可爱。 张汐音伸手去抱,落在怀里小小的一团子。 她抱得很是小心,看着小家伙的脸说道:“真小啊!” 老夫人笑道:“你以前也是一样的,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刚出生也一样。” 第199章 太庙祭祖 孩子刚从娘胎里出来都丑,也小。 大多都是瘦巴瘦巴红红皱皱的一只,像只瘦猴子似的。 张汐音乍然就想到了什么画面,觉得好笑又嫌弃的摇了摇头。 来看女儿外孙的温夫人笑说道:“孩子:太庙祭祖要养的,精心养着,样貌慢慢起来了,再好好的教养做人就能成。若是不教不养的,出来个什么东西都难说。” 瞧瞧她们这一辈的就很好,儿子女儿都出息,养的也是极其的漂亮,人也正直孝顺,这就很好了。 张汐音道:“明白的。” 温夫人多嘴又道:“王妃也该抓紧些了,你这个岁数生孩子最好,好生也好恢复。” 女子生孩子本就不易,听说因生子丢了性命的便不少。 幸运的母子平安,但女子生了孩子之后到底不同,身子走样的不计其数。 像温语柔,生了张嵘礼之后,她的肚子到如今还是很大,现如今冬日穿的衣服多还是能看的很明显。 温语柔想恢复少女时的纤细腰肢,出了月子之后少不得要多锻炼锻炼腰身,将肚子收回去。 温语柔告诉张汐音:“有一事你是要记得的,怀孕之后多动,肚子大了之后多涂抹些芦荟和茶籽油,能防治纹路生长。” 说着,她拉下幔帐掀开衣角给张汐音看肚子。 张汐音看着温语柔凸起的小腹仍旧如怀孕五六个月的样子,肚子上倒是没什么纹路。 张汐音笑道:“你肚子皮肤养得很好。” 她也是见 过生产后女子肚皮的,在庄子上,那是一个皱巴巴如同老人皮一样的肚子,干瘪还黢黑黢黑的。 她想到大多数女子生子都是这般,忍不住叹道:“母亲真伟大。” 温语柔笑她:“很快就到你自己啦。” 随缘,若有便有,若无的话。 想到段渐离那日夜里跟她说的话,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语柔看她笑得甜滋滋的,惊喜的看她肚子:“真有了?” 张汐音哭笑不得,摇头道:“没有,孩子哪能说怀就怀的。” 这倒是。 温语柔有感而发:“以前求神拜佛的想要有个孩子,后来不求了,反倒有了。” —— 腊月三十很快便到,一大早王府开始忙碌。 将去年贴的对联红纸撕下来,贴上新对联喜字,门神也换上新的。 段渐离虽在北境十年征战,但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人,琴棋书画也是精通的,今年的对联由他执笔。 长长的书桌摆开裁剪好的红纸,沾墨落笔。 曰:万事如意全家福 ,二字平安阖府乐。 横批:喜迎新春。 用的是馆阁体。 张汐音站在一旁,手中剪刀翻飞,很快便将窗花剪好,打开是一只喜鹊立梅图。 心柳接过拿去贴窗。 她扭头看,段渐离已经在写第二幅对联了。 孙管家跟尺术和刀烈在旁边裁纸,说说笑笑的。 今年尺术的外婆何奶奶接来王府一起过年,老人家正在捣糨糊。 林顺意蹲在旁边学,何奶奶告诉她要怎么浓才黏糊不稀 ,林顺意认真的学着。 张汐音看了眼大家都在忙着的画面,心血来潮,她摊开一张红纸,执笔沾墨在上面开始落笔。 段渐离写了几幅对联,抬头见她很是认真的在作画,一看画已经初成,正是当下的情景。 他忍不住笑了,抬手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下,便继续了。 王府庭院甚多,便是没人居住的院落,或是放置柴火的屋子也是要贴红的。 他还需继续。 张汐音画完了画,红纸上黑墨勾勒出一副喜庆的烟火气息。 “尺术。”段渐离看她画完,喊那边挂灯笼的尺术。 尺术立刻过去:“王爷?” 段渐离说:“将王妃的画拿去,找个绣技甚好的绣娘将画绣出来。” 尺术应是过去一看,眼都亮了,立刻殷勤的取了画,不忘夸赞。 “王妃好画技。” 这画里面是他们,每个人都在。 就……很好啊! 一直忙碌到正午,段渐离便带着张汐音进宫去了。 “每年都是要去太庙祭祖的,太庙在宫城东侧。” 张汐音点头:“是都要祭祖的。” 他们张家也是一样的。 到了皇宫,御膳房那边已经将祭祖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誉泓帝已经把九皇子段暄钰和七皇子段暄颉带上了,还有怀着身孕的温贵妃,她已经准备立为新后了,肚子里怀着的便是嫡子,她是要告祖求保佑的。 段暄颉久病之身,这还是张汐音第一次见到他。 十二岁的段暄颉很瘦弱,皮肤苍白没什么血 色,因为瘦弱,便显得眼睛大而无神。 他被两个太监搀扶着,容嫔担心儿子一直守在旁边,但她是嫔,是没有资格去太庙的。 从长盛宫到太庙要走很长的路,段暄颉自然是走不到的。 誉泓帝吩咐道:“抬轿辇去吧,七儿今年拜拜祖宗,让祖宗保佑或许明年身体就好了。” 容嫔跪下谢恩。 轿辇很快来了,将段暄颉扶上轿辇后便出发了。 张汐音是新妇,是段渐离的妻子,第一年是必须要去太庙拜见列祖列宗的,往后过年要不要去就是看自己想不想了。 步行要走两刻钟,不能坐马车也不能骑马。 两刻钟后到太庙。 太庙南北朝向,长型,占地很是宽广。 中心为太庙大殿,亦称前殿。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殿身面阔十一间,门窗墙面均为红色,整座大殿建在汉白玉须弥座台基上。 须弥座台基为三层,每层四周有汉白玉石栏,雕刻很是精美。 太庙有宫人看守,此刻也是香火不断。 张汐音一直没松懈锻炼,走两刻钟并不是很累。 誉泓帝都气喘了,见她神色还好忍不住赞道:“弟妹年轻就是好,身体不错,渐离,你教的?” 段渐离:“是云湖郡主教的。” “挺好。”誉泓帝笑着,气喘匀了才进去。 段暄颉下了轿辇,段暄钰就过去扶他。 他看着段暄颉苍白瘦弱的脸,说道:“七哥,我扶你。” 段暄颉笑道:“谢谢九弟。” 他倒是个爱笑的 人,只是太弱了,笑起来也很是免强。 宫人已经将祭祖的贡品摆在了桌上,誉泓帝在一旁点香了。 宫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几个。 段渐离拉着张汐音过去,取了桌上的香点燃。 张汐音便趁着这个时候看上面的段家列祖列宗,最上方摆着的是大誉开国皇帝的牌位。 太祖:段琛。 第200章 刺客刺杀 正殿供奉的都是段氏先祖,左右其他侧殿则是有功勋的能臣武将,只要有大功绩有为者,死后也能入太庙。 段渐离点燃了香递给张汐音,让她叩拜祖先之后,上香。 誉泓帝在前方还握着香,嘴里念着现如今的国情,他心情甚好,声音明亮的说:“……现如今一切都好,今日渐离的妻子也来了,段氏能有如此聪慧良善的新妇也是列祖列宗的保佑。” 他上了香,叩首额头贴着手背。 张汐音看得出来誉泓帝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先皇当真是将他教导得很好。 段暄钰和段暄颉也上香叩拜,做完这些,便到外面的空地点爆竹。 今年的爆竹给段暄钰点,八岁的孩子胆儿很大,爆竹噼里啪啦的作响。 张汐音站在段渐离的身后,攀着他的手臂问:“方才你跟祖宗说的什么?” 段渐离笑说:“求平安喜乐。” 张汐音也跟着笑,说道:“我也是。” 祭祖之后回宫中,今年的除夕宫宴还是和去年差不多,区别在于今年的除夕宫宴没有大誉皇后。 温贵妃有孕,办宫宴的虽她是主力,但有惠妃和容嫔帮忙,她并没有受累。 回到宫中,宫宴也开始了,五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赴宴。 张老太爷是尚书,也在行列中。 往年宫宴都只有张尚书带着张永康参加,今年张汐音是王妃也在宫宴中,张寿安和黄氏便也一起参加。 老夫人和温语柔带着孩子在老宅,等着 傍晚家人回家过除夕呢。 张汐音坐在段渐离的旁边,桌上是宫中出名的几道珍馐,茶酒皆有,水果点心也有。 誉泓帝坐下之后,抬手说了几句话,侧边的乐姬开始奏乐,舞姬上来献舞。 宫宴有各项的节目,有臣子中年轻的公子姑娘上台表演才艺。 张汐音和段渐离最是出名,但两人都只是坐着吃和赏。 一个时辰的宫宴过后,宴席便散去了。 各回各家。 张汐音到了殿外跟父亲母亲说话,随后目送他们回去。 如今临近傍晚,他们从皇宫出去便要急急忙忙的赶路出城回老宅,当然,距离也不远,能让天黑之前回到。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不能回家,宫宴是皇家与臣子们同乐的宴席,晚上的便是皇家自己的家宴了。 家宴之前,张汐音和段渐离去寿安宫陪霁王太妃写对联剪窗花。 到了晚上,家宴是后宫中的嫔妃都来了公主皇子都到场。 霁王太妃现如今是宫中唯一一个太妃,也没有缺席,吃过家宴之后,誉泓帝给孩子们送红封。 等给完了,誉泓帝看向张汐音,将一个大大的红封给她。 张汐音没想到自己也有红封,她忙起身施礼,双手去接。 誉泓帝笑看着她,又看看段渐离,眼里都是长辈般的慈爱。 给了红封基本也就散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府,马车出了宫门,一路往东城走。 张汐音已经很累了。 段渐离抱着她低声道:“你先睡。” 张汐音 嗯了声,果真闭上睡觉。 然而昏睡之间,却突然被颠簸醒了。 她睁开眼的瞬间,段渐离抱着她从马车里一跃而出,直接往侧边的圆柱躲过去。 张汐音这才看见从面前飞过的一把飞镖,噔的一下刺入木头中。 有刺客?! 张汐音都震惊了。 之前段渐离肃清了一次京中的各国奸细,本以为已经很安全,没想到还没过一年,这些东西又复苏了。 “你别出来。”段渐离说着,便冲着暗器飞来的方向追了去。 姹紫嫣红立刻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将张汐音护在柱子后面。 姹紫取出响箭射上天空。 这时,不知哪儿射出了烟花,在半空中轰隆作响。 绚丽的烟花绽放时,响箭发出的那一点儿声音完全被淹没了,光芒也根本看不见。 段渐离刚走,又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人从暗处出来,冲向张汐音。 姹紫嫣红抵挡之时,影子出现在前面,动作快如影的将前面两个击杀了。 直接封喉。 张汐音能看到从裂口中喷射出来的鲜血,很是血腥。 她别开眼不去看。 姹紫手握双刀在前,嫣红拉着她往后面的屋子去。 姹紫:“王妃,快跑。” 张汐音已经跑起来了,跑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又有新的黑衣人出现,追着她来了。 这一刻,张汐音突然庆幸自己有在锻炼。 后面的黑衣人紧追不放,但一时半刻也追不上她们。 跑了一会儿,黑衣人还是追上了。 嫣红停下来抵挡, 张汐音这时候也停了下来,抬手从发髻上拔出一根发簪防备。 一个黑衣人找到空隙冲向张汐音。 张汐音侧身躲开,那黑衣人动作更快。 这时段渐离回来了。 看着黑衣人的剑已经刺到张汐音的面前,眼看着就要刺中,段渐离心急如火。 千钧一发之际,张汐音的身体灵巧的往侧边倒去的时候,一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用力刺进那人的大腿。 “啊……” 黑衣人吃痛,手上的剑偏了。 段渐离也紧跟而至,一剑将黑衣人刺死。 “阿音,你没事吧。”段渐离立刻去抱起倒在地上的张汐音。 张汐音起来时,面上一阵发白,她摇了摇头:“我们先回家。” 段渐离抱起她回到外面的马车,马还好,马车上有不少的暗器。 段渐离抱着她上马之后,尺术过来驱马回去。 地上不少黑衣人的尸体,刀烈和姹紫在检查尸体。 马车里吊挂的灯笼光芒下,张汐音的面色很是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 段渐离发现了,忙查看她的身体:“你受伤了?” 张汐音微微颔首:“手,崴了。” 段渐离拿起她的倒下去时撑地的那只手,果然看到手腕已经红肿起来。 “怎么不跟我说?”段渐离心疼不已,低声道:“去医馆。” “嗯。” 马车该去保济堂。 到了之后,段渐离直接抱着她下马车。 保济堂还开着门,廖梅是不离开的。 看到段渐离身上带血的抱着张汐音进门时,把 正在给感冒小儿开方子的廖梅吓得不轻。 她急忙过去:“王爷,东家,受伤了?” “她的手腕扭了。” 段渐离说着把张汐音放下。 第201章 有喜了 药酒擦拭揉搓。 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张汐音的手腕更红了。 段渐离低低的问:“如何了?” 张汐音动了动手腕,说:“好多了,方才都不能动。” 廖梅将药酒搁在旁边说道:“这几日都要搽药酒,每日三次能好得快些。” 段渐离接过药酒,看张汐音面色还是惨白,额上的碎发黏在皮肤上,汗津津的。 “阿音,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段渐离问了,又对廖梅说:“给她把把脉。” 廖梅便伸手过去,搭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腕上,指腹贴在腕上脉搏许久不动。 段渐离和张汐音都看着。 张汐音解释说:“只是手腕疼,我身体没什么不好的。” “有。”廖梅突然抬眼看张汐音,却不大确定的样子。 她松开手沉思片刻,段渐离顿时看得紧张。 “她身体如何?”他问。 张汐音这会儿也有些不确定了,她虽然看过付爷爷的手札,可到底不是正经跟大夫学过医术。 难道她当真身体不适了? 廖梅又把手指搭了上去,还闭上眼睛仔细去感受:“如盘走珠,就是不大强烈。” 说着,廖梅将旁边的学徒叫过来,是个少女。 “手给我。” 少女便将手伸过去。 廖梅左右手各一个,须臾点头。 “是滑脉。” 段渐离一下定住了,直直的 张汐音不太敢相信的问:“我这是?” 廖梅:“有喜了。” 廖梅的话可信,她是丰大夫手把手教出来的高徒,是保济堂的 坐诊大夫。 张汐音也是心头震了一下,她猛的抬头看段渐离。 段渐离人却呆呆的,发了楞般没有其他动作。 张汐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看廖梅,再问一次:“当真。” “嗯,一个月的时间,脉象不算很明显,但能确定。”廖梅说道。 张汐音就笑了,她看段渐离说:“王爷……” “啊,我在。”段渐离回过神来,笑容逐渐的变得灿烂起来。 他一直这么看着张汐音脸,缓缓的伸手出去:“阿音,你……你怀孕了。” 张汐音笑着点头:“嗯。” 算上时间,他们回京到如今恰恰一月多三日。 段渐离蹲下来了,紧紧的握着张汐音的手。 他看着那扁平的小腹,脑子似是炸了烟花般有种恍惚感。 他要当爹了。 他和阿音有孩子了! 段渐离确定这个事实之后,那惊喜的表情才收敛许多。 张汐音:“王爷,我们回去吧。” 段渐离点头,起身将张汐音从椅子上抱起来,直接出去。 门口,尺术进来将药酒拿上出去,驱马车回府。 —— 另一边,段渐离和张汐音遭遇刺杀的消息很快传入宫中。 誉泓帝还在守岁呢,听到来报脸都黑了。 封尘:“从尸体的特征看来,是北凉的刺客。” 誉泓帝冷着脸怒道:“他们的目标是霁王妃啊,这么长的时间自然能打听到重连弩出自谁手,毕竟我们也没隐瞒。” 封尘:“陛下,要派人保护王妃吗?” 誉泓帝:“安排 人手在王府附近巡视,将北凉的刺客都找出来。” 封尘:“是。” 寿安宫。 霁王太妃也是吃了一惊。 净月姑姑说道:“娘娘也不必担忧,王妃有王爷保护没事的。” “能有消息传来便是无事。”霁王太妃叹道:“汐音这孩子聪慧伶俐,又是霁王妃,又能想出重连弩这样厉害的神器,必是会成为他国人的眼中钉。” “此番只怕是个开始。”净月姑姑也是蹙眉。 霁王太妃:“如今是北凉,若是汐音日后再想出些什么东西来,只怕姜国、南胤、大梁等国都会派刺客刺杀她。” 一时间,心中都是担忧。 ——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到王府之后,简单梳洗换了衣裳,便带着护卫婢女们出城去了。 答应要回老宅跟家人一起过,自然不能食言。 北凉人此次刺杀失败,便不会再来,短时间内也会蛰伏不出。 虽是如此,段渐离还是让不少护卫跟随一起去老宅。 到了老宅之后,段渐离牵着张汐音没受伤的那只手进门。 听到霁王爷和张汐音来老宅,张氏一族一众小辈都很是吃惊,纷纷迎了出来。 看到两人,大家都施礼。 段渐离笑道:“都不必多礼。” 黄氏过来拉女儿的手,刚伸过去就被张汐音侧身躲开了。 众人都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 “怎……”张寿安惊讶的问:“怎么了?” 张汐音笑着解释:“没事,就是手扭了,娘,我这手疼,可不能拉的。” 黄氏关切的问:“怎么扭的?现在很疼吗?” 老夫人:“搽了药没?寿安,去拿药酒。” “搽了。”张汐音把手抬起,手腕处有蜡黄的药水颜色,靠近了是浓浓的药酒味。 黄氏心疼不已,去拉她没事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 段渐离在侧边跟张寿安和其他的张家叔叔弟弟们简单说了今夜发生的事情,左右明日也会知道的,一家人也没什么隐瞒。 众人都是大惊。 北凉人竟会选择在除夕夜动手,这是打量着大家都在开心过年,没有那么重的防备心吧。 回到堂内各自坐好,子时也快到了。 趁着大家聚在一起说话,段渐离说道:“还有一事要告诉大家。” 他牵着张汐音的手,脸上含笑说:“阿音有了。” 众人愣住片刻,黄氏就笑了起来。 “好事,好事啊。”老夫人笑道。 温语柔坐在旁边,闻言微微倾身过去笑说道:“寿桦,你要当娘了。” 前一个消息惊吓,这个消息惊喜。 真是叫人心情上下起伏。 不过大家都很高兴,围着一起说了好多话。 弟弟妹妹们在外面玩手持烟花,噼啪作响的,甩着形成艳丽的流光很是好看。 张汐音有些兴趣,起身出去要了一根抓着跟弟弟妹妹们玩。 手持烟花爆出绚丽的光芒,甩动时化作流光如银龙盘旋。 弟弟妹妹们跟着一起,七八道流光交汇。 段渐离还坐在椅子上,扭头就能看到她在廊庑下笑着说话, 弟弟妹妹们很是喜欢她,都围在旁边跟她玩耍。 她手里的烟花烧完了,一个妹妹立刻点了一根新的给她,嘴里喊道:“大姐姐,甩起来……” “好。”张汐音应声笑道。 第202章 报喜 子时一到,爆竹声声震耳响。 大门一关,各自回房。 回房之前,黄氏让下人端了一碗热汤给她,让她喝了再回去睡。 张汐音一口气喝完,拉着段渐离回自己的小院。 老宅的小院不大,毕竟地方有限。 小院门上书曰:平安居。 进了里面,下人已经将床铺好,屋子烧了地龙并不是很冷。 张汐音实在困得厉害,脱了外衣在旁边的脸盆洗手,用淡茶水漱口后便要去躺下。 段渐离拉住她在椅子坐下,取了药酒来:“还没搽药呢。” “搽了味重。”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你忍忍这几日,要搽药酒才好得快。” 张汐音一下就笑了出来。 她其实想说味重会不会熏到他,谁知道他却让自己忍忍。 她歪头笑看着段渐离帮她搽药,他搽药的动作很熟练,眉眼盯着她的手腕处很是认真。 这模样真俊! 张汐音抿着嘴笑容越发的大了。 “笑什么?”段渐离抬头看她问。 张汐音老实说道:“笑我的夫君好看。” 她笑得柔和,段渐离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看着看着,张汐音就忍不住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段渐离搽完了药酒,他起身去洗手。 张汐音就觉得奇怪了,看着他洗完手擦干,丢了帕子过来将她从椅子抱起来走到床榻上。 “王爷?” 段渐离把她放好在里侧,拉被子盖好,自己也躺下后翻身面对她。 他 伸出手将张汐音抱紧了,两只手搂着摁着张汐音的肩膀,力道不小。 但并没有让张汐音难受。 张汐音抬头仰视他,问:“你怎么了?” 段渐离在张汐音的额头亲了一下,才说道:“阿音,你今晚做得很棒,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女人。” 骤然被夸,张汐音一顿,回抱他。 段渐离:“你当时的那个动作和反应真的很利落,做得非常的漂亮。” 他只要想到那一瞬间,就会心中狂跳不止。 害怕,担忧,恐惧…… 然后。 错愕,惊艳,庆幸,大喜…… 短短的一瞬间他经历了许多的情绪,但他忘不了张汐音倒下时那一刺。 她做得太好了。 “阿音,你是个奇才。”他低声说:“你要习武,你一定要习武,继续习武。” 张汐音沉默片刻,认真的点头:“嗯,我会继续习武的。” 正是因为她练武,虽然只是半吊子,可几个月的成果下让她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没有内力,那就不需要内力。 能学多少她就学多少。 —— 这一睡睡到卯时,鞭炮声又响起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没有贪觉,起床梳洗之后出去拜了早年。 知道张汐音和段渐离要早早回去给霁王太妃请安拜年,屋中早就做了饭食,一家人吃过之后目送张汐音和段渐离离开。 回到京中直接进宫去寿安宫。 霁王太妃已经醒了,殿里有小公主过来拜年,跪在地上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太妃娘娘新年吉 祥,万事如意。 霁王太妃笑着给了红封,对旁边的宫人道:“带小公主去玩吧。” 宫人带着小公主离开。 张汐音和段渐离上前跪下拜礼。 “母妃新年好,恭祝母妃长乐安康,福寿绵长。”两人同声说道。 霁王太妃很是开心,笑着虚虚的抬手:“都起来吧。” 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先给了段渐离。 “谢母妃。” 段渐离双手接过,红封包得厚厚的。 霁王太妃又拿出第二个,笑看着张汐音道:“汐音,这是你的。” “谢母妃。”张汐音双手接过,入手的红封好大一捆,她刚那好,霁王太妃又拿出一个红色绣吉祥纹的荷包递给她。 张汐音接着,入手沉甸甸的,里面还能听到些微脆响,想是玉器。 张汐音惊讶一笑:“母妃?” “这是特意给你的,你拿着。”霁王太妃笑道。 两人拜了年,便去长盛宫那边见陛下。 誉泓帝是皇兄,拜年是不需要跪下,却也要见礼的。 等拜年一事过去,誉泓帝对段渐离说:“昨夜之事孤听说了,孤让殿前司派人在王府四周巡视,也去城中各处暗中调查抓捕那些北凉刺客。” 段渐离说道:“多谢皇兄。” “弟妹是个弱女子,你身为丈夫要保护好她才是,你也不用去边境行军打仗了,陪着弟妹好生过日子。”誉泓帝说着,看向张汐音:“弟妹没事吧?” 张汐音摇头:“没事。” 誉泓帝想了想,又道 :“还是需得加强些护卫,这北凉委实猖狂,竟敢在我皇城之内刺杀我大誉王妃,开春便不用再等了,需得打他们才能老实。” 如今有重连弩,必叫他们弃械投降。 新年不好一直说这些,便说起开春祭司等事,还有迎神赛会等诸多事情。 到了巳时四刻,家宴开始。 吃过家宴之后便是自由的游玩时间,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新年第一日都不用拘着。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是回了寿安宫去陪霁王太妃。 随后。 段渐离说:“阿音有喜了。” 霁王太妃剪纸的剪刀差点剪刀手指,她看向张汐音的肚子,惊喜道:“有喜了?!” 净月姑姑在一旁也是眉眼含笑很是喜悦。 张汐音颔首:“昨夜探的脉。” 但她其实没什么感觉,若非探脉,只怕还不知道呢。 霁王太妃就开始跟她说如何养胎,又跟段渐离说,让他学习如何照顾怀孕的妇人。 段渐离很认真的学。 早前才说若是不能生便不生,如今又突然有了,他其实也有些手足无措。 霁王太妃喊了净月姑姑去书房取来好些育儿的书籍,从怀孕到生,再到孩子断奶,所有的一切都有。 段渐离如获至宝,当即叫人打包先送回王府。 过了一个时辰,消息传到誉泓帝那边。 温贵妃当即便带着贺礼赶到寿安宫道喜,送了不少东西。 “如今有了孩子,约是到八九月时候生,虽说还早,却也需要准备许多东西了。” 温贵妃挨着张汐音笑说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霁王太妃瞪她:“我才是她婆母,你一边去。” 温贵妃笑道:“太妃,您是婆母,我也是嫂子啊,都一样啦。” 第203章 又见段明泓 霁王太妃也不过说个玩笑,温语柔这个人她是了解的,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况且也没人当真要跟她争了。 一起说了会儿话,正午时分,段渐离想带张汐音出去闲逛。 离开之前誉泓帝派人送来了一幅画,百子图,用绢布绣织的卷轴,卷轴的成色略有些发黄,是有年头的画了。 谢了嗯带着一应贺礼回府。 在屋中小坐片刻,张寿安带着刚出月子的温语柔过来,说是要一同去街上逛逛凑热闹。 除了两人,还有温家那边的公子姑娘也过来了,阵仗不小。 一行人上街。 东城集市多是古玩玉器,家具等物,这边没什么好逛的。 要想吃喝玩乐就要去南城那边的集市,尤其的最热闹繁华的东荣街。 很快大家到了南城东荣街的附近,但这边已经到处都是人了。 张汐音看着天色猜测大概时辰,提议道:“去洪楼先吃点东西,等人散一些再逛。” 现如今这个时间是人最多的。 大家都没有意见。 洪楼是张汐音的产业,怎么吃喝都行。 到了洪楼,陈管事在内堂的门边看见进来的众人,忙迎了上去:“东家,王爷,大公子……” 他施礼喊人,笑说道:“上房一直都留着,东家,吃点什么?” 张汐音说:“上楼再说。” 陈管事应是做请。 上三楼的上房坐下,张汐音点菜,各色味道都上一些,还问他人想吃的。 大家都各自报着一个菜名,陈管事一一记下, 下去准备了。 温子科和温子文坐在一起,旁边坐着的是温语柔和张寿安。 温子文便问:“孩子给谁带了?” “他祖母带着。”温语柔笑道。 孩子的祖母是黄氏,说起来还是黄氏让他们出来玩的,主动去抱着孩子赶人。 想到自己的婆母,温语柔笑容就不减。 温家二房的四妹妹温语心笑道:“大姐姐一看就很幸福。” 她见过嫁人的不少,能像她大姐姐这样的极少极少,她及笄之后也要找个张家的哥哥。 说了会儿话,饭菜就陆续上来了。 哪怕旁边有王爷王妃,他们也没那么拘谨,在外吃饭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说说笑笑的吃了足足半个时辰。 吃饱撤了碗筷,上茶点。 张汐音坐得有些累,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街道上人依旧很多。 段渐离也走过去跟着往外看:“还这么多人。” 张汐音:“倒也不等了,慢点走……” 她话还没说完,段渐离突然从窗边一跃,轻功飞过了对面。 张汐音看得目瞪口呆,张寿安他们也看见了,纷纷跑到窗边往外看去。 只见对面的屋顶上,段渐离奔跑过去往下一跳,随后从旁边的架子借力落到了下方,往前追去。 但人多,他追得并不容易。 洪楼的窗边,张汐音等人只看到段渐离眨眼间消失不见。 张寿安扭头看张汐音:“王爷这是?” 张汐音想到了什么,说道:“估计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 段渐离 确实看到了熟人,西州郡王段明泓。 这厮从西州逃了之后,刑部那边的废物们竟是再也没找到他。 段渐离方才从窗下往远处看,一眼就看到了段明泓,他的前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是昌楼的北凉暗探花娘子。 花娘子在上次京中肃清行动中躲起来没抓到,真是意外。 但人太多了,段渐离追过去还是没抓到人,看着茫茫人海和四通八达的街道,只能无功而返。 张汐音一直在窗边等,看着下方。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段渐离回来了。 张汐音看到他这才离开窗边,走去门口。 段渐离刚回到洪楼的门口,便看到迎面来的两人。 华阴郡主喊道:“皇叔。” “王爷。”封尘抬手揖礼。 段渐离颔首回应,问道:“你怎么和封指挥使在一起?” 华阴郡主面色微赤,低声道:“就,遇到了。” 封尘:“在街角那边有小偷偷了郡主的荷包,下官恰巧遇见帮了个忙。” 华阴郡主:“我就想请封大人吃个饭。” 段渐离微微点头表示合理。 他没理二人进楼去。 华阴郡主想到洪楼的东家是自己的皇婶婶,立刻迈步跟上。 “封大人,快来。” 封尘:“……是,郡主。” 到了三楼,张汐音已经站在门口了,看到段渐离进来。 她上前一步低声问:“没抓到?” 段渐离摇头。 这时,段渐离的旁边冒出一颗满头珠翠的脑袋,笑嘻嘻的喊道:“皇婶婶。” “心知?”再 一眼,便是站在华阴郡主旁边抬手揖礼的封尘。 “王妃。” “封大人。”张汐音很是惊讶,在两人的身上来回多看两眼。 封尘一脸的坦荡。 张汐音没多想了,对廊道的小二示意。 小二立刻过去,贴心的走到华阴郡主和封尘的旁边候着。 进了里面,张汐音说:“心知想吃什么跟小二说。” “谢谢皇婶婶。”郡主立刻笑眯眯的说了几道洪楼的名菜,又问封尘:“封大人有想吃的吗?” 封尘:“郡主决定就好。” 华阴郡主:“那我可不管你了。” 她也没多点,让小二下去了。 张寿安等人还坐在旁边,便都说起话来。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坐在一起。 段渐离便说起方才看到了谁。 封尘听到是西州郡王和北凉暗探花娘子,当即就要再去找。 段渐离:“他们怕是已经走远了,既然知道他们在京中,只要仔细找定能找到。” 华阴郡主端起茶水喝了口,说道:“封大人,你先吃饱了再去找就是了。” 封尘这才作罢。 华阴郡主知道他们要一起逛街,便说她和封尘也要一起。 “你们先吃了再去。” 左右今日是春节,都不用做事只管玩乐就好。 闲聊一会儿,几道菜也上来了。 张汐音等人已经吃饱,便起身去侧边的茶桌旁坐着喝茶等。 两刻钟不到,华阴郡主和封尘吃完了。 一行人离开洪楼往远处的广场去看表演。 远处的一栋小楼里,花娘子脸色极其 的难看,手掐着段明泓的脖子低声骂道:“你要是想死没人拦着你,别连累老娘,不然哪怕有小王爷保着你,老娘也能要了你的命。” 段明泓:“……” 救命,有疯子。 第204章 回娘家住 傍晚的晚霞挂在天边,是个好兆头。 张汐音一行人在广场看了许多表演,又听说晚上有火树银花和皮影戏看。 正中央不知何时响起了锣鼓声,有人群让开了,七八只各色雄伟的狮子走了出来,边走边舞动。 前面有人拿着绣球跑跳,狮子在后面跟着舞动。 不多时到了正中央,正中央有一个高高的木架,木架上绑着一只更大的绣球。 这时,锣鼓声更大了。 七八只狮子似是看到了绣球,齐齐开始往上攀爬,攀爬时打斗起来很是激烈。 底下的人都看得紧张又开心,纷纷喝彩叫着自己看上的狮子加把劲儿。 张汐音的目光一直在红色的狮子身上,看得出扮演狮子的两个狮子郎很有本事,两人打左右两边的狮子还一直遥遥领先。 而这时,有其他狮子后来居上。 她都看得有些紧张了。 段渐离笑说道:“红狮子那两个武功比其他人好。” “金色的呢?” 那金色的只有一只狮子在牵制,这会儿倒是他最高了。 “差了些。” 不出意外的,红色狮子在摆脱左右两边的狮子之后,纵身快速往上攀越,竟最上了那只金色的狮子。 两只狮子同时到了顶峰争抢绣球,打斗中绣球掉落下来。 红狮子一跃而下,接住木架最先落地。 这时,金狮子也落地了,两只狮子又一次争抢绣球,想用狮嘴去叼。 有人看到这一幕,兴奋的喊道:“双狮滚绣球,大吉大利,吉 祥欢乐,风调雨顺。” 四周都是齐齐一声高喝。 “好……” 张汐音也觉得很好,便对身后跟随的尺术说:“去给他们送点赏钱。” 尺术应是,直接过去了。 除了尺术,也还有其他的人去送赏钱,大多都是各府的小厮或者婢女。 赏钱都放在两只狮子的面前的地上,很快便都是铜板碎银子,还有一些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尺术给的两张银票夹在两只狮子头的缝隙上。 看完舞狮还有别的,广场的边上有个茶楼,茶楼生意很是红火,香叶去问了没有空的位置,便让茶楼的占位伙计帮忙占位,占位预定便要一两银子。 回到广场天已经黑了,木架的左边开始架起了皮影道具。 右边搭的是戏台子。 张汐音这会儿已经不站着了,坐在一张小小的凳子上。 段渐离手里捧着一个碗,碗里是炸汤圆。 坐了一会儿,皮影戏开场了。 明亮的烛光,白色的布透着影子,伴随着皮影人说话,大家都看得很是专注。 这时,有人过来找到香叶说茶楼有位置了。 香叶问了张汐音。 “那就去吧,坐着也能看到火树银花。”她说道。 转去茶楼,发现茶楼空了许多,坐着休息喝茶的人很少。 大概都去看皮影戏了吧。 坐在茶楼也能看到外面的皮影戏,只是声音听不见。 张汐音以前什么皮影戏都看过了,对这些倒是没那么大的欲望。 坐着干等也是无聊,便让人拿来叶子牌 ,大家围在一起打叶子牌,输的给钱。 玩了半个时辰,火树银花就要开始了。 只在茶楼的窗户,就看到一大片绚丽的光芒炸开。 那是一片美丽的花活海洋。 很好看,在高高的远处能看的很是清晰。 看完火树银花已经亥时。 回到王府,张汐音去沐浴。 段渐离也跟着去了,跟着下了温香池帮她擦洗。 回到卧房,张汐音自去睡了。 段渐离去等她睡着就去了书房,写信交给尺术去送。 —— 翌日。 晨光微熹,香叶几人便起来了,准备好主人家要用的物品才过去。 等了会儿,房门打开,段渐离让她们进去。 张汐音坐在床边。 几人过去帮她梳洗打扮。 今日要回娘家拜年。 吃了朝食便回去。 到了家中,张汐音先去祖父祖母。 黄氏也跟着过来,大家坐在一起说话。 老夫人念着张汐音如今怀着孕,想着让她在家中住。 “你过了初三回来,就一直在家中住着吧,王爷觉得如何?”老夫人问。 段渐离自然没有意见。 他笑着说:“如此正好,在家中阿音也更开心些。” 老夫人和黄氏听得很是开心。 张汐音挨着祖母身边跟她说昨日去看了什么,她们在这边说话,段渐离就去前院跟张寿安他们说话。 回门无大事,吃过午膳又坐了会儿,便收拾东西回去了。 送来的年礼带了一半回去。 初三是清扫日,各自都不能拜年串门。 初四一大早,段渐离便让下人简 单收拾了点张汐音的东西,带着她回娘家去了。 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对这个孙女婿是越看越喜欢。 晚上,段渐离跟张汐音说:“初五有祭奠。”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倒是不用,祭奠中你只需要坐着就行,什么也不用做。” 张汐音听着点头:“好。” 晚上,一家人吃了晚膳,又玩起了烟花。 在家中确实很是开心。 之后的两日就一直在家中,段渐离偶尔会回王府,没事的话就都陪着张汐音在尚书府中。 到了初五新年祭奠,一大早段渐离便带着她入宫去。 随后,张汐音跟着嫔妃们坐在旁边,果然是什么都不用做。 到正午还安排了午膳,吃过之后,便改去太庙。 在太庙是要跪着的,誉泓帝念及她怀有身孕,便跟温贵妃一样有椅子坐着。 这次只坐了半个时辰,祭奠就结束了。 当然,也只是女眷这边结束了。 段渐离他们还要继续。 张汐音跟着温贵妃回到芷漱宫。 温贵妃跟她说:“封后的衣服已经做好,只等二月就能举行封后大典了,届时我要搬到正阳宫去的。” 正阳宫死过李氏这人,但温贵妃并不怕。 她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的,况且她若是做了皇后,还能怕一只惨死的失败鬼吗? 张汐音笑说道:“娘娘仁善,日后辅佐陛下定能让大誉更加繁荣昌盛的。” “你啊。”温贵妃笑她:“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倒不用这样奉承我。 ” 张汐音摇头:“不是奉承,我说的是真话,娘娘是个良善的人,绝对能如此的。” 好话谁都爱听,更何况是真心的好话。 温贵妃听得心花怒放。 第205章 假太子真相 温贵妃肚子已经很显孕了,坐着的时候更是明显。 快六个月了,距离生产也是不远了。 温贵妃摸着肚子满脸的慈爱,再看张汐音还很平坦的腹部,到底是同为女子更关心些,便让素芳嬷嬷遣人去太医院找来付太医。 张汐音的喜脉是廖梅把出来的,她信廖梅的医术,不认为会把错了脉。 “还是稳妥些,摸准了,也能让付太医看看你的身体如何,需要注意什么,进补什么。女子怀孕生子很是辛苦的,若是不照顾好,累的也是你自个儿。”温贵妃说道。 张汐音只是笑着听她絮絮叨叨。 温贵妃说了许多该如何的话,却见她只是在笑,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你听没听我说话?”温贵妃瞪她:“你看我做什么?” 张汐音:“嫂嫂。” 温贵妃:“……?!” 叫她什么? 她心头猛的一跳,目光怔怔的看着张汐音那白嫩嫩的脸,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睛微微弯着。 温贵妃回神了,滞愣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敢置信,再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她转头笑容压不下去了,低声道:“嗯。” 付太医来得很快,进去之后对温贵妃和张汐音行礼,随后过去。 有宫女搬来矮墩给他坐着。 把脉的时候,张汐音并不紧张,她相信廖梅的医术。 温贵妃倒是很紧张,眼巴巴的看着付太医诊脉。 付太医一收手,她便急急的问:“付太医,如何?” 付太医起身施礼:“回娘娘话 ,王妃是喜脉。” 温贵妃脸上都是笑,很是高兴的抚掌:“那就好,那身体呢?要如何调养?” 付太医:“王妃身体很好,只需要如往常一样便可,注意不要吃生冷食物和一些活血化瘀的膳食,熏香等物都要看着来。” 张汐音是看过他行医手记的,大抵也知道一些。 付太医离开了。 温贵妃又是拉着张汐音好一通说话,直到段渐离过来接,才依依不舍的放人。 等人离开,温贵妃笑容仍旧是没有减下去。 想到那一声嫂嫂她就心花怒放的,那感觉甚好,甚好。 素芳嬷嬷端了茉莉花茶过来,见她笑容不减的,她笑说道:“娘娘是越发喜欢王妃了。” “她叫本宫嫂嫂,素芳,她叫本宫嫂嫂。”温贵妃笑着笑着,就有些眼眶红了。 素芳嬷嬷懂她,说道:“娘娘心中只有陛下,奴婢是懂的。” 温贵妃:“我以前倒是不想什么正头娘子的名分,觉得能陪在陛下身边足矣,但她喊我嫂嫂的时候我还是明白的,我在意。” “娘娘很快就是了。” —— 回去的路上,段渐离拉着张汐音坐在怀里,稳稳的怀抱安全感十足。 段渐离看她的表情,问道:“贵妃说了什么?” “她教我怀孕之后如何养护自己的身体。”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便笑了,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他已经在学如何照顾孕妇了。 这是他心心念念娶到的妻子,自然是要百般疼爱养护 的。 回到王府已经是快酉时了。 张汐音困得厉害,吃了晚膳便去睡下了。 段渐离则去了一趟殿前司,封尘在殿前司大门口迎接,把他带到地牢里。 殿前司地牢昏暗,春节那日没抓到的段明泓此刻被捆在椅子上,人憔悴得很,不过没受伤。 到底是个郡王,皇家血脉,封尘很给段渐离面子没有动他,只捆着不让睡也不给吃喝。 饿了一天,嘴都起皮了。 段明泓看到段渐离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一脸痛苦却又很理所当然的说道:“堂弟,堂弟救我。” 段渐离只是站在两米外看着他,见他那副样子,只说了句:“封大人只管依着自己的规矩办事就成,该如何就如何。” 封尘应是,抬手时,身后的下属便上前,拿起旁边炭盆里烧得通红的铁块。 那铁块离开炭盆之后颜色变暗,但灼热依旧。 段明泓看得头皮发麻,喊道:“不要,我是郡王,你们不能对我私自用刑,堂弟,我是你堂兄啊,你怎么能任由他们害我?” 段渐离:“堂兄该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田地,即不想受苦,就把知道的都如实说来才是。” 段明泓:“我,我……” 他犹豫着。 烧红的铁块越来越近,到达前面时,铁块滚烫的温度谈得他脸颊皮肤疼。 段明泓不断的往旁边躲,惊恐的喊道:“我说,我说,不要毁我的脸。” 封尘往前一步挥了挥手,下属便退开了,手 里还拿着那烙铁。 段明泓不敢迟疑,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段庆泓做的,一切都是他做的,我只不过是收了他的钱,他答应我事成之后允我亲王之荣。” “还有呢?”封尘蹙眉。 段明泓继续说道:“段暄鸣是北凉公主所生,当年那个怀孕的妇人就是北凉私生的公主,那时宫中传出要以长子立后,李氏便存了私心。是段庆泓安排的人让李氏在宫外寻找怀孕的妇人的,整件事情都在段庆泓的计划之中,让……让陛下和李氏替他抚养儿子,并顺理成章的成为新帝。” 跟他们所猜测的一样。 若是段暄鸣当真毫无意外的成为新帝,李氏便会想办法让他成为傀儡皇帝,自己临朝听政。 而这时,段暄鸣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民间的私生子,对李氏心死怨恨。 随后,他们就会举兵进京勤王,届时会借助李氏让真相浮出水面,父子相认,一为皇帝,一为太上皇,这就是他们计划最好的结果。 但事与愿违,所有的一切都在段庆泓的计划之外。 父子相认后,被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逼宫造反。 但有什么用,段庆泓都死了。 段暄鸣倒是逃过一劫,如今在北凉当小王爷呢。 整个地牢的人都被这消息给震惊了,他们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只觉得如芒在背。 封尘听完淡定对段渐离揖礼:“王爷,要如何处置?” “ 送去给陛下。” 封尘便明白了。 段渐离从殿前司出来,没有去找誉泓帝,回王府去了。 沐浴回到卧房,他掀开被褥躺进去。 察觉到段渐离回来,张汐音翻身凑过去。 段渐离抱着她,安心睡了。 第206章 一个猎户 尺术喜欢香叶。 张汐音吃了午膳时坐在临窗边看春雨,就见尺术站在正院的门口,将一个成色极好的玉簪送给香叶。 香叶脸上是害羞的,没接受尺术的礼物,仰着头问面前高大的男子。 “你可是喜欢我?你若是不说,我不会要你簪子的。”香叶很是认真的问他。 尺术一个平时足够机灵的小伙子,这会儿却面红耳赤的,手里拿着那玉簪子结结巴巴的半不出个完整的话。 香叶看他这样直皱眉,心里就憋闷。 平时不是这么个样子的人,怎么到关键时刻就跟锯嘴葫芦似的,叫人越看越生气。 香叶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尺术见状终于急了,伸手去抓住香叶的手臂:“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嫁我?” 香叶扭头看着他爆红的脸,笑了起来,伸出手来。 “我愿意的。” 张汐音含笑看着,心中盘算要开始筹备嫁妆了。 夜里,紫苏先将嫁妆单子拟出来送到张汐音的面前:“王妃,您瞧瞧可对?” 张汐音看过说:“是对的,去办吧。” 紫苏出嫁她送的嫁妆很丰厚,有体面的三进宅子,一大笔银子。 紫苏有爹,香叶却没有,香叶是她小时候从路边捡的小乞丐,回家捯饬捯饬养在身边的,香叶出嫁会简单些,她却要一视同仁的。 回娘家住了几日,一直到正月十三迎神赛会节日。 张汐音这一日在巳时和段渐离站在了誉泓帝的旁 边,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往下看去,是巨大的广场,将整个广场尽览其中。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很奇妙,设身处地之时,她越发的理解誉泓帝和段渐离的感受。 身居高位,自是要为自己的子民们殚精竭虑的。 段渐离看出她的心情,握着她的那只手越发的紧了。 —— 正月过后,便是温贵妃的封后大典。 张汐音一大早便进宫陪在其左右,她精神头很是不错,看不出任何怀孕的迹象。 温贵妃就很是羡慕她,说:“我初初怀钰儿时就连吐了三个月,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后来不吐了,就开始要吃东西,那会儿还特别爱吃胡萝卜,我吃了两个月人都黄了一大圈。” 温贵妃笑着看她:“你看你,都两个月了,整个人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张汐音说:“我是没有。” 霁王太妃在旁边听得直发笑:“她是没有,反应都在渐离哪儿呢。” “哦?”温贵妃很是好奇。 张汐音就说:“近日里王爷闻不得荤腥味儿,总是吐,还嗜睡。” 这就新奇了。 “这么神奇的吗?” 真是闻所未闻,女子怀孕,竟会有丈夫帮其遭苦的?! 温贵妃羡慕极了,头一会儿瞧着张汐音心里发酸,哼哼的抬手去捶她。 “真是让人嫉妒的家伙。” 捶在肩膀上的力度不大,张汐音只笑。 封后大典很顺利,温贵妃挺着几个月的肚子成为大誉的新后,太子倒是还没打算立。 这 大半年的时间,誉泓帝的身体调养之下逐渐好转,温皇后便劝他不着急立太子。 三月初,清明时节雨纷纷。 张汐音和段渐离去祭拜了先皇之后,便入宫跟誉泓帝请示,打算五月离京就藩。 誉泓帝最是疼爱段渐离这个弟弟,自然很是不舍,劝他在京中多留一年。 段渐离从宫中回来时,张汐音正在庭院里射箭,射箭只是动手,不会伤及胎儿。 凌熙回岭南过年,现如今教她的任务交给了段渐离,段渐离很是尽心。 段渐离问张汐音:“多留一年吗?” “夫君想留吗?还是尽快去就藩?”张汐音反问。 段渐离老实说:“心中更想多留,但理意规矩上是需要尽早就藩的。” 张汐音收了弓箭,沉思片刻道:“夫君既然没有决断,便听从陛下的旨意就是。” 段渐离点头:“那就多留一年,明年开春就藩。” —— 四月末,张汐音将香叶嫁出去了,不过第二日人又回到王府。 张汐音对段暄钰的教习也结束了,没什么能教的,便去宫中回禀陛下。 张汐音是不用教他民学了,但武学又交给段渐离,这回是每日都从宫中出来习武两个时辰。 段暄钰很是刻苦,真是个懂事乖顺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张汐音的肚子开始显怀,她不再练箭术,只安心的养胎。 五月初三的这一日,一直在岭南凌王府的凌熙回京复命。 从宫里出来之后便直奔王府找张汐音,说她 在岭南定了夫婿。 “是谁家的公子?”张汐音好奇的问。 凌熙很是不好意思,只说了一句:“不是官家子弟,也不是世家大族的公子,他只是一个猎户。” 张汐音顿了一下,看着凌熙脸上带着羞涩的表情。 那是姑娘家说到心仪之人才会有的,张汐音明白过来,凌熙喜欢那猎户。 只是什么样的猎户能俘获凌熙的芳心呢? 凌熙也不隐瞒她,说道:“他把我打败了。” 张汐音震惊了。 凌熙身为苍南军的大将军靠的不只是她凌王府郡主的身份,更大的原因是她武功很好,等闲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一个猎户,却能将凌熙打败。 段渐离教完段暄钰过来,说道:“应该不是猎户那么简单,你查过他身份没有?” 凌熙点头:“查了,他祖上三代都是猎户,广城人,身高五尺六寸。” 张汐音:“那真是个高个子。” 凌熙嘿嘿笑:“可不是嘛,而且力大无穷,箭术又好得很。” “叫什么名字,等成婚了,可要让我们见一见认识认识的。”张汐音说道。 “自然。”凌熙又想到那人,笑说道:“哦,他叫言珩。” —— 当晚凌熙住在王府,段渐离知道女子之间总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便没打扰:“要彻夜长谈的话,我去暖楼住一晚。” 张汐音笑道:“她睡西厢。” 段渐离高兴了,自去书房等着。 夜里,张汐音坐在书案前描画。 凌熙在旁边看着, 便想到言珩来,让张汐音画他的画像。 “我说,你来画。”凌熙说道。 张汐音纸笔沾墨,开始依照她的描述画出线条人像,这一画就画了一个时辰,耗费五张宣纸之后。 凌熙看着画中人,笑道:“这个,这个最像了,就差不多这个样子。” 张汐音收笔笑道:“这算是见过你的夫婿了,样貌很是不错,阳刚硬朗。” 凌熙自豪道:“那必然是要好看的。” 第207章 言珩 五月初五,温皇后生了个小公主。 张汐音去宫里看温皇后,回来时香叶过来说黄豆又生了一窝小猫儿,足足六只。 大橘躺在猫窝旁边的竹凳上睡觉,张汐音去看的时候,大橘只是扬起头来看了眼,喵一声又睡了。 黄豆在窝里喂崽,六只猫儿什么色都有,其中两只像极了大黄。 红豆从外面回来了,也是只小母猫的她肚子鼓鼓的,也是有了。 心柳端来一碗鸡胸肉汤,放在黄豆的面前让它吃,补充体力和营养。 香叶笑道:“咱们王府都快成猫儿窝了。” 要不是每回都把小猫儿送人,王府的猫儿都要泛滥成灾了。 一旁的顺意突然说道:“不能把公猫蛋蛋剪了吗?就跟猪崽子一样。” 这话一出,大家伙儿都惊呆了。 张汐音就问她:“你见过猫儿这样的?” 林顺意摇头:“猫儿没有,不过我以前在那个家里有养猪,母猪生了小猪崽子,我爷爷奶奶他们就会把小猪仔的蛋蛋给剪了,说是这样小猪养成大猪,肉才会香,没有公猪的骚臭味。虽然猪跟猫儿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吧?” 张汐音笑着点头:“是一样的。”说着,便让心柳找人去找一个会给猪崽子剪蛋蛋的人来。 但这事儿并不是很好办,听说是给猫儿剪蛋蛋,那些养猪户都不敢来。 心柳回来禀报,张汐音也就算了。 她人都能养得起,更何况是猫儿,就养着吧。 戌时黄昏。 天地昏 黄,万物朦胧。 段渐离从外面回来了,吃饭时跟她说了过几日菜市那边有斩首示众,斩的是西州郡王段明泓。 张汐音倒是知道段明泓被抓到的事,只是没想到隔了几个月,誉泓帝还真要斩了他。 段渐离就说:“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段明泓在西州城坏事做尽,害死不少人,他必须要死。” 张汐音自然不会去看什么斩首,血腥又不好的事情她也没那个兴致。 第二日她回了娘家去看侄儿,凌熙也跟着去了。 段渐离送她到尚书府,坐着喝了一杯茶水便回去了,他还要教导段暄钰武学,不能久待。 巳时四刻,段暄鸣武学结束回宫,段渐离去沐浴回房中换衣,要写一封信去北境,驻守在北境的五万夜狼军要召回了,他们年纪大多都不小,不少需要回家成亲生子的。 写了信,放笔时,他的手推到了旁边叠放的几本册子时,看到夹在其中的一角宣纸。 宣纸露出来的是半张男人的脸,他取出来一看,面色微凝,多了几分惊愕。 张汐音用了午膳,就见段渐离来了。 温语柔笑她:“王爷又来接你咯,快去吧。” 张汐音迎了上去,段渐离跟老夫人打了招呼,便带着张汐音出去。 凌熙也在旁边跟着。 出了尚书府,段渐离扶张汐音上马车之后,也将凌熙叫上马车。 马车动了起来,轱辘往王府去。 段渐离从袖口取出那张宣纸打开,问:“阿音, 这是谁?” 张汐音和凌熙看纸上的人,是她画的凌熙未婚夫婿。 张汐音:“凌熙的未婚夫婿,那个猎户言珩啊。” 凌熙点头:“对,我叫寿桦描的,王爷,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认识?” 段渐离说:“此人江湖人称无垠公子,是个侠客,本名叫什么不知,他专门做的就是杀人的买卖。” 段渐离在北境见过此人,无垠公子当时杀的是北凉的一个军师,那时候段渐离与暗探在北凉军的营帐中拿到北凉的布防图,出来时恰巧遇到无垠公子。 那时无垠公子背着弓箭,一手持着满是血的刀与他同行了一路。 张汐音听完说道:“那他当真是厉害了,能入北凉军营中杀军师并全身而退,武功着实了得。” 惊叹着,她看向凌熙。 凌熙眼中都是崇拜之色,笑得合不拢嘴道:“这么厉害,他原来这么厉害啊!真是太好了!” 惊喜之后,她便要下马车。 张汐音喊她:“你做什么去?” “回岭南成婚,可不能再拖了。”凌熙出去跃下马车离开了。 张汐音听得错愕。 她如今大着肚子,可怎么去岭南喝她的喜酒? 这时,马车微微震了一下,车帘又掀开了。 凌熙看着张汐音那肚子,很是愁苦的说道:“你这肚子,何时生?” “八月底吧。”张汐音答。 凌熙眉头大皱,盘算道:“哎呦,这不是赶不上了吗。” 她之前定下的成婚吉日便是八月底。 凌熙咬了 咬牙:“算了,等我第一个孩子满月酒你再来喝喜酒吧。” 说完人又走了。 这凌熙!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都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谁知道第二日一大早,凌熙又登门了。 除了她之外,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男子身形魁梧,人长得很是阳光硬朗。 竟是凌熙的未婚夫婿:无垠公子言珩。 言珩并不拘谨,对段渐离和张汐音抱拳施礼,说道:“在下言珩,见过王爷王妃。” 段渐离抬手做请:“言公子里面请。” 进了堂内坐下,凌熙才说:“我昨夜收拾好了行装,都准备出发了,却在门口看到他,才知道我从岭南回京复命,他便也跟着找过来了。” 言珩阳刚硬朗的外表下,竟是有一颗粘人的心。 言珩:“我不放心。” 凌熙立刻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可是苍南军的大将军,谁能打得过我。” 言珩:“你打不过我。” 凌熙直接噎住了。 各自认识过后,张汐音就把凌熙带去了正院,让香叶将库房里昨夜准备的东西取来。 是一套纯金头面和一对玉如意。 “本想着不能去喝你的喜酒,也要送些贺礼过去的,便让准备了这两样。” 凌熙不客气的收下了,抱着张汐音好一顿撒娇。 另一边,段渐离和言珩在偏厅喝茶下棋,言珩的棋艺甚差,连输三局之后,段渐离开始教他如何下棋。 “那日你将北凉熊师的军师刺杀,匆匆一别 竟是两年了。” 言珩点头:“是两年了,却不想有一日竟能跟王爷一起下棋。” 段渐离:“言公子如今是在苍南军中,还是依旧做的侠客?” 言珩:“已经不做接杀人的活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段渐离:“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208章 真好 夜里,段渐离问张汐音要不要去却寒庄玩几日。 张汐音笑着点头:“正好叫上凌熙一起,对了,永和有时间的,把她也叫上。” 段渐离都依她:“好。” —— 翌日清晨。 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收拾行装了,却寒庄自然有主人家要用的东西,但平时用习惯的那些都要带上。 张汐音起床梳洗吃朝食,凌熙带着言珩来了,又过了半个时辰,永和公主也到了。 一行人前往却寒庄。 刚走到一半,御前侍卫骑马追来,侍卫的前面坐着段暄钰。 侍卫下马之后上前施礼说:“皇后娘娘请王爷王妃照顾九殿下数日时间。” 段渐离留下了段暄钰,继续出发。 段暄钰进了马车之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给张汐音。 纸条上写着几句话,意思是段暄钰过于刻苦,小小年纪的整日里只想着学习很是不好,让他跟去却寒庄松散几日,也好纾解一下学习的辛劳,调解身心。 段暄钰还说:“七哥哥的身体总是不好,每每的都在容秀宫中不出,我觉得对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便请示了母后。母后已经安排马车送他出来了,皇婶婶可以吗?” 张汐音笑着抬手摸了摸段暄钰的脑袋:“可以。” 段暄钰笑得很是乖顺,稚嫩的声音软糯糯的喊一声:“皇婶婶真好。” 小孩子嘴是真的甜。 到了却寒庄,下人已经收拾好屋子,做了清甜爽口的小食。 段暄钰吃了许多,被带去休 息了。 傍晚时,送段暄颉的马车才来,跟随来的宫女太监各五人,还有两个随行的太医。 温皇后对段暄颉的身体很是在意,虽不是自个儿的孩子,却盼着他的身体能好些,算是爱屋及乌。 容嫔在四月时晋升为贤妃,惠妃晋升为慧贵妃,另升三嫔为妃,分别为良妃,淑妃和德妃。 一下子,后宫嫔妃便规矩了起来。 温皇后很是得赞誉。 段暄颉虽是身体不好,下了马车还是去见张汐音和段渐离,规规矩矩的行晚辈礼。 段渐离说道:“可有不舒服的?可先去小憩一会儿,晚些时候出来一起用膳。” 段暄颉笑着点头:“是,皇叔。” 段暄颉去厢房休息,段暄钰跟着去与他说话。 却寒庄五六月的时节最是百花争艳,各色的鲜花争相斗艳很是绚丽。 永和公主和凌熙去后面的院子逛了一圈,还带回来不少桑葚和枇杷。 “皇婶婶,你看,好大的桑葚,比进贡的还甜。”永和笑道。 框里的桑葚黑紫色,有成人拇指那么大。 张汐音吃了一颗,很是甜口。 她一年四季的瓜果蔬菜,肉食点心都是自个儿的产业里送的,却寒庄便占了一大部分的水果。 张汐音说:“可以摘了泡桑葚酒。” “好喝吗?”永和公主问,她不是能喝酒的人,母妃也不让她喝。 凌熙已经回答了:“好喝得很,晚膳就给你尝尝。” 张汐音看向张管事,张管事便笑道:“有去年酿 制的桑葚酒,这时候最是好喝。” 永和公主期待了。 晚膳时桌上果然摆了一壶桑葚酒,用透明的琉璃壶盛着,紫红的颜色,入口甘甜又带着酒的辣味。 第一口不好喝,多喝几口就觉得甚好。 还未吃完晚膳永和公主就喝醉了,被下人抱回厢房去。 凌熙也喝得有些熏熏然,拉着张汐音撒娇哼哼唧唧的。 段渐离和言珩最终没忍住上去将人分开,言珩抱起凌熙回屋去了。 张汐音看得愕然,指着那边:“他们还未成婚呢。” 段渐离说:“放心吧,言公子知道分寸,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言珩果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抱着凌熙回到房中,放着人在床上该好被褥,便出去了。 张汐音站在屋檐下看着夜色天上的乌云滚滚而来,没想到刚来却寒庄就下雨。 这么想着,瓢泼的下雨立刻击打在瓦砾上,发出滴答的响声。 身后有披风罩了下来,段渐离搂着她的肩膀与她看雨。 “本是带你来散心赏花,真是不凑巧的就下雨了。”段渐离无奈说道。 张汐音笑着扭头看他:“下雨就下雨嘛,来这里确实也能换个心情,哪怕雨水滴答的。” 段渐离也笑:“你不觉得无聊便好。” 两人看了一会儿雨,便想到江陵那边的事情。 明年就要去就藩了,段渐离已经在开始看江陵近十年的地方报文,江陵五六月会有洪灾。 段渐离和她说:“我打算六月初去一趟江陵看 看,今年的天象预示不大好,我不大放心。” 江陵那边地势不好,大江之下遇到多雨的年,洪灾是必然发生的。 张汐音想到什么,心中是担忧的,却也明白身为江陵藩地的王爷,他们必须时刻想着江陵的百姓们。 “好,我会拨一笔钱你带去,人的话……” 段渐离打断她的话,说道:“人我有,你不必操劳这些,安心养胎就是。” “江陵其实也不远。”张汐音笑道。 两人说这话,言珩出来了。 看到言珩,张汐音和段渐离都笑了。 言珩是听到了两人的话,问道:“你们要去江陵?” 段渐离点头:“这两个月雨水多,我要去江陵一趟。” 言珩说道:“我也去。” 看出两人眼中的疑惑,言珩说道:“我外祖家就是江陵的,八月末我要成亲了,真好去一趟祭拜我母亲,她葬在江陵。” 原来如此。 第二日,雨果然更大了。 庭院里都开始积水了,水渠的流水还没有下的雨快。 张汐音和段渐离都有些忧心忡忡的。 段渐离到底是不放心,与张汐音商量着不等到六月了,即刻带亲信出发。 张汐音虽然不舍,还是开始给他收拾衣裳。 “纵使是五六月,也要多穿些,你带着有备无患,后面我会再安排人送一些衣食药物过去,若是情况不乐观,记得叫人传信给我。” 她一边收拾一边叮嘱。 段渐离就笑看着她。 张汐音回头看他深情,问道:“王爷笑 什么?” 段渐离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完完全全的罩着她说:“就是觉得很好,有你的感觉,真好!” 他很喜欢,很喜欢有她,有她的这个家。 觉得幸福满足。 第209章 救灾 段渐离去了江陵,带着尺术等亲卫,言珩也跟着去了。 凌熙本也想跟着去,可看着张汐音也不去了,她要陪着好友。 段渐离和言珩离开盛京的当晚,张汐音便有些失眠了,她不是担心段渐离的能耐,而是少了他在身边竟是很不习惯。 她忍不住就感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清晨时,没有段渐离在监督,段暄钰依旧勤习苦练他的武艺,外面下着雨,他就在大堂内练。 段暄颉从房间里出来,似乎出来是真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看起来也精神不少。 段暄颉就坐在椅子上看段暄钰练剑,他心中很是羡慕健康的人,能跑能跳,能吃能喝,出去看万里山河。 段暄颉做梦都想出宫墙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他是如愿了,出了宫墙见到外面的世界。 “七哥。”段暄钰收剑结束,走过去在他的旁边坐下,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段暄颉拿了帕子去擦他脸上的汗,说道:“大家都说你刻苦,你倒不用这么刻苦,娘娘不是让你出来玩乐的吗?” 段暄钰笑道:“不妨碍,每日也就练习一个时辰,我课业不是没做嘛。” 段暄颉:“你还不到九岁呢,九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刻苦?” 他其实知道弟弟的责任,但他不懂段暄钰那么小,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动力? 段暄钰仍是笑着,他靠着椅背看房梁,说道:“我想像父皇和皇叔那样,做一个受万民敬仰的人,像父皇一样英明贤德,像皇叔一样英勇神武。” 段暄颉:“……”他也想。 段暄钰又看段暄颉说:“七哥,如果你不再生病,健健康康的,你最想做什么?” 段暄颉神色一暗,垂头苦笑:“不能的。” “我是说如果。” 他想知道。 段暄颉收起脸上的苦涩,说道:“若是不再生病孱弱,我想出去走走,看遍大誉山河。” 段暄钰沉默了,他看着兄长脸上的神情,抿着唇没说什么。 兄弟二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沉默气氛无端的就显得落寞。 廊庑下,张汐音和凌熙都没有说话,两人默默的转身离开。 走远了,凌熙叹道:“七皇子这身体当真能健康吗?” 怕是不可能的吧。 从七皇子出生开始,宫中太医便日夜盯着看护,数次将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不过堪堪保住一条命。 当年容嫔守在婴儿床边,时刻盯着才将孩子养到现在。 说实在的,若不是容嫔这般精心的养着,只怕七皇子早便夭折了。 张汐音只说道:“世间奇迹并非没有,只是渺茫罢了。” 若是七皇子命不该绝,自然能一直活到老,若是他无福长寿,便随时都会死去。 张汐音自认自己不是个有能耐的人,她看了几本医术,看了付爷爷的手记不过是识一些医理罢了,她没能耐让七皇子健康。 下午时,雨水小了起来。 永和公主拉着凌熙去后山的果园摘了许多的桑葚说是要酿制桑葚酒,回来的时候,她将一小把最好最大的桑葚给了段暄颉。 段暄钰摘了枇杷,挑最大的也给段暄颉。 几个人坐在偏厅里,跟庄子里的下人挑拣果子,学习如何酿制桑葚酒。 大雨淋过的桑葚需要晾干,便拿去了灶上烘烤。 张汐音大着肚子不好去参与,坐在一旁拿着绣绷绣肚兜。 欢声笑语,热闹融融。 —— 江陵洞庭湖别院。 段渐离和言珩在六日后终于到达,进了门,下人已经将热水吃食都准备好。 先洗去身上的寒冷,再坐下吃饭。 热汤入腹疲累都消去了许多。 吃过饭,段渐离便问丹柳这边的情况。 丹柳说:“上游雨水很大,官府那边已经派了人去修建河堤,临县那边已经发了洪水……” 段渐离听着丹柳的报说,言珩则出去了。 到了傍晚回来,他身上都是泥泞。 言珩告诉他:“河堤的水位已经很高了,若是什么都不做,河堤承受不住会决堤,下方将尽数被吞没。” 段渐离这一下午都在看图和听人来报,即便是要做些什么,也不能贸然的就出去,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迅速行动才不会成无头的苍蝇。 言珩去换身上的脏衣物。 刀烈从外面回来了,带来江陵的地方知府。 江陵的知府杨重民诚惶诚恐的施礼。 段渐离让他坐下,问起他往年是如何防洪救灾的,如今打算如何? 杨重民不敢怠慢:“往年都会派人去修理河堤,再做疏散下游地势低的村镇,做好避洪,但天灾之下这些做起来并不容易。特别是那些地势低的村镇的居民,不舍得他们的家。” 故而每年都会有不少洪灾淹死的。 段渐离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昏昏沉沉的,伴随着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已经下了一整日了。 段渐离已经有了办法,沉声道:“现在,你听本王的……” —— 盛京的雨停了。 在却寒庄呆了几日都是下雨,天气好容易晴朗了,也不过堪堪晴了半日,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凌熙就很是不爽了,又想着江陵的未婚夫婿,打算去看看。 张汐音也担忧江陵的情况,回王府之后,她便想到暖楼密室保险箱的那些书籍。 也不知道那些书有没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能够在洪涝中有所帮助。 当天夜里她去了密室,到清晨才出来。 出来之后,便叫来紫苏给她一个单子,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单子上东西很多,有药物,食物,衣物,还有许多绳子,木板材料等。 紫苏当即就去办了。 张汐音则让凌熙等等,等东西准备好了,让她带着人将这一大批的东西送去江陵。 两日之后,单子上的东西大部分都取来了,装在牛车上。 凌熙带着这些东西出发江陵。 张汐音依旧没有闲着,她去了一趟琉璃工坊看工坊的制作情况。 自从琉璃进贡给陛下得到赞誉之后,世家大族们都花重金向她购买,收入很是不错。 防洪救灾所需的物资在那些书籍上并没有能用的,那需要的就是钱。 她没办法亲去帮忙,却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需要的物资过去。 张汐音开始召人,收集药材。 誉泓帝也知道五六月是洪涝灾害的时候,问了中书省,中书省那边再经过调问得知江陵情况,上书证实。 誉泓帝当即起草诏书下发中书省去救灾。 第210章 白糖 六月时,雨水更多了,比之五月中旬的偶尔停雨,六月连着下了小半个月。 江陵百姓人心不安。 但每每看着早出晚归前去修河堤的官差们,又觉得很是心安。 凌熙赶到江陵之后,物资全部交给段渐离处理。 上游河堤在加紧修理加固,一根根巨大的木桩,铁柱加上,沙袋巨石堆砌。 瓢泼的大雨下,段渐离穿着蓑衣加入抗沙袋的行列中,亲力亲为。 而此时,京中的物资和人员也来到了,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数日的抢修之下,上游的河堤终于修建好。 一个个看着河堤固若金汤般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正当大家都心中略松一口气的时候,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下游的河堤汇聚的雨水过多,将河堤给冲毁了,下游的村庄已经被洪水淹了大半,需要人速去救人。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段渐离立刻带着人去,凌熙和言珩,并着京中过来的救援人员展开了救援行动。 到了河堤下方的村落,洪水淹没了不少房屋,大多都塌了。 段渐离看到屋顶和树木上的难民,竟是不少,面色极其的难看。 “杨重民。”他喝道。 杨重民忙跑了过去,跪下来:“王爷。” “不是让疏散人了吗?为何还有人在村子里?”段渐离很是愤怒:“本王是不是让你派人盯着不让村民回村?” 杨重民汗流浃背,哆嗦着说道:“已,已经疏散过了,只是这些村民总是念着田地里的庄稼,是,是悄悄回村的。” 守着的人擅离职守了吗? 这并不知道。 如今还不是揪谁的错惩罚的时候,段渐离看到船只已经过来。 尺术和刀烈把麻绳绑好,喊道:“好了。” 段渐离就要过去上船。 后面的几个官员都拦住了他:“王爷,您不可过去啊,让……” 段渐离已经越过人迈步上了小船,尺术也跟着上去时,言珩一跃飞过去站在船头上。 另外的小船陆续划过来时,第一艘小船已经到了村中。 好在下游的洪水并不急,船只摇摇晃晃到了,开始救人。 别看救人很是顺利,但忙碌起来,却到了翌日清晨。 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的折腾,段渐离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 岸上的官员扶住了他。 一众人担心的上前:“王爷,您没事吧?” 凌熙此时扶着同样疲累得厉害的言珩,听到这句话那叫一个窝火,回头就吼道:“问的什么屁话,谁两三天没合眼的在雨水中忙个不停还能没事的?” 一个个被吼得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有牛车过来了,将抬不动脚的人都扶了上去。 疲累不堪的人很多,但段渐离却没有推推拉拉,痛快上了牛车倒头就昏睡过去了。 这一睡再醒来,雨仍旧下着,但明显很小了,有停的趋势。 他有些恍惚的坐起来时,一个守在床边的小药童惊醒,高兴的喊道:“师父,师父,王爷醒了。” 有个老大夫从外面进来,看了眼段渐离,笑说道:“王爷已无大碍,多吃些滋补的膳食便可。” 段渐离问道:“本王是昏过去了?” “不止。”老大夫说:“王爷您不仅仅昏过去,还高热不退,已经是第五日了。” 他竟是昏睡过去五日了?!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了,是丹柳。 丹柳施礼过后,便将这几日的事情简单说过。 最大的河堤加固之后,其余的堤坝也完工,雨水在三日前就小了。 杨重民身为地方知府办事不力,已经被停职查办,具体如何处置还需得回京决定。 杨重民要跟着回京的。 丹柳禀报完,尺术进来了。 “王爷,工部员外郎来了。” 工部员外郎只有一个,那便是张尚书府的大公子。 王爷的大舅哥。 段渐离起身出去,张寿安已经从廊道那边走过来。 依着规矩,张寿安来到段渐离的面前,抬手揖礼:“工部员外郎拜见王爷。” “不必多礼。”段渐离抬手去扶了扶,随后做请。 两人进了屋内坐下,段渐离问的第一句便是张汐音可好。 张寿安笑说道:“来时去看了寿桦,她一切都好,只是越发的痴迷赚钱了,近日里她找了许多人在练糖,还叫我给王爷送来,说是兑水喝还能补充体力。” 说着,他从袖口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小玻璃瓶子,递给段渐离。 段渐离接过,透明的玻璃瓶子里是一粒粒细小的白色颗粒,似沙子似的。 张寿安:“她说这叫白糖,我尝过了,确实味道极好的。” 段渐离握着瓶子,笑道:“她总是有许多稀奇的点子。”来源于那个箱子吧? 段渐离这般想,张寿安却认为妹妹是死过一次得以重生的人,自然很能得上天的眷顾,多些巧思在正常不过了。 想到张汐音,段渐离的面色柔和了许多。 张寿安过来看过段渐离便去忙了。 他这次来的任务的考察江陵灾情恢复情况,回去要上奏的。 江陵这边在好转。 —— 盛京城。 天气也晴朗了起来,大大的太阳下,糖果铺子里生意很是红火。 大多数人都是来购买白砂糖的,白砂糖更加细腻也容易化开,价格与平时的糖只贵十文,便宜又好用味道也更好,就连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 人络绎不绝,让人瞧着就高兴。 紫苏报了这几日的白糖售卖情况,获得一致的好评。 “姑娘,这糖用来做糖果点心,或是做茶饮更是容易,而且味道很是纯。”香叶笑道:“以前的霜糖粉难做,现在是容易得很啊。” 张汐音也是开心。 白砂糖的生意不错,她就要开始下一个点子了。 那箱子里的书籍囊括的东西很多,吃穿用行,至于那本武器书籍,她不能轻易做出另外的武器来。 张汐音说:“想办法将白砂糖售卖出去,越远越好,南胤,大梁等国也可以去谈,不单单是这里的钱要赚,他国的钱更要赚。” 紫苏记下,开始安排人带着白砂糖去往他城,他国。 他们需要打开市场,努力赚取银钱,他国的银钱更要大量的赚。 想到日后的光景,一个个都很是激动。 她们家王妃不单单是大誉最富有的,也是要成为各国中最富有的。 第211章 心疼 张寿安在江陵待了三日便启程回京,段渐离也同行回京。 虽是江陵的藩王,到底是明年才会就藩入府,他其实不用亲去的。 地方若有洪灾,自由本地官员上报,层层递进到御前,再由陛下决定之后派人处理。 段渐离还得去就藩了才算得上真的必须要管江陵,但他还没去就这般尽心尽力为百姓做事。 一时间,江陵各处都是对段渐离的赞誉,除了段渐离的好名声,还有张汐音的。 张汐音送来的一应物资分了三次,落到段渐离手里之后,段渐离便全全交给丹柳来办。 丹柳是个有心思的,为着自个儿的主子,便对那些灾民们大肆宣传王妃惦记着江陵的百姓们,担忧之余花巨资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这些一应都在张寿安考察的报告中。 等回到京中,他直接就将这考察的折子递进宫去。 誉泓帝收到折子的时候,段渐离正好也在,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喝茶。 他身上还是那副淡漠清冷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誉泓帝就笑他:“你啊,倒是心中惦念着你的那些百姓们。” “是皇兄的百姓。”段渐离放下茶杯说道,神色是极其认真的。 他知道皇兄从来不疑他,他却是要记得什么是他的,什么是皇兄的,也能不给那些文官们把柄。 誉泓帝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揪着这些话头了,孤还不知道你吗?” “皇兄?”段渐离无奈道。 誉泓帝:“行了行了,孤不说这个就是了,不过今年的洪灾各地都有发生,江陵的尤为严重些。” 说着,他又想到了张汐音这个弟妹,笑说道:“这次弟妹也是立了大功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段渐离果然疑惑:“什么?” “你在江陵没看到流民吧?” 段渐离点头。 誉泓帝笑说道:“去年开春时她不是大肆囤粮之下,化解了饥荒吗?这一次洪灾各地都是大雨洪水,自然也多的是没有粮食的灾民,张家在各地的粮行都设了粥棚,除了粥棚还将米价降了一百文。” 有张家的粥棚,各地的富绅官员也都纷纷取了银子救济灾民,加上官府的努力之下,没有任何流民发生。 誉泓帝以前是头疼过什么旱灾洪灾流民等各种问题,那时候是忧心忡忡吃不好睡不着。 从去年开始到今年,他是没怎么犯过忧心的事情。 心情好,身体也好了。 兄弟二人说了会儿话,段渐离就出宫了。 回到京中段渐离回家时张汐音并不在府中,他进宫复命来了,也不知她回府了没有? 段渐离满怀期待的回到王府,正院里却是空落落的,他的娇妻还未归。 段渐离等不及要见,问了去处便骑马赶去了。 —— 张汐音最近很忙,琉璃工坊看过之后,去看了白砂糖工坊。 除了这两个,她这几日又在做新的工坊,这个工坊制作什么东西她还未外传,就连打造工坊的工匠们都不知道。 张汐音站在外面看进程,紫苏和香叶一左一右,姹紫嫣红在后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 不是她们太过小心,实在是张汐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除夕查出的有孕,算着时间是九月前后生,如今已快七月,距离生产也不过还剩两个月。 怀孕之后,张汐音的身体变化还是挺大的,原本尖尖的下巴圆润了些,不再是纤瘦的样子。 她挺着大大的肚子回头时,看到小道上走来的段渐离。 那一瞬张汐音很是惊喜,她往前疾走几步,将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段渐离更是飞奔似的过去:“你慢些。” 他张开双手接住张汐音,将她紧紧的扶着。 张汐音只是笑仰着头,她的目光柔柔的,开口说:“我省得轻重,走得很稳的。” “你是不怕,我们瞧着怕。”段渐离说道。 两人靠在一起,他仔细的去看张汐音的眉眼神色,又摸摸她的手臂。 “长得真好。”段渐离笑道。 他迈步走,双手牵着张汐音。 张汐音跟着他的脚步,口语里却有很多无奈和委屈:“我胖了。” 怀孕时还没什么,但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肚子开始鼓起,她的脸和手也跟着鼓起。 谁不想时时如少女般纤瘦美丽呢。 段渐离没有反驳她,而是很认真的跟她说:“等孩子生出来,我陪你练,多练练就能恢复的。” 女子皆爱美,他也想着张汐音能时刻觉得自己都是极好的。 若是长胖她觉得不好,他就陪她练。 说了这些,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这样我也是喜欢的。” “我要是再胖呢?很胖很胖呢。” “都喜欢。” “我不信的。” “我当初喜欢你,并不是你的样貌。”段渐离说着,又仔细看看张汐音,笑容挂上眉梢:“当然,阿音是最美的,然而我想娶你是因为你的聪慧,才情,你的明理和勇敢。” 张汐音认真的挺着。 段渐离扶她上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他才继续说道:“倘若你不美,我也会因为是你而娶你,你的美自然也是极好的。” 张汐音听得发笑。 “你说的这些,我爱听。” —— 回到王府之后,夫妻二人就回正院里说话。 段渐离说了江陵的大概事情,说到惊险之处时,张汐音会有些惊愕。 “这么凶险啊!”她感叹。 段渐离点头:“洪水无情,不过只要人力其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一次修建堤坝,单单是财力物力便花费了许多钱,还有出动的人也许多。 不过出力的人会有朝廷奖赏,这些倒是不需要他们来出。 夜里,段渐离亲自陪同张汐音去沐浴房沐浴,脱了衣裳露出滚圆的大肚子,段渐离就想到她还未怀孕时那纤细的杨柳腰。 他眼中盈满心疼,取来旁边架子上摆着的药膏,帮她均匀的涂抹在肚皮上。 除了肚皮,还有大腿,后背,臀部。 段渐离抹着抹着就顿住了。 张汐音疑惑回头,就见他侧着身子,手放在脸上。 他好像在哭。 这让张汐音吓了一跳。 “夫君?”她伸手过去。 段渐离回头时脸上是挂着笑容的,但他眼睛有些许的红,果然是哭了。 第212章 生子 身为夜狼军的大将军,大誉光风霁月人人敬仰的霁王,竟然哭了。 张汐音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多问什么。 段渐离重新给她搽药膏,就连手臂肩膀各处都没落下,一边跟她说着话。 回到房中,段渐离要去书房写奏本就走了,只让香叶和心柳在屋中侍候。 张汐音拢着衣裳坐在书案前看图纸,脑中想的是段渐离那微红的眼眶。 她终究是没忍住起身走去书房,到了长廊,书房外竟没有人守着。她让婢女在廊下等着,自己过去了。 还没走到书房的门口,却从略微敞开的窗户看见书房里,段渐离坐在书案前两手捂着脸一动不动的。 他似乎心事重重。 张汐音还是走进去了。 听到声音,段渐离抬起脸看她。 “阿音,你怎么过来了,找为夫有什么事吗?” “想跟你说话。” 张汐音走到他面前,烛光下他的神情很平常,眼睛还是如在沐浴房时的微红。 段渐离看张汐音只盯着自己看,越过书案过去拉她到椅子坐下,把人抱上大腿搂着。 他问:“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张汐音确实有话想说,可靠在他怀里之后,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她闭上眼睛。 “夫君,别难过。”她低声道。 段渐离心头一震,错愕的看着闭目的她。 “你……” “夫君,这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能有这个孩子我很高兴。” 她都懂,她那么聪慧什么看不出来呢! 段渐离再次抱紧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闷闷的嗯了声。 —— 后面是日子依旧忙碌,段渐离不再出远门了。 日日陪伴在张汐音的身边,她去哪儿他都陪着,一日三次擦拭润肤的药膏都是亲力亲为。 八月初开始,张汐音开始难受了。 她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大大的肚子撑着如何躺都不舒服。 张汐音一动,段渐离也就醒了,把身体给她靠。 孕晚期不单单睡不舒服,还频频起夜,好在除了这些没其他的问题了,张汐音的饮食都是遵照医嘱,并没有任何水肿的现象。 张汐音这一晚也睡不着,段渐离就坐起来靠着床头软枕,把她抱在怀里扶着她的肚子。 张汐音就问他:“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段渐离笑着说:“女儿,像你一样最好。” 他对儿子女儿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或许跟十三岁那年发下的誓言有关,亦或是在妻子的身上找到了女子很好的一面。 他希望自己有个女儿,一个像张汐音这么漂亮,聪慧,勇敢的女儿。 段渐离握着张汐音的手贴在圆圆的肚皮上,八月末炎热,肚皮露出来的。 突然肚皮上一下鼓起来了。 乍然的剧烈胎动,张汐音吃痛,捂着肚皮皱眉。 段渐离面色就有些古怪了,似是不大高兴。 张汐音看他表情,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都说怀孕的妇人情绪多变很是不稳,张汐音倒觉得自己情绪一向稳定,而段渐离的情绪不稳定。 段渐离只是摇头:“希望是我多想,最近孩子的胎动厉害,总觉得……不能如我所愿。” 这么好动,像男孩。 张汐音被他的神情逗得越发的欢乐,笑说道:“这第一个生的若是哥哥,再生个妹妹,长大了哥哥也能保护妹妹不是?” 就跟她哥哥一样。 段渐离:“……也好。” 八月过去,九月来临。 九月的盛京依旧是炎热的气候,屋里的冰日日都放着,只希望能消一些暑气。 黄氏和老夫人三天两头过来看望,温语柔也抱着儿子过来看她,让她不要紧张。 “生下来就松快了,不难的。” 张汐音听得直发笑,说:“我不紧张。” 但生孩子倒是不是过来人说的不难,该难还是得难。 九月十九的这一日,张汐音腹痛了,腹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羊水就破了。 好在稳婆府医都一直准备着,迅速就进了卧房接生。 段渐离见过张寿安在妻子生子时陪在身旁,他便也没有出去,一直守在旁边。 房梁上挂了红菱,绑着一根檀木,檀木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布。 张汐音就攀挂在那檀木条上,两腿张开跪在下方软垫上,段渐离亲自去搀扶,入手全是汗。 他就心疼极了。 “阿音,我陪着你,我陪着你。”他说着。 张汐音已经疼得说不出来话了,除了本能的叫喊,手臂挂在檀木条上,基本是段渐离扶着她。 稳婆在一旁一直安抚鼓励,府医也是女子,就在旁边帮忙。 张汐音很疼,疼得叫喊出声,她感觉到孩子要出来,可就是出不来。 时间慢慢的过去。 屋外,闻讯赶来的黄氏等人都担忧不已。 “生多久了?”黄氏问。 守在门口的孙管家道:“快一个时辰了。” 黄氏惊呼:“这么久?” 可怜见的,儿媳生产的时候耗了几个时辰就够她担惊受怕的了,到女儿也要耗几个时辰,她可怎么受得了。 黄氏焦心得很,老夫人就安抚她:“没事的,府医稳婆都在,不放心就去把廖大夫请来。” “已经去请了。”孙管家说道。 廖大夫外出接诊去了,被侍卫找到,骑马接回来,将外衣脱下便匆匆进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屋中,段渐离把张汐音抱到床上,香叶心柳几个婢女在收拾,府医在给张汐音清理。 一盆盆的热水被血染红,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儿。 段渐离失踪一言不发的握着张汐音的手,他没有去问孩子是男孩女孩,只看着张汐音通红的布满汗水的虚弱脸庞。 这就是女人生子吗? 那么痛。 “王爷,你……” 张汐音看着段渐离,声音微弱的说道:“别哭。” 段渐离抬手擦去脸上的水渍,只问:“好些了吗?” 张汐音也不隐瞒,说道:“好多了,但还是疼。” 能顺利生下孩子,她已经很庆幸了。 这时,廖梅过来了。 “王爷,王妃,是个男孩。” 段渐离:“……!” 张汐音笑道:“都好。” 孩子正在收拾,廖梅给张汐音把脉,又开了些药。 廖梅:“回头我会把药抓好,每日按时服用,等体内的淤血恶露排出就好了。” 廖梅起身,稳婆就把孩子抱来了。 第213章 亲力 孩子小小皱皱的还红,被极细腻的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张小脸蛋。 段渐离的愿望到底落空了,果然是个小子,但递来他还是伸手接过放在张汐音的枕头边上。 张汐音侧脸看只能看到一点点,她如今身体还疼着不能翻身,粗粗看了眼就收回目光了。 “奶娘呢?”段渐离就问。 奶娘这时候过来了,将孩子抱起去隔间喂奶。 屋里的东西都清理出去,还有张汐音生孩子带下来的胎盘,段渐离还特意吩咐香叶拿去埋了。 张汐音就看着他笑, 卧房里不能通风,也不能点熏香什么的,血腥味儿还有。 段渐离起身去开门,将黄氏等人请进屋中,进了卧房里去看张汐音。 张汐音躺着不能动,跟黄氏他们说话。 段渐离没去隔间看,出了卧房去厨房,心柳已经在厨房了,正在熬鹿肉汤。 看见段渐离她起身施礼。 “之后的都是什么汤?”段渐离问。 心柳就说:“羊肉汤、猪肾汤、羊肉黄芪汤、鹿肉汤、杏仁汤、乳蜜汤等,这些都是补充王妃产后虚症的。” 张汐音不需要给孩子喂奶,自有奶娘带孩子,她只需要养好身体就行。 这些都是遵照医嘱来,并无问题。 段渐离便回到屋中。 床边只剩下温语柔在说话了,黄氏和老夫人都去了隔间看孩子。 奶娘也是要吃补汤的,她的身体产出来的奶水好不好跟吃下去的东西有关,厨房那边端来了猪蹄汤,后面还会有鲤鱼汤、鲫鱼汤等。 她坐在小小的矮桌上喝汤,黄氏和老夫人看着躺在小床上的孩子。 “是正常体重,看着很是健康啊。”老夫人笑道。 张汐音怀孕之后,吃喝休息都是按照大夫所说,基本是没有出错的,未怀孕之前在练武,怀孕之后又经常外出走动。 温语柔也过来隔间,笑道:“寿桦可比我好些,她算是极其顺利的。” 温语柔生产时就用了三四个时辰才把孩子生下来,算是遭罪的。 —— 张汐音顺利产子的消息很快便传进宫中,霁王太妃亲自出宫来看,也是没有先看的孩子,而是看张汐音去。 坐在床边的椅子,她握着张汐音的手说道:“辛苦你了,孩子,辛苦了。” 后面是送来的一些补身子的药材,还有一些金银珠宝。 除了这些,霁王太妃还带了一只纯金打造的平安锁,平安锁足有鸡蛋大,很沉。 她把锁拿出来给张汐音看:“你觉得好不好?” 段渐离在旁边哭笑不得的说:“太大了,他那么小也戴不了。” “戴不了就放着。” 说着,霁王太妃又伸手,净月姑姑将另一个锦盒取来。 锦盒打开,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纯玉的玉镯入手竟然是温的。 霁王太妃笑说道:“这是温玉打造的,说是养人,你戴在身上正好。” 张汐音的右手手腕上一直戴着段渐离送她的翡翠镯子,镯子是霁王太妃传承下来的。 霁王太妃看到那镯子就笑了,说道:“戴左手吧。” 张汐音由着她,伸手出来。 戴好镯子,霁王太妃才去看孩子。 那是她的大孙子啊,她也是当祖母的人了。 除了霁王太妃来看,温皇后和誉泓帝也陆续让宫人送来贺礼,除了贺礼,温皇后还写了一篇贺词送来。 张汐音让人将贺词拿去装裱了,以后要挂在孩子的书房。 永和公主和段暄钰也出宫来看,带了礼物。 段暄钰还将一副很好的画递给段渐离:“这是七哥画的长寿图,送给皇婶婶的。” 段渐离拿去给张汐音看了。 她生产,大家都来看望,很是热闹。 夜里,老太爷,父亲和哥哥也来了。 孩子出生当天要摆诞生礼,大家一起吃。 张汐音不能出卧房,段渐离招待了家人之后便回去陪她了。 第二日,段渐离还写了信送去岭南凌王府报喜,请凌熙和言珩来京喝满月酒。 之后的数日,王府陆续收到他人的贺礼,都在庆贺王府添了小郡王。 段渐离闭门不出,除了接待一些人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陪伴在张汐音的身旁。 张汐音的身体在半个月之后才彻底将淤血排尽,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身体一好,她就闹着要沐浴洗头。 连着半个月没有沐浴洗漱,还是在炎热的九月,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臭了,难为段渐离还日夜陪在她身边。 段渐离还要亲自帮她洗。 坐在沐浴房的浴桶旁边,段渐离帮她洗头时,她就问:“你不觉得臭吗?” “是臭。”段渐离笑说道:“你替我生儿育女,身为你的夫君岂能嫌弃,又岂会嫌弃。” 他是感激的。 “真的不臭?我看见你神色可正常了,紫苏香叶她们也是,真是奇怪得很。”张汐音说道。 不单单是段渐离对她臭烘烘的身体没什么表情,就连香叶紫苏她们也一直说不臭不臭的,她都怀疑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身为爱干净的人,张汐音硬生生被她们压制着不让沐浴半个月。 在屏风外准备衣裳的紫苏等人听到了,扬声说:“王妃一点儿也不臭。” 再臭的味道她们都闻过。 再说,没人会嫌弃王妃。 洗了三浴桶的水,嗅着自己的身上和头发都没了味道,张汐音才终于满意了。 段渐离给她擦拭身体,看着还鼓起的肚子,还伸手去轻轻揉了揉。 张汐音:“……” “可爱!”段渐离笑道。 张汐音:“……?” 哪里可爱了啊? 穿好衣裳,段渐离抱她回房。 张汐音被斗篷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头脸也是,密不透风的。 回到房中,下人将开了半个时辰的门窗重新关上,让她继续坐后半个月的月子。 不过之后的半个月,张汐音每日都能洗澡了,由段渐离亲力亲为。 段渐离的作为看在张家人的眼里都不得不惊叹。 张寿安道:“我自认自己对柔儿已经够体贴的了,但跟妹夫比起来,却还是差太远了!” 温语柔就在一旁笑,她说:“夫君对我已经够好了。” 张汐音靠着贵妃椅吃点心,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幸福而有盼头。 黄氏等人从书房那边过来,满月酒的名单拟出来了。 段渐离坐在旁边把单子给张汐音看,说道:“这些是满月宴邀请的名单,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吗?” 第214章 亲为 张汐音扫了一眼说道:“没有问题的。” 段渐离就收起了名单,明日就会把请帖送去。 张汐音是全程不用参与,只在旁边跟温语柔她们说话。 班茵也来了一趟,送来礼物。 她刚从外城回来,去看了茶山,回来就带着礼物立刻登门。 除了班茵,严三公子也来了,不过只在正堂那边跟张寿安他们说话。 他果然成熟稳重了,身上那股玩世不恭浑浑过日子的感觉没有了,行事稳重认真。 班茵说:“他现如今倒是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了,我是嫌弃他的,但他到底是我孩子的父亲,就这么留着挺好。” 她心思都在顺水阁和孩子的身上,没那个心思再去找一个男人再嫁,再说了,谁能保证再嫁的人不会跟以前的严三一样呢? 张汐音觉得她有自己的想法很好,看得开,严三又极其听她的话。 她过得越来越好,张汐音很是欣慰。 班茵离开之前对张汐音行了个大大的谢礼,说道:“王妃,感谢您当时的施以援手。” 张汐音笑看着她,说道:“你如今过得很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班茵也笑了。 —— 满月之前,送去司天监的八字终于算好了。 从给出的吉利字中挑了一个,取名段暄晟,晟字,取意:积极向上,前程似锦,光明兴盛等意。 誉泓帝收到段渐离送来的名字,夸赞道:“这晟字就取得很好。” 说着,又送了一波礼。 表字需要进学的年纪才会取。 满月酒开始置办起来,到了十八这一日,旁亲开始陆续上门。 任子洲和楚氏也到了,去看了张汐音就在外面跟霁王太妃说话。 孙管家在门口迎客,段渐离也在招待人。 张汐音坐在女眷这边跟大家伙儿说话,她头上还戴着抹额,看起来贵态又雅气。 凌熙对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养了一个月白白嫩嫩软乎乎的段暄晟,像颗团子似的,抱在怀里不愿意撒手,喊着要当孩子的干娘。 张汐音问过段渐离后,当即便让凌熙圆了干娘梦。 凌熙高兴极了,更加不肯放下孩子了。 满月酒摆三日,第一天是亲朋好友先到,第二日才是正式宴席。 王府屋舍院落多,远道而来的亲朋都安排了厢房。 第二日,满月宴席摆开,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来了。 宴席摆得很阔,忒阔。 熟络的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谈,十月中下旬秋高气爽,大家伙的情绪也是不错。 张汐音算账是一把好手,画画也很是不错,京中出名的。 院子里摆了长桌,笔墨伺候,都围在周围看她画。 画的是荷花图,大家都很捧场。 段渐离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心的回到男席那边。 这时,尺术过来了,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段渐离神色不变,对来客说:“诸位吃好,本王去处理一些小事。” 好些人就笑着说:“王爷自去。” 段渐离去了后厨那边,就看到被摁在地上五花大绑的男人,男人长得很是普通,一张在人群里都记不住的大众面孔,身形也不高。 段渐离刚到,侍卫便上前揖礼:“王爷,他什么也没招。” 段渐离冷声道:“把他的手脚筋挑断关起来看好,别叫他死了。” 竟敢在食物里下毒,好大的狗胆。 侍卫听到,已经抽出匕首上去。 那男人顿时吓得面色发白,挣扎起来,左右两边的人摁得更紧了,将他的手脚都扯开。 眼看着侍卫就要动手,男人吓得大叫:“我说,我说,不要废了我。” 侍卫收起了匕首。 男人就说道:“是,是一个蒙脸的女人,她给了我两根金条和一包药粉,说是只要能办成,还会再给我三根金条。” 金条啊,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有了五根金条,打了几十年光棍的男人就能去一个小地方买宅子买地取媳妇儿。 “那女人长什么样?”尺术问道。 “她用黑布蒙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身高……身高比我高一点点,说的是京中口音。”男人说道。 段渐离挥了挥手,男人还是被带去了柴房关着。 段渐离便往回走,尺术迈步跟上。 “王爷,您觉得是谁?” 段渐离:“信息不多,在京中居住久了自然也能学会这里的口音。” 霁王和霁王妃在大誉人来说是极好极喜欢的,但对于他国人来说就不喜欢了。 “有可能是北凉的花娘子,她一直没有抓到,却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段渐离说着叮嘱道:“所有的食物,就连一口水上桌之前都需要仔细检查,万不能出任何纰漏,还有进王府的人也是。” 尺术:“王爷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整个王府从未有过的森严。 来喝喜酒的宾客都在南席那边,能进内院的女眷也都是自己人,而张汐音的身边除了姹紫嫣红还有影子暗中保护。 到了晚上,一切都很是正常,那人被抓到之后,所有内院和后厨的人都更加小心谨慎,人手一支银针验菜。 晚上宴席散去之后,段渐离回到正院的卧房跟张汐音说抓到有人下毒。 张汐音不奇怪,只问:“问出什么来了吗?” 段渐离摇头:“那人也是被收买的,只知道是一个不高的女人给他的毒药。” 这范围太广了。 张汐音说道:“好在王府的防护森严,平时他们是没有机会,逮着这次的满月宴自然是想找机会的。” 不成功便不成功,但万一成功了呢。 张汐音还是担忧的,如今有了孩子自然不如以前,越发的不放心。 “再多加些戒备,进出需要盘查好。”她说。 段渐离点头:“已经吩咐下去了,府中的人都是自己人,这内院里除了自己人也不会让他人进来的。” 从前院正门到正院需要经过五道门,正院的院门还有自己人看着,很是安全。 张汐音怀疑一事,说道:“会不会是段暄鸣?” 段庆泓是段渐离亲手射杀的,他的帝王梦碎,又是这般离奇的身世,只怕是生出了什么癫狂的心思来。 段渐离觉得她说的有可能,便道:“我让人去北凉查一查他的情况。” 第215章 很乖 华阴郡主从王府喝醉出来,不坐马车直奔殿前司去。 跟随她的护卫婢女都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她来到殿前司。 “我要见封尘。”华阴郡主扶着墙说道。 “郡主,您醉了,现在太晚也不合适,咱们先回国公府好嘛?”婢女柔声的哄着,伸手去扶她。 华阴郡主一下就把人甩开了,力道过大自己也是一趔趄往前栽倒下去。 婢女护卫都惊呼出生,心中惊怕不已,这郡主要是碰坏了她们这些做下人少不了惩罚。 然而这时,一只脚伸了过去横在华阴郡主的腰腹,用力一下将人给甩了回去。 护卫要冲过去的动作一顿,两个婢女急急的张开双手接住华阴郡主。 华阴郡主被这一下甩得有点发懵,愣愣的看着站在一丈开外的封尘。 “封大人。” 护卫婢女施礼,很是抱歉的说道:“郡主喝醉了,叨扰封大人实在对不住,奴婢们这就带郡主离开。” 话音刚落,华阴郡主就挣开婢女走向封尘,熏红的脸挂着笑。 “封尘,封大人,多日不见甚是……甚是……”说着说着,摇摇晃晃的往前栽。 封尘不敢抱她,只用手抓着她的手臂扶着。 然而就这么一瞬,封尘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色,他再次将华阴郡主推回到婢女的怀里,后退数步道:“送郡主回去吧。” “是。” 婢女扶着华阴郡主走了。 封尘看着出了门被抬上马车的华阴郡主,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那微弱的几不可闻的两个字却有点烫人心神,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转身回去继续办自己的公务了。 马车里,婢女抱着已经醉过去的华阴郡主,听着她嘴里喃喃的念叨。 “…想你,想,想你…” 婢女:“……” 她的好郡主啊,怎么就喜欢上封指挥使这个活阎王了呢?! —— 十月二十的清晨,张汐音站在院子里活动,依旧戴着抹额的她手里拉着弓,却有些颤巍巍的。 “休养了快一年,又拉不动了。”她叹道。 段渐离说:“慢慢来,你如今的的臂力不够,只要坚持锻炼会拉动的。” 张汐音就坚持拉,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坚持锻炼习武,即使没有内力,但能学一点是一点。 练了一会儿,段渐离拉她去花园散步,就看到余大坐在木椅上逗孩子。 紫苏的孩子比张汐音的孩子大三个月,是在六月初生的,女孩儿。刀烈复姓第五,孩子八字缺水,紫苏又希望孩子能如树木般蓬勃生长,让张汐音决定孩子的名字,她便取了个‘沐’字,全名第五沐。 第五沐长得更像刀烈,也是个大眼的小娃娃,这会儿被余大逗得直笑。 张汐音和段渐离走过去看,余大忙把孩子放腿上躺着,揖手施礼:“王妃,王爷。” 然而礼还没结束,躺在腿上的孩子一个咕噜翻身,差点从腿上摔下去。 三人都是大惊,段渐离手快捞住了孩子。 “没事。”段渐离将孩子放回余大的怀里。 余大要吓死,若是孩子摔出个好歹来他当真不知如何跟女儿和女婿交代。 正当他内心庆幸又自责时,张汐音笑道:“三个月就会翻身了啊。” 段渐离说:“是个习武的料子,随了她父亲。” 孩子的根骨一摸就能知道,适合练武的根骨会比较结实一些,这孩子的骨架就是结实,至于是不是比同样三个月的婴孩骨骼壮一些段渐离摸不出来。 三个月就能翻身的小娃娃是极少极少的,便是她哥哥的儿子,小福宝都办不到。 张汐音也说:“小福宝都是六个月才会翻身,腰骨没有沐沐的结实。” 人都喜欢别人夸自己人,余大听得极其高兴,孩子结实就表示健康,便是日后跟她父亲一样习武也极好的,有武功便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余大就说:“那等她懂事了,就送去习武。” 刀烈和紫苏回来之后,余大就说了这事,夫妻两个都是没意见的,孩子日后有本事傍身,便是嫁为人妇也不会轻易被丈夫婆家欺负。 正院里。 张汐音正顺着正院的回廊走,她已经走了二十圈了。 虽然已经出了月子,却还是不能做剧烈的运动,这种慢走的法子就极好,先让身体慢慢适应。 二十圈,她出了一身的汗。 段渐离在院子中练剑,剑式猛烈快速,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会武的惊叹,会武的更惊叹。 张汐音走完坐在廊庑的凭椅上看,奶娘奶完了段暄晟后抱过来给她。 张汐音压低身子看儿子的脸,吃饱了就睡,甚是可爱。 奶娘站在旁边说:“小郡王很是乖巧的,平素里是不怎么吵闹,一个半时辰喂一次,若是拉了就会叫喊,收拾好了就不哭不闹自己玩。” 就是喂饱了也不需要抱着哄,只要把他放在小床上,他自己就能抓着小被子呼呼大睡。 奶娘虽然也是第一次给贵人孩子当奶娘,但也是见过听过不少的,况且她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女儿也是极其难带的。 但小郡王就很好带,她根本不觉得累和难受。 张汐音听着就说:“当真不闹?是精神不足吗?” 这么一想就担忧了,哪有娃娃不闹的,沐沐和福宝就很闹腾啊。 奶娘笑道:“王妃,小郡王吃好睡好,玩乐的时候是很精神的,只是他很乖,不需要哄。” 还能这样的吗? 张汐音看着儿子,但他此刻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也瞧不出什么。 既然没有什么问题,她也就不再多想了。 奶娘把孩子抱进屋里睡觉了。 段渐离练完剑出了一身汗,拉着张汐音去沐浴。 傍晚时,殿前司那边有消息传来,花娘子被封尘抓到了。 段渐离直接就去殿前司。 殿前司的地牢里,昏暗的环境,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刑具。 木架上,花娘子已经遍体鳞伤。 对于殿前司的人来说,只要入了殿前司的地牢,管你是男是女,只要是个坏的进来了就必须掉一层皮。 花娘子没了往日风韵犹存的妩媚形状,她鼻青脸肿的被绑在木架上,双腿的脚筋已经被挑断了,是跪着的。 封尘就站在面前,只一句话:“说了,你还能死得痛快点。” 第216章 恢复 暮色中,段渐离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华阴郡主突然来了。 进了主院直接去找张汐音。 张汐音正在盘账,是前十日的账目,她需要查看。 华阴郡主扑过去就抓她的手臂,手被拉得一抖,差点将账本给浓脏了。 张汐音将笔放下,看华阴郡主那可怜又难过的样子,有些惊讶。 “怎么了?谁惹我们的好郡主难过了?” 华阴郡主一向不是个多思忧愁的人,身为郡主,皇帝的外甥女,她有高傲的资本。 这样的,少见。 华阴郡主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几次欲言又止的叹气。 张汐音看向紫苏,紫苏便回头走出去对外面的下人说:“都到外面去,没传唤不要过来。” “是。”婢女们都应声退下了。 紫苏也走出去等候。 屋里。 华阴郡主这会儿还是不知怎么开口。 张汐音便猜测起来,华阴郡主也是看郎君的年纪了,能让一个姑娘家在这个年纪里最忧愁的便是这个。 她便问:“是因为谁?你母亲给你说人家了你没瞧上?” 华阴郡主摇头,鼓起勇气说道:“皇婶婶,我觉得我喜欢上了人。” 这不稀奇,女子情窦初开嘛,总是这般的,不过张汐音也有些好奇。 “你熟识的公子不多,不过最近……”张汐音话一顿,看着华阴郡主问:“你不会是喜欢封指挥使吧?” 华阴郡主:“……不行吗?” 这…… 张汐音仔细的看华阴郡主,又想到封尘这个人来,她不是华阴郡主自然不好贸然说自己的感觉。 华阴郡主就兀自说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悦他,一开始只是觉得他这个人真是个冷漠的家伙,却又能做出帮我抓小偷的好事儿来。就总是想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嘛,后来就总是想见他啊,然后我也不知为何会喜欢他,真是愁人。” 那家伙冷冰冰的,几个月哪怕她再怎么对他,他都是一副我是下官你是郡主的姿态。 华阴郡主抱着膝盖,委屈的嘟着嘴巴:“皇婶婶,我该如何做才能叫他也心悦于我?” 张汐音一时也犯了难,她并不多了解封尘,也无法替华阴郡主去决断她的事情。 她便说道:“你若是想了解他,可去问问我哥哥。” “可以吗?”华阴郡主眸色一亮。 张汐音点头:“哥哥与封指挥使有七八年的同窗之谊,现如今也是常常聚在一起的吧,就算了解不多,也比咱们多不是?” 华阴郡主觉得甚是有理,当即起身:“皇婶婶,我去啦。” 风风火火的又出门去了。 来匆匆去也匆匆,叫人无奈又好笑。 —— 殿前司地牢。 封尘坐在旁边看笔录,心头却有种诡异的感觉。 他没多想,将笔录递给段渐离。 “王爷,您看看。” 段渐离接过看,封尘就去看那奄奄一息的花娘子,到底是北凉的暗探,潜伏在盛京多年了解的东西太多了,必不能让她活着走出殿前司的大牢,但现在也不是杀的时候。 他挥了挥手,便有下属过来将花娘子带去最深处的地牢。 封尘:“给她用点药,是死是活看她自己,把消息透露出去,看看北凉的人会不会来救她。” 挑断了脚筋无法走路,又半死不活的逃不掉,但她的嘴里必然有许多东西没有透露出来。 既然死都不愿意说,那就来个诱敌而出,看看北凉的人来不来救。 段渐离看完笔录之后,便说道:“抓捕的事情交给你,本王进宫去面见陛下。” 封尘揖礼:“是。” 封尘带着人出去了。 段渐离则带着笔录进宫去,将之交给誉泓帝看。 誉泓帝看过之后,说道:“他们此番合谋,难道只是想要刺探我朝的军情?” 花娘子招供的笔录中说,她们潜伏在北凉,是负责探查大誉的国事和国内军情,再送回北凉。 她们负责刺探,是不做杀人之事的,因为杀死官员必会招惹到刑部、殿前司、大理寺这几处的人调查,只会暴露行踪。 这倒是实话,盛京的官员并没有出现过什么重大的命案。 这也是花娘子她们能在盛京潜伏二十多年而不被发现,甚至完全融入到盛京中来的原因。 段渐离说道:“北凉送来任务要她们想办法刺杀阿音,这才暴露行踪的,段暄鸣的身份便是北凉那边给出的消息,让周易宏送回京中说给楚国夫人得知,从而透露给段暄鸣。周易宏被送到昌楼之后,花娘子便得到了刺杀张汐音的任务。” 誉泓帝听得一惊的:“那么早就想杀弟妹了?不是因为周易宏想杀?” 段渐离神色不变的说:“一部分是,另一部分,大概是因为阿音善于经商, 而她又是牵出李氏和段暄鸣身份的原由。” 他没有说是张汐音先派人调查李氏换子一事的。 誉泓帝也没多想,只说:“如今抓到了还好,除了这个花娘子,北凉还会不会再派暗探来?” 段渐离:“会,这些也是避免不了的,就如同我们的人也在他国王都一样。” 这倒也是,除了一个暗探,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另一个暗探接替。 花娘子爆出来的据点不多,说出这些也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从宫中出来,回到家中,段渐离迫切的想要让张汐音会防身之法。 他沐浴回到卧房,进了拔步床去抱张汐音。 张汐音醒来回抱他,低声问:“回来啦?” “嗯,回来了。”段渐离亲了亲她额头,躺下闭眼睡觉。 第二日开始,段渐离开始逐步教导张汐音,从拉弓,练臂力准头等,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到跑步,舞剑练招式,陪练教导她如何应对敌人的攻击。 除了这些,夜里,段渐离会给张汐音按摩肌肉穴位,还帮她按摩腹部。 段暄钰也在学习,不过他年纪小学得更快,已经能够独自练习了,偶尔会与刀烈尺术对打。 这一练又过一个月。 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而张汐音的身体也彻底的好了,一个月的勤学苦练,还不用奶孩子,张汐音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鼓鼓的腹部在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一点点的小肚子。 手往小肚子的上方摁,能摸到结实的肌肉。 张汐音很是开心,她现在能跑能跳了,比之以前感觉身体更加轻松。 她笑着拉段渐离摸上小肚子上方的肌肉,笑道:“夫君,你摸摸,结不结实?” 段渐离的眸色很是深沉,抱着她就往床榻去。 他凝着张汐音说:“阿音,你身体已经恢复,可以吗?” 张汐音低低嗯了声。 这一夜,正院里又开始叫水了。 第217章 嫂嫂又有了 素了一年的男人有些不知节制似的,折腾起人来很是厉害。 张汐音又睡到日晒三竿,起床时都还有些迷瞪,暂时分不清什么时辰。 段渐离不在房间,香叶伺候她梳洗,端来温水喝了两口。 “王妃想吃什么?有做了养胃的南瓜粥,还有鸡汤肉糜粥,吃一点温热的粥养养胃。” “什么时辰?”张汐音问。 香叶说:“巳时末了。” “南瓜粥吧。” 刚睡醒虽然很饿,但不想吃太腻口的。 南瓜粥很快端来,吃过出去,段渐离抱着孩子回来了。 段暄晟只有两个月,长得白白嫩嫩的,奶娘养得很好。 张汐音伸手要去抱,段渐离拉着她说:“我们回娘家。” 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爱妻出门,段渐离很是意满。 回到尚书府,张家的三个男人都上值去了。 段渐离不好进女人的内院,张汐音就跟他去老夫人安乐院坐,温语柔抱着孩子过来一起说话。 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同一年的,相差却也没有一岁,都是小小的。 张嵘礼已经一岁了,能扶着东西蹒跚走路,趔趔趄趄的叫大人看得胆战心惊,虽然担心,却没人去扶他。 老夫人说:“让他这样慢慢走,只要不去管着,你瞧着吧,一个月就能走得稳稳当当了。” 温语柔笑道:“听祖母的。” 老夫人就伸出手来,段渐离把段暄晟放到她手上。 过了怀抱,段暄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随后裂着没牙的嘴笑。 老夫人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一下一下的逗他。 正午时黄氏回来了,临近年关事忙,黄氏也很是不得空。 温语柔不会做生意,如今只管着尚书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管家她是一把好手。 黄氏一回来便摆饭,大家坐在一起吃的时候,摆菜的下人将味道重的菜都放在黄氏和老夫人的面前,清淡爽口的就摆在温语柔的面前。 张汐音看到的时候还没在意,吃着吃着就回过神来了,扭头惊喜的看温语柔。 她问:“嫂嫂,你又怀了?” 温语柔筷子一顿,还没说什么。 老夫人就笑了:“刚怀上的,府医把脉是滑脉,不过也才一个多月不太稳定,就暂时先不说。” 女子怀孕头三个月都是不稳定的。 黄氏也说道:“语柔说想等坐稳了再告诉你们,你哥他们都还没知道呢。” 一家子只三个女人知道,没有告诉张寿安他们,也是怕说了要是后面出什么变故,没得叫大家白高兴一场。 段渐离坐在张汐音的旁边,也是说道:“恭喜嫂子。” 温语柔又怀上了,张汐音很是高兴。 当真是重来之后,前世的一切都改变了,本难以怀孕的嫂嫂现如今又有了,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一个时刻爱护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儿子。 用了午膳就回家。 张汐音继续习武。 傍晚,张汐音抱着儿子坐在秋千上看草地上的猫儿玩闹。 下人来禀说华阴郡主来了。 “快请她进来。”张汐音笑道。 下人去请人,婢女去沏茶端来点心。 华阴郡主迎着冬日的霞光跑来,看张汐音抱着孩子坐在外面,哆嗦着道:“皇婶婶,你不冷吗?” 张汐音起身和她回到花厅里,花厅暖和,奶娘过来把段暄晟抱走了。 张汐音就问:“这都傍晚了,你不回家却过来,是又有烦心事了吧?” 自从华阴郡主来跟她说了女儿家的心思之后,只要有什么烦心的或是想不通的,必定会来找她。 华阴郡主竖起大拇指,说道:“皇婶婶就是聪明,我确实很不开心,很烦。” 张汐音端起茶喝了一口,再拿起酥饼吃,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华阴郡主就说:“封尘他果然不喜欢我,我方才找他表明了心意,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的郡马,他不愿意。” 说着,开始哭了起来。 张汐音也是愕然。 她记得哥哥说过封尘比他年长一岁的,那如今就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虽说也是风华正茂,但在大誉来说,女子及笄便可说亲,男子十八娶妻是必然。 她是不懂的,便问:“你没去问我哥哥吗?” 华阴郡主:“问了,但就是不行,封尘说他无心娶妻,只想替陛下办事。” 张汐音:“……!” 这当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华阴郡主也不求张汐音能帮她想办法,毕竟感情是这世上第一大难题,她来就是想说一说哭一哭。 哭过,回去吃饭睡觉。 张汐音也是无奈,这种事,随缘! —— 十一月过去之后,腊月至。 冬日的盛京热闹之极,张汐音今日出门去新的工坊查看。 紫苏说:“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修建好,实在不易,王妃,您这工坊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张汐音还是没有说,看工坊已经建好,让紫苏去安排工匠。 工坊需要大制作,比琉璃工坊还要难的一项大工艺。 紫苏便去办了。 距离过年也不过还剩二十来天,各家各户已经开始筹备年货。 自打白糖出现之后,食物便很快多了更多的品类,便是年货的选择都多了起来。 张汐音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街边卖的香粉,她拿了一盒香粉闻了闻。 “王妃,这还有昨日刚做出来的香膏,味道极是不错,您闻闻。”摊贩认出张汐音是霁王妃,腼腆的介绍起来。 张汐音接过闻了,是清淡的香味儿。 她突然又有了另一项生意,那便是制香。 看着面前的摊子香膏香粉品种都很多,除了品种,香味儿都很是不错。 她便道:“你多少钱?” 摊贩是个年轻的小妇人,听到这话以为问的是香膏,笑说道:“这个不贵,才二十文。” 张汐音:“不,我是说你的手艺,卖给我多少钱?” 小妇人愣住了:“王妃,您……您……” 张汐音:“买下你的终身制香手艺来给我制香,每年我可以给你一万两千两银子,算起来便是一个月一千两,若是日后生意好,还能另外奖赏,当然,这些需要你签身契卖于我。” “民妇不懂。” 张汐音:“日后你只能为我所用,但我会给你足够的财富。” 这懂了。 小妇人根本就没有犹豫,立刻就跪下了。 “民妇愿意的。” 张汐音伸手去扶她,说道:“心柳,带她去府衙办契书。” “是。” 第218章 烈男也一样 大誉的香业只有三样,香膏,香粉,线香。 那些书籍里有一项制香的工艺,是将香提纯成水状,装入瓶子里携带,需要时抹在身上。 她觉得这也是一向极其好的赚钱门路,自然是要做的。 回到王府,张汐音去了密室,将香水的制作流程全部誊抄出来,收好之后出密室。 刚出密室,就看到段渐离坐在窗边的椅子看她。 张汐音笑道:“何时回来的?” “刚回到。”段渐离起身去牵她往楼上去,一边问:“这次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不告诉你。”张汐音笑道。 她这样俏皮的样子惹得段渐离发笑,到了二楼时,他突然将张汐音抱起来,直直的抱起。 双脚悬空,张汐音攀上他的肩膀,笑道:“做什么?” 段渐离拉开她的双腿让其缠绕在腰上,迈步继续上楼,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的。 张汐音索性趴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笑道:“你这样惯着我,我会无法无天的。” 段渐离笑说道:“就是让你对我无法无天。” 这么宠着她当真好吗? “夫君。”张汐音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疑惑道:“为何你跟别的男子这般不同,你的思想就如同……” 段渐离走进三楼的卧房,坐下问:“如同什么?” 张汐音:“如同山中孤虎,与旁的动物皆是不同。” 段渐离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只说:“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不过你们家才是如山中孤虎,与其他的家族是那么的不同。” 看了张氏的族规,段渐离的心中是受到震撼的,那是与常人不同的训诫。 说着话,两人直接倒在床榻上,眼看着情形一发不可收拾,张汐音连忙起身。 “夫君,不可白日宣淫……” 段渐离:“……” 白日不能宣淫,到了晚上,还是避免不了叫水。 —— 第二日一早,张汐音吃了早膳之后,小妇人来了。 心柳将取回来的契书递给张汐音。 张汐音看着站在面前规规矩矩的小妇人,她似乎很胆怯,两只手抓握在一起。 张汐音便说:“你叫白玉?” 小妇人就又跪下了:“是,民妇白玉拜见王妃。” 张汐音看得皱眉。 香叶过去扶白玉,说道:“你起来说话,见了礼便不用这般说一句就跪的,王妃是极好的人。” 白玉应是。 张汐音:“你现如今是我的人,当然,也不用住在王府,等我的作坊做好之后,自会安排你去。” 白玉很快便安排好,被带下去了,离开之前,张汐音还让心柳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送她离开。 白玉千恩万谢的走了。 心柳将人送走之后,便回来跟张汐音说白玉家中的情况。 “她是被自家卖到镇上给人做媳妇的,丈夫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不过对她还是很不错。就是她的婆家不大好,她的婆婆是个厉害的,夫妻两人赚取到的所有银钱每每都被婆婆给搜刮了去。” 张汐音并不意外。 这天下好人坏人都有,妇人嫁到婆家想要遇到好婆婆更是难上加难。 “寻人去问一问他们夫妻,需不需要从家中分出来,若是不分出来,你就跟白玉说她每月的月钱我只会给她一百两,其他的就留在我这儿攒着。” 她的人需要认真做事,必不能被那些糟心的事给影响了。 心柳应是,又出去了。 到了晚上,心柳回来之后点头:“她丈夫是个疼老婆的,奴婢说了厉害之后,他们便同意了。白玉会每月给婆母五十两银子,对了,她想预支一笔银子在京中买个小院子。” 张汐音很是满意,全全交给心柳办了。 另一边,紫苏也找到了工匠,张汐音去了一趟琉璃工坊,让琉璃匠们依照她画的图纸打造许多的琉璃罐子杯子等等。 而另一边新建的工坊需要制作什么也终于揭晓。 所有人都很惊讶,竟是制铁的,将铁融化制作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当然,组合起来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知道,就让工匠们打造着。 白玉在心柳和官差的帮助下,成功从婆家分了出来,带着自己的哑巴丈夫在城里买了一个极小的宅子住下了。 腊月三十,除夕至。 早上张汐音和段渐离便进宫去参与祭天拜祖,午后是宫宴。 因为去年除夕的刺杀之事,今年张永康他们让张汐音别在除夕夜回老宅,就安安稳稳的在宫里过年,初二再回家拜年就是了。 张汐音想到儿子,同意了。 宫宴之后,祖孙三人回府离京。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在宫中,华阴郡主过来拉着张汐音说悄悄话。 女子总是有许多体己话说的,段渐离很是自觉的抱着儿子去找霁王太妃。 华阴郡主悄声道:“皇婶婶,我发现封尘他其实也有点喜欢我的。”她很激动。 张汐音看华阴郡主压抑不住的笑脸,也是替她高兴:“那再好不过了,有些人的性格是比较木讷一些的。” “他不是木讷,他是冷漠。”华阴郡主说了两句,又犯难:“可他一直嘴硬说不喜欢我,这可如何是好?” 张汐音自然不知。 华阴郡主:“我让皇伯父赐婚?让他跟我父亲一样入赘算了。” 张汐音:“……” 檀国公确实是入赘锦阳长公主的,只不过锦阳长公主也给予檀国公足够的尊严,让华阴郡主姓了檀。 华阴郡主又道:“可我又怕他抗旨不遵,他抗旨不遵皇伯父会不会砍他脑袋啊?” 这前怕狼后怕虎的,张汐音一时无言。 华阴郡主拿不定主意,焦头烂额的。 就在这时,拐角锦阳长公主走出来,说道:“你这般可别出去说是我的女儿,平素里看着挺勇敢的,怎么在感情一事上半点也不像我。” 张汐音笑着喊道:“皇姐。” 锦阳长公主笑着说道:“弟妹,最近她烦得你厉害吧,你不管她就是了。” 张汐音摇头:“没有。” 华阴郡主委屈的瘪嘴:“娘。” 锦阳长公主看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本想着你是像我的,瞧着喜欢那封尘定然有自己的办法能跟他成事,哪知道这都一年了,你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华阴郡主更委屈了:“他冷漠。” 锦阳长公主:“烈女尚且怕缠郎,烈男不也一样吗,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汐音:“……” 第219章 新的一年 锦阳长公主教女的方式张汐音还是第一次见,只觉得惊奇又敬佩。 果然是皇室中人,自有底气能这般恣意。 华阴郡主得了母亲的教育,立刻就行动起来,去找封尘了。 张汐音和锦阳长公主还坐在亭子里,冬日虽冷,亭子里却烧了炭火取暖,四周有竹帘格挡风寒,人坐在里面且还舒适得很。 锦阳长公主不是话少的,两人说了些京中的趣闻,又叹张汐音的琉璃和白砂糖极好。 张汐音笑着便说:“近日里有新的花瓶样式出来,回府后我让人送去国公府。” “你说的啊,那我可却之不恭了。”锦阳长公主笑道:“你送我花瓶,礼尚往来,我送你一些冬菊吧。” 张汐音:“好。” 两人坐了一会儿,张汐音便要去找霁王太妃,锦阳长公主也要去看看段暄晟,两人一起去了殿内。 段渐离抱着段暄晟坐在霁王太妃的身旁说话,殿中央永和公主在弹筝,曲子是高山流水,技艺很是不错。 张汐音坐在段渐离的旁边,锦阳长公主也坐下了。 一曲罢,永和公主起身笑道:“父皇,女儿弹得如何?” 没了李氏和永嘉公主之后,永和公主的性格更加开朗了,眉眼有皇室公主该有的傲气。 誉泓帝抬手鼓掌,不吝夸赞的说道:“极好,极好,赏你一百两。” 永和公主施礼:“谢父皇。” 永和公主回到惠贵妃的身旁坐下,誉泓帝倒是想到了别的,问惠贵妃:“如今永和已经十八了,不能再拖了,爱妃可有人选许给永和?” 这是皇家的家宴,没有外臣在,说这些最是合适。 永和公主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 慧贵妃起身施礼后摇头:“臣妾对各家公子了解不多,永和的婚事还需陛下全全做主才是。” 誉泓帝便又问永和公主:“你有中意的吗?” 永和公主起身施礼:“女儿很是敬佩锦阳姑姑,想和锦阳姑姑一样找一个能顺着女儿的夫婿。” 这是要个入赘的驸马啊! 不过皇家公主的驸马入赘的也不少,除了锦阳长公主,以前的公主也是有不少的。 誉泓帝满意的笑道:“孤倒是有一个,不过入赘不好说。” “父皇,是哪家的?”永和公主笑问。 “宋将军府的大公子,刑部督捕司郎中,宋鉴。”誉泓帝说道:“他人是很不错的,不过愿不愿意入赘需得你自己跟他说。即便孤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做强迫他人之事,你可懂?” 永和公主:“女儿明白。” 宋鉴啊! 那倒是个一表人才的,年纪轻轻就是正五品的官职,前途不可限量。 晚宴之后便是守岁,永和公主过来跟张汐音、华阴郡主她们说话。 华阴郡主对宋鉴也是认识的,他是刑部的督捕司郎中,跟封尘的殿前司指挥使的职务有挂钩,经常碰面。 华阴郡主就笑说道:“永和,那宋鉴长得不错哦,是个浓眉大眼的翩翩君子。” 永和公主:“当真?” 华阴郡主勾着永和公主的手臂:“自然是真的,我们是姐妹,还能骗你不成啊?” 永和公主就更加感兴趣了,在如今的时代,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哪怕是公主也一样。 她不用如永嘉一样远嫁南胤,能在盛京寻找自己的夫婿,能时常见到自己的母妃父皇就是最好的。 当然,若是也能找一个相貌堂堂人品能力都出众的那自然最好不过。 霁王太妃看她们嬉笑,莞尔时又斥道:“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虽是训斥的话,却是面带笑容。 华阴郡主努了努嘴。 霁王太妃就说:“女子贵自爱,纵使要嫁人,也需得寻一个自己满意的,中意的,让自己的后半生能够过得如意。即便你们嫁做他人妇,依旧是段家的女儿,时刻要知道娘家永远是你们最强的后盾,要有足够的底气和骄傲。” 锦阳长公主在旁边点头。 她也说:“切记,你们嫁人不是因为必须要嫁人,而是为了奔往更好的生活,若是这生活不能叫你们如意,娘家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这是她们对子女唯一的教导。 大家都听得心中震震。 张汐音同样如此,她早前便听着霁王太妃对她说的话,说女子贵自立,贵自爱,并不需要附属男人。 回去的路上,张汐音抱着儿子,叹道:“我以后也要这样教导我的儿女,儿子当如夫君你一样,女儿当如母妃一样。” 段渐离听得笑道:“不,是如你一样。” 他的女儿,自然要如妻子一样,美丽聪慧,机敏勇敢,坚定沉稳…… 他的阿音,是最出色最好的姑娘。 张汐音听得都不好意思了。 —— 回府的路上很是平静,这一次没有如去年的除夕夜再次遭到刺杀。 安安稳稳的回到府中,关门点爆竹,猫儿都被爆竹声吓得躲了起来。 奶娘抱着段暄晟回屋了,小孩子睡睡醒醒的,去哪儿见的谁都不吵闹。 张汐音看着奶娘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古怪,这孩子情绪太乖了。 段渐离脱完衣裳去搂她,亲吻中看她神游太虚,抬起头蹙眉:“阿音,想什么呢?现在可不是忧思旁事的时候。” 张汐音回神,伸手去勾他的背回应他。 心中却想,但愿是她的胡思乱想吧?! 第二日。 春节至。 卯时一刻段渐离起来,开门点爆竹之后,回屋去。 张汐音也起来了,但她很困。 段渐离坐在床边抱她:“再睡会儿吧,不着急起来。” 张汐音确实太累,嗯了声重新躺下盖上被子,只露出小半额头。 段渐离坐在书案前折红利是,旁边还有红色的荷包一个个的,足足两大箱子。 折了一会儿,孙管家过来了,跟来的还有刀烈尺术,香叶紫苏。 尺术刀烈去将装着荷包的箱子抬去前院,红利是则用布包装着,也提了去。 段渐离去了前院,天已经露白, 府中的下人和护卫等陆续过来拜年,段渐离将红利是和荷包一起,一人一份。 等分派完了,他另外拿出准备的红封和红利是给孙管家,刀烈尺术,香叶紫苏,人人都有份。 几人齐声的笑道:“祝王爷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段渐离笑:“大家同喜,同发财。” 第220章 春节杀人 张汐音醒来时也不过卯时七刻,婢女们伺候她梳洗之后,她来到前院,便陆续有下人过来领红包。 段渐离已经发完了,奶娘抱着段暄晟过来,他接过去外面看天空绽放的烟火,天亮了看不大清楚。 回头看去,张汐音在堂内端坐,笑容温和的递出红包。 她是王府的主母,浑身上下洋溢着温婉端庄的气质,是那样耀眼。 段渐离笑着对儿子说道:“你看,你阿娘真好看。” 段暄晟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那派着红包的母亲,张开嘴啊啊的说了两句婴语。 春节京中热闹,自不是一直都在府中的,要出去闲逛玩乐。 两人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去大广场那边看表演,直接便去了广场边上的茶楼,包下最好的茶室。 点了茶饮点心,便有茶博士做来点茶,随后退了出去。 坐了一会儿,张寿安带着温语柔和本家的弟弟妹妹们,热热闹闹的。 “把旁边的两间茶室也要了。”张汐音说道。 紫苏和香叶还没动,尺术已经起身出去了。 很快,左右两边的茶室也包了下来,敞开了门极是热闹。 张雅雯坐在张汐音的面前,悄声道:“大姐姐,我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日子,在六月初。” 是御史大夫方家二房的公子,张汐音调查之后直接就告诉了张雅雯和她的父母。 “只怕我回不来喝你的喜酒了。”张汐音一听着日子,就说道:“不过还是恭喜你。” 张雅雯也是知道张汐音开年就要去江陵就藩了,就说:“大姐姐有空就回来,没空也没事的。” 张汐音笑着给了她一个红包。 其他弟弟妹妹也都有,红包的面额都是一百两的,出手极其大方。 喝茶看热闹,广场上都是杂耍叫卖,有卖风筝的,有卖香包的,有卖钗环首饰的…… “大姐姐,你看那……” 突然,张雅雯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角落。 张汐音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面色一凝。 “刀烈。”她喊了声。 刀烈立刻就翻窗下去,轻功落地之后急奔到了近前,抬手抽剑,剑背狠狠的打在那几人的颈部弱点上。 瞬间几人被打得倒地不起,周围的人已经退得很远了。 而此时的地上,一个身穿青黛色长衫的姑娘正哭着去喊地上的公子。 “二哥哥,二哥哥……” 刀烈看着地上的人直吐血,伤势很重啊。 春节第一日就这般下死手的殴打人,寻仇吗? 地上的几个坏人都被击中了弱点,虽然没有昏迷,却也起不来了,一时不用理会。 刀烈喊道:“有大夫吗?来救人啊。” 周围没人动作。 此时,段渐离和张汐音她们匆匆过来。 段渐离说道:“谁若能救人,本王赏一百两。” 重赏之下却没人出来,不是不为钱所动,实在是周围没有会医术的,太不巧了。 张汐音看着地上的人,面色一沉。 杜长生! 这不是秋霜的次子吗? 之前外出,她还是见过秋霜次子的,虽然只是粗粗一眼却也记得。 之前从牢里救出来的杜长生,难不成命就该绝?要死在这里吗? 正这时,有人匆匆跑了过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丰大夫和廖梅。 两人顾不得施礼,跪到伤员的身旁开始救人。 王府的护卫很是自觉的过去,将周围的人都隔开。 张汐音对刀烈道:“去一趟杜府。” 刀烈应是,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一直在旁边哭泣的少女还在哭,知道是谁帮了她们,她走到张汐音和段渐离的面前就跪下了。 “杜惜银拜谢王爷王妃的救命之恩,若非如此,只怕二哥哥就要被那些人打死了。” 香叶上前将人扶了起来,杜惜银倒是没事,只是吓到了。 张汐音看过去,倒地的那几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尺术走过去,抬手就是一拳打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抽出剑喝道:“说,谁指使你们的?” 那人不是个狠角色,一下就招了。 他们是收了银子,要在这几日找个时间将杜长生给打死,是真的打死的意思。 “竟然是石家的人,是了,石家的人一直都恨着二哥哥的。”杜惜银说道。 当初在永丰楼坠楼的是便是石家的公子,石家的家主到底是吏部尚书,从二品的官职啊。 此事并不小。 但如今还不是处理的时候,丰大夫和廖梅正救着杜长生。 血止住了。 “虽说用参片吊着气,但还需要去医馆二次救治才行。”廖梅过来说道。 有人已经抬着担架来,将杜长生抬走。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没了看表演的心思,跟着去保济堂。 刚到保济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秋霜来了。 秋霜进门要去看儿子,被守在门口的药童给拦下了。 她这才擦了眼泪过来给张汐音和段渐离行礼,心中的感激已经无法表达了,只说道:“感谢王妃,感谢王妃对犬子的救命之恩。” 杜海荣也对段渐离施礼:“多谢王爷出手救犬子啊。” 张汐音和段渐离让她们坐下,说了是石府所为,需不需要她们出手。 杜海荣咬着牙,爱子如今还在内室抢救,他咬着牙狠狠的说道:“必要为我儿讨公道,石粒教子无方本就是欺辱我儿在先,自己跌死了还赖到我儿的头上,硬是要拉着长生陪葬。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着,杜海荣跪下了。 “求王爷王妃,替我儿讨个公道。” 什么尊严,什么面子,杜海荣都不要了,他只想为儿子讨个说法。 段渐离就道:“杜大学士放心吧,此事本王会查个清楚还你儿子公道。” 杜海荣和秋霜感激不已。 坐着等了一会儿,廖梅出来了。 她说:“命保住了,不过日后只怕会落下咳疾疼痛这些毛病。” 到底是冬日里受伤,在寒风中着了寒气入体,免不了会染上的。 秋霜双手合十,已经阿尼陀佛了。 “多谢廖大夫,能保住犬子的性命已经万分感激了,多谢你们,多谢你们……” 丰大夫也出来了,说道:“可以进去看他了。” 受的是内伤,止住了内伤出血,其他也就稳定下来,没事了。 秋霜和杜海荣进去了,杜惜银也跟着进内室,很快便传来哭声。 张汐音和段渐离没再逗留,回府去。 第221章 独一份的 吏部尚书死了儿子是意外,算起他儿子的作为来说,坠楼实属有些活该的。 张汐音之前上书一封给誉泓帝禀明杜长生是被冤枉的,之后调查如何她并没有再去了解。 如今发生这样寻仇之事来,她就想知道一些细节了。 段渐离懂她,早就派了人去殿前司要卷宗。 张汐音刚提了,段渐离就把卷宗给她。 “你真是……知我者莫若夫啊!”张汐音惊讶过后,笑着抱了他一下。 段渐离就觉得心满意足。 张汐音看完卷宗之后,只叹了一句:“那石家子还真是死得活该,吏部尚书还要拉杜长生陪葬,他这样的,也难怪会教出这么一个东西。” 那坠死的石家儿子不单单是霸凌同窗,竟还犯过强抢民女之事,硬生生逼清白女子给他做妾。 到底是吏部尚书,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权势滔天了,没有办法只能让女儿给他做妾,谁知进了石家门没多久,女子就死了。 段渐离说道:“这石家的儿子也不过才十六岁,小小年纪横行霸道,跋扈嚣张,也是仗着有这么一个宠溺他的爹。” 可不是嘛! 张汐音:“这石家儿子是天收,那日在永丰楼没有杜长生也会赖上其他人,吏部尚书总要找个人给他那命根子似的儿子陪葬的。” 儿子死了,吏部尚书在陛下的命令下补偿了那女子的家人。 陛下倒是仁慈过了头,这都没有牵连到吏部尚书的官位,只能说事有两面,誉泓帝仁慈宽厚于百姓来说有好有坏。 段渐离说道:“明日陪你回门之后,我进宫去跟皇兄谈谈这石家事,他不仅教子无方,还收买人当街杀人,丢官都是小的。” 张汐音点头:“必要让他付出代价,也好给其他官员做个警示。” 要做个好官也要教育好自己的儿女。 此事只一天的时间就传开了。 吏部尚书连初二都还没过,初一的当晚就被停职在家等候调查。 誉泓帝像是开了巧似的,将段渐离招进宫说了吏部尚书石家的之事,也问段渐离有什么想法。 段渐离就说:“也要提醒一下中书门下,御史台等部门,既是替皇兄您监察百官,就要做到火眼金睛般的细致,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品德行都不合格的人在朝为官。” 誉泓帝很是赞同的点头。 段渐离又说:“石家必然要严惩,石粒此人即敢如此无法无天,是否也有旁人如此或者是与他有勾连的,一一找出来叫所有人都看清楚德行有亏,贪污受贿,强抢民女等等不法之事都要付出代价。” 的 誉泓帝就都明白了。 当下就把几个一品大臣和御史台的都召集进宫,连夜拟了折子。 段渐离回到府中,张汐音还未睡,她坐在暖间的小榻上跟紫苏和香叶说话。 紫苏香叶都已经嫁作人妇,道理来说是不用在她跟前伺候了,毕竟刀烈尺术都有官职在身,她们都是做少奶奶的人了。 紫苏和香叶却只想在张汐音的跟前伺候,紫苏就笑说:“不怕姑娘您笑话,我嫁与刀烈更大的原因便是还能在您跟前伺候。” 当然,喜欢也有一部分。 香叶也是点头,她也是因为如此。 张汐音就说:“不管因为什么,你们觉得幸福开心便是最好的,哪怕是外嫁出去不能在我跟前做事,我也还是会风风光光的把你们送出去。” 人与人之间的好都是相互的。 外面有声音传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段渐离回来了。 紫苏香叶出了暖间施礼离开,张汐音就站在帘子旁看他。 段渐离没有靠过去,说了句:“你倒是爱她们许多。” 看不出喜怒,但怎么听着都透着一股子酸味儿。 张汐音好笑上前去抱他,双手紧紧的捆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蹭了蹭。 “你还跟她们吃味呢?她们于我而言是主仆,也是姐妹,是不一样的。” “嗯?”段渐离双手忍着不回抱她,只低眸等着另外的答案。 张汐音就如他的愿,说:“她们是主仆亦是姐妹般的情谊,你是全然不同的,只你一个的独独另外的情感。” 段渐离将她推开些,微微屈膝弯腰与她视线平视,认真的问:“是什么?” 张汐音就笑。 段渐离执着的再问:“你说,是什么?快说。” 张汐音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是爱,男女的爱。” 段渐离满意极了。 这一夜,正院里又叫了三次水。 因为第二日要回门不能闹得太晚。 —— 翌日。 张汐音和段渐离用了朝食便回家了,两家隔得近,走路回去都是可以的。 段渐离还是让下人套了马车,坐马车回到尚书府之后,抱着段暄晟牵着张汐音进门。 张寿安抱着张嵘礼和温语柔过来。 张寿安说道:“回来晚了,怎么不早点?” “吃了朝食。”张汐音解释,又道:“这已经很早了,才刚刚辰时。” 温语柔就说:“昨日闹的事儿咱们也没跟着去看,昨夜就听说石尚书被停职查办了。这不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嘛!” 张汐音就说了。 一边说一边往安乐院去,到了安乐院给祖父祖母拜年,收了红包。 张寿安沉淀了许久,才叹道:“这石家真真儿是活该。” 张汐音说道:“作恶者自有天收,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 这一世,张汐音是很相信因果报应的,她几次三番的总是想,纵使先祖能掐会算预测到张氏一族如何,能叫她死而复生大抵也有老天爷的一份力。 先祖也好,老天也罢,不都是看在她们一直行善积德才给予的机会吗? 中午摆饭,一家人吃着的时候,王府的护卫过来禀报说,杜大学士家来人拜贺。 张永康说:“回去看看,你们救了杜家子,他们自然是要感谢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就回去了,把奶娘和段暄晟留下。 回到王府,秋霜和杜海荣在南房坐着喝茶,旁边烧着炭一点儿也不冷。 看到张汐音和段渐离回来,秋霜和杜海荣再次诚心感谢。 随后。 杜海荣说:“听内子说一些事情,杜某今日前来,是想拜在王爷的门下。” 一个大学士,竟然要拜入王爷门下?! 第222章 离京就藩 段渐离看杜海荣是极认真的神情,他拒绝了。 “杜老想必也明白,本王并不需要什么势力,你身为朝中大臣该做的是为陛下考虑,为天下百姓考虑。” 杜海荣顿住了。 段渐离就说:“七皇子和九皇子是陛下的子嗣,九皇子如今是嫡子,杜老满腹经纶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 杜海荣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其实不必说,整个大誉的人都是知道的,陛下儿子稀少,七皇子身体孱弱还是庶出,自是不能继承大统的。 而九皇子聪慧勤奋,身强体壮,温贵妃被立为后他便是唯一的嫡子。 陛下虽还未立太子,却也都知道到了立太子之时会立谁。 杜海荣就明白了。 “可九殿下已有良师。”杜海荣说道。 段渐离:“杜老若是想,自然也能是九殿下的良师之一。” 未来储君,自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师的。 杜海荣和秋霜带来了不少珍贵字画,张汐音留下两幅,其余的都让他们带回去了。 两幅画当谢礼是最合适不过的,若是多了不好,就成贪污受贿了。 离开之前,秋霜笑着说:“长生已醒,还吃了一大碗粥,丰大夫说再养两日就能回家了。” 是好事。 张汐音说了恭喜,另送一对红包给她。 “新年大吉大利。” 秋霜和杜海荣回去的路上,杜海荣说:“这王妃其实也不过是借着买你的身契做好事,果然是良善之人,不愧‘徽善’之名啊!” 秋霜说道:“当初我去求她,也是念着她的良善之名。” 她赌对了。 “王妃和王爷都是极好的人,日后她便是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秋霜说道。 杜海荣点头:“大恩大德,是该回报的。” 儿子的命岂是两幅字画能比的,做人要有感恩的心。 ——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到尚书府,只提了两嘴杜海荣夫妻是过来感谢的。 在娘家一直留到晚上吃了晚膳才回家。 回家后。 张汐音和段渐离商量过了迎神赛会就去江陵就藩,虽皇家兄弟姊妹之间都相互信任爱护。 但他们也不能恃宠而骄似的一直留在盛京,时间久了也会惹人闲话。 既然决定就要早点说。 初三不能拜年,但段渐离可以入宫办正事,便进宫一趟跟誉泓帝说此事。 誉泓帝知道这次没办法再留,只能同意了。 但有规定。 誉泓帝说:“你们每年都要回来,最少也要回一次。” 段渐离就笑说:“那得需要皇兄允肯,没有回京的诏书,臣弟哪敢擅自回京,是要被说闲话的。” 誉泓帝:“……成,孤三天两头召你回京。” 段渐离:“……” —— 之后十多日时间,除了拜年过节日,便是收拾行李。 王府要留着人看守,孙管家就说他要留下,刀烈尺术,紫苏香叶他们都想要跟去江陵,其他人还好,但紫苏毕竟是有牵挂的。 余大到底不能走路,在军器监还有官职。 张汐音还是找紫苏单独谈话了。 “他如今是军器监的主簿,除非自请离职归乡,否则是要在军器监的。紫苏,你当真想清楚了吗?还是回去跟你爹谈谈再说?” 张汐音是尊重紫苏的,她可以另外安排人管理京中的事务,况且她每年也是要回京许多次的。 只是余大好容易有了官职,自从做了军器监主簿之后,余大是肉眼可见的变了。 紫苏果然去找父亲谈话。 到第二日就说。 “姑娘,奴婢留在京中替您看惯。” 紫苏下了决心。 张汐音:“决定好了?” “嗯。”紫苏笑道:“我爹说,我们无论是不是在姑娘您的身边做事,但只要是能帮到您就是最好的。奴婢留在京中。” 紫苏留下,刀烈自然也要留下。 张汐音伸出手来。 紫苏走过去双手托起。 张汐音就握住她的手,笑说道:“紫苏,你永远是我的紫苏。” “姑娘……”紫苏哭着喊了声,低下头擦去眼泪之后,再抬头就含笑说道:“王妃,奴婢下去了。” 紫苏出去。 段渐离进门,走到张汐音的旁边坐下。 “你总是要经常回京的。” 段渐离是藩王,就藩之后无诏不得入京,这是规定。 张汐音虽然是藩王妃,却也是商人,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当然,不能带私兵。 张汐音就说:“夫君你可以向陛下讨一个入京令,不就能自由入京了吗?” 段渐离:“我就不用了,虽说皇兄信任我对我没有任何猜疑,可也要堵一堵悠悠众口。” 只要他皇兄勤些诏他入宫也是一样的。 时间飞快,转眼便到了正月十四,张汐音和段渐离离京之前,受诏入宫用膳。 誉泓帝很是周到的把张尚书一家也招进宫,撇开了宫女太监,关上殿门,便只剩下他们自己人。 誉泓帝坐在上位笑说道:“渐离和弟妹就要去江陵了,今日大家一块儿吃顿饯行宴,算是为他们送行。” 大家一起举杯。 张尚书感激无比。 吃过之后,誉泓帝就让他们回去了。 出宫之前,霁王太妃拉着张汐音的手说:“常回来看看,江陵离京不算很远,四五日的路程,可以常回来的。” 张汐音笑着点头,说道:“母妃放心,我们都会常回来的。” 除了霁王太妃,温皇后,段暄钰,永和公主,就连段暄颉都带着病体过来。 段暄钰说:“等我十二岁就可以出去游学两年,我届时去江陵找你们。” 段暄颉自知身体弱,没说话只是看着。 永和公主也说:“我和宋鉴已经定下,皇叔皇婶你们要回来喝喜酒啊。” 张汐音一一应着。 到了温皇后,温皇后将张汐音抱住了。 随后,给张汐音一张金令:“只要是你们想,随时可带着此金令回京。” 是陛下特意给的。 张汐音收下了,说道:“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去吧。”温皇后笑道。 张汐音和段渐离一起离开了皇宫,回去做准备了。 家中的猫儿留下黄豆和红豆生下的一些后代,黄豆和红豆则要跟着一起去江陵。 大橘则落选了,留下来照看它的子女们。 正月十五,清晨白露出时。 离京了。 黄氏他们都来相送,很是不舍。 但终究是要走的。 第223章 北凉死士 坐在马车里,挑开后面的帘子就能看到渐渐远去的城门,上方偌大的三个字。 长安城。 而城门口依旧看着的父母家人也逐渐的看不清了,渐渐模糊中,张汐音竟有些想哭。 她仰起头来,转而看向天空时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将溢出的泪意收了回去。 段渐离取帕子帮她拭泪,说道:“等堂妹出嫁若是有时间就回来,我在江陵就行,你想家了随时回来。” 张汐音看他。 段渐离就说:“别哭。” 张汐音突然就笑了:“好,不哭。” 人总是要远行的,若是每次都这样可怎么受得了。 —— 离开盛京前往江陵,有不舍的,也有巴不得他们赶紧走的,更有恨不得张汐音和段渐离去死的。 花娘子被关押在殿前司的地牢中,北凉余下的那些暗探并不想救她,哪怕她身上攥着许多秘密。 连其樾在城外看着他们走的,立刻便安排人准备在半路再行伏击一次,他们这些领了皇帝任务的,只需要完成任务便可,这任务做几次才完成对于皇帝来说并不重要。 有志者事竟成。 只要再多几次刺杀,总能有一次会成功的。 但连其樾还是惊叹:“她的脑子到底是如何长的?为何能想出那么多精巧而神奇的东西?” 不单单是连其樾这般想,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若是只一个什么重连弩还好说,毕竟有些人灵巧一动想到什么东西来并不稀奇,但接二连三的都是各种旁人想不出来的,那就可怕的。 除了北凉的皇帝下了刺杀的密令,其他国也悄悄的行动起来。 先潜伏,若是张汐音再想不出旁的厉害神器倒也无碍,若是她还能再想出什么来,就必须杀了。 各处的人心思汹涌。 —— 这一日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初春的细雨夹杂着刺骨的寒冷。 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才到达驿站休息。 驿站的厨房烧了热水姜汤分发给大家喝,张汐音和段渐离在三楼的厢房休息。 连着三日的马车,段暄晟已经有些精神不大好了。 一向很是好带的段暄晟发了烧就闹腾起来,张着嘴哭得厉害。 哇哇的哭声响彻整个驿站。 等了一会儿,香叶端着汤药上来,张汐音抱着他喂。 张汐音舀了药汁递过去,哄着说道:“喝了就好了。” 段渐离刚换了一身干燥的衣裳出来,走过去就伸手抱段暄晟:“我来吧。” 张汐音把孩子给他抱着,舀了汤汁喂。 药汁是苦的,虽然加了蜂蜜却还是有一股苦涩味。 段暄晟不愿意喝,喂进去一下就吐出来了。 张汐音一时无法,段渐离就抓着勺子直接伸进他嘴里,勺子底部压着他舌头才终于把药喂下去。 如此几次,小半碗药就喂完了。 段渐离没把孩子给张汐音,自己抱着慢慢的哄。 “我让他们准备了热水,来了你就去洗一洗。”他说。 说话间,心柳就在门外说道:“王妃,热水已经备好了。” “抬进来吧。” 厢房的旁边有一个小隔间是沐浴用的,房门打开,下人提着热水陆续进去倒浴桶里。 张汐音自去洗了。 段渐离哄着孩子,走到窗边顺着略有些透光的窗纱往外看。 下着细雨的傍晚有些昏暗,背后是山林,大多都是竹子。 那些跟来的尾巴呢? 他微微蹙眉,伸手轻轻推了一点缝隙出来,看着后面的密林。 “影子,去看看。”他低声道。 昏暗中并没有回应,然而视线中,却能看到一道极快的暗影在视线一闪而过。 雨水滴答,穿着黑色蓑衣趴在暗处的北凉人只盯着远处的驿站。 他们早早埋伏在此处,只等夜幕到来,将整个驿站烧了,等里面的人慌不择路的逃出来时,再将其全部射杀。 周祥的计划必然能成。 突然,有枯枝突然折断的声音想起,在雨声中格外的不同。 趴着的北凉人心头一惊,正想着是不是被发现时,有人从上方飞掠而过的同时,脖颈被划破了。 影子的速度极快,飞掠而过连他的大概身形都没看清,十多个人没能起身就已经在大量失血中挣扎。 “被发现了,杀了他。” 有人一声大喝,顿时四周有更多的人一跃而起,冲着银子冲了过去。 浑身笼罩在黑布中的影子手中软剑瞬间笔直,直面攻击来的北凉人。 张汐音沐浴出来,段渐离将已经不哭的段暄晟放在摇篮里,低声道:“你在这里不要出去。” 说着他开门,守在门口的姹紫嫣红一个眼神就明白,进屋将房门关上,一左一右守着王妃和小郡王。 张汐音一下就明白了有异常,她还是有些许担忧的,却没有四处走动起身乱看。 过了两刻钟之后,天彻底黑下来,驿站依旧是热闹的人声。 下人将晚膳端上来了,摆在桌上。 刚摆好,段渐离回来了,尺术跟在后面和香叶去自己的厢房了。 张汐音看段渐离湿透的衣袍下摆,沾着一些枯草叶,衣裳则有一些不大的血迹。 “北凉刺客吗?”她起身去拿外袍给他披上,又说道:“先把衣裳换下来。” 段渐离点头,去里面换好衣裳出来。 张汐音将一碗温热的姜汤递给他。 段渐离笑着接过,温度刚好,他一口气就喝完了。 “慢点,别呛着了,边吃边说。”张汐音又去拉椅子。 段渐离压着她先坐下了,拿起筷子给她夹最好的鸡肉丝。 “是北凉人埋伏在林中,影子将其引出来全部杀了。” 影子是从小便陪在他身边的暗卫,只有一个,却堪比几十人,武功之高是他所见之最。 张汐音就问:“没有活口?” 段渐离:“有,抓到三个活口,他们都是死士,死士藏毒的地方就那么几处。将他们的下颚骨卸了就无法自尽了。” 这三个北凉死士他会送回京中交给殿前司,此事他们要往大了闹,既然北凉人这般一而再而三的,那他们也就不必再给他们面子。 之前陆陆续续的战争不断,但都是如常的不闹大。 这一次,他们要借助此事,举兵攻打北凉,没有商量余地的攻打。 张汐音也觉得该如此了。 既如此,那她就再做出其他的厉害武器,壮国力。 第224章 江陵王府 吃过晚膳,段渐离去看了北凉的三个死士,从他们的嘴里倒是没问出什么来。 不过也不重要了,人就是证据,哪怕是死了,尸体也要送回去。 死士的出现,驿站的守卫更森严了。 翌日,行队继续出发,而三名死士则由驿站的人并着王府五个护卫一起送去最近的县城,让府衙加人手一起护送回京。 —— 两日之后,行队终于抵达江陵地界。 天空放晴。 马路有些许尘烟,路边是红色的高大树木,开着各色的花朵,香味儿很浓。 江陵比盛京偏南许多,气候更加温暖,冬末依旧有许多花开。 “王妃,您闻闻,好香的味道。”香叶笑道。 张汐音挑帘看了一眼,笑说道:“是很好看。” 满树的花,就是不知道叫什么。 不过叫什么已经不要紧了,此时马车到了江陵城门口,江陵新任知州付梓祥上前施礼。 后面的人同时施礼躬身。 “付梓祥,恭迎王爷,王妃,小郡王。” 后面的人齐齐同喊,动作整齐无比,像是排练过的。 段渐离掀开车帘下来,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日后江陵还需大家齐心协理,让江陵更繁盛才是。” 众人起身应是。 随后便不再多言,先进城再说。 段渐离的在江陵的王府早就已经建好多年,这些年也是陆续修缮改造,具体是个什么模样却还不知。 先进府邸,入住妥当才会开始办正事。 付梓祥等人就不需要陪同了,等住进王府之后,段渐离自会召集他们。 进了王府,便有管理王府的人出来迎接。 此人是誉泓帝安排的人,是个太监,年岁不小。 太监姓曹,王府的下人都喊他一声曹总管。 曹总管恭恭敬敬的行礼,请段渐离和张汐音去主院。“主院已经收拾好,一应物品等等都是新换上的,也熏了淡香。” 江陵王府仍是霁王府,不过内部格局是不一样了。 到了主院,敞开的院门一眼看进去,张汐音眸色一亮。 主院很大,而且布局甚好。 院中间是一个荷花池,荷花池里都是锦鲤。四面廊道向中间延伸,正中间是一个八角亭。 廊道都用白玉石雕刻,很是好看。 四面回廊,廊庑都垂挂了珠帘,吊挂玉石流苏坠子。 “这不错。”张汐音笑道。 段渐离看她满意自己就满意了。 曹总管则到:“主院是从去年开始修整改建过的,王妃能满意便好,您慢慢看。” 段渐离抱着段暄晟,拉着张汐音往主院的主房去,迈步进门,是一应的家具,桌椅,两边是半圆雕花拱门,立着水墨竹花的屏风。 张汐音先去卧房,穿过屏风看到巨大的妆台,还有雕花的拔步床。 自然也有不大满意的,但刚到也不好就立刻修改,如今这样她很满意了。 “如何?可喜欢?”段渐离问她。 张汐音回头看去,笑着说:“是不错的,要改的也等过些时日再说。” 段渐离:“依你。” 将段暄晟拔步床上一放,他竟裂嘴笑了起来,显然是喜欢的。 这屋子甚好。 之后。 用了三日的时间将所有的行李全部归置摆放好,当然,张汐音的不少嫁妆都在送来的路上。 段渐离也开始忙碌起来,他虽说前面就陆续在了解江陵的事宜,却不如亲临管理。 首先便是藩地赋税问题,地方官员一下是不好管制的,也不能硬来。 抓大放小,先紧着要紧的办了。 二月初,嫁妆也陆续送来了。 嫁妆箱子一个个的抬进王府,放入库房里。 但张汐音其实并不大在乎那些嫁妆银钱,她最紧要的只有那一个密码箱,密码箱藏在来时的行李箱子里,除了她和段渐离没旁人知道。 嫁妆送到过后,也紧跟着送来本家的帖子。 “是雅文的婚事,定在四月末。”张汐音跟段渐离说。 段渐离就道:“你若是想回去便回去,影子她们会保护你。” 张汐音其实不确定回不回,刚到江陵她也很忙的。 除了王府和江陵的生意,还需要跟当地的官员女眷熟络熟络。 段渐离则说:“如今雨水不多,我打算安排人再修缮加固堤坝之事,也要修建水渠等事。” 张汐音又道:“我想在这边再建两个跟京中一样的庄子,帮助那些苦难之人。” 一时间有诸多事情,旁的就不多想了。 倒是京中传来消息,大誉与北凉外交谈判,北凉外使被大誉的官员给打了,打得鼻青脸肿不说。 誉泓帝还下了攻打令,派遣十万军兵出发北境呢。 说到便做到,十万军兵在十日前就出发了。 当然,现如今他们需要治理好江陵事物,至于以后段渐离还会不会上战场着实不好说。 二月过去,张汐音和段渐离终于将一些要紧的事情全部都处理完。 段暄晟已经六个月大了,这一日,张汐音发现他的牙床长了点点白色。 “要长牙了吗?”张汐音问。 奶娘笑道:“小郡王是要长牙了。” 张汐音听了很是开心,晚上段渐离回来之后跟他说了。 段渐离就笑道:“都六个月了啊。” 张汐音:“可不是嘛,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三月。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远在江陵的张汐音和段渐离没时间回京祭拜,今年的清明就不过了。 意外的是,凌熙和言珩在三月三时到了江陵。 “他要回来祭拜,我自然也要来的,也能来看你和我的干儿子。” 凌熙抱着段暄晟,手欠欠的去捏段暄晟的肉脸,小家伙不乐意,嗯嗯啊啊的不知道说什么。 凌熙就教他:“叫干娘。” “他才多大,你可为难他了。”张汐音说道。 凌熙只能作罢,奶娘把段暄晟抱走之后,凌熙拉着张汐音去洞庭湖别院那边,说是要钓鱼。 “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忙完呢。”张汐音拒绝了,只说:“你去钓,钓了回来做晚膳吃。” 凌熙看她那边桌子上摞得老高的账本,点头:“成,咱们今晚吃全鱼宴。” “那祝你杆杆都有。” “必须的。” 凌熙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张汐音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人去买一块没有刻字的空白牌位。 张汐音没有立刻刻字,放去了后面的小佛堂,上香祭拜。 第225章 少女江铃 段渐离回来之后,她就说了要去江陵城外的灵隐寺上香,给张氏的第一代先祖立长生牌位。 段渐离笑道:“正好明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我陪你一起去。” 张汐音也是想跟他一起去的。 来到江陵之后两人都忙得厉害,除了晚上,白日几乎没怎么相处。 第二日。 套了马车,两人抱着段暄晟,带着下人出城去。 灵隐寺的僧人昨日就收到来报,王爷王妃一家要来进香,早就做好了安排。 等张汐音他们到了,守门僧将他们引进门直接去的天王殿进香,诚心拜佛。 张汐音求了家人平安康健。 随后,便有僧人带去点长明灯。 寺庙的长明灯若是要点,每年需要给一笔香油钱,大多都是富贵大族的人家才会点长明灯。 点了长明灯,张汐音写下先祖的名字之后,交由僧人刻牌位。 张汐音说:“等牌位刻好,叫人来通传一声。” 僧人应是。 点了长明灯,张汐音还要逛一逛灵隐寺,给其他的神佛上香。 不过看着天色已到正午,僧人已经准备好斋饭。 段渐离抱着段暄晟说:“先吃饭再上香。” 一行人转去居士林,居士林的院子不大,屋中摆着桌椅,里面有一张矮榻可供香客休息。 他们刚坐下,僧人便将斋饭送来了。 奶娘抱了段暄晟去喂奶。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屋里吃,香叶她们在屋外吃。 段渐离给她夹菜,说在等张汐音时听到的:“听说后山有瀑布,而且景色很是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吧。” 她也好些日子没有放松放松了,是个铁人也顶不住这般连轴似的转。 吃过斋饭小坐片刻,张汐音靠着矮榻昏昏欲睡。 段渐离看她这样困,拿了毯子给她盖上:“既然困了就睡,一个时辰之后我叫你起来。” “好。” 张汐音就睡下了。 她果然困得厉害,躺平放松就睡着了。 段渐离坐在旁边打盹,他的睡眠浅,是在军中练出的本事。 张汐音再醒来,香叶已经断了水盆过来。 段渐离让她退下,自己伸手拧了帕子帮张汐音擦脸。 帕子虽然是温的,到底是湿帕子,她清醒许多。 收拾好出去,顺着山道开始闲逛。 到底是陌生的地方,逛起来没什么章法,只一路的走。 大半的殿宇都上了香,便去后山看瀑布。 到了瀑布,张汐音看到有个少女蹲在水池边上放生鱼儿,少女一身粉色的衣裙,衣袖和裙摆上都是泥巴。 “鱼儿鱼儿,快快游,游到深水去不要再出来被抓住了。” 段渐离没有靠过去,抱着儿子往另一边的小道走。 “这边过去有个亭子。”他说。 张汐音点头,正要过去时,那粉衣少女起身了。 起身回头看张汐音。 那一瞬间,漫说张汐音自己,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香叶惊得捂嘴,左右打量叹道:“王,王妃,她长得跟您好像,跟您十一二岁时一模一样。” 面前的少女一张稚嫩的脸庞,五官精致。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缩小了的张汐音了。 像,太像了! “咦?!”少女也是惊了一下,笑容甜美可爱的。这一下有了不同,她的颊边有一对明显的酒窝。 “你跟我好像啊!”少女上前两步,仔细看着张汐音道:“我叫江铃,大姐姐,你是谁?” 张汐音这时已经反应过来,笑说道:“我叫张汐音。” 江铃就笑道:“那不是我本家的姐姐了,咱们不是一个姓的。” 张汐音:“是啊!” 这是她看见的第二张跟自己相似的脸,相似到仿佛打出来的烙饼似的。 江铃却笑道:“不过没关系,长得相似便是有缘,况且我看着大姐姐这个模样就很是开心,那表示我长大之后就不会长歪了。” 两人刚说着话,后面有人扬声喊:“江铃,你还要多久才好?我们该回去了,再不走,一会儿娘该给你喂藤条了。” 江铃抬手挥了一下:“哥,我来了。” 说着就提着裙子小跑去,走到半道,她回头对张汐音笑道:“大姐姐,我住在洞庭湖边,门口放着一对白色石狮子的江家就是我家了。大姐姐到洞庭湖的话,记得来找我哦。” 张汐音笑着点头:“好。” 江铃很快消失在小道尽头。 人一走,香叶是彻底的绷不住了。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王妃,这天底下竟能有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长得这般相似的吗?太像了,她跟您太像了。除了那一对酒窝,跟您十多岁时几乎一模一样。” 香叶敢保证,若是王妃不在只她一个人遇见这小姑娘,必定会吓得以为王妃变小了。 张汐音除了一开始的惊叹,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她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个人与自己相似也不稀奇。” 奶娘:“不愧是王妃。” 接受能力就是强。 张汐音走到水潭边上仰头往上看,真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段渐离也过来了。 “或许是她的祖上跟你的祖上有关系也不一定。”他说。 张汐音笑了笑:“无所谓的。” 夜幕之前回到王府,香叶跟丹柳说了那江家姑娘的事,丹柳啊了声,说道:“我在江陵一年多了,没看见有谁跟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啊?” 哪怕是有五六成相似的也没见过。 像王妃这样美的姑娘有不稀奇,但是美得跟王妃一模一样的…… 张汐音并没有刻意去找洞庭湖江家的那小姑娘。 王府的事宜都安排妥当,账房先生,曹总管,还有管库房的香叶。 外有丹柳做总管事,丹柳在一年多的独自成长下,已经彻底跟紫苏一样,是能独当一面的。 张汐音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凌熙在初五才提着好几条鱼回王府。 张汐音看到她,一脸的惊奇道:“你是去京城钓的鱼吗?” 凌熙看她脸上的笑,抬手捶她:“不许笑。” 说着,脸就红了,在张汐音的耳边低声两句。 张汐音:“……” “晚两天也没事嘛,不照样吃全鱼宴。”凌熙说道。 张汐音叹道:“成了亲果然是不一样了。” 凌熙:“……” 第226章 江铃跟随 三月清明过去。 四月末是堂妹张雅雯的出嫁喜事,张汐音要回京。 出来多月,回去也正好看看家人。 四月雨水比三月多了,段渐离越发的忙,忙着修水渠,加固堤坝。 夜里。 段渐离抱着她说:“你回吧,我就不回了。” 刚到江陵就藩第一年,总不好老是回京。 张汐音就点头:“我回去半个月不止。” “这么久啊!” 段渐离就皱眉了,随后又舒展开来。 “嗯,我在家等你。” 他的表情有点儿幽怨的样子,张汐音就吃他这一套,主动捧着他的脸亲他的唇。 段渐离反手将她压在身下。 “继续。” “嗯……” —— 堂妹的出嫁日子是四月末,四月中旬就要回到京中。 张汐音定在四月初十启程。 到底是好几日的路途,张汐音自然不会带着段暄晟,来江陵时半路就烧了一次,她不放心。 “王妃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小郡王的。”奶娘说道。 张汐音点头,亲了亲儿子的脸颊,上马车去了。 马车出发。 马车跟了二十个护卫,并着姹紫嫣红,暗中有影子跟随很是安全。 一路上伺候的是香叶,尺术没跟,留下来修水渠了。 马车轱辘,一路出了北城门后,被拦下了。 挑开帘子,张汐音看到了意外的人。 拦马车的是一袭粉衣的少女,束袖粉衣,腰系皮带,头发高高竖起,一手牵着白马很是飒爽。 江铃上前两步,问道:“大姐姐这是要去哪儿?我想跟你去。” 张汐音:“我回盛京路途遥远,江妹妹还是回去吧。” 江铃却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我带了银两,我也要去盛京。大姐姐不让我跟你一起我就在行队后面,反正我要跟着你。” 真是奇怪的人。 张汐音不想带着江铃,纵使她跟自己相似也不愿意。 “那你便跟着吧。”将帘子放下,张汐音说了声:“启程吧。” 马车继续。 从江铃的旁边走过。 江铃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拧着眉无奈道:“真是无情的大姐姐。” 随即,翻身一跃上马,动作潇洒的策马追去。 王府里,段渐离刚从书房出来,有护卫来报说了洞庭湖那跟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跟上了王妃。 段渐离:“叫人盯着她,若是有了歹毒的心思,悄悄杀了。” 护卫揖手:“是。” 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莫名其妙的非要跟着张汐音,心思自然不纯。 —— 连着两日,白天赶路夜里在驿站休息。 香叶实在是忍不住,说道:“她当真要跟着。” 说着,香叶又道:“她还自己做了一碗自己杆的面,说驿站的不好吃,这小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呀?” 莫非是觉得跟王妃长得一样,就想着依靠面容的相似跟王妃攀关系? 张汐音:“不用理她。” 攀关系她不讨厌,人总是会趋利弊害,这是天性。 就怕有什么别的歹毒心思。 连着被周家害过,又遭遇北凉的刺客刺杀几次,张汐音不会这般轻易的跟人亲近的。 “真是冷漠无情,怎么就能看着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无动于衷呢?” 大堂里,吃着裤带面的江铃都要委屈死了。 吃完,搁下筷子她仰头道:“大姐姐,你冷漠,你无情,你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楼上的香叶都无语了,江府不是大家吗?怎么养的姑娘这么大喊大叫的? 张汐音也吃饱了,搁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 婢女端来痰盆让她吐了。 张汐音拿起帕子擦了嘴才起身出门,站在廊道往下看。 一眼,与下方的江铃四目相对。 江铃看到她出来,就委屈的表情:“你是戒过毒吗?这么能忍得住不理我?” 张汐音:“……” 她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张汐音说道:“香叶,请她上来。” 香叶应是,下楼去对江铃屈膝伸手:“江姑娘,王妃请你上去。” “嘿嘿,就知道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江铃一秒开心,提着裙子就跑上去了。 香叶在后面看得惊愕之余,再次感叹江府是怎么教导姑娘的,把姑娘教得这么无状。 张汐音坐在椅子,看到江铃抬手做请:“江姑娘请坐。” 江铃这会儿又规矩起来了,走过去施礼才坐下:“大姐姐,你终于肯搭理我了。” 张汐音看着她,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她突然就在想,这张与她相似的脸自然也是跟先祖一样的脸,不知道先祖笑起来有没有酒窝。 她垂眸端起茶抿了一口,直言问:“江姑娘这般跟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江铃看着年纪小也是个活泼可爱的性子。 张汐音从江铃的眼中看不出她到底想要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就让她想到在周家时的感觉。 江铃一脸的错愕,她抬手指着自己的双眼,不可思议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想跟大姐姐你玩,如果这算是事的话也确实。” “我没时间玩。” “做人最重要就是开心啦,大姐姐你是王妃,又是最有钱的人,要是失去了玩乐的时间,那你赚那么多的钱是为了什么?” 张汐音没回答。 江铃似是要个答案:“为了什么?大姐姐你能告诉我吗?” 张汐音说道:“在其位担其责,身为王妃,自然是为了家国百姓,为了亲朋家人。”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要说的是我没有恶意啊,我就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不做朋友做姐妹也行。”江铃笑道:“我喜欢你这个人,难道你讨厌我?” 张汐音蹙眉。 “行了,懂了,那我走。” 江铃叹气起身下楼了。 张汐音没有留她。 香叶进来关上门,说道:“王妃,她好像是真的只是想跟您玩。” 张汐音搁下茶杯,去床榻宽衣要休息了。 躺下,她才说:“我没时间。” 香叶哦了声,去灭灯,说道:“她看起来很难过,怕是天一亮就走了。” 张汐音闭上眼。 心想走了也好,去盛京路途遥远,回江陵最好不过了。 香叶灭了灯,在门口的毯子躺下,喃喃道:“真像啊!就是性格不像,哪有姑娘家这么言行无状的?就是云湖郡主也没那么大大咧咧。” 第227章 追来 张汐音没有再去关注江铃,两日之后,他们顺利回到盛京。 去回也不过短短几个月,却有些恍惚的感觉。 张汐音知道,这感觉是因为她如今主要的家是在江陵,而不再是盛京了。 “寿桦。” 有人喊张汐音的乳名。 张汐音扭头看去,意外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娘亲。 她挑开帘子往旁边看,对面的马车里,同样是一脸欣喜的黄氏。 “娘。”张汐音笑着就下了马车。 黄氏马车的马夫立刻下来搬了踏马凳让她踩着上去。 张汐音进去之后,坐到黄氏的身边笑道:“娘,怎么这么巧?您这是做什么去?” 黄氏说道:“就出去看一下庄子,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 张汐音就说:“雅文出嫁总是要回来喝杯喜酒的,也能回来看看你们。” 到底是去了江陵就藩,不如以前想回家就回家,她如今是能寻着由头回家自然是要回的。 黄氏说道:“她如今也忙,说是要给自己的夫婿做一条腰围呢,你先回家,晚点我们再回老宅?” “那我先回去了。” 张汐音回到自己的马车,径自回家了。 温语柔和老夫人看到她回来都很是开心,立刻叫下人给她准备爱吃的茶点。 温语柔说道:“以前倒是没怎么觉得,可你如今去了江陵,可叫我们想得紧。” 张汐音:“我也想你们。” 点心上上来,这时便看到奶娘带着张嵘礼进门来,奶娘施礼之后退下了。 张嵘礼已经快一岁半了,这会儿走得很稳。 温语柔对他抬手道:“福宝,看看谁回来了,是你小姑姑哦。” 张嵘礼扭头看去,肉嘟嘟的脸上带着疑惑,随后指着温语柔旁边的玉碟:“娘,甜……” 温语柔笑道:“你去叫小姑姑,小姑姑就给你点心。” 张嵘礼就扭头过去,看着张汐音半晌,才呀呀说道:“咕……甜……” 顿时大家都笑了。 张汐音拿了一块红豆糕递过去,笑说道:“给你红豆糕。” 张嵘礼接过就走回到温语柔的身边,抬手要抱。 等坐在母亲的怀里才开始吃点心,还会掰一些给温语柔吃。 一岁半,也是乖得很。 老夫人就问起张汐音曾外孙如何。 张汐音说:“他很是乖巧,便是奶娘也说他极好带的,如今也长大了些,开始冒乳牙了。” 等牙齿长好几颗就要学走路了。 老夫人笑着叹道:“那就好,我这还给他做了好几件小衣裳,都是一两岁的,你回头带去给他。” 张汐音一听就皱眉:“奶奶,不是叫您别拿针线了吗?” 他们张家想要什么都可以买,或者是请人回来照着自己的喜好慢慢做,哪里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 老夫人却不甚在意:“我眼睛好着呢,还能看得见,再说了,晟儿也要有几件曾外祖母亲手做的新衣裳才是。” “谢谢奶奶,但不能再做了。”张汐音很是坚定的说道。 老夫人就一迭声的答应。 温语柔看了,笑说道:“祖母也就听你的,我们说的都不听。” 张汐音知道自己很得祖母疼爱,心中也是很感动。 晚上,大家都回来了。 老太爷高兴多了两杯,被老夫人指使着下人给他到饬到饬,抬去沁心堂休息。 “今晚来跟奶奶睡可好?”老夫人说道。 张永康就笑了起来:“娘,您把爹送去沁心堂就为了跟寿桦一起,您不能去小竹居吗?之前寿桦不在家,您也三不五时的去小竹居睡来着。” 老夫人就瞪他。 黄氏拧了一下张永康,对老夫人道:“娘,我们去小竹居。” 老夫人听得大笑:“好啊,我们祖孙三一起谈话,说到天亮去。” 张永康:“……” 张寿安只认真的给温语柔夹菜,自己是一句话都不说的。 就怕说了,温语柔也跑去小竹居。 到了辰时六刻,张寿安看着渐渐远去的娇妻,半天无言。 这一晚,小竹居拉开了三张大床,四个女人躺在一起谈地,说时局,说江陵事,说京中事。 —— 第二日,张汐音打算回老宅去看堂妹。 然而还没等她出门,堂弟堂妹们就来了,一个个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要听她说去江陵之后好不好,有没有有趣之事。 张汐音就说很忙。 “不过灵隐寺还是不错的,洞庭湖还可以钓鱼,游湖,景色极好。” 几个堂弟堂妹都有了想象,心中决定有时间定要去江陵游玩。 到了傍晚,大家才要回去。 张雅雯留在后面,拉着张汐音高兴得不得了,脸上洋溢的笑容如盛开的极好看的花。 她说:“大姐姐,你能回来我好高兴。” 张汐音抬手摸了摸她的耳鬓,笑说道:“答应你的嘛。” 张雅雯是无比感动的,她的大姐姐其实没有答应,还说了可能回来不了的。 大姐姐总是这样的好。 目送堂弟堂妹们离开,张汐音要回去。 却看到蹲在墙根托腮的少女,一张脸挤得变形,很是苦恼的样子。 江铃,她竟然来到这儿了。 “她怎么跟到这儿来了?”香叶也看到了江铃,满是不可思议。 江铃见张汐音和香叶发现自己,却依旧只是努着嘴,一张脸在两只手掌中看不到形容了。 张汐音看着她那个样子,终究还是走过去了。 “你回去吧。”她说。 江铃哼了声,别开脸:“不要你管。” 张汐音:“……” 香叶最是护主,见状就皱眉了,说道:“江姑娘,我们王妃没有时间跟你玩,再说了,是你自己非要来的,生气也没有必要赖我们王妃身上吧。” “我就赖,无情的女人。”江铃直哼哼。 张汐音看着她,半晌之后说道:“你当真那么想跟着我?为什么?单纯的只是跟我玩我自是不信的。” 江铃就苦了一张脸:“你非得要那么较真吗?” “……” 江铃无奈,只能摊手:“行吧,我回家问过了我家人,他们说我祖上的一个好几辈的爷爷,是张家出来的。” 张汐音蹙眉。 香叶一瞬错愕之后,惊道:“你不会是回来认祖归宗的吧?” 江铃被逗笑了,摇头道:“什么认祖归宗,我那个太太太爷爷是入赘的,我就是来张家看看。” 第228章 三房往事 这话是真是假一时无从考证,张汐音却对她的面容很是在意。 别人见了只会惊叹这个江铃和张汐音相似,但只有张汐音知道,这天底下还有第三个人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他们这些做后代子孙的,能出一个跟先祖相似已经很是不可思议了,却能同时出两个。 “进来吧,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她说道。 江铃已经一个箭步到了张汐音的旁边,笑道:“姐姐,就知道你最好了。” 刚才是谁说她是无情的人? 不过,张汐音看江陵身上还是粉色的衣裳,只是粉中带了灰,还伴随一股子酸味儿。 “你……” “这不是很不凑巧嘛,我盘缠用完了,又要找你,就两天没洗澡。” 张汐音心中一叹。 半个时辰后,江铃换上了新衣裳,坐在椅子上挺直着背让老夫人和黄氏她们打量。 像,是真的像! 看她们惊叹的样子,江铃裂嘴一笑。 老夫人立刻就道:“嗯,有酒窝,寿桦就没有。” 黄氏还是不得不感叹:“若非不是我记忆完好,我都怀疑是不是还生了一个女儿。” 张永康:“要是跟寿桦一样大,怕要以为是双胞胎。” 可不是嘛。 江铃嘿嘿笑道:“我身上也有江家的血脉啊,可能就这么幸运的像了嘛。” 温语柔点了一句:“性格不像,寿桦端庄稳重,她没那气质!” 江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委屈得很。 张汐音说道:“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住下吧。” 江铃点头:“好。” 晚上,江铃吃饭也有一席之地,到底是一模一样的脸,张家一家人对她都讨厌不起来。 况且江铃除了不端庄稳重,人确实很有礼貌很活泼的。 嘴上常挂着谢谢和不好意思,是她们见过的女子中最不同的。 夜里,张永康很是叹道:“江陵那边养孩子是真与众不同,一点儿规矩也不学的吗?” 黄氏就说:“管她呢,反正也就住个十来日,寿桦回江陵她也是要走的。” 那倒是。 —— 第二日。 张汐音要回老宅。 江铃一听就立刻道:“我也要去,姐姐可不能抛下我,我也要去看看我太太太爷爷以前的家是个什么样子的。” 张汐音就问:“你太爷爷是张家哪房的,叫什么名字,排行第几?” 江铃一下就愣住了,她看着张汐音捂着嘴说:“你果然不相信我。” 张汐音扭头就走了。 江铃迈步追上去,开始说她那个太太太爷爷的事。 江家的族谱上有他的几笔事迹,但并不多,寥寥几行曰:江张氏,本名张舟衡,盛京张氏大族三房幺子…… 后面就是在江陵入赘江家的简单记载。 张汐音自然不知道这个,张家的族谱上并没有张舟衡的记载。 张氏的血脉也有不少外流的,不是因为张家不要,而是因为犯了事情被逐出族谱的。 张汐音没有说此事,一路上都只是在看账本。 紫苏这两日回到小竹居,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心情甚好。 不过,今日一早见到江铃时吓了她一大跳,乍然还以为她家姑娘变小孩了呢。 张汐音眼睛不离账本,却说道:“你若是无聊,可以看抽屉里,有一些书籍,还有点心酒水。” 江铃就弯腰找点心吃,吃点心不好喝酒,她找茶喝。 紫苏看她忙碌,伸手去帮忙。 “谢谢啊。”江铃就笑道。 紫苏有些愣了愣,温声说道:“江姑娘客气了。” “有礼貌是……人的传统美德。”江铃笑着继续喝茶吃点心。 真是奇怪的姑娘,行事说话都怪怪的,与大家格格不入。 江铃倒是无所谓的,吃吃喝喝,再打了会儿盹,老宅就到了。 她没有一跳下来,正经的从踏马登下来,看着面前的巨大牌坊。 “张氏祖宅。”她笑着一路过去,就看到一大片的楼屋,一个一个的大院子分割开来。 江铃叹道:“真大啊!” 她似是与有荣焉的样子,笑着一路过去。 张雅雯她们出来迎接,看到前面的江铃都是同样的反应。 大姐姐怎么变小了?! 然后再看到后面迈步走来的,哦,这才是大姐姐。 那…… “你是谁?” “她是谁?” 一个个年纪小的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围着江铃不断打量。 这时,二娘子出来,也都看到了。 江铃倒是一点儿也不怕生,看着一个个张家人,笑着说道:“我叫江铃,是江陵江家的人,我长得跟姐姐一样像,是因为我也有你们张家的血脉啊。” “哇……好厉害啊!” “你也是我们家的人啊?” 一个个年纪小的都惊到的表情。 二娘子三娘子她们走到张汐音面前,施礼之后才敢问。 “当真是我们张家的?” 张汐音点头:“她说的,她太太太爷爷叫张舟衡,是三房的幺子。” 三娘子啊了一声:“我们房的?” 她怎么不知道,族谱都看过多少次了,没有这号人物啊! 二娘子咳了声:“先进屋吧。” 三娘子就反应过来了。 但凡没有在族谱中的只有一个可能,被逐出去了。 张家是有规矩的,无论男女,哪怕是刚出生就夭折的,都会在族谱上下一笔,表示有这个人。 没有,就是被驱逐了。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神色复杂。 很快,有一个跟张汐音一模一样的人这件事传开了,外出的三房老爷被叫了回来。 三老爷表示不知,便只能问三房还健在的三太太老爷,近百岁的高寿老人。 一问才知道,是有这么个人,年轻的都不记得了,但三太太老爷记得,虽然他如今已经很老不大能记得事情了,但那件事他一直记得。 那时候他年纪虽小,却忘不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张舟是要自己出族谱的,说是先辈托梦叫他离开张家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找个人家入赘。 三太太老爷咳了两声,说道:“大家都说小叔叔是疯了才会说出这些胡话来,也说是被邪祟入体,找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 谁能阻止呢?谁都不能阻止,他疯疯癫癫的亲自去拿了族谱,将自己的名字给划掉了。 张家最后不得已,商量过后便随了他的愿,除了他的名字。 第229章 嫁妹 “所以说,她当真是……”三老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家一向对亲族很是包容和关怀,对同样流着张家血脉的江铃少不得有些感叹。 若是当初张舟衡不发疯自己出了族谱,江铃就是不是江铃,是张铃了。 相比于大家的神色,江铃反倒是很平静的样子,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太太太爷爷这般而有什么伤感。 她笑说道:“人各有命,若非他要去江陵入赘,只怕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我了。” 她这个想法甚好,没有因为不能成为张家嫡女而有不开心。 三房这边得了答案,江铃倒是留在了老宅,三娘子带她去一间小院子。 三娘子站在门口对江铃说:“这院子是我姑娘的,不过她如今不在了,西大院也没有独立的其他院子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就让下人收拾。” 江铃看着面前的小院,她扭头问:“你女儿……” “病死了。”三娘子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江铃迈步进去,小院不大,但里面的花草都长得很好,院子的东西看起来都是常年有人打理的。 她回头笑说道:“三婶娘,谢谢,我就住这儿。” 三娘子就让人去收拾了。 其实一直都有人打理,三娘子也时常会在屋子里坐坐,并不需要怎么收拾。 廊道有婢子提着水桶在擦拭护栏,有婆子在院子打扫落叶。 屋里便是床铺也都是铺着被褥的,有淡淡的熏香味儿,就像是一直都有个姑娘住在这里般。 三娘子看着迈步进屋的江铃,纤细的背影,她想,若是自己的女儿还在,应该也这么大了。 —— 张雅雯给张汐音看她绣的花纹,花纹周正细致,针脚极好。 张雅雯已经十六了,脸蛋长开了些许,但还是有少女的稚嫩。 说到这里,她脸透着害羞的红:“这两天就能做好,到时压在嫁妆箱子里带过去送给他,他说他喜欢。” 张汐音看着她就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 旁边的人都笑了说:“可不是嘛,咱们姐妹们都在陆陆续续的嫁人了。” 时间如梭的流逝,小孩长大,少女出嫁,长辈年纪越来越大。 在老宅住几日,张汐音回家又住了几日,就到二十五了。 老宅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四房的北大院最是热闹,一大早便都是姐妹们聚在一起闲聊说话喝茶。 张雅雯换好了凤冠霞帔,梳好了头发之后,戴上精致的珠玉发冠。 普通身份的女子出嫁是没有凤冠的,只要不戴凤冠,头上戴什么样的发冠就是自己决定的了。 张雅雯的发冠不大,脸颊两边垂挂着金子做的流苏坠子,很是好看的。 张汐音见了却只有一个感觉,这发冠戴着一定不疼。 她的那个凤冠戴着就很疼,头皮疼不说,还压得她脖子都酸了。 旁边的二娘子笑说道:“瞧瞧这女大十八变,姑娘家的只要穿上这衣裳,必定是最美的。” 他们张家的女人,出嫁的或者嫁进来的都过得很是不错,并不认为婚姻不好。 张雅雯只是笑着,手拿着怯扇不断的扇着。 二房的姑娘张燕青就笑她:“快别扇了,瞧你这紧张劲儿,我叫人给你端碗冷酒来,吃了就不紧张了。” “酒喝了,胆壮了,脸也熏红了连胭脂都不用打了呢。” 大家都跟着笑,下人果然端来一杯冷酒。 张雅雯倒也痛快,端起来两口就喝下去了。 她说:“我就紧张了,谁出嫁不紧张的,三姐姐出嫁的时候不也紧张。” 说着,她看向张汐音。 “大姐姐不紧张吗?” 张汐音盈盈的笑,点头:“紧张的。” “你们看,都紧张的嘛。”张雅雯拍拍胸口,又道:“一杯不够,再给我一杯。” 张燕青不让:“你喝醉了还怎么拜堂,傻姑娘一个。” 屋中热热闹闹,院子里嫁妆都摆了出来,让来吃喜酒的人都能看到。 巳时,大家都出去吃酒席了。 张汐音也出去,她如今是王妃,还有着超品的诰命,坐在了主桌上。 不少人过来跟她说几句话,张汐音都一一应着,不显得疏离,也不显得亲近。 席面还没完全摆开,华阴郡主竟然来了。 她过去就坐在张汐音的身旁。 “还好我来得快些,赶上了。”她笑说道。 张汐音将面前的茶水推给她,说:“你昨日去哪儿了?” 华阴郡主叹气,说道:“说来就话长,封尘说要外出差个案子嘛,我就好奇跟去了。” 结果跟到半路,封尘又有别的事情要去更远的地方,她就回来了。 张汐音:“封大人到底是殿前司指挥使,是忙些的。” “是啊!” 华阴郡主深有同感,而且不是忙些,是特别忙。 她突然就想到若是日后嫁过去,这丈夫三天两头外出不着家的,真是…… 无奈嘛是无奈,却也觉得很与有荣焉。 吃过席面,华阴郡主跟去新娘的闺房,看到张雅雯美美的样子,说了恭喜之后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 “送你的。” 张雅雯起身施礼:“多谢郡主。” “一家人,客气了。”华阴郡主笑道。 皇婶婶的娘家人,不就是一家人嘛。 吉时是在申时。 申时刚到,方家新郎官来了。 张汐音这次没有跟出去看,只看着张雅雯出去的背影,她含笑跟华阴郡主道:“我们回去吧。” “回家?”华阴郡主迈步跟上。 张汐音笑道:“进宫。” 傍晚,两人先到正阳宫见温皇后,温皇后近日里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指着那边的小摇床,说道:“还不是这小冤家闹的,最近她总是发烧不退,我这心中不安,就一直陪着。” 倒不是事事亲力亲为,只是在旁边看着。 华阴郡主说道:“娘娘要好好休息才是,不然小公主好了,娘娘又病了可不好。” “我知道的。”温皇后笑道。 张汐音看了眼小摇床的医女和两个奶姑姑,低声提醒道:“娘娘,您该自称本宫的。” 温皇后就瞪她:“你就规矩多吧,咱们自己人自在点不是?” 华阴郡主笑了起来:“娘娘是个最和善的娘娘了。” 张汐音:“……” 第230章 画册 温皇后的次女排行十七,是第二的嫡出公主,取名段淑英,誉泓帝私底下已经想好了,取封号:永晖。 这时,医女和两个奶姑姑被素芳嬷嬷给请了出去,叫宫女太监都走远些。 旁人走了。 温皇后说道:“我总担心是小十七压不住这个‘晖’字,这心中七上八下的。” 张汐音安慰她:“娘娘不要多心,封号都是算过的,十七公主是皇家贵女,身为嫡出的公主自很是匹配这个字的。” 温皇后笑了:“你说的话我总是爱听的。” 说了会儿话,张汐音和华阴郡主就起身告辞,她们还要去寿安宫看霁王太妃。 温皇后:“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小十七我实在不放心。” 张汐音和华阴郡主施礼,离开正阳宫去寿安宫。 然而还未到寿安宫,后面就有一个人急奔而来,锦红色的衣袍都跑得飞起了。 “皇婶婶,堂姐姐。”段暄钰喊道。 张汐音和华阴郡主停下等他。 到了跟前,张汐音取帕子递给他:“小九,你是皇子,可不能这么跑的。” 段暄钰裂嘴笑:“着急来见您有些失态,下次不会了。” 三人继续走着,段暄钰就开始说自己这段时间进步如何,他很勤奋刻苦的,都在努力的学习,习武,一样都没落下。 张汐音很是欣慰。 段暄钰算是她的半个学生,她自是心疼些。 “也要劳逸结合,偶尔休息休息能让你的心情更好。”张汐音说道。 段暄钰点头:“有的,皇婶婶的教导我总不会忘的。” 华阴郡主就笑他:“皇婶婶又没怎么教你。” “怎么没教?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段暄钰反驳。 华阴郡主跟他吵起嘴来,闹喳喳的一路到寿安宫。 “九殿下,王妃,郡主。” 净月姑姑已经等在门口了,施礼后笑道:“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你们过来了,还让御膳房送来好多佳肴,太妃在里面都等急了。” 三人进去,霁王太妃站在廊庑下看着她们。 张汐音加快了些步伐过去时,霁王太妃就拉着她的手打量。 “你怎么瘦了?渐离那小子欺负你了?” 看着张汐音尖尖的下巴,腰肢也是细细的,握着的手指尖纤长,好看是极好看的。 就是太瘦了些。 张汐音摇头:“他没有欺负我,只是我一直都在习武,虽然纤瘦,但身体很结实。” 霁王太妃这才放心下来,对于张汐音习武之事她是支持的。 华阴郡主和段暄钰也到了,施礼喊人。 霁王太妃都笑着答应,带着人进屋,四方桌上摆了十多样菜,都还热乎着。 霁王太妃高兴,让净月姑姑倒了酒水。 张汐音陪着她一起喝,华阴郡主是个爽快的性子,更是跟霁王太妃猜起了拳。 张汐音直看得目瞪口呆。 她竟不知霁王太妃会猜拳,随后一想霁王太妃的思想见解等等又觉得很是合理,她以前应该是一个过得很是恣意畅快的女子才是。 酒过三旬,华阴郡主被放倒了。 段暄钰年纪还小又要读书不能喝酒,被送回去了。 霁王太妃让宫女扶华阴郡主去休息,也让张汐音留下来过夜。 张汐音没有拒绝,由大宫女带去沐浴洗漱,再回到霁王太妃的寝宫里。 “来,过来。”霁王太妃笑着对她招手。 张汐音就坐过去,挨着她旁边看霁王太妃手里的画册。 画册都是用彩墨画的。 霁王太妃笑道:“这是净月画的,渐离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张汐音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男孩拉弓的样子。 霁王太妃就推到她面前:“你继续看。” 张汐音点头,翻开第二页,是小段渐离背着手面对墙的小小背影。 “这张是他爬屋顶被我罚站呢。” 张汐音看得想笑:“王爷以前很调皮?” “可皮了,你别看他现在总是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小时候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霁王太妃说道:“不过皮虽然皮,他其实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习武也是学得极快的。三岁开始读书习武,在学习方面总不用我操心。” 张汐音继续往下看。 有他骑马的,有试新衣服的,有练剑的…… 画册最后终止在他立在皇城门口,面前是誉泓帝和锦阳长公主,后方是数以万计的大誉士兵。 霁王太妃说道:“他十三岁就出征了,净月到底不能去北境,画册就止在这儿了。不过消息都是一直有,他到了北境便立下功劳,先做了一年的斥候,又做潜伏的暗探,一路披荆斩棘,十六岁便成为夜狼军的副将,厉害吧?!” 张汐音脑海中仿佛能看到段渐离的那些画面,他真的很出色。 收起画册,张汐音推回给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就说:“我还有一本呢,之前总想着给你,这段时间便让净月抄了下来。这本是原来的,你拿着。” 张汐音点头。 她确实想要,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夜色深了,霁王太妃让张汐音跟她睡一床,两人靠着床头又谈到了很晚,说着说着不知觉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辰时。 净月姑姑准备好了东西,华阴郡主还没起来。 霁王太妃让人不要去叫,跟张汐音吃了早膳去御花园闲逛。 御花园百花盛开,这个时间开花的很多,满园的飘香。 闲逛了半个时辰回去,华阴郡主才醒来,她吃着准备好的养胃粥,委屈巴巴的说:“你们起来都不叫我。” “酒解了吗?”霁王太妃笑她。 “太妃娘娘……算了,我喝不过您。”华阴郡主叹气。 等华阴郡主吃饱,两人又去了一趟正阳宫,十七公主情况好转,不烧了。 温皇后开心不已,想要留张汐音吃午膳。 张汐音说道:“娘娘心意我心领了,午膳就不吃了,还有许多事要办。” 温皇后也就不执意留,两人告辞出宫。 出了皇宫,张汐音回王府。 回到王府,她将那本画册收在箱子里,吩咐香叶她们准备,明日启程回江陵。 下人开始收拾行李。 夜里。 张汐音躺在暖楼的三楼卧房,被褥是熏了桂花香的。 她迷迷糊糊中。 外面传来刀剑兵器打斗的声音。 张汐音一下惊醒,起身就去拿衣架的外衣裹上。 姹紫跑了上来,低声道:“王妃,有刺客。” 张汐音都有些惊了。 京中行刺? 北凉人为何不等到她离开京城再动手? 第231章 王妃被掳 很奇怪的刺杀。 她是要回到江陵去的,可北凉的人却冒着被发现逮捕的风险在京中,绝对不简单。 张汐音心有怀疑,姹紫已经拉着她下楼了。 打开密室的门将她扶进去。 “王妃,您躲好。”姹紫说道。 门关上,黑暗中张汐音在门边的凹槽拿到火折子吹燃,下到密室去将第二道门关上。 密室不少东西还在,在里面是很安静,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张汐音点燃桌上的灯油,又把旁边的蜡烛点上让屋子更亮一些。 外面是什么情况不知,张汐音只能坐下开始思考其中的厉害和问题来。 北凉因为正月时在驿站外的一次刺杀,如今大誉军马踏入北凉地界,正打得如火如荼。 听最新传回的消息,北凉已经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而这时,大梁出手了。 大梁支援北凉,想阻止这次的进宫,并联合更远的大辽和西楚给大誉压力,意图只有一个,便是要让大誉共享重连弩的制作图,当然,他们也不是白拿,愿意用一万两黄金购买。 一万两黄金兑换成白银也不过才十万两,打发叫花子呢。 说好听了是买,说难听了不就是想白拿吗。 誉泓帝自从有了重连弩之后,腰杆儿挺得很直,与众臣商议只一个答案,不给。 想要?派兵来打啊,怕你们不成? 北凉纵使有大梁、大辽和西楚支援,到底已经在两个多月的战役中损失了十多万士兵,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在大誉皇城刺杀她才对。 这一次的刺杀,或许不是北凉。 有可能是那三国之一。 张汐音便换了一个位置去思考,若她是大梁、大辽、西楚等国的皇帝,面对此事会如何想如何做? 她前面想出了重连弩,可保不准还会想出别的。 先是琉璃,再是白糖,如今又在生产铁车,后面肯定还能再想出更厉害的武器。 他们定然忌惮,便会以为大誉人野心勃勃,想靠着各种强大的武器踏平九州,意图统一山河呢?!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张汐音只觉得事情很是迫在眉睫。 她的性命随时有危险,当初她想出重连弩时,不管给谁去但这个荣耀,都会遭到他人的刺杀。 她不后悔做出这些。 就在她沉思之时,密室中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来。 正疑惑这,那暗河中异象乍起,突然水中有黑影一跃而出,那是个黑衣人,是个女子。 张汐音瞬间大惊,立刻便冲向那边的门口摁了机关。 门开始打开。 然而黑衣人已到跟前,抬手化抓直接抓向她。 张汐音侧身一弯避开了,然而对面的武功很是高强,她只是堪堪躲过一击,下一秒脖颈传来疼痛,人往前栽倒。 黑衣人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取了点迷香在张汐音的鼻子前晃了晃,随后便带着人跳入暗河中。 黑暗中,暗河有半尺宽的水面位置供人呼吸,黑衣人顺利将人带出王府。 王府中,来刺杀的刺客一些被杀死,一些逃走了。 看着没了人,姹紫嫣红回到屋中打开密室,却只见密室的第二道门是开着的。 里面灯油烛火都燃着,但没人。 “王妃呢?” “王妃不见了。” —— 什么? “王妃不见了?” 皇宫里。 誉泓帝在睡梦中被叫醒,迷迷糊糊的听着方凌盛说张汐音在王府消失了。 “快,派人去找,所有人都去,封尘呢?宋鉴呢?还有林中海呢?”誉泓帝急急的起身去那外衣,边说道:“叫殿前司,刑部,大理寺去查,寻找霁王妃。” 他的好弟妹啊,若是出事了,他可怎么向弟弟交代? 方凌盛道:“已经派人去通传了。” 誉泓帝又道:“再去宫外,叫五品以上的都上朝,现在就上朝。” 方凌盛应是。 这不是上朝,这是紧急商议。 堂堂王妃在京中被掳走,传出去大誉的脸面还要不要。 当然,这些也都是各司在寻找,对外只说是搜捕一个刺杀王妃的刺客,挨家挨户的搜得很是仔细。 然而另一边,张汐音已经被运送出城了。 装着夜香的驴车一路出去,到了暗处,便有人从林子里出来,抬起车上的夜香桶后,将板车上的两块木板拿开,张汐音就蜷缩在里面。 将人抱出来背着进了林子,很快便到了小道上,小道上人已经等候多时。 将人背在背上用马绳和绸缎绑好,几人策马离开。 不大明亮的月色下逐渐远去,很快消失不见。 —— 另一边,护主不力的影子顺着暗河的一路一路摸索,终于看到暗河中打的一个地洞,地洞的周围有摩擦的痕迹。 影子迅速爬了上去,看着陌生的房间,脚印还在,有泥土。 她一路追寻出去,发现带泥的脚印消失了,而消失的脚印旁边是一些粪水的痕迹。 看着粪水滴落痕迹所去的方向追踪去了。 而王府里,孙管家心中无比的担忧,却也极其冷静的应对。 “我已经飞鸽传书去通知王爷了,他们花那么大的力气摸透了王府的结构,定然在不远,去调查旁边的屋舍。” “是。” 有人去调查了。 这时,有人过来通传。 “孙叔,殿前司指挥使封大人和刑部宋大人,大理寺林大人都来了。” 说话间,封尘已经到了正院。 孙管家上前施礼。 “不必多礼,带我们去王妃失踪的最后地方。” 孙管家没有迟疑,亲自将三人带去。 王府的密室本是极其安全的,可人还是被掳走,这密室已经不是密室了。 封尘、宋鉴和林中海三人看着密室的防御程度,都觉得能在这样的地方消失很是不得了。 “对方是有意的,周围的府宅住的是谁?”宋鉴问。 孙管家说道:“左边住的是秦家和陆家,右边的宅子有方家的和洪家的,还有一个是大儒容家的,不过容家老太爷去城外道观居住了,那宅子只有容家的一个庶子在居住。” 封尘:“去看看。” 林中海就去了。 宋鉴正在看屋中有没有什么刺客留下的痕迹,封尘已经跳入水中。 一刻钟之后,封尘出现在一个房中。 他蹲下,看着地上的带泥脚印,有两道脚印,一大一小,大的泥印已经干透,小一些的显然是女子的脚印,还有微微湿润感。 这时,门前暗影袭来。 林中海看着一身泥巴湿漉漉的封尘。 “看来是这里了。” 第232章 到大梁国 张汐音这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她一直都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有人给她喂水,喂馒头包子她也没有拒绝。 她知道自己肯定被抓了,但她一定要活着,求生的本能吃着到嘴的食物。 “再过三日就能到达安河了,安河过去就是大梁边境了。” 有女子的交谈声在耳边,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也只掀开了一点点缝隙。 她躺在马车里,坐在面前的是一个女子的朦胧样子,看不清。 “她又醒了。”女子凑近一些,把什么东西凑到她鼻子前。 带着甜香的味吸入鼻中,张汐音又陷入黑暗中。 “还好我们的动作够快,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到这里了。” 把人打晕带出来,再迅速运出盛京,转小路骑马离开,天亮时换马车继续赶路,一走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她们一直用秘制的迷香迷晕张汐音。 再次迷迷糊糊的醒来,张汐音没有再睁眼,她这一路上都在昏睡,整个人都疲软无力,况且自己的武功并不高,学的那些拳脚功夫在从小习武并有内力的人面前根本没有用。 她不能在晕了。 张汐音安静的听着旁边的交谈声。 马车里有两人,外面驱马的两人,一共四个,这四个人都是女子。 一直听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来了。 有人去买吃的。 张汐音一直装昏睡不动。 吃的买回来了,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她怎么还不醒?” “就是迷药用多了,怕是不能再用了。” “把她叫醒。” 她们说这话,就有人摁了她手中的穴位,疼痛袭来,张汐音蹙眉中缓缓睁开眼。 “霁王妃。”马车里的两个女人看着她。 张汐音一时间没有开口,她调整自己身体的不适。 起身坐着,动了动酸软无力的四肢,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脚无力。 女人将一个肉包子递过去:“霁王妃,你吸入的迷药过多,会有一段时间的身体无力难以行走。现如今也快到大梁了,霁王妃只要老老实实的到大梁做客,自然不会有事的。” 张汐音接过了。 “你们皇帝想做什么?”张汐音问。 女人只是默默的看着张汐音,半晌之后就说:“陛下吩咐,请大誉霁王妃到大梁做客,领略大梁风土人情,美食文化。” 张汐音不会信这些。 她勾了勾唇满脸讥诮:“想要重连弩的图纸。” 语气里都是笃定。 女人:“……” “霁王妃知道就好,到了梁都,只要霁王妃能乖乖的,我们陛下宽厚善良,自然不会亏待了霁王妃。” 张汐音吃着包子,她最近总是昏迷,这些人给她喂的不多她很饿,抬手摸了摸脸颊只觉得瘦了许多。 吃了包子,女人还递给她一个水壶,里面装的是糖水。 吃完,张汐音就开始动起手脚来,试图缓解身上的无力。 肚子还没饱,她需要补充营养让身体尽快恢复。 “我要吃肉喝汤,喝人参鸡汤,要最好的。”张汐音说道。 两个女人都皱起眉来。 张汐音:“我没有内力没有武功是逃不出去的,既然你们皇帝是要请我‘做客’,难道你们大梁人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女人认同了,对外说道:“去买肉,买最好的,还有汤。” 很快三菜一汤来了,还有一碗白米饭。 张汐音一连半个月没怎么好好吃饭,都是喝粥吃的包子馒头,这会儿也不客气认认真真吃了起来。 一口白米饭,张汐音鼻子都有点酸涩了,是米饭啊,米饭的味道! 一碟炒鸡肉,一份青菜和一碗扣肉,分量不是很多。 张汐音都吃完了。 吃太多,她胃撑得难受,但那股急切想要吃什么的欲望终于消散了。 张汐音将旁边的枕头拿起来靠在后背,对她们说道:“一日三餐,每夜都要洗漱沐浴,你们若是想让我交出重连弩的图纸,就必须满足我的要求。” 张汐音不是个将就的人,既然清醒过来,她就要掌握主权。 她们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大梁皇帝是她们的主子,她们主子的目的都还没有达成自然不敢为难她。 两个女人只能答应。 到了晚上,张汐音的身体有些许力气了,能下地走路。 只是走得有些不稳。 沐浴洗漱,换上她们准备的衣裳,张汐音还是被带上了马车赶路,不能住在客栈里。 马车上垫了两层毯子,还是熏了香的。 张汐音安安心心的躺下,闭眼睡觉。 马车里的女人换成外面的两个守着,那两人则在夜里赶路。 —— 官道上,段渐离骑马疾驰狂奔,从江陵赶路盛京,连夜将儿子送去给母妃,自己则跟着隐卫留下的痕迹一路出城。 为了能换马,他走的是官道,前往大梁方向。 一路上换马以最快的速度,他终于来到了大梁边境。 花钱换了服饰,段渐离直接进入大梁的边境的第一个大乘:锦城。 进城之前,他城门口的一颗树上做下标记。 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人来见他。 “王爷。” “有王妃的消息吗?”段渐离问。 “影子并没有消息,不过我们每日盯着四个城门口,并未看见王妃的踪迹。” 也就是说还没有到。 不可能啊。 他收到飞鸽传书之后立刻出发,再怎么说也晚了七八日,从江陵到盛京再出发即便是卯足了劲儿也难以追上的。 暗探说道:“当真没有消息,大梁也有王妃的产业,张家铺子那边也在监视着,都没有发现。” 段渐离心中担忧无比,但他实在太累了,屏退暗探后便坐在椅子上眯了小半会儿。 锦城的城门外,马车逐渐近了。 张汐音想要挑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被女人制止了。 “霁王妃,这些日子你的要求我们都照做了,我们的要求,希望霁王妃也不要忽视。” 这是怕她的行踪被发现,会有人来救。 张汐音也没执意要看,手里拿着一本关于大梁一些事迹的游记看了起来。 旁边是一本大梁皇室的记载。 大梁地处大誉的西北方向,是九州诸国中的大国之一,大梁人善齐射,也是骁勇善战的民族。 与大誉是不同的,大誉在文治方面更胜一筹,大梁在武治方面更强悍。 大梁国姓梁丘,是复姓氏族。 大梁如今的皇帝是新登基没几年的年轻皇帝:梁丘孤乐。 第233章 找到王妃 梁丘孤乐是大梁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嫡子,年纪最小,但城府深手段狠辣。 登基之后便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就连很有意见的臣子们也都吓得不轻。 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从不在意的最小的皇子,竟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梁丘孤乐人小本事大,短短六年时间,大梁国内比先帝在位是更好了,这下子,那些还有异心的人是再也没有了意见。 看完书,马车也进了锦城。 张汐音不能挑开帘子看,便只靠着马车闭眼休息。 女子们也是不开口,安静得厉害,只能听到外面的各种声音。 很快,穿过热闹的街道,在一处小院门前停下。 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被请了进去。 小院里面有一颗槐树,很大,树下放着一张四方桌,四张同套色的椅子。 椅子上坐着个男人面对院门,看见迈步进来的张汐音时,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男人很是自然的起身施礼:“某梁航,拜见大誉霁王妃。” 梁航是谁张汐音是不知的。 她没说话。 梁航抬手做请道:“霁王妃请上坐。” 张汐音直接坐下来,直视面前的男人。 梁航这会儿也坐了下来,说道:“梁某乃大梁鸿胪寺卿,特奉我朝陛下之命,特在此恭候霁王妃。另送霁王妃的马车已经备好,陛下见霁王妃心切,就不耽搁了,霁王妃,请……” 张汐音起身,顺着梁航的带领从后门出去,后门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中间一辆最是豪华。 张汐音被请到中间的马车,她上去之后,另换了两位女官上来,一左一右坐在马车里。 随着一声启程,马车动了。 顺着官道一路走向大梁的梁都。 —— 客栈中。 段渐离一下惊醒,暗探在门口敲门,四长一短。 段渐离:“进。” 房门推开,暗探疾步来到跟前,小声道:“找到王妃了。” 段渐离神色一喜,心中急切立刻起身:“走。” 乔装骑马追去,出了锦城十里之地,终于看见了远处的护送队伍。 暗探是收到影子大人传来的消息,知道影子大人一直跟在队伍的后面,张汐音在对方的手中,如今没有性命之忧是因为大梁皇帝想要得到重连弩的图纸。 倘若他们出手,那对方很可能会立刻要了张汐音的命,没人敢赌。 便是影子,在对方这般层层看护之下,一路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人能承担失去张汐音的后果,也不想失去。 前面的队伍有人在四处查看,发现后面跟随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看着他们马背上驮着的许多东西,便揣测那是行脚商,各国之间有这种马背上的行脚商,专门送一些路途遥远的商品。 虽然发现后面的两个行脚商,看到的护卫去前面跟梁航说了。 梁航调了马去后面观察,他们护送的到底是大誉的霁王妃,少不得要注意些。 梁航便让护卫去看看。 护卫驱马直接过去,过了会儿回来禀告说确实是行脚商。 梁航还是不大放心,吩咐了人一直盯着。 走了半日,盯着的人发现行脚商拐到了别的路,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大人,确实是行脚商,他们已经走了。” 梁航这才彻底安心。 不是大誉的人就行。 马车里。 张汐音喝着大梁出名的雪尖细茶,小小的榻几上还有不少点心。 点心看起来味道不错,张汐音仔细品尝了,觉得很是不错,让女官多准备些。 女官笑道:“王妃能喜欢吃就好。” 她们心中对张汐音其实很是敬佩,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子,身份也高贵,如今被掳到大梁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竟还能淡然处之。 她似乎……不怕。 走了一路,到达下一个驿站停下,梁航去马车旁请张汐音下来休息。 梁航看张汐音淡漠的神色,以为她是不喜欢,只说道:“今晚便在此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若是王妃急的话也可以日夜兼程,能省下一半的时间。” 张汐音说了句:“随你们。” 梁航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却并不觉得尴尬,依旧笑着请她上楼,亲自送到最上间的房间。 等房门关上再也看不到,梁航收起眼中的情绪,叹气起来。 到底是嫁了人的,也不是大梁的人,如此出色美丽的女子真是叫人看一眼就喜欢。 梁航到了楼下,吩咐楼下的人仔细看守。 哪怕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大誉的人追踪,还是不放心。 女官看他这般谨慎过头的样子,说道:“梁大人何必惊弓之鸟般,我们袭击霁王府是以北凉人的模样的,大誉的人肯定以为是北凉人掳走了他们的霁王妃,不会追到此处来。” 梁航摇头:“木大人有所不知,这大誉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女官木青清就问:“不就是夜狼军的大将军吗?大誉近百年最年轻的大将军,能如此不也是因为有段氏的血脉吗?” 她又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可能不知道这些。 梁航却蹙眉,叹道:“段氏的血脉?他可不是靠段氏血脉才有这般功绩的,木大人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段渐离就是那个我们想象不到的人。” 梁航接触过北凉的将军和使臣,听过不少段渐离的事迹。 他怀疑段渐离已经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大梁,正在赶来的路上。 —— 驿站外的密林深处,段渐离站在树下。 过了半晌,有人回来了。 回来之后也没说话,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蹲下,在地上指头开始画出驿站的地形和格局,随后拿出石子在驿站的四周摆放,树枝也摆上。 做过斥候的段渐离知道意思,驿站的守卫森严,要想摸进去几乎不可能。 但他今晚必须想办法见到阿音,背井离乡被带到千里迢迢之外的大梁,孤身一人的她害怕吗? 想到这里,段渐离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抓着一样,难受极了。 “天亮会有换班的时间,那时候守卫的意识最薄弱的,只有这个时候有机会。” “那就卯时初行动。” “是。” 第234章 雪山迷路 张汐音依旧睡得着。 她自己是逃不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照顾好自己,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垮下来。 该吃吃该喝喝,休息也要充足,才能寻找最佳的机会逃生。 夜色浓浓,守在屋中的两个女官和两个女护卫醒来,到了换人的时候。 门口有人敲门。 起身开门出去,便是另外的四个人进来。 大梁皇帝心思不简单,从大誉一路来大梁的路上,照顾她的都是女子,从未让男子近身。 就连从霁王府将她带出来的那个刺客,竟然也是个女人。 这大梁皇帝到底有什么心思?不少人心中都是清楚的,只怕也是听着张汐音容貌绝色的传言,动了贼心吧。 张汐音重新闭上眼睛想要继续入睡。 突然,窗户边上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像是被人丢了石子。 屋内新换来的女护卫上前查看,打开窗户却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有匕首忽闪而至,一下刺入女护卫的脖颈里。 同一时间,三根银针瞬发之时,黑暗中影子出现,迅速抹了余下两人的脖子。 还剩下银针射来时用手抵挡,银针有手掌的阻挡下刺入眼球,并未将人杀死。 她张嘴就喊了。 影子再次过去一拳打在她的太阳穴处,然而迟了,虽然只是一声,却还是惊动了楼下的人。 而屋里,张汐音也在突变时坐了起来,看到手握带血匕首向她奔来的段渐离。 “快走。” 段渐离没有废话,扔了匕首之后将张汐音抱在怀里,迅速从窗户出去。 而这时,外面巡视的护卫也打了起来。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落地之后,将她一转背在了背上,施展轻功迅速离开。 后面有追兵,影子在拖延。 张汐音趴在段渐离的背上回头看去,黑暗中火光灼灼闪烁,影子,还有许多大誉的暗探在抵挡。 他们都是来救她的,可救她就会有为了救她而牺牲的人。 “抱紧我。” 突然,段渐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张汐音身体被抛了一下,人已经坐在马背上,面前是段渐离的胸膛。 张汐音没有多想,伸手穿过他的腰侧紧紧的抱住,呼吸着熟悉的气味竟矫情的觉得有些委屈。 不过她已经安安静静的,甚至都不说话。 段渐离骑马带她狂奔,后面追兵锲而不舍。 “阿音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马儿狂奔,风声呼啸中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 颠簸中,他们不知跑到了哪里,马儿有路就跑,跑着跑着就到了密林深处,往上走,四处都是参天的大树,没了五六月的温暖,山中的温度很低。 张汐音开始发抖起来。 “夫君,我好冷。”她低声道。 段渐离回头看去,没有看到追来的追兵,但他不敢大意,说道:“抱紧些,出了这个山头就不冷了。” 说着,将身上的外衫拉过来尽可能的去盖张汐音的身体。 张汐音哆哆嗦嗦的拢成一团,抱着段渐离腰的两条手臂不断的传递着冷意的颤抖。 段渐离加快的速度,驱赶着马前进,马儿走得很艰难。 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竟看到了树叶上凝结的冰块,地上还有些许白色的。 是雪。 山中有雪,表示他们跑到了很高的上峰上,难怪原本宽叶的树木逐渐变成针叶松木。 段渐离驱赶马往山下去。 就在这时,有虎啸声传来。 虎啸声在山中回荡,马儿受了惊吓一跃而起后狂奔起来。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的情况下根本拉不住马绳,两个人直接被甩了下来。 滚落在地上,倒是不疼,地都是松软的。 段渐离起身将张汐音扶起抱在怀里,问道:“阿音,有没有摔到?” 张汐音摇头,看着林中的情况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还有虎啸的声音,不过声音很是急促,应该是与什么在搏斗。 段渐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往马儿逃走的方向走。 “这里应该是大梁最高的东泰山,到底是不熟悉,就跑到这里来了。” 段渐离承认自己也有慌乱的时候,他当时只想带着张汐音往林中跑,跑到没人的地方潜伏想对策。 这是做斥候时训练知道的在敌方地界逃脱的方法。 地上是雪,树叶上有冰针。 张汐音牙关打颤,说道:“夫君,我们生火取暖吧,好冷。” 女子总是更畏寒的。 段渐离把她放下,扒拉地上的枯枝树叶成堆,点燃之后去找大石头围好,再找一些粗的树枝架起来。 不管生火会引来什么,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取暖。 张汐音靠着火堆发抖,也帮忙捡脚边的材枝。 “你别动,我来就好。”段渐离将树枝放下,又脱一件衣服给她:“你披着。” “我没那么冷了,你穿那么少……” “听话。”段渐离坐下,从腰间的布袋拿出一个干饼递给她。 张汐音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连怎么走出去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多久,还是要留点粮食的。” 段渐离塞到她手里,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两人一起取暖,说道:“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饿着的。” 他以前经常在这样的环境训练求生,并不难。 张汐音还是吃了,一夜起来她很饿。 吃了干粮,身体也没那么冷了。 段渐离便将火堆熄灭之后,用雪掩埋起来,扶着张汐音往山下走。 —— 另一边的山头,一个脸颊两坨高原红的姑娘眺望过去,又回头看后面跟着的爷爷。 “阿爷,那边肯定有人,我都看到冒烟了。” “哪有什么冒烟?这里是东泰山深处,方圆百里就咱们一家人,你可别看花了眼,把温泉烟看岔了。” 老人说着,突然愣住了。 “阿爷?” “娃儿,真有人。”老人盯着那半山腰移动的两个点点,说道:“娃儿,吆喝一声。” 小女孩立刻双手放在嘴边,喊道:“喂。” “再大点声,叫那两个人。” “喂,对面的人听到了吗?” “喂,对面的人听到了吗……” “听到的了吗……” “……” 山头之间声音回荡了好几次。 一直走了快两个时辰,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张汐音和段渐离惊喜的举目玩去。 远处的山头上,有人在挥舞着一支树杈子。 第235章 躲躲藏藏 温暖的土炕,简单的山洞房子,手里端着熬得浓稠热乎乎的肉汤。 一碗下肚,身上的疲累和寒冷终于消散了。 张汐音靠着旁边的皮草已经睡着了。 段渐离跟老人认了方向,打算一会儿张汐音醒了就离开。 老人就说:“可不兴回去,你看这天是要下雨啊,下雨的山路可危险了。” “好看的哥哥姐姐要走了吗?”小女孩坐在石头上眼巴巴的看着里面睡着都很好看的姐姐,问道:“不能留下来吗?我们这里都没有人,就我跟爷爷在家。” 难得有人,小女孩是想要张汐音和段渐离留下来的。 段渐离:“不好麻烦,只要有大概的方向我就能离开。” 老人是明白的,他叹道:“你们不是大梁人吧,口音都不对,急着离开我也懂。” 说着,他去屋里翻了一些干粮出来,还有两件蓑衣。 “带着路上吃,还有这蓑衣和毛皮毯子也拿着,你们下山的一路上都还是冷的。” 段渐离接过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老人摇头:“用不上,我们也很少出去,在这山里也是自给自足的,这银子你们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是真不想要。 但段渐离还是看向旁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过七八岁,老人家将她养得很好,胖嘟嘟的脸。 他说道:“还是留着吧,这银子日后出了山,到外面是能用上的。” 不过要藏好,只怕他们离开之后,后面的追兵追来之后发现老人和小孩帮助过他们,起了恶心杀人。 张汐音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她头很疼。 段渐离把毛皮毯子披在她身上,说道:“我们走吧,不能留下来给他们添麻烦。” 张汐音点头。 段渐离将她背起来,下山去了。 老人和小女孩要送。 “回去吧。”段渐离说道。 小女孩挥手:“大哥哥大姐姐再见,再见……” 张汐音回头挥手:“保重。” —— 另一边,追兵跟着印记一路追踪,顺着山道,脚印到了东泰山的半山腰。 “他们的马应该是跑了,没了马,走不了多远。” 但雨这时候下了起来,地上的痕迹逐渐消失不见。 “追,他们肯定跑不了多远,若是任务失败,尔等都活不了。” 跟着脚印一路,到了东泰山的深处,来到山洞房子前。 听到嘈杂的声音,老人和小女孩走出来。 “老人家,问一下,你们有看见一男一女,两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吗?” 老人点头。 小女孩则退后一步,躲在老人身后,怯怯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人。 “你们说的人我们见了,他们往北面去了。”老人指着北方。 现如今大雨,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一帮人怀疑的看着老人和小女孩,带着人离开了。 刚走。 小女孩就仰头:“阿爷,为什么说大姐姐大哥哥走北面,他们不是走的南面吗?” 老人拉着孙女回屋,小声道:“有些时候,我们心中想要做些什么,就要一直做下去。” 救人亦如是。 “什么?” “没什么,睡觉吧。” —— 人往北方追踪,走了一会儿,后面一个人追了上来。 “楚大人,您猜得果然没错,那老头说谎了。” 楚恒冷笑:“他们去了哪边?” “南边。” “走。” —— 段渐离背着张汐音走了好久,雨一直下。 张汐音几次想要下来自己走,段渐离都拒绝了。 “前面我们休息一下。”张汐音说道。 “还不能休息。”段渐离回头看了眼远处不远处的高山。 他放下张汐音时,抬手擦去她脸上的雨水。 “我们现在往山下走,要到有人的地方依老人家的话需要四个时辰。”段渐离看着依旧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又道:“而且,我们现在也不是往南走了。” 张汐音愣了一下:“走错方向了?” 这可如何是好? 段渐离喝了一口雨水,摇头:“我换了个方向,走的西边。” 说着,他重新弯腰将张汐音背起来。 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解释:“北凉的那些人一定会追来,我们如今在大梁,是抓到人最好的机会,绝对不可能轻易放我们离开的。他们追来必定会找到老人家和小妹妹的,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行踪,可人总是狡猾的,威逼利诱,亦或是别的办法,甚至是……” 杀人! 甚至很可能以小女孩的性命威胁。 张汐音咬着嘴唇,嘴里有些苦味冒了出来。 段渐离:“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张汐音听得出他话里的笃定,心中莫名的也安心许多。 西走要走到有人的地方更远。 段渐离背着她走许久,张汐音坚持不让他背了,下来一起赶路。 雨逐渐小起来,天也开始黑了。 天黑之前他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这种深山密林的,豺狼虎豹甚多。 黑暗中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距离地面有三四米高,下方是一条小溪流,山里的溪流水很是清澈。 段渐抱着张汐音飞跃过去,落在山洞里,随后,他往返好几趟找了不少湿的柴火。 火折子吹燃,段渐离拿出一把比较干的草叶时,张汐音惊了。 “如何找到的?” “芭蕉叶底下。” 段渐离点燃,再用半湿的松针烧,火不大,烟还很多。 随后段渐离开始吹气,看着火越来越大,张汐音也呛得厉害。 但她却是笑了:“我的夫君真是厉害。” 火焰开始大了,烟变得少了。 从小的树枝开始烧,再添上粗的树枝,火烧着水分,很快也燃了起来。 段渐离将外衣脱下铺在地上。 他说:“你把衣服脱了,好烘干。” 张汐音就脱下衣服,脱一件段渐离就接一件,拧干水后架在木架上烤。 段渐离一切都做得很好。 “最后一件别脱,就算是湿的也能保温,等其他的干了再换上。” 张汐音嗯了声,将里衣的带子重新系上。 段渐离也脱了自己的衣裳,拧开烘烤。 黑夜中山洞光芒莹莹,外面雨停了,传来一些野兽的声音。 段渐离把衣服都架好后,便过去把张汐音抱在怀里。 湿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而且还冷。 两人贴在一起就暖和起来,张汐音缩在他怀里叹道:“没有你,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第236章 竞价消息 段渐离摸了摸她脸颊,说道:“没有我你也会有别的办法,倒是现在让你跟着我受累。” “你说的傻话。”张汐音瞪他:“你不救,我就被送到大梁皇宫去见那梁丘孤乐了,你放心?” 段渐离:“……不放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段渐离才必须要在到梁都之前救出张汐音。 张汐音入了梁都,救下的几率更低,而且那梁丘孤乐虽说不是什么好色昏君,可一个女子入了皇宫,张汐音的声誉清白等等将……受损。 他绝对不能让张汐音受这样的委屈。 两人相互依偎,相依为命似的,张汐音对他的依赖更浓了。 吃了点干粮,段渐离时不时的去翻烘烤的衣裳,烤干之后换上,便靠着墙坐在一起睡觉了。 —— 另一边,追兵一路南下到了第一个小村落,搜了一晚上没找到。 “楚大人,难道我们被骗了?”下属问道。 楚恒面色难看极了,摇头:“不会,他们应该是换了方向,不愧是大誉霁王和霁王妃,果然聪明。” 不过,他们是必须要找到的。 找不到这两个人,回去之后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继续搜,去周围的城县叫人画画像,通缉他们。” “是。” —— 一觉到天亮。 段渐离醒来之后在洞口观察了一下,外面很安静。 下方的小溪流竟然有鱼。 他拔了洞穴旁边的矮竹竹子,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削尖,一跃下了小溪旁的石头上,瞄准水里的鱼,内力催动竹签。 张汐音听到外面的水声,走到洞口往下看,段渐离正从水里提上来一条鱼,看起来竟有两三斤重的样子。 “鱼。”她眼睛一亮。 段渐离抬头看她,笑道:“吃生的吗?这山溪上方应该是一个水潭,养的鱼不错。” 张汐音:“一条生吃,一条烤了?” 段渐离:“行。” 匕首剥鳞切极其薄的薄片,用芭蕉叶装着,段渐离打理好拿上去。 张汐音吃了一口:“这鱼好吃。” 生吃入口鲜甜,而且没什么腥味儿。 段渐离看着很快吃完了,旁边的烤鱼还没好,他又下去抓了两条全部切成生鱼片。 还要继续赶路回大誉,他们必须照顾好自己。 吃了一顿全鱼宴,两人继续出发。 又走了三个时辰,两人终于离开了东泰山。 张汐音脱下身上的毛毯子,说道:“看来我们离有人的地方不远了。” 段渐离往远处看,指了指说道:“你看那边。” “是一个村落。”张汐音惊喜道。 离开东泰山回到有人的地方,却也有一个危险之处,他们随时会被大梁那些追兵发现。 甚至很可能,他们已经派人各处搜捕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样貌太过出众,而且段渐离实在是太高了,在人群之中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果然,两人即便是乔装打扮了,刚到村落不过两个多时辰,就有人发现了她们。 段渐离带着张汐音抢了一匹马狂奔离开。 风声呼啸。 张汐音看着后面紧追而来的人,眼眸中闪过几分冷意。 又一天的东躲西藏,段渐离能力了得,带她再次躲过了一波追兵。 张汐音却不得不沉思起来。 大梁想要重连弩,其他国自然也要。 他们不想花大价钱,只想用下作的手段白拿好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重连弩啊! 若是不做点什么,日后她要是再让人做出什么东西来,只怕还会重蹈覆辙。 他们必须强势起来,不能让这些人觉得只要使这些下作的手段就能得到想要的,那日后,他们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夫君。”张汐音抓住段渐离的手,说道:“我们必须反击。” 段渐离一默,随后神色认真起来。 “阿音,你有什么主意……” “在商行之中,有一种生意手法。”张汐音说道:“珍贵的东西往往最是值钱,比如这个世界上只有一颗最好的夜明珠,多人想要的时候,拥有夜明珠的主人便会将其放出低价,所有人均可购买,而所有人都想要的情况下,便是各自自愿加价。” 这叫竞价。 既然九州诸国都想要重连弩的图纸,身为拥有独一‘夜明珠’主人的大誉,便只有出手了。 但‘夜明珠’只有一颗,想要啊,花钱来买。 各国消息并不容易通,但都会有飞鸽传书和急脚递,是送紧急情报的。 段渐离点头:“就这么办……” 不过,目前为止,他们需要找到自己人才好传消息。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誉泓帝要卖重连弩图纸的消息已经前前后后抵达各国了。 大誉盛京皇宫里。 誉泓帝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消息吗?” “大梁人不死心,都在抓捕霁王爷和霁王妃,不过王爷和王妃躲藏得很好,他们一直都没有抓到人。”方凌盛说道,倒了茶水递过去:“陛下不必担心,再过几日消息传回来应该就没事了。” 飞鸽传送消息是最快的。 只要那份邀请竞价的文书送到大梁皇帝和他国皇帝的手中,霁王爷和霁王妃便安全了。 —— 大梁,梁都。 急报夹杂着一个卷轴文书送到御前。 大梁皇帝,梁丘孤乐接过打开,看了之后面色一凝。 “传皇城司空山。” 一刻钟后,大梁皇城司使空山来到御前跪下。 “微臣参见陛下。” “空山,你速传令下去,让楚恒他们不要抓捕大誉的霁王和霁王妃了。让他想办法把二位请到梁都,就说朕特请二位来梁都做客。” 空山听什么做什么,应声去办了。 随后,梁丘孤乐又让人去传了中书省的大臣们商议大事。 一个时辰之后,大臣们纷纷赶到,听到誉泓帝要竞价重连弩图纸的消息都惊了。 “找最好口才的出使大誉,并好生护送霁王和霁王妃回去。”梁丘孤乐说道。 其中一位大臣蹙眉:“陛下,即便誉泓帝要竞价重连弩图纸,却也不用归还霁王和霁王妃,我们可以扣押二人作为筹码。” 啪的一声。 折子砸在桌面上,梁丘孤乐勾着唇冷笑看着面前的大臣。 “若是霁王夫妇没有安全回大誉,这重连弩的图纸便谁也得不到,爱卿是觉得,朕的大梁能抵抗得了九州诸国的围攻?” 大臣跪下了,汗流浃背的喊:“臣不敢。” 第237章 大梁皇城 急脚递和飞鸽传书一起,将消息送到了樊城,樊城的知府速速找到还在县上追捕张汐音和段渐离的楚恒。 楚恒面色一变,立刻吩咐人将抓捕令全部都撕了,不能抓了,也不能不将人请去梁都。 抓捕令就变成接待的,还有人在樊城各县挂了横条,表明邀请之意。 张汐音和段渐离很快就看到了,但他们并未相信。 一直拖了几日,楚恒已经开始心急了。 这大誉的霁王夫妇是耗子吗?这么能躲。 楚恒没有办法了,便亲自去到在楚国各城的大誉张家商行,请他们去寻找。 如今,张汐音和段渐离这才知道是真的。 “王爷和王妃放心,这消息是真的,如今各国怕是已经派使臣出使。” 来人是在大梁的暗探,并不是张家商行的人。 张汐音问:“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吗?” 让诸国竞价,这个主意她一开始都没想到,被抓一路昏迷到的大梁,然后就是好几日的东躲西藏。 张汐音人都憔悴了不少。 暗探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 段渐离说道:“回去便知道了,此人跟你之前想的竟是一样,想来也是做生意极厉害的人,或许是岳父岳母,或者是大舅哥?” 张汐音:“回去吧。” 大梁不敢动他们了,只要他们出事,重连弩的图纸便不再拿出来竞价,而誉泓帝会联合九州诸国围攻大梁,灭大梁大梁全部分与诸国,并赠送重连弩图纸。 大梁皇帝自然不敢对他们如何,甚至还要好好招待。 两人不再躲藏,去见了楚恒。 梁航也在,还有那两个女官。 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敢再怠慢轻视了,当然,眼中也带着不服。 梁航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樊城知府,安排最好的院子入住。 “这些都是樊城的名菜点心,还有樊城的南山茶,王爷和王妃尝尝。”梁航笑说道。 他眼中不敢露出半点情绪,面容带着温和知理。 这是个会做人的。 段渐离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有冷意。 这一路上,多少男人在看到张汐音的第一眼之后,眼神中多多少少都露出爱慕或是贪恋觊觎等神色。 眼前这个梁航也是如此,他知道。 段渐离:“出去。” 梁航施礼应是,带着笑退出东厢院。 樊城知府和楚恒在院门口等着,两人交谈几句,看到梁航出来了。 知府便道:“明日出发吗?” 梁航颔首:“明日一早我们便回梁都,陛下交代一定要带霁王夫妇回一趟梁都,再随使团前往大誉。” 知府大人便不说话了。 楚恒冷着眼讽刺梁航:“梁大人何必对他们这般,活像条狗似的,卑躬屈膝。” 话说得忒难听,知府大人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去看两人的脸色。 梁航却不闹不怒的,只是说道:“劳烦温大人吩咐吓人照顾好霁王和霁王妃。” 知府大人应是:“下官这就去办。” 梁航看向一脸不悦的楚恒,当真是不生气,他说:“楚大人何必对梁某这般嘲讽,我们总有各自做人的一套章法,你看不惯我的做派,我何尝又看得惯楚大人您的做派。” 说着,施施然的走了。 楚恒是个武将,被梁航几句话就这么过了,犹如重拳打在棉花上,忒憋闷。 他看了眼东厢院里面,一甩袖也走了。 —— 大誉,皇宫中。 誉泓帝的面前不远,江铃跪坐在蒲团上笑容灿烂。 一个十二三的少女,胆子忒大。 誉泓帝瞧着她的面色深情,还是忍不住感叹:“真像啊!” 若张汐音年少几岁如她一般,两人坐在一起,只怕没人能分得清谁是谁。 “见过的人都说像。”江铃笑道:“陛下,感谢您能相信我……草民说的话,您是个明君,您真好。”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誉泓帝为国为民,也是想要得到百姓的认可。 江铃的话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孤也是跟诸位大臣商量过的,若是霁王和霁王妃能够平安无损的从大梁回来,小孩,你就是立了头功,有赏。” 江铃就问:“陛下赏草民什么?” “你想要什么,只要孤能给的,自然会满足你。”誉泓帝说着:“这样,孤允你一个心愿,只要他们能平安归来,你可以向孤提一个要求如何?” “这个很好,陛下,您一言九鼎,草民信您。” 誉泓帝听得哈哈大笑。 又说了会儿话,誉泓帝就派人送江铃去见温皇后。 人一走,誉泓帝就问方凌盛:“你觉得这小姑娘如何?” “样貌与霁王妃几乎一模一样,不过霁王妃笑起来没有酒窝。”方凌盛说道。 誉泓帝:“这个孤知道,孤是问你其他的。” 方凌盛就说:“这个老奴觉得,她也是个极其聪慧的,不过比起霁王妃,如今看来还是霁王妃更厉害些。” 誉泓帝就指着他笑骂一句:“你这话,前前后后的谁也不得罪。” 方凌盛笑着:“陛下谬赞了。” “你啊……” 誉泓帝笑道:“孤倒是希望她跟霁王妃一样,孤的江山需要更多的能人,才能更好!” 身居高位者,当求贤若渴。 江铃去见了温皇后,温皇后也很是吃惊,当真是太像了。 不过她知道,再怎么像,她心中还是只喜欢张汐音。 等江铃走了,段暄钰就说:“她除了脸长得像皇婶婶,其他是一点儿也不像,皇婶婶才是最好的。” 温皇后笑道:“是啊,汐音是最好的。” —— 一夜好眠。 清晨梳洗吃了朝食,张汐音和段渐离坐上了去梁都的马车。 梁航和楚恒带队,并着一共八个伺候张汐音的婢女和两个女官,十个人供她差遣。 这一走就是八日,队伍终于抵达大梁的皇城,梁都。 马车先停在梁都的城门口。 张汐音挑了帘子往外看,能看到一堵高足有十米的护城墙,城墙青黑色,城墙下方是宽五米的护城河。 这大梁的梁都当真是防御了得,若是收起桥关了门,这梁都便固若金汤了。 城门口有大梁的礼部官员和鸿胪寺的官员在接应,大梁皇帝还特意准备了一辆更奢华的马车接人。 梁航身为鸿胪寺卿,便下了马去车前告知张汐音和段渐离。 “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请霁王和霁王妃移步另一辆马车。” 第238章 介意 从马车上下来,张汐音和段渐离才看到这城门口附近都沾满了大梁的百姓和官员,就连城墙上都是一个个的人低头在看。 见他们下来,一个个都发出惊呼声。 纵使知道大誉霁王夫妇容貌倾城,盛名远扬。 可那也只是听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亲眼所见,都惊叹不已。 这大誉霁王夫妇好相貌!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 张汐音和段渐离已经上了另一辆马车,进梁都。 段渐离知道张汐音想看看外面,伸手挑开帘子让她看。 车辆掀开,在外的百姓看着小小车窗露出的两张脸,有人甚至疾步跟随,显得很是拥挤。 张汐音倒没去看那些盯着他们看的大梁百姓,而是下意识的看沿途的商铺和路边的摊子等。 或许是人都在看他们了,商铺显得很是萧条,而路边的摊子被挤到了角落。 张汐音蹙眉:“放下吧。” 她拉了拉段渐离的手。 段渐离放下帘子:“怎么了?” “没什么好看的。”张汐音说道:“这边的商业于我们大誉盛京比起来,差多了。” 除了护城墙和护城河看着厉害,这内部的僵住也好,百姓的衣着和路边的那些个摊子的细节能看得出来,大梁的商业跟他们的相比差许多。 段渐离就说:“他们到底是不兴这些,大梁的先皇和现任的皇帝都比较兴武。” 大梁的武将更受皇帝的喜爱,反倒是文官的待遇差些。 张汐音点头:“说起来,还是我们陛下更好。” 文武皆优待,就连他们张家从商,也很得陛下的喜爱。 段渐离笑道:“是皇兄。” 张汐音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到底只是个弟妹,不能像段渐离对誉泓帝兄弟之情甚浓。 段渐离抬手摸了摸她肩膀,搂到怀里:“慢慢来,皇兄很好的。” 张汐音点头:“我知道。” 马车到大梁皇宫的宫门口被拦了下来,有皇城司的人在搜查。 段渐离被请了下来,要查看他的身上有没有刀剑匕首之类的。 段渐离伸手从靴边取出一把匕首,再将身上的几枚暗器都交出来。 看他这般痛快,皇城司的人也就不为难。 马车进了皇宫,一路到一处宫门口,随后便是停下来。 有内侍太监在接引,恭恭敬敬的施礼之后,便在旁边带路。 穿过两条宫廊在一处殿门,内侍太监就停下了。 殿门上方用大梁的字写着‘中和殿’三个大字。 殿门边有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妇人等候,容姿绰约,身材高挑,倒也是个美人儿。 梁航先施礼:“下官拜见荣王、荣王妃。” 这是大梁荣王夫妇,大梁荣王夫妻接待大誉霁王夫妻,合情合理。 荣王妃笑道:“辛苦梁大人了。” 说着看向张汐音和段渐离,态度极温和的福礼说道:“听闻大誉霁王和霁王妃皆是容貌才情能力一绝者,我早就想一睹真容,如今有幸一见果然如此。” 张汐音:“荣王妃客气了。” 她也还礼,荣王和段渐离则相互做礼。 荣王妃笑道:“霁王,霁王妃,里面请,陛下和娘娘都在里面等候二位呢。” 进了中和殿,殿内已经设下宴席,左右有不少人已经坐在等候。 大誉留在大梁的使臣也有在席的,见到霁王和霁王妃都面露喜色,起身揖礼。 张汐音和段渐离对他们颔首一笑,使臣们这才坐下。 “霁王,霁王妃,这边请坐。”荣王和荣王妃亲自请二人到了前方。 前方虚左位是空着的,来客坐左为尊,大梁还是很有诚意的。 大梁皇帝就坐在上方,他身穿一袭黑色金纹长袍。 张汐音看上去,第一眼竟有种错觉来,这大梁皇帝像个女子。 生得白嫩,容貌端丽,比男子要精致几分。 段渐离揖礼:“大誉霁王……” 张汐音福礼:“大誉霁王妃……” “拜见陛下。” 梁丘孤乐视线在张汐音和段渐离的脸上来回看了看,便笑道:“二位贵客远道而来,免礼。” 声音也不似男子的粗犷,偏柔和的音色。 张汐音和段渐离落座。 梁丘孤乐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说:“前些日本是想请霁王妃来大梁玩玩,倒不想手底下的人会错了意,竟是唐突了霁王妃,让霁王误会,闹出了这么多笑话。” 说着,他举杯道:“今日,朕敬霁王和霁王妃一杯,向二位表示歉意,还望莫怪才是。” 具体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如今局势不同,场面话说出来了端看面前的两人接不接。 接了,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不会再提,若是不接,那此事就另有说法了。 张汐音没说话。 段渐离开口了。 “陛下话说得真是轻松,哪怕是手底下的人会错了意,可本王的王妃到底是遭了罪,陛下难道就想简单的歉意揭过此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都难看起来。 梁丘孤乐微微挑眉,突然笑了起来。 他问:“霁王想如何?” 他看似是问,语气中却能听出一些威胁的味道来。 段渐离:“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还会吝啬于弥补错误?” 此话一出,右边一个的大梁臣子都怒了。 一个武将站了起来,拍桌子怒道:“放肆,就算是我们的人失误又如何?我们陛下已经向你们道歉了,还要如何?” “就是,你们能做出重连弩却不愿意卖给我们,抓着这样的神兵利器在手却不舍得分享出来,难道不是狼子野心想要一统……” “咳。” 一声咳嗽,梁丘孤乐打算了臣子的话。 再看向段渐离和张汐音依旧是一脸的笑容,只是笑虚伪得厉害。 “霁王、霁王妃不要介意,夏日炎炎的心里火气难免比较旺,说出来的都是一些气话。” 说着,他话语一转。 “不过霁王所言也极是,既然是失误,自然该弥补,这样,正好近日里北凉送来了好些舞姬,个个都长得不错,就送给霁王和霁王妃赏玩如何?” 他盯着张汐音看,笑问:“霁王妃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只是一些供人玩乐的舞姬罢了。” 段渐离眸色一凝,正要说话。 张汐音伸手拦住了他,自己看着梁丘孤乐说道:“陛下,我介意。” 第239章 多多益善 九州大陆自古来说皆男尊女卑,女子大多于男人而言不过内宅妇人罢了,带回家多是传宗接代。 哪怕是八抬大轿正正经经娶进门的正妻,也要事事以丈夫为主。 故而,家中的顶梁柱一般都称呼为主君,夫君。 段渐离身为强国的王爷,竟是管不住自己的妻子,能叫她在国外的大殿之上,面对满朝的文武对陛下说介意。 一时间,大梁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说是窃窃私语,声音又不小,能让大誉的人都能听得到。 大誉的使臣听得面色难看,想要反驳。 张汐音却也只是很平静的说:“陛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至于那些娇滴滴的舞姬,还是留给陛下欣赏吧。” 段渐离:“本王听王妃的。” 说话间,还端起旁边的酒壶给张汐音空了的酒杯添上。 段渐离对张汐音的宠溺让大梁的百官很是不理解。 有人就说:“霁王爷对霁王妃还当真是……情深似海啊!” “确实,叫人羡慕得紧啊!” 一个个的说话都怪气起来。 一个身穿红袍的文官笑道:“都说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不过是内宅妇人,自该以夫君之好为首才是。我们怎么看着,霁王妃才是一家之主呢?” “是啊,哈哈哈哈……” “不会是女人当家吧?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怪气的话更多了,甚至还都笑了起来。 张汐音正要说什么。 段渐离手中的酒杯放下,看着对面嬉笑的大梁官员,问了一句。 “诸位的家中妻子可有能日进斗金,财源不断的?” 笑声停了下来。 段渐离:“容貌倾城?” 百官:“……” “贤惠聪颖?” “……” “柔善婉约?” 一句一句的问,叫原本笑话的人都笑不出来了。 不少的家中都有貌美的妻子,也都是大梁的名门贵女,世家大族的嫡女。 可与张汐音比起来那当真是……差太远太远的。 看着一个个说不出话来还沉了脸,段渐离满意的笑了笑。 “古语曰: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本王即有了如此好的王妃,自然是要宠爱着的。” 一时间,殿内都安静了。 是啊,若是谁家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怎么能不宠爱呢?! 打眼看去,那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容貌是那样的美,美得叫人想据为己有。 大梁百官心中不是滋味。 大誉的几个使臣却很是开心。 使臣黄荣光就说道:“尔等酸了,我们甚是理解,不过说到正事上,哪怕此番是下方的臣子误会,想来梁帝陛下如此明君之人也不会吝啬补偿。这舞姬我们王爷王妃是不需要的,金银珠宝嘛倒是甚好,毕竟我们王妃可是大誉首富,钱财自然是最爱,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这是今年新统计出来的,张汐音是大誉最有钱又有权的女人。 其余几个使臣也附和道:“没错,我们都比较俗气,就替王妃要这个补偿了。” “钱好啊,梁帝肯定会补偿我们王妃许多钱的。” 大梁的众臣面色逐渐难看,盯着几个说话的大誉使臣咬着牙根眉头紧皱。 当真是俗气,哪有人自己讨要银钱补偿的,还是跟一国之君。 然而。 段渐离:“本王也觉得钱最好,本王和王妃都甚是喜欢。” 满殿的人:“……” 梁丘孤乐面色不显,心中却多了几分恼怒。 他们还要花大价钱去大誉竞价重连弩的图纸呢,这会儿若是还未花一笔…… 可他们这般不要脸的说了,还给他带高帽子,只能给了。 梁丘孤乐说道:“这银钱谁能不爱的,便是朕也是极喜欢的,不过美人到底是需要一些更好的物品相衬才是。” 说着,对旁边的梁皇后说道:“去取那套最好的玉石头面,还有那套广袖留仙裙,另加一千金,就当是给霁王妃的补偿了。” 宝石头面,一套裙子,再加一千金也不过一万两。 梁丘孤乐是真的抠搜。 不过他能给也好过之前说的送舞姬,不仅不算补偿,还忒的膈应人。 梁丘孤乐也不想待着了,说道:“后日就送霁王和霁王妃回大誉,朕有些累了,就散了吧,来人,送霁王和霁王妃回使馆府邸。” 这一顿宴席说不上是鸿门宴,却也不省心。 梁丘孤乐看了眼自家的臣子们,终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这一个个的废物。 众臣纷纷起身施礼。 散会。 张汐音和段渐离由黄荣光几个使臣护拥着出去,不少人都边走边看他们。 前面则有太监送出殿门。 等回到使馆府邸,那些个补偿也送到了。 一套玉石头面倒是打造得很是不错,玉石的成色是顶好的。 段渐离在看留仙裙,拿起来看了看说:“你看看这个,我不会看。” 张汐音伸手抓起一点揉了揉,说道:“这衣裳的料子不比却寒丝差,入手微凉,细腻柔软,确实是好东西。” 段渐离是不放心的,便让人拿去检查。 很快留仙裙送回来。 “这意料是用一种高山中的染料浸染半载而成,衣裙遇光则流光溢彩。至于其他的并无异,可以穿。” 得到肯定的答案,段渐离这才放心。 张汐音也不想现在穿,这衣服既然是极好的,便就收下了。 连同玉石头面和一千金收入行李中。 夜里,影子出来见张汐音和段渐离,跪在地上,手里拿着藤条请罪。 张汐音接过藤条抬起,一下抽打在旁边的椅子上。 影子抬起头来时,张汐音伸手取下她脸上的面具,露出里面带着错愕的表情。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平平无奇。 张汐音说:“影子,你以后就光明正大的待在我身边吧。” 就站在阳光下,永远的,不用躲藏在黑暗中。 影子沉默了许久,她伏在地上磕头,说:“是,主子。” 到了第二日,姹紫和嫣红竟然也来到梁都,在使馆府邸的门口没有贸然进去。 直到有人来请她们,才背着行囊进门一路到了张汐音居住的院子。 见到张汐音和段渐离,两人直接跪下了。 两人低着头。 “奴婢护主不力,请王爷、王妃责罚。” 她们和影子一样,都知道是自己没有保护好王妃,才让王妃遭了那么大的罪被掳到这里来。 好在王妃没有出什么事,否则她们便是死也无法赎罪。 第240章 是个女子 张汐音只是看着她们,半晌之后说道:“你们,罚两个月的月钱。” “王妃?” 姹紫和嫣红都有些惊愕了,抬头看张汐音认真的神色。 她们护主不力,就罚两个月的月钱而已?这太轻了。 张汐音却说:“你们是我的护卫是必须要保护好我的,只是在密室那等地方都还被带走,却也不全是你们的过失。现如今还是在大梁,倘若严罚了你们,谁来保护我?所以就不严惩了” 姹紫嫣红低下头,鼻尖有些酸涩。 她们确实该依着规矩处罚的,无法保护主子的隐卫,也好护卫也罢,都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这一次王妃被掳走,名声清白都会遭人非议,觉得她一个女子被掳定然不能安然无恙。 两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只是…… 张汐音蹲下来,伸手去扶她们。 “姹紫、嫣红。”她温柔的看着两人,说道:“以后就麻烦你们,更认真的保护我,可好?” 姹紫、嫣红:“……是。” 王妃果然宽容良善。 张汐音还是跟段渐离说了让影子不再做暗卫之事。 段渐离:“当初送到你身边的时候就是你的人了,你有权利决定她做个什么样的人。” 便是放了也没有关系。 张汐音去抱他的腰,贴在他的怀抱笑。 段渐离看她开心,提议道:“出去逛逛吗?” 张汐音一愣。 段渐离笑道:“你是做生意的,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梁都的人生活水平是如何的吧?” 张汐音点头:“走。” 不过她们不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段渐离让姹紫嫣红去找帷帽。 黄荣光听说要帷帽,当即就让下人去拿了。 帷帽要戴上之前,张汐音还拿了块帕子遮住脸。 段渐离看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回去就好了。”他说道。 张汐音笑着也拿了一顶黑色的帷帽给他:“回去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在这里,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麻烦越少越好,谁也不是喜欢麻烦的人。 黄荣光叫了个熟悉的小厮带路,出了使馆府邸,一行六人便直奔最热闹的街道去。 小厮来大梁已经快四年了,对这边很是熟悉,一路介绍过去。 张汐音时不时会问他一些问题,小厮都一一的回答。 逛了一个多时辰,张汐音对梁都的一些消费水平便了解了不少。 找个视野最好的酒楼吃饭,包的雅间。 小厮推开一扇窗说道:“从这里能够看到整个广场,往远的看,那边是大梁的报恩寺。” 张汐音起身过去看了几眼,问他:“那报恩寺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厮低声道:“梁帝……好男风,那报恩寺里有梁帝的……男宠。” 此话一出,张汐音都有些惊到了。 梁丘孤乐长得虽然有些女气,可养男宠? 她回到椅子上坐着,这时外面有敲门声传来,姹紫打开之后,是酒楼的人酒菜上来。 话题一时止住。 等小二把酒菜都摆上离开,小厮这才继续说了些大梁皇帝的秘辛。 越听就越是吃惊。 张汐音连喝了两杯茶水,才消化完所听到的。 她低声道:“或许只是谣传,当不得真。” 小厮却摇头,小小声的说:“王妃可别不信,梁帝登基已经数年,他登基第二年便娶了皇后,也陆续选了几个嫔妃。可他这许多年,宫中从未有过一个公主或皇子的。” 纵使是不喜欢皇后,身为皇帝也是要让皇后诞下皇子的。 这些话题不好一直说,便让小厮出去守着了。 张汐音还是小声道:“难道当真好男风?” 段渐离看着张汐音,说了句:“你难道不觉得梁丘孤乐像女人吗?” 张汐音:“……” 她仔细去想梁丘孤乐的那张脸,虽说不是当真女子般柔婉的面容,却也没有任何男子该有的模样。 所以,梁丘孤乐很可能是个女子。 她这是……一直以皇子身份在生活?! 不管是不是,他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验证这个疑惑。 第二日,大梁的使臣都准备好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坐上了回大誉的马车中。 —— 此时,大誉皇城,盛京。 张家众人终于得到张汐音平安无事的消息,几颗悬着的心落下了不少。 黄氏急匆匆去了安乐院见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说道:“娘,寿桦没事,她好好的没有出事。” 老夫人咳了几声,喜极道:“当真?” “真的,是最新传回来的消息,寿桦和霁王在一起呢,算起来该在回来的路上了。”黄氏笑说道,眼眶也是红的。 她们担惊受怕是这许多日子,如今终于放心了,没事就好。 老夫人眼泪都下来了。 黄氏和戴嬷嬷一起扶她起来,黄氏抱着老夫人靠在自己的怀里。 戴嬷嬷就把汤药端来。 黄氏哄着她说:“娘,您要好好喝药,把身体养好了才是。不然寿桦回来看到您这样,会很难过自责的。” 老夫人点头:“我喝,碗给我,不用你喂。” 接过碗一口气喝完了。 婆媳两就抱在一起哭。 皇宫里消息也传到了。 寿安宫内,霁王太妃刚哄睡了段暄晟,近日里带孩子又担心儿媳,她也是很憔悴。 净月姑姑端了碗四神汤来给她,笑说道:“娘娘您该放心了。” 霁王太妃摁了摁太阳穴,叹道:“哪能真的放心,见到人安然无恙我才放心。” 谁说不是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况且还不是儿子儿媳自己要去的,是被掳去的。 怕只怕,此次被掳会对儿媳有不好的影响。 —— 从大梁的皇城出发,回到大誉盛京,满打满算需要两个月。 当然,不是紧赶慢赶的时候。 不过誉泓帝说了,重连弩图纸竞价,要在霁王和霁王妃平安归来,并且没有任何损伤的情况下才会举办。 所以这一路并不打算日夜兼程的赶路。 使臣带着大量的黄金和银票,这一路,护送的大梁精兵就足足三千人,出使的使臣也都是能言善道的。 张汐音挑帘看了几回前后护送的队伍,看得出来他们是势在必得。 不过也没关系,重连弩图纸卖了,她便再造一样,让他们接着买。 左右这些钱填充大誉的国库,再给军器监更多的财力物力打造强大的武器。 第241章 回到家了 时间辗转,十月将至。 距离从大梁回大誉已经过去一个月,张汐音和段渐离终于抵达两国边境。 茫茫的草原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大誉两个字。 张汐音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心情,一种游子归家的感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时,段渐离的手在她的后背上抚了抚。 “回家了。”他说。 张汐音低低的嗯了声。 段渐离还是伸手把她拉到腿上抱着,低声道:“我有给家里传消息,他们都知道我们回来了,祖母爹娘他们都很开心。” 张汐音:“奶奶他们没事吧?” “没事,身体都很好。” 张汐音安心了许多,她只怕自己失踪让他们心中担忧,也累了身体。 段渐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 两人沉默片刻,段渐离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她:“说起来我一直很是疑惑,为何你一直唤祖父祖母他们爷爷奶奶,而不是如京中的世家大族一样唤的祖父祖母?” 依着规矩,在世家大族中,晚辈称呼都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兄长这样。 但张家就不同,他们都唤的爷爷奶奶,唤的爹娘哥哥。 张汐音就笑说道:“这样更亲切一些,小时候我有一阵就学着旁家的一样,叫爷爷奶奶他们祖父祖母,你猜怎么着?” 段渐离好奇:“如何?” “奶奶说我像别人家的孩子,一点儿也不亲近了。” 或许他们家就是另类的,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是觉得好的就足够了。 大誉和大梁的交界边城,大梁的是锦城,大誉的是原阳。 到了原阳城,张汐音依旧习惯的挑帘子看外面。 入城需要通关文牒和出入的几样文书。 原阳城的守城卫依例行事,盘查中,张汐音却看到从遮挡的马车旁走过来的人,愣住了。 随即她又笑了出来,笑着时,眼眶透着几分红。 张寿安来到马车旁,也从车窗看到眼眶微红的妹妹。 出门在外,他需要例行规矩,在马车外抬手揖礼:“下官请见王爷,王妃。” 张汐音:“请张大人进来。” 车夫搬了踏马凳,张寿安上马车后,车帘子放下了。 张汐音就看着他笑。 “没事吧?大梁的人欺负你没有?”张寿安第一时间就问。 张汐音摇头:“我没事,大梁皇帝还是挺好的。” 全程都是让女人看着她,从不让男人近身,张汐音其实心中是感激梁丘孤乐的。 虽说被掳还受到生命威胁,可梁丘孤乐却一直在保证她的清白,仔细想想梁丘孤乐这般护着她的清白,之前可能怀疑她有不轨之心。如今想来她当真是个女子了。 这天底男人,有八九成是不能也不会替女子考虑的。 张寿安听她这话,没好气道:“若非是他你哪能遭这个罪?” 倒也是。 张寿安是跟随殿前司指挥使封尘一起来迎接霁王和霁王妃的。 进了城之后他们需要停下休息用膳,临时居住的客栈也准备好了。 下马车时,封尘过来施礼。 段渐离跟封尘单独说话去了。 张寿安就陪张汐音进客栈,一路到了上房,开门进去时,张汐音眼前蹦出来一个人,一把将她给抱住了。 “皇婶婶。”华阴郡主抱住又松开,上下打量张汐音:“没事吧?有没有被欺负?” 张汐音笑着摇头:“除了一路舟车劳累的,其实还好,大梁皇帝并未让人欺负我。” “哼,还不都是因为他你才被掳走的,你还替他说上话了。” 张汐音笑着过去坐下。 姹紫嫣红就在外面守着,影子在张汐音的身旁站着。 华阴郡主给她倒茶,吧啦的说着这数月因为她的失踪,大家都担心死了。 张汐音很是感动。 她何德何能,叫那么多人惦记着她。 他们要在原阳城住下,休息一夜翌日继续出发。 这一晚华阴郡主非要跟她睡一屋,段渐离只能去隔壁休息。 姹紫点了凝神香,张汐音睡得很好。 第二日起来时才听说昨晚遭遇了刺客。 张寿安说:“倒也不是刺客,那些人是冲着大梁的金银财宝来的,不过没成功。” 段渐离:“这一路上没少遇到。” 虽说大梁用三千精兵护送,可到底是大批的财富,谁能不心动? 一路上多的是偷的,抢的。 这一个月,大梁的三千精兵也折损了不少,只是没想到过了大梁边境,在这边依旧不止。 封尘骑马在马车旁同行,闻言说道:“各国的边界皆是最不太平的,鱼龙混杂之地,多的是为钱卖命的人。” 这个段渐离也是点头。 各国边界不法之徒最多,有些人为了钱,自然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昨晚上,大梁那边又损失了十多个精兵。 之后的大半个月,除了前面又遇到两次,后面皆相安无事。 大梁精兵减了不少,带着的那些银钱一分没少。 历经一个多月的时间,张汐音终于看到了盛京的城门。 许多人都在城门口迎接他们,还有大誉的不少百姓夹到欢迎张汐音和段渐离回京的同时,手里还抓着菜叶子砸大梁的马车,嘴里骂骂咧咧的。 大梁的使臣低着头做人。 等砸得差不多了,维护秩序的官差们才出来阻止。 街道边的酒楼客栈也都是看热闹的人,不少身穿他国服饰的人都在看笑话。 姜国、南胤、北凉、大辽、西楚等诸国使臣都有。 一间酒楼的窗台位置,姜国的人都看得直笑。 “当真是活该啊,谁让他们竟然敢掳人家的王妃呢。” “可不是嘛。” 有人问旁边低眸看着的宇文宏:“小王爷,听说大誉的王妃容貌如画中仙般,比倾国倾城之姿还美,不知是真是假?” 宇文宏:“……真。” 他的目光凝视着马车,眼中却似乎能看到一个骑马女子,眸中闪过几分苦涩来。 凌熙,她从未喜欢过他啊! —— 一路过了城门街道,大梁的使臣先被接去使馆府邸。 张汐音和段渐离则回了娘家。 刚到家门口,黄氏几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到张汐音安然无恙的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都很是高兴。 黄氏拉着她的手上下的看,顿时心疼了。 “瘦了,还晒黑了。” 张永康和温语柔也在旁边。 张汐音笑着说:“我没事的,一点事儿也没有,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了吗。” 第242章 谣言将起 在门口也不方便说话,一家人进了门直接去安乐院。 老夫人早就等着了,坐在椅子上见到张汐音就站起来。 戴嬷嬷伸手去扶。 “奶奶。”张汐音疾步过去。 老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高兴不已的说道:“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摸摸脸摸摸手臂:“瘦了。” 张汐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扶着老夫人坐下。 她心中自责,说道:“奶奶,让您担心了。” 老夫人就说:“我担心什么呀,你一向有本事的,再说了,有孙女婿在那定然能把你安然无恙的找回来。” 她笑眯眯的,只说:“我就是这两日知道你们要回来了,一时没休息好。” 张汐音便也只笑着说:“那孙女现在回来了,奶奶可得要好好休息才是。” 老夫人:“可不嘛,今晚定能睡个好觉。” 一家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张汐音和段渐离就要进宫去接段暄晟。 出了府,张汐音的神色就不大好了。 “终究还是累得奶奶病了。”她说。 老夫人的气色虽说也还正常,却不能如以前一样自己走路,也没一起出来而是等在屋里。还有满屋子的药味儿,她肯定病了好久。 段渐离安慰她:“接了晟儿我们就回去,带着曾外孙在家,祖母肯定会很高兴的。” 人啊,高兴了自然就药到病除。 进了宫,还是先去见的誉泓帝。 誉泓帝看夫妻二人都很是不错,便知道张汐音定然没有吃亏。 誉泓帝:“你们也着急见孩子吧,就别留在这儿了,孤还要处理公务。” 两人这才到寿安宫。 霁王太妃见到两人,第一时间去看的张汐音,心中担忧,就拉她到里间去。 她问:“你被掳去,没被欺负吧?” 张汐音心顿时就往下沉了。 其实她也知道,纵使她是清清白白的,可一个女子被掳到他国去,路途遥远,路上最容易出事的便是女子的清白。 她要如何解释才能让霁王太妃相信她并没有被玷污? 霁王太妃道:“阿音别怕,无论如何母妃都站在你这边,倘若当真有什么,就……母妃就派人去,天涯海角也要将欺负你的人杀了。” 张汐音一愣。 霁王太妃看她呆呆愣愣的,更是担忧的。 “阿音?你说话啊。” 张汐音回神,她咬了咬嘴唇,最终问道:“倘若,我当真……” “好孩子,好孩子,别怕,母妃找人帮你灭口,母妃也不会让渐离抛弃你的,你是我的儿媳就永远都是。”霁王太妃说着就红了眼眶,抱住张汐音一下一下的拍着背。 女子在这世间本就势弱,求生艰苦,这个世界对女子太过苛刻。 身为女人,她自然是站在儿媳这一边的。 她要找人去将欺辱了张汐音的人都杀了,全部都杀了。 感受到霁王太妃的哽咽,张汐音心中是感动的,也哽咽了起来。 霁王太妃对她的好对她的信任是有目共睹的,而非虚情假意。 张汐音轻拍霁王太妃的手臂,说道:“母妃,我没有被欺负。” 霁王太妃一愣,随即惊喜:“当真?” 张汐音点头。 霁王太妃是真的松了口气,没被欺负就好,若是被欺负了,女子心里的那一关就难过难以活下去。 清清白白的,往后的日子才会好。 段渐离这时抱着段暄晟进来了。 张汐音伸手去接,小家伙隔了四个月不见,长大了不少。 张汐音哄着儿子,抱到外面去。 霁王太妃就拉着段渐离低声问:“阿音当真没被欺负?” 段渐离说:“母妃,你别乱想,阿音清清白白的。” “清白自然是最好的,这种事情于你们男人而言或许没什么,可对于女子却是致命的。”霁王太妃说道:“我本想着若是当真阿音被……就让你派人去灭口,没有自然最好了。不过之后的一段时间,只怕都会有一些不好的谣言,你身为丈夫,要替她考虑到这一点。” 段渐离是明白的。 “孩儿已经叫人把事情办好了。” 霁王太妃是彻底的放心了,儿子总是有本事的。 在宫中也没有留下用膳,两人带着孩子直接离宫回了尚书府。 老夫人看见他们回来,就说:“你们也不能老往娘家跑,虽然离得近,可老是回来外人也会说闲话的。” 话是这样说,笑容却一直都在。 张汐音笑道:“想陪着您嘛。” 段渐离和老太爷在侧边的矮几上下棋,老夫人抱了会儿段暄晟就累了,奶娘过来把人接去小憩。 张汐音陪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入夜大家都回来了,摆上一大桌子丰盛的晚膳。 吃过晚膳,张寿安就跟张汐音和段渐离说在外听到的闲言碎语。 刚回京就传出张汐音在大梁失了清白之事,气得张寿安差点打人。 至于为什么没打,因为有人帮他打了。 “郡主说女人打女人是最公平的,她亲自掌了那人十个巴掌,脸都打肿了。”楚有志在一旁兴冲冲的说道。 张汐音倒是显得平静,这是早预料到的事情,她清者自清,不过若是亲耳听到了,也是会站出来澄清自己的清白的。 张寿安看夫妻两都很是平静,一时间就无语了。 “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在意啊,不生气吗?”他蹙眉。 张汐音就说:“预料之中。” “早有安排,明日就好了。”段渐离则说道。 看他们一个两个的似乎都不放在心上,张寿安觉得自己白气了,华阴郡主也白气了。 张汐音递给他一块酥角,扭头对紫苏道:“去库房里拿今年出的却寒丝送去檀国公府,送给郡主。” 紫苏应是,去办了。 檀国公府。 华阴郡主虽然没挨巴掌,可那人的巴掌是她亲手打了,用了老大的力气,这会儿手还有些不适。 锦阳长公主就骂她:“要打人多的是人代你出手,还需要你自己亲自上阵,真是个笨脑子。” 华阴郡主哼哼:“我就是生气,我要自己打。” 锦阳长公主:“那你就疼呗,打人还给自己手腕扭了,真是稀罕事儿呢。” 华阴郡主还要反驳,就有人来传话说霁王妃跟前的第五夫人来了。 “请她进来。”华阴郡主立刻坐正了。 紫苏迈步进门,给两人施礼之后,身后一个婢女捧着一匹布出来。 紫苏说:“这是今年出的却寒丝,王妃说送给郡主做衣裳,感谢郡主今日出手。” 第243章 大梁作证 紫苏走后,华阴郡主摸着却寒丝直笑。 锦阳长公主在旁边颇为欣慰,女儿出手了,弟妹知道后第一时间就送来感谢的礼物。 “这却寒丝自打那次永嘉将永华刺伤后,就成了人人追捧的稀罕物,千金难求一匹布。”锦阳长公主说着,也上手摸了摸。 华阴郡主笑道:“现如今还有半个月的暖日子,加紧做出来还能穿个几天。” 说着,就让婢女拿去给绣娘加紧做。 婢女问她:“做个什么款式?” 华阴郡主也不挑,只说:“捡着最好看的做便是了。” —— 霁王和霁王妃归京一日的时间,各处都是热闹非凡,人人都在议论霁王妃被掳去大梁三四个月,定然不会安然无恙的。 议论最多的只有一点,霁王妃肯定不清白了。 而此时,在大梁使馆府邸中。 大梁的使臣们彻夜未眠,写了折子并着梁帝的一封信连夜送入宫中。 翌日,一批羽林军护从宫中出来,来到城中各处的告示牌前,将一张张黄麻纸贴在告示牌上。 羽林军贴上便走了。 百姓们立刻蜂拥上前看告示内容。 “……大梁盛请大誉护国徽善王妃前往大梁做客,随侍左右之人皆是女子,有大梁皇帝亲笔手书证明,并大梁使臣们的签名手印为证。大梁乃君子之国,绝不做辱人清白之事……” 告示上还有其他的话,但都是证明张汐音被带去大梁一路清清白白。 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我们的王妃没事。” 有人却道:“谁知道是真是假,她是霁王妃,陛下自然护着她……” 话音刚落,便被旁边的人给推了一下。 “不许你们侮辱王妃,王妃是全天下最良善的人,她清清白白的还有告示作证,你若是再敢血口喷人,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侮辱王妃的都是恶人。” “你们说是就是,一个女人被掳走几个月还能清清白白,谁信啊?” “除非大梁的人走出来作证……” 一个个都怒着一张脸,推搡着就要打人了。 这时,有人在后面敲了锣鼓。 嘭嘭作响中,一个身穿大梁官服的人走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大梁使臣内心是极其尴尬的,但面上却一副极坦然的样子。 他越过人群走到告示前,抬手揖礼,说道:“奉我国陛下之命,特于大誉百姓面前自证。我大梁虽以武立国,却不会做辱人清白毁女子名节等无德无品之事。贵国霁王妃一路前往我国,从未让任何一个男子近过身,贵国霁王妃清清白白,途径之地亦有人作证。” 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 大梁使臣拉了拉袖子,说道:“我大梁泱泱大国皆君子,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大梁再无勇夫。” 一个以武立国的国家,叫使臣们对出‘再无勇夫’这样的话,无异于自断国家根本。 一个个都极为的震撼。 而此事,有人就不服了,冷笑着问道:“你们大梁人为何出来作证?霁王妃若是被人诟清白之名,少不得霁王府从此不得安宁,你们难道不乐见此事?” 大梁使臣:“……自然也有原因,当然,能叫我等这般坦然站在各位面前自证,那自然是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远处的屋檐下,永嘉公主突然就笑了起来。 永嘉公主自嫁人之后,整个人都沉稳内敛了,再不似以前那般刁蛮跋扈,但藏在帷帽中的阴冷目光却更甚了。 旁边的南胤太子梁景瑞见没什么可看的了,问她:“还需要去哪儿逛吗?” 永嘉公主扭头看梁景瑞,随即伸出手来去牵着他的手,娇娇的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听说你喜欢吃一口酥,我叫人去买了。” “殿下真好……”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而此时,告示牌前的大梁使臣也完成任务离开,徒留下斗鸡眼似的一众百姓。 短短不过几个时辰,关于霁王妃清白之事的争议便消散了。 洪楼三楼,背面的雅间里。 张汐音看着远去的大梁使臣,很是不解的看段渐离。 “那会儿你我一直都没有分开,你是何时办这件事的?” 能叫梁丘孤乐亲写手信自证,让大梁的使臣纷纷出来澄清,段渐离到底使了什么法子? 段渐离说:“他们虽是以武立国,兵强马壮,可我们也不差。” 张汐音沉默片刻,失笑:“梁丘孤乐还能受你威胁?” 那可是大梁,不是什么南胤,姜国这等小国。 段渐离就看着她,眸色浓沉的,随后又低下头。 张汐音看着他眉眼竟有几分羞涩来,正觉得惊奇,就听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说。 “辱我妻者,虽远必诛!”段渐离抬起头来,伸手将张汐音拉到怀中抱着:“梁丘孤乐继位不过三五载,虽手段狠辣震慑住了下方的臣子,可大梁先帝在时内乱纷争甚多耗损严重。大梁联合西楚和大辽不过是为了得到重连弩图纸罢了,自然不会与我朝彻底结仇。” 张汐音可是大誉的护国徽善王妃,是大誉的脸面。 倘若当真张汐音出了事,大誉哪怕是动国本也要讨伐的。 张汐音只觉得暖,身暖心也暖。 盛京各处的告示牌都有大梁的使臣去澄清,关于张汐音不好的谣传转眼便消失了,紧随而来的是诸国竞价重连弩图纸一事。 段渐离和张汐音平安归来,誉泓帝便告知了各国竞价时间,此事交由户部主持,鸿胪寺从旁协助,定在十一月初一在皇家园林正式举办。 —— 转眼,十一月到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如常起来,梳洗还未用早膳,华阴郡主便急匆匆来了。 府中都是自己人,华阴郡主喊了人并不用施礼,进去看到张汐音在梳头,惊道:“皇婶婶,你们才刚起?我都看到好些人赶去皇家园林了,你们还在慢悠悠的。” 张汐音坐在妆台前让香叶梳头,只说道:“去早了也不过是跟其他人坐着闲聊,陛下不是说了嘛,巳时四刻才开卖。” 也不过是卖个重连弩图纸,诸国使臣目标只有一个,卖完了就散场,后面的才是他们自己人玩乐的时间。 华阴郡主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坐下了,说:“那我等你们一起。” 第244章 犀利交谈 她们到皇家园林的时候,各国的使臣已经在正殿安排好的位置坐下等候了。 各国的使臣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在正殿附近走走。 张汐音和段渐离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落在她身上。 无他,就想看看能想出重连弩这等强悍神器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第一次见的都感叹一声:眼见为实啊! 这大誉霁王妃果然是美得出尘绝色,长得美竟也会赚钱,会想出各种稀奇的东西,还有重连弩,当真是厉害! “琉璃也是她想出来的。” 顿时,各国使臣都羡慕不已,大誉能有此王妃真好,可这么好的,怎么就不是他们的王妃呢?! 梁景瑞也忍不住心中惊叹,哪怕是见过几面,可每每再见都觉得美啊! 梁景瑞收回目光,笑说道:“你皇婶婶确实绝色如仙!” 永嘉公主只是勾了勾唇,笑道:“不然怎会得皇叔喜欢呢。” 听说是皇叔亲自去张家老宅表的心迹,皇叔这人为何会喜欢张汐音? 为何啊? 到底是晚辈,梁景瑞和永嘉公主过去叫人。 “皇叔,皇婶。” 张汐音和段渐离就看他们,也笑着回应。 梁景瑞想跟段渐离说些话,便抬手做请道:“不知皇叔可否单独一谈?” 张汐音看向梁景瑞时,永嘉公主伸手去拉她,笑容单纯道:“皇婶婶,我们去那边也说点儿话可好?” 张汐音看得出永嘉公主眼中的情绪,她想永嘉公主定然是要跟她说些狠话的。 “好,你们聊,我们也聊聊。”张汐音就往另一边的游廊走,那边人少一些。 影子跟在后边。 走到游廊尽头,永嘉公主停下了,看向影子。 她说:“皇婶婶,能让她走远一些吗?” 张汐音就看向影子,影子犹豫片刻,退到数米外。 瞧着人退远了,永嘉公主突然一把抓向张汐音的手。 张汐音自之前在皇宫遭宫女刺杀之后,对人就很有警惕心,特别是这种约见单独谈话的,哪怕是人多的场合也不敢松懈。 永嘉公主伸手的一瞬间,张汐音就挡住了,迅速后退两步。 影子迈出一步,看到这里又停下了。 永嘉公主眸色一凝,有些错愕的看着反应有些大的张汐音。 张汐音冷眸冷眼的看着她,看得永嘉公主心中着恼。 她声音就大了,问道:“皇婶婶这是做什么?原来防着我呢?” 张汐音:“那你又想做什么?那年赏月宴上之事,想来你不会不记得才是。” 永嘉公主面色顿时变了,但很快又不知情似的。 “皇婶婶在说什么,哪年的赏月宴,我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汐音就不说话了,往旁边的凭椅坐下,只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明亮,凝视人的时候似是能看出什么,永嘉公主被看得很是不自在。 她哼了声,也不想拐弯抹角了,质问道:“皇婶婶可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你可有害过我的母后?” 她果然记着这事吗? 张汐音:“原因为何我想你心中是最清楚的,毕竟当时你在场不是吗?” 李氏是死在大年夜的,被誉泓帝跟前的心腹太监方凌盛亲自处置,永嘉公主到底是段氏血脉,不是蠢笨之人,她明白所有的事情。这般耿耿于怀的,不过是不想去相信而已。 张汐音凑近她,压低声音直白的说道:“段淑贞,你母亲混淆皇室血脉,霍乱后宫等等诸多大罪我想你最是清楚,你父皇还能让她体面的以皇后身份厚葬,是为了大誉的脸面。” 永嘉公主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的看着张汐音。 张汐音:“当初周易宏从边城带回来的李悦菀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姐姐,她一直都在盛京,养在周家旁支哪里,她们是早有预谋,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当年不过是定安侯少夫人,如何去害?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张汐音说这些,目光仍旧盯着永嘉公主那满怀恨意的脸。 她知道,一个人在恨极了的情况下是听不进任何话的。 可张汐音看在誉泓帝,看在段渐离的面子上,还是想提醒她。 “段淑贞,你是大誉的嫡公主,身份是不会变的。大誉越是繁荣越是强大,你才会有更坚实的后盾,你当初嫁去南胤并没有这样的心思,用脑子想想,是谁让你生了这样的心思的?” 永嘉公主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汐音就说:“大誉若是有什么,你哪怕身在南胤,却也不过是一叶浮萍没有依仗。若是大誉强大,你便有最强大的后盾,无人敢欺你。聪明的人皆望着娘家好,那谁会盼着你的娘家不好呢?” 谁呢?那些撺掇她的人为何会盼着她不好?不过是想要从中得到利益。 “你身边的那几个陪嫁宫女。”张汐音:“想想怎么处理吧。” 永嘉公主:“……” 她看张汐音似是看透一切的表情,恶狠狠的说道:“你不过是心虚愧疚,你……” “是李氏先害我的。”张汐音看着她,说道:“李悦菀其实可以就这么嫁入定安侯府当少夫人,是他们想要我的嫁妆钱财非要娶我,李氏下了令让我嫁,你知道不是吗?我不过是自保。段淑贞,你不是小孩子了,孰是孰非难道你父皇没教过你吗?” 教过。 父皇最好了。 母后也好,可母后却背叛的父皇,还生了那个女人,也是那个女人在那日进了殿。 永嘉公主颓丧的跪坐在地。 张汐音看她一副要崩塌的样子,终究没说什么了,伸手去扶她起来,坐在旁边。 两人都很是安静,只是坐着不说话。 过了会儿,段渐离过来。 “阿音,走了。”他伸出手。 张汐音起身去把手放在他掌心,两人往正殿去。 梁景瑞也过来了,坐在永嘉公主的旁边看她,拿出帕子给她拭泪,柔声哄:“别哭了,太子妃的眼泪都是小金豆子,掉了多可惜啊!” 永嘉公主扭头看梁景瑞,扑在他怀里。 梁景瑞轻轻拍着。 张汐音进正殿时看了眼,倒是感叹:“她倒是嫁了个温润的。” 南胤太子长得不错,温润如玉性格也挺好。 段渐离也是点头:“希望她能想明白吧。” 张汐音就惊讶了:“你猜到什么?” 进殿人多,段渐离就不说了,只道:“不是猜到,是太子与我说了些话,等回去我再同你细说。” 第245章 一亿黄金 张汐音不再问。 两人进去之后,户部的人带他们去位置上。 两人刚坐下,便有女子上前施礼。 “霁王,王妃,我是大辽公主耶律旗风,汉名刘旗风。” 张汐音点头回礼。 “耶律公主有事请直说。” 耶律旗风便直说道:“自来到盛京,便一直听到关于王妃的传闻,我很是好奇那琉璃之物,当真是王妃自己想出来的?” 张汐音:“……琉璃制作并不容易,耶律公主若是需要带一批琉璃物件回去,我可以折一点价钱卖于公主。” 她没有承认琉璃是不是自己想出来的,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 耶律公主听她说制作不易,眼中多了几分佩服:“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大誉霁王妃,既能造武器,又能做那等精致之物,我很是敬佩。” 她抱拳施礼,要走时又说了一句:“你真的很美!” 耶律旗风一走,又有人要过来了。 这时,户部尚书出来了,开场没说别的什么官话,直奔主体言明竞价重连弩,而且只此一张不售第二张。 “若是有他国要买呢?我们拿到了能再卖吗?” 户部尚书点头:“自然是能的,当然,你们能,我们也能。只要买到的拿回去再卖,我们大誉便也能再卖,这并不影响。” 这倒是合规矩,而且如今图纸在大誉的手里,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户部尚书:“既然没有问题了,那么现在竞价开始,重连弩的图纸一张,价高者得之。起价二十万两黄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黄金。” 起价倒是不高,加价有些高了,不过加不加纯看各自的意愿,没人强迫。 竞争是很激烈的,不过转眼,重连弩便飙到了五百万两。 九州大大小小的国家一共九个,除去大誉便就是八个了。 八方争一物,竞争很是激烈。 神兵利器可强国,哪怕是比较弱小的国家也不愿意放弃,尽可能的想要让对方放弃而自己得之。 张汐音看了会儿便没了意趣,她扭头对段渐离说:“我去那边的街市看看。” “好。” 段渐离要留下来的。 张汐音离席出门,影子则一直跟着。 离开正殿过去是一条街市,皇家园林的街市是由宫中的宫女太监假扮成各种商贩,当然,售卖的东西都是真的,并且都很是不错。 誉泓帝此时在跟温皇后闲逛,看到一些新奇的小食,誉泓帝都忍不住惊讶。 “到底是在宫中不出,如今外面东西更迭得太快,跟不上咯。” 温皇后拿了过来给誉泓帝品尝,旁边会有宫女给银子。 两人说笑间看到张汐音,都高兴的招呼招呼她过去。 张汐音走过去施礼,喊道:“陛下,娘娘。” “渐离还在正殿呢?”誉泓帝问。 张汐音点头:“如今正卖着呢,我觉得无聊,就出来找你们了。” 誉泓帝对她如今的亲近姿态就很满意,这才像一家人嘛。 两人闲逛变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假扮得像模像样,热闹叫卖的声音,还有装扮成客人的。 誉泓帝说道:“其实孤是真想出去看一看逛一逛热闹的集市,可身为帝王到底不能随意出宫,如今看着这些,倒也有几分真切来。” 温皇后嫁入宫中之后,也很少出去了。 她也感叹:“臣妾也很久没有出去了。” 张汐音说道:“陛下和娘娘为国为民,百姓都很感激。” 誉泓帝:“这也是有你们的帮助啊。” 谁的功劳都少不了,人人都在为这个国家努力,尤其是张汐音。 此番拍卖重连弩的图纸,又能给国库添一笔大财,只是日后重连弩再不是只他们大誉有了。 想到这里,誉泓帝看张汐音眼眸中就有了几分期待。 他也不想逛,去后殿休息的居所。 张汐音本是想止步的,誉泓帝说道:“弟妹也来,孤有些话想问问你。” 张汐音迈步跟去,温皇后知道誉泓帝想问什么,便对张汐音说:“就是问一个问题。” 到了内殿屏退人,誉泓帝就小声问:“弟妹,你实话告诉孤,你还能再想出别的厉害神器吗?” 谁不想国家强大呢。 张汐音看得出誉泓帝的期待和担忧。 大誉此番没了重连弩的依仗,感觉语气都没那么硬了。 张汐音些许犹豫之后,点了头:“我试着想想。” 誉泓帝就觉得稳了。 他心下一松,忙道:“好好想,想出来了孤重重有赏。” 温皇后听得直想笑,不过忍住了。 誉泓帝得到了答案,就不再留张汐音,让她自去玩。 人一走,温皇后就笑说道:“陛下还能给汐音什么重赏?她现在可是超品王妃了,家中又是最有钱的。” 誉泓帝:“……赏还是要的,谁还嫌钱多?” 温皇后认同的点头:“那倒是,臣妾就很爱钱。” “孤也是,哈哈哈……” —— 张汐音只逛了一会儿,段渐离就过来了。 “大梁拿到了。”他说。 张汐音笑道:“他们这般大动干戈本就势在必得,即便是耗费最大的钱财也要拿到的,况且回去了,梁帝还能将图纸再转卖给大辽、西楚等国。” 大梁会赚的,只不过赚得不多,不亏本。 段渐离:“他们这般只是不想我们独一份的拥有重连弩,他们自己瞧着重连弩的外形做不出来能射三百丈远的,便只能通过这些手段。” 到底他们掳了张汐音还是有效果的,这不就能让大誉将重连弩的图纸卖出去了。 就是花的钱有些多。 一张图纸,大梁以一亿三千万两黄金,另加锦城和锦城为线的所有范围划为大誉国土。 这是一笔大数字,这可是黄金啊,兑换成白银就是十三亿。 黄金不够,城池来凑,这才拿下重连弩图纸。 张汐音沉默半刻之后,只觉得高兴。 老祖宗的东西果然厉害,竟能给大誉换来这么多的黄金,还能换城池增加大誉的疆土。 段渐离就搂着她,叹气中带着对妻子的骄傲和自豪。 “我在北境征战十年,不及你的脑子来得厉害,替国家开疆扩土了。” 张汐音就笑了。 她说:“我靠的是脑子,而你们是在边境征战杀伐,更辛苦。” 将士出生入死,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第246章 敦伦之事 拍卖结束,各国使臣都在准备离开。 誉泓帝在宫中收到消息,高兴的喊了诸多大臣进宫,提及这锦城和那一片平原之事。 “此次重连弩图纸得此城池,功劳八成皆在于霁王妃,霁王妃为首功,当另行嘉奖。” 大臣的意见都一样,要奖赏张汐音。 可张汐音已经是超品王妃了,自然不需要再抬身份,至于钱财嘛…… 大家都是苦恼的,这钱财,便是这次卖的图纸,只怕也没张汐音自个儿的身家多。 这时,有人就提议:“锦城倒是不用改名,不过那大片的平原疆土,或许可以让霁王妃来提名。” “是个好办法,只是,难不成叫汐音平原?” 这算什么名字?! 一时间个个都皱了眉。 誉泓帝就想到让张汐音自己来想,他有了主意,让方凌盛派人去霁王府请王爷和王妃入宫来。 半个时辰之后,张汐音和段渐离到了。 两人看着殿内的一二品大臣们,心中猜到大概。 上前,夫妻二人施礼。 “臣弟……” “臣妇……” “拜见陛下。” 誉泓帝笑着抬手说:“免礼,来,给王爷和王妃赐座。” 有太监搬了椅子过来,两人坐下之后,誉泓帝就说到了正事上。 “给平原提名?” 张汐音和段渐离都有些惊讶。 誉泓帝就说道:“孤本是想着直接用你的名字提名,可也想看看你们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张汐音还是有些惊愕的,她想过大家都会给她奖赏,银钱也好,或者是别的珍宝稀物,却是没想到会给疆土提名。 诸位大臣也是一脸的笑意看着她,都在期待她提个什么名字。 张汐音想了想,说道:“什么都可以吗?” 誉泓帝点头:“自然,你想提个什么名都可以。” 整个草原啊,那草原那么大那么广。 张汐音就说道:“浮生,浮生原。” 那是老祖宗的名字,也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换来的,提老祖宗的名字最是合适了。 这当真是意想不到的名字,殿内一个个的都很是疑惑。 只有段渐离,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掩去了。 誉泓帝念了一遍,倒是觉得极顺口也挺有意境。 浮生原。 他笑道:“好,就叫浮生原。” 从此,与大梁为界的边界平原为:浮生原。 当然,除了平原提名之外,另外确实有一些稀罕物要赏给她。 自然就不用一一念了。 张汐音起身谢了圣恩,便跟段渐离去寿安宫。 刚走出殿门,温皇后的人过来请人,两人转道去正阳宫。 到了正阳宫,殿外的院子倒是热闹得很。 宫里的几个公主都在,除了公主,几个嫔妃也都在。 温皇后笑说道:“今儿天好心情也好,前些时日给宫里的孩子们都做了衣裳,便也给晟儿做了,你们看看。” 宫女们端着的托盘上摆着好几套新衣裳,花色布料都是极好的,宫中司衣局的女使们手艺了得,做得也极好。 “量过尺寸,合适的。”慧贵妃笑道。 张汐音认认真真的拿起来看,比划着笑道:“做得真好,多谢娘娘。”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孩子没带进宫来,合身的也不用试,交给跟随的婢女。 在正阳宫坐了会儿才去的寿安宫,陪霁王太妃喝会儿茶,离宫回府。 除了宫里的人,盛京的百姓也都很是高兴。 一张图纸换了一亿三千万两的黄金,还有大片的疆土和一座城池,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何等的大数目。 震惊之余,更是对霁王妃越发的崇拜了。 一时间,也带动了张氏的生意更红火了。 翌日,封赏跟着送到王府时,大辽的耶律公主来了。 耶律旗风要购买一批琉璃和一大堆的白糖回去,白糖对大辽部族的人来说是珍稀之物,在盛京买白糖于他们而言不贵,可到了大辽就贵了,价格能翻四五倍。 张汐音之前说要给她少一些价钱自然是说话算话的,大批量的购买之下,琉璃少五百文一件,白糖都一斤少十文。即便是如此,算盘打出来也少用十分之一的价格。 耶律旗风很是高兴,临走之前又说道:“谢谢你,你与女娲神一样耀眼。” 张汐音:“……” 听到女娲神,她就先到阐教旧址的那些女娲石像和壁画。 突然她就想到了脖子上的挂坠,老祖宗说了,若是有什么,可去岭南寻找一族。 哪族? 老祖宗的信中自述中并没有细说哪一族,她如何去找?单单凭借着黑曜石吊坠吗? 念头起了,张汐音便直接回屋中,在衣柜的暗格找到盒子,打开拿出锦囊。 可转念又想着老祖宗的叮嘱,终究没有打开第一个锦囊。 现如今都好,还不是绝境之时,老祖宗说了,绝境之时方能打开。 她叹了口气,将第一个锦囊放入荷包中,其余两个放回暗格中。 那保险手提箱还在江陵,如今这边事了,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江陵了。 晚上张汐音提了回江陵之事,段渐离是同意的。 “也该回去了。” 他们是江陵的藩王和藩王妃,若不是此番出事,也不会离开藩地这么长的时间。 段渐离压着张汐音,问她:“说完了吗?” 张汐音点头:“嗯,就后日回江陵,没旁的事情了。” 段渐离很认真的说:“那就剩下一件事。” 张汐音:“……何事?” “敦伦之事。” 张汐音:“……” 暗影压下,唇齿失守。 正院里依旧叫水。 —— 翌日,吩咐下人准备回江陵的行囊。 张汐音和段渐离带着孩子回娘家,跟黄氏他们说回江陵了。 大家都不舍的,却也不会再说什么多留几日的话,一家人吃了饭张汐音就和段渐离带孩子回府。 走着回去,走到王府门口,看到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没什么标志,看不出来的是谁,进去了才知道是江铃来了。 竞价重连弩的主意就是江铃想出来的,以此换得张汐音和段渐离顺利归来。 为了嘉奖她,誉泓帝特允她的请求,让她入国子监,成为国子监唯一一个女学子。 江铃这几日都在国子监求学,并没有时间出来,今日休学后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看到张汐音,江铃就站起来在她面前展示自己身上的国子监服饰。 “你看我这样穿好不好看?” 第247章 渐离哥哥 “好看。” 人也好看。 张汐音知道她的事情,便问她:“你为何会想到那个主意?” 江铃笑道:“生意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好东西人人争时自然是价高者得,当然,也有先到先得的规矩。” 张汐音心中存了疑,她目光落在江铃的脸上,这一张脸是那么的清晰。 她就笑着问:“你做过生意啊?” 江铃刚点了下头,又似乎是想到什么,摇头:“看过,没做过,我们江家的生意轮不到我来做。” 张汐音喝了口茶汤,放下之后就没再问了,只说道:“明日我们就要回江陵了,你如今入了国子监求学,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你若是有事,便找紫苏她们。” 江铃笑道:“好,谢谢大姐姐。” 大姐姐这个称呼是张家跟她同辈的弟弟妹妹们叫的,江铃这样叫着,张汐音总有种怪异感。 江铃也就是来说会儿话,见了张汐音之后就回去了。 她出的那个主意,让张汐音从大梁平安归来之后,张家老宅那边便商量着来找她,问她愿不愿意回老宅这边居住。 倒也不是张家这边的人觉得她受誉泓帝的看重入国子监就想攀附,而是知道她不是个坏心思的,还帮助了张汐音,又本是张家血脉。 回族谱是不可能的,但没有族谱也能是一家人。 江铃是同意的,她性格很是大大咧咧,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很好相处。 张汐音听完紫苏的话也说道:“她性格很独特。” 独特到让她有种错觉,一种极其荒诞的错觉。 她尚且能重生归来,那老祖宗是不是也能…… 摇了摇头,张汐音屏弃这个胡思乱想,对紫苏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便带着你父亲一起来江陵玩玩。” 紫苏笑道:“好,听王妃的。” 她也想去江陵的。 决定了回江陵,晚上入宫陪霁王太妃吃了晚膳,再去跟誉泓帝闲聊会儿回府。 —— 第二日。 行队出发。 张汐音坐在马车里抱着段暄晟,心中仍旧是有一种离开就失落的感觉。 她太念着娘家了。 段渐离就笑道:“这世上哪有不念亲人的。” 段渐离其实也是想陪在亲人身边的,可他是段照泓,是大誉的王爷,规矩来说是不能留在京中的。 所以他要离开。 张汐音就挨着他肩膀,抓着儿子的手说:“等闲些时候,我想去一趟岭南。” “岭南?”段渐离就道:“去凌王府吗?都好,你想什么时候去我来安排。” 张汐音嗯了声。 她其实不是去凌王府,她是想去看看老祖宗口里说的那一族人,她并不知的哪一族,但是既有这些人她是想要去见一见的。 早些见了,或许还能有许多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行程没什么变化,一路上平平安安的,顺利在五日后回到江陵。 回到江陵,张汐音入府就去洗漱好好睡了一觉。 这一觉再次醒来,她是被叫醒了。 一睁眼看到段渐离满脸担忧,她茫然的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你睡了两日两夜。”段渐离看她醒来,端起旁边的温水递给她,又说道:“怎么都叫不醒,若不是你的呼吸脉搏体温都正常,我就要带你回京了。” 张汐音喝了温水,人依旧是茫然的,只蹙眉问:“我睡了两日两夜?怎么……” 香叶从侧边过来,端了洗脸盆放下。 “是真的,王妃您就一直睡着,一开始王爷觉得您是累了就让您睡,可后面一直不见您醒来。” 大家都慌了,叫了府医来,府医只说王妃身体甚好并无病痛,就是睡着了。 张汐音:“我没什么感觉。” 她还是起身去洗脸,不过还是说道:“就是很饿。” “可不饿嘛,不吃不喝的一直睡。”段渐离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他说完,出去吩咐下人备膳。 张汐音梳洗走出房门,感觉上就是睡了一觉,也不难受。 下人看到张汐音醒了,都很是开心。 奶娘也抱段暄晟过来让她逗了会儿,吃过晚膳,张汐音就去看账本。 堆积的帐很多,她一直忙了三个时辰,夜色浓了才消停。 “我想去密室。” 屋里没人,张汐音说道。 这边王府里,他们来就藩之后,段渐离也建了一个密室,用来临时躲藏逃生的。 密室修建得很快,她的手提保险箱就放在里面。 段渐离看了眼天色:“可已经快子时了。” 张汐音:“我不困。” 大概是真睡多了,她并不觉得困倦。 段渐离就陪她去。 王府的密室就修建在卧房旁边的暖阁,暖阁不大,推开地热旁边的墙壁就是密室入口。 两人进去之后,点了蜡烛重新关上门。 前面是阶梯,迈步下去就是密室了。 密室同样需要空气,也如同在盛京的一样,挨着底下河。 只是这一次段渐离有了想法。 他比划着说:“这地下暗河的周围需要安装上铁栏和一道门了。” 张汐音也跟过去看,暗河就在下方,修建密室特意开了一个大口子让空气流通。 站在旁边往下看,暗河的水在两米之下,很深。 这个深度,就是涨水也不怕会淹了密室。 张汐音也觉得要装铁栏的:“装上也好,有个门还能从里面打开进入暗河内。” 在盛京的密室里,就是没有铁栏,她才被轻易带走的。 若是有铁栏,她进入密室查看能第一时间发现异样,刺客来了能迅速回到地面就不至于被掳走。 段渐离去点灯,拉了绳子量尺寸。 张汐音就从密室的暗格里取出手提保险箱。 这东西是老祖宗留给她的宝贝,哪怕是放在密室里她也不是很放心,便在密室中又做了个小的暗格,刚好能放下箱子。 拿出箱子,段渐离也量好尺寸了,看她在忙没有第一时间过去。 “我在这边等你。”他去旁边的箱子坐下。 张汐音就扭头看他,那一刻她想到段渐离为她做的一切,两人从认识开始的一幕幕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她突然站了起来,走过去站在段渐离的面前。 “怎么?”段渐离也看她。 她勾着笑开口:“渐离哥哥。” 段渐离瞳孔猛的一缩,垂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你……叫我什么?” 第248章 坦言一切 张汐音看到他的惊讶和一种她最常见的灼热情绪,她突然也跟着紧张了。 不过,她还是张口再喊了一句。 “渐离哥哥。” 段渐离伸手圈住她的腰拉到怀里,把她提起来抱在腿上:“阿音,再叫一声。” “渐离哥哥。”她不厌其烦似的重复着。 段渐离灼灼的看着她,探头过去在她的唇上就要吻。 张汐音往后一仰,唇就吻在了脖子上,身子往前靠时,还碰到了什么。 一瞬间,她僵住了。 “你……”她满脸通红。 段渐离却很是无辜,轻轻的蹭她的脖子:“阿音,你勾引我。” 谁勾引谁啊? 现如今不是他抱着她又啃又吻的吗? 张汐音伸手去推他的脸,说道:“先办正事,办完事回房再说。” “好。” 段渐离立刻就抱着她往手提箱去,很正经的把她放在椅子上。 张汐音就说:“夫君,我……” “你叫我什么?”段渐离就蹙眉了:“叫刚才哪个。” 张汐音:“……” “回房再叫。” 一瞬间,段渐离就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就转移话题:“嗯,你想说什么?” 张汐音顿了一下,说道:“这本书籍,你先看看。” 段渐离顺手就接过,只看了一眼书面上的字,就蹙眉了:“这字怎么这么奇怪?” 虽然奇怪,但也看得懂。 段渐离翻开第一页,却突然愣住了。 随后,他迅速的翻看后面,很是不敢置信道:“这么多?” “嗯,这些都是我们张家第一代先祖留下来的,特意留给我的。”张汐音说着,拍了拍箱子:“这里还有各种奇思妙想之物,如琉璃,如白砂糖都出自这箱子里的书籍。” 段渐离只愣了一下,拿着武器这本书籍就拍在了张汐音的肩膀上。 虽然是拍,但力道不大,轻轻的和挠痒差不多。 张汐音:“?” “你怎么能轻易将这些东西告诉我?”他面色都有些难看了。 张汐音皱着眉看他,一时无言。 “纵使我是你的夫君,纵使我爱你如命,你却是不能轻易将自己的秘密暴露。”段渐离一脸的严肃训起张汐音来,字字句句都是不认同:“你难道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人的贪念犹如无底洞是无法预测的,哪怕是我,你也不能透露。” “你说得对。”张汐音沉默半刻之后,点头:“我是应该谁也不告诉的,就这么保守着秘密。” 她说着,目光直直的看着段渐离的眼睛。 “你想要吗?”她问:“我都给你。” 段渐离:“……” 张汐音:“或者,你要杀了我独吞吗?” 段渐离:“……” 看他面色越发的难看,张汐音甚至主动伸了脖子过去,还拿出一把匕首放在他手中,比划到颈部。 段渐离脸已经不是难看,都要黑脸了,他拿开匕首直接扔进暗河里。 “你在试探我?”他咬牙道。 张汐音也恼了:“不是你让我不要信你的吗?我不信了你又生气,你们男人真是难懂。” 她一把夺过书籍,翻开其中一页开始摊在桌面上,摊开宣纸拿了炭笔开始写。 段渐离看她生气了,便乖乖的坐在旁边不再说话,一边认真看着她誊抄书页里的东西。 张汐音看了他一眼,继续忙自己的。 段渐离:“阿音,我就是……” “我知道,你爱我不会因为这些东西伤我性命。”张汐音手上的炭笔不停,一边说道:“我告知你这个秘密,自然也因为我真心信任你,爱你。” 段渐离笑着嗯了声。 “我只爱你。” 张汐音就笑了起来:“这些东西,我若是不告诉你,你其实也知道里面有宝贝,虽然不知具体是个什么,可时间久了难道就不知道了?” “知道。”他说:“我有猜测你那些东西的来处。” 张汐音:“你知道箱子的存在是可以猜测到的,但我想要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 相爱的夫妻是一体,她无需对他一直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还不如告知,两人一直守着。 夫妻之间有商有量,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将图纸誊抄好,张汐音将箱子重新锁好放在暗格里。 段渐离就说道:“这密室还是不够安全,我得再造一个更安全的密室才行。” 不知道只是猜测还没那么大的冲击力,可知道了,便不能如此草率的隐藏。 张汐音笑道:“这天下哪有绝对安全的密室,便是盛京的密室那般安全,我不也还是被大梁的人给掳走了。难不成还能像神仙一样,能有‘纳须弥于芥子,藏日月于壶中’的神器。” 段渐离:“那盛京阐教旧址的那个暗格呢?” 张汐音想了想,说道:“老祖宗有一本自述的册子中她说,我们所存在的世界不过是话本世界,于她而言,她是外来客落到话本世界中。” 段渐离懵了一下:“话本世界?” “对,装着那些书籍的箱子叫:手提保险箱,没有密码谁都打不开。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却有一点可知,或许这个世界上,不,是宇宙天地无数,有人有鬼,有妖有魔,怎么不能有神仙呢?只是我们接触不到罢了。”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张汐音是死过一次的,她信。 段渐离眼中都是愕然。 今日他听到了什么? 他沉默片刻,问道:“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们张家为何对李氏如此憎恨?为何知道李氏当年换子之事?” 这个疑惑一直在心中,他很想知道。 张汐音垂眸下来。 她可以说出许多秘密,可唯独这个,她告诉家人一开始也只是以梦境来说,家人是自己猜测她曾经亲身经历过。 可段渐离呢? 张汐音犹豫片刻。 段渐离:“阿音,不能说是吗?” 张汐音摇头:“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你未必会信。” 甚至还很吓人。 段渐离却想知道,他问:“你如何笃定我不会信呢?” 张汐音突然就笑了,看着段渐离笑得有些无奈和心酸。 前世种种就如戏曲中的悲剧般,虽然都过去了,但经历扔在脑海中。 她说:“如果我说,我死过一次呢?” 段渐离:“……?” 什,什么? “你相信重生吗?一个人惨死之后,再睁眼回到了悲剧发生之前。” 第249章 出发岭南 张汐音的话说得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段渐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的看着张汐音,听她慢慢说。 张汐音瞧他神色平静也没说什么,便继续说道:“我就经历了一次,也可以说是重生之前吧。我父亲救下老定安侯之后,他们便瞧上了我们家的财产,以报恩为由上门提亲,重生之前我依旧是定安侯府的少夫人。 此事本是不愿意的,可皇后娘娘却下了旨让我嫁给周易宏。那时候我虽是极不情愿的,却也不得不嫁。刚拜了堂周易宏便去边城,是因为他们周家想要哄着李氏母女,叫那李悦菀不吃醋罢了。” 段渐离便反应过来了,他脑海中似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想法,良久之后问:“后来呢?” 张汐音眼神就有些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苦笑。 她说:“嫁入侯府两年,我管理侯府大小事务,还有生意上的事情,对周易宏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可他从边城回来就带了那李悦菀,让我允她做平妻。那时我是不愿的,执意要和离,爹娘他们也都是一个意思。 只是他们好不容易将我困在侯府,又岂会允我和离出府呢。林琼月便入宫去了一趟,带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和不允和离不许休妻的凤旨。我永远不能和离出周家,便把心思都放在赚钱上。后面你大约也猜到了,除了周易宏,他们都假意对我好,还对我下毒。” 说到痛苦之处,张汐音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后面,先是爷爷意外摔倒去世,奶奶便也跟着去了,后来便是张家被构陷入狱,满族入狱陆续被杀。我被困在侯府病重,紫苏被折磨而死,香叶溺水而亡,信任的婆子丫鬟都被发卖或是打死,或是被威逼利诱。 然后…… 然后就到我了。” 段渐离握着她的手。 “你知道我前世是怎么死的吗?” 段渐离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她。 张汐音就说:“我被削成了人彘……” 猛的一震,段渐离心中似被重击了一样,疼得眼睛发涩。 “别说了。”他沉声道。 张汐音摇头:“不,你让我说。” 段渐离搂着她,说道:“你在发抖,阿音,那些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回忆了。” “倒也不是,只是难免恨意浓沉,想起来依旧是恨的,恨不能将周家挫骨扬灰。”张汐音靠着段渐离喃喃说道:“他们把我做成人彘塞进酒瓮里,毒哑了我,剃光我的头发,划花我的脸还不够。李悦菀带着我去刑场,透过马车的缝隙,我看到爹娘他们的脑袋被砍下来,血不断的飞溅流淌……嫂子受不住打击,在刑场上自刎,一个个都死了,这些还不够,李悦菀还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了我,让我死不瞑目。” 张汐音眼眶是红的,但没有泪水。 她说道:“我突然后悔了,我怎么没有折磨死他们,怎么没有扬了他们的骨灰?” 滴答滴答…… 有泪水滴落在张汐音的鼻尖上,顺着话落到嘴边,是咸和苦涩的。 她仰着头,看着段渐离在哭,自己倒是笑了。 她抬手去擦段渐离脸上的泪,说:“别哭……” 段渐离将她紧紧的抱住,似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哪怕他抱得紧,张汐音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很安心。 段渐离咬着牙,许久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脑海中都是张汐音描述的那些凄惨画面,心一阵难以呼吸的疼。 张汐音浑身是有悲凄感的,这会儿却突然愣住了。 她感觉到段渐离在发抖,张汐音就抬头看他。 “夫君?” “阿音,对不起。” 张汐音再次愣住,随后问道:“你对不起什么?” 段渐离:“前世没能帮你。” 若是前世他能出现,他能管一管,或许…… 张汐音就叹道:“前世轨迹不同,你虽然归京了,但并未逗留多久又回了北境。” 段渐离就先到华光寺纵火案,是李国舅府所为,他说:“是因为母妃?” “嗯,那时纵火案很成功,居士林全烧毁了,死伤无数,皇后娘娘和小九葬身祸害,母妃去救时被烧伤不久也痛苦离世。”张汐音没有隐瞒他。 知道了也无妨。 段渐离再一次沉默了,良久之后她贴着张汐音的脸颊说:“谢谢你。” 谢谢你重生归来,救了那么多的人。 谢谢你遭遇苦难,依旧那么的良善。 夫妻两坐了许久,等从密室出来,天已经快亮了。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躺在床榻上许久都无法入眠,直到张汐音的呼吸平顺下来,他起身出去。 他说:“尺术。” 尺术就过来了。 “派人,去将周家所有人的坟都掀了,把他们的骨灰全部扬粪坑里。” 尺术一愣:“都烧成灰?” 段渐离:“对。” 烧成灰,全撒粪坑里。 尺术没多问,立刻就去吩咐人了,不管主子想做什么,他们只管照做就行。 段渐离睡不着,回到房间也只是坐在拔步床旁一直看着张汐音。 原来那些他不理解之处,是这样的原因,原来……她曾经受了那么多的苦痛。 还好老天庇佑。 还好。 —— 张汐音午时醒来的。 醒来时段渐离正抱着段暄晟在外面看雨,十一月初的雨夹杂着冷意,却淅沥沥的并不大。 看她醒来,段渐离就问:“吃什么?” “想吃辣的。” “好。” 身后跟着的心柳就去吩咐厨房那边做。 厨房那边动作麻利,备好的食材立刻上锅,很快便做好了辣子鸡,闷煮辣鱼,辣炒青菜等等。 江陵十一月的好处是冬日也有新鲜的瓜果蔬菜,这一次张汐音吃了许多,胃口极大。 饭后,段渐离陪她在抄手游廊信步消食,两人走得不快,并肩而行手一直都牵着。 张汐音已经恢复如常,段渐离却是更黏人了。 “明日我陪你去别院小住几日,游湖怎么样?虽说冬日的洞庭湖没有春日的好。” “我想去岭南。”张汐音说道。 她不想等什么有空了,只要想,何时都有空的。 段渐离立刻就点头:“好,我陪你去。” 孩子就不带去了,留在江陵。 张汐音笑道:“好,人也不用带多少,就……影子,姹紫嫣红。” “护卫带几个。” “好。” 第250章 布雅侬族 决定去岭南立刻就办。 段渐离去收拾行囊,几个布包装了衣裳,银票都藏在腰围的夹层里,并且不少的金叶子。 段渐离选的都是一些轻便的衣裳,不过张汐音的就比较繁琐些。 他出门去,直接买了几套少年服饰。 把衣服给张汐音。 “你换上试试。” 衣服换上,张汐音对着铜镜一照,细皮嫩肉又娇小,一看就是女子。 段渐离笑道:“这不是让你假扮男子,而是这种衣服轻便利于外出行走。” 此去岭南不知时日,可能过年也回不来。 段渐离给张汐音准备了三套换洗的,钱带得够够的,衣服不够到了一些城镇可以买新的。 住行也不能马虎。 “多带钱,让影子,姹紫嫣红每人都带银票。”张汐音说道。 银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若是其中一个人丢了银钱也不怕。 准备好,在十一月中旬张汐音和段渐离离开岭南,一行一共十人疾驰南去。 段暄晟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远去的父母,挥挥手喊道:“麻麻,麻……” —— 岭南。 十二月初,天依旧暖和。 “凌丛,凌丛……” 瀑布之下,一个少女喊着水里许久未浮上来的人,面已有急色。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从水中冒了出来,轻功一跃而起来到岸边。 水花四溅,少女立刻退开几步:“你别弄湿我的衣裳。” 凌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寒风吹着他却不觉得冷,只笑道:“我不是故意的,辰月,水底下有珍珠,你看。” 说着,手里拿出一颗珍珠。 珍珠不大,黄豆般而已。 不过在山中水潭依旧有珍珠,西辰月还是觉得很惊奇。 “我看看。” 刚接过珍珠,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怒吼:“凌丛,你给我死下来。” 凌丛:“……我姐姐来了,辰月,你回去吧。” 他转身就往山下走,西辰月捻着珍珠看他湿漉漉的背影,笑道:“过几日我生辰,你要送我什么?”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凌丛还未到山脚,就看到凌熙守在路边,手里握着马鞭。 “姐姐,你几时回来的?”凌丛笑嘻嘻的过去。 啪的一下,鞭子差点甩他脸上。 凌丛迅速躲过,捂着没被打到的脸委屈道:“姐姐,打坏了我俊俏的脸可怎么讨媳妇给老凌家传宗接代?” 凌熙面色不大好看,问道:“你又跟布雅侬族的姑娘玩什么?” 凌丛:“她好看,我就爱跟她玩。” “只是因为好看?”凌熙瞪他。 凌丛就不说了,只往山下走。 凌熙追了上去,两人回到王府,却看到门口侧边有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眼熟,不过停在凌王府的门口,凌熙还是过去看了。 她刚走两步,守门的便说道:“郡主,霁王和霁王妃来了,正在南房坐着呢。” “寿桦?” “寿桦姐姐。” 兄妹都很是惊讶,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张汐音和段渐离会来岭南。 两人进去,果然看到两人。 凌熙高兴的拉着张汐音问:“你们怎么来了?这都十二月了,过来可是要十多日的路程啊,不回去过年了?” 张汐音笑道:“就是想过来玩玩。” 凌丛则看霁王,说道:“王爷好眼光,那日你们成婚我不在京中,今日我们喝两杯。” 凌熙还跟张汐音说着话呢,听到这句立刻说道:“今晚吃烤肉吧?” 段渐离就看向张汐音,张汐音点头:“好啊。” “那我叫她们宰羊,还有鱼,鸡也要,多杀点鸡,烤鸡腿最好吃了。”凌熙笑道。 凌丛已经出去叫人。 进了院内,下人端来茶点便退下了。 张汐音说:“今年可能不回去过年了,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凌熙啊了声,说道:“那你怎么不把晟儿带过来?” 她还想着干儿子呢。 “他会送回到京中,我们来这边也不是玩,是有事要办。” 原来这样。 凌熙:“那你们是要做什么?” 张汐音没隐瞒,直说了要找人,只是找什么人不知道。 凌熙和凌丛都听得茫然,找人,但是不知要找的人姓甚名谁。 “这……实在不懂,有什么信物吗?或者大约的线索?” 张汐音就拿出那月形吊坠的图案,兄妹两人看了。 凌熙没反应。 凌丛却惊讶道:“这不是…布雅侬族的图腾吗?” 什么? 张汐音一下就惊了,问道:“布雅侬族的图腾?” 怎么这么巧,一来就找到了? 凌丛点头:“这就是布雅侬族的图腾,黑色的月形,林辰月给我看过,她手上就有一个这样的纹身,在这儿。” 凌丛比划了一下手腕处。 张汐音就很高兴:“那我能去见一见她们吗?” 凌熙说道:“布雅侬族在深山里,要过去可不近,不过三日后辰月诞辰,她说了要出来。” 从西子城出发,一路进入深山,爬山都需要一日的时间。 张汐音就说道:“那到时候麻烦让我见见她。” 凌丛笑道:“好说。” 晚上大家一起吃烤肉,言珩很高兴的说:“我挖了坛好酒,不醉不歇。” 吃着烤肉,凌熙把张汐音拉到旁边小声附耳道:“我怀孕了。” 张汐音立刻就低头看她的腹部。 凌熙忙抬起她下巴:“别看,我还没告诉他们呢。” “为何不说?”张汐音笑道:“你说了,凌丛和言珩肯定很高兴啊。” 一个要当舅舅,一个要当父亲,只要听说定然欣喜不已。 凌熙:“这不是才一个多月,也没坐稳,我又不喜欢拘着就先这样吧。” 倒也是,头三个月总是不好坐稳的。 吃了烤肉,张汐音和段渐离住在碧华轩院子,影子和嫣红去休息了,姹紫守夜。 张汐音就很高兴的说:“想不到刚来到就能找到,真是幸运。” 段渐离将帕子拧半干递给她,问道:“布雅侬族只是僮族的一个分支,不过有图腾就好办了,你找到她们想做什么?” 张汐音:“先找到了再说,老祖宗既然让我找那必然是有其道理的,且见了再看看吧。” 人生多磨难,即便他们如今看似挺好,可还是得防范于未然。 不能等到真的有事再来寻找吗? 一夜好眠。 翌日,凌丛和言珩吃了早膳就带着几个护卫出门去了。 张汐音吃朝食时没看到两人问了句。 凌熙说:“他们去深山找布雅侬族了,说是诞辰不好叫人家小姑娘出来,他进去说你的事情,顺便给人送诞辰礼物。” 第251章 见到 凌丛和言珩并着几个护卫,在入夜时终于抵挡深山处,见到第一家布雅侬族的房子。 房子都是竹建筑,依山傍水风景甚美。 布雅侬族三不五时也会出山购买生活物品,自然认识凌小王爷。 “小王爷怎么这么晚来这里?”布雅侬族的大娘问:“小王爷,进屋坐。” 一边说着请人进屋。 凌丛就说:“有点事情就不坐了,大娘,我想见你们的族长。” “族长?那成。”大娘就喊外面刚挑柴回来的孙子:“阿亚,带小王爷去族长家。” 小阿亚立刻道:“好嘞。” 刚引路,河岸便有竹筏从拐角处出来,不是别人,正是西辰月。 看到西辰月,凌丛眼睛一亮,立刻抬手喊:“辰月。” “凌丛?” 看到凌丛,西辰月很是惊讶,她跳上岸跑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 大娘孙子说:“小王爷要找族长,辰月姐姐,你来了那我就回去咯。” “去吧。”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西辰月提着灯笼往前走,说道:“找啊爹做什么?” 凌丛笑道:“到你家在细说。” 西辰月也就不问了。 一行人顺着田道来到西辰月的家,西辰月进去就喊:“阿爹,小王爷他们来找您。” “小王爷?”布雅侬族族长西成语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凌丛几个大男人,热情的说道:“小王爷,快进屋。” 说着,回头说西辰月:“怎么都不请客人进屋坐的?真是……” 西辰月已经去倒茶水了,端过去放在桌上,说道:“都是朋友,还要请的吗?” 凌丛和言珩已经坐下,接过西辰月递来的茶水。 凌丛:“没事,确实都是朋友。” 西辰月也坐下来。 “你说找阿爹有事,说吧,是什么事这么重要要直接进来的?” 从西子城进深山一日的路上,跋山涉水的。 凌丛就说道:“为了这个。” 他拿出张汐音给的图纸,又指了指西辰月手腕上的月形图案。 此话一出,西辰月和西成语都有些错愕。 “你说什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 雨水滴答。 西子城凌王府外,段渐离撑着伞陪张汐音往侧边的街道走,凌熙正在那边看木匠修楼。 两人在凌王府住了两日,凌丛和言珩还没回来。 要在这边居住一段时间,凌熙就打算将隔壁的院子给修缮一下,让张汐音和段渐离在这边住得更随意一些。 两人看着立在廊庑下监工的凌熙,喊了声。 “怎么了?”凌熙问。 张汐音:“下雨了,你还在这边。” 凌熙笑道:“不妨事,就是看看。” 张汐音已经走到她身旁,低声道:“你现在怀着孩子,下雨路滑要小心才是。” 凌熙看了眼那边正在收伞的段渐离,两人一直都形影不离,恩爱程度比她和言珩有过之无不及。 凌熙拉着张汐音坐下,看她肚子平平的,忍不住笑问。 “干儿子都一岁了,你何时再给我生个干女儿?” 张汐音拍了她一下:“你自己都当娘了。” “这不妨碍啊,我跟你说,隔壁李府李娘子生了次子之后,不到六个月一把脉,又怀上了。这速度简直叫人惊叹,她头个儿子跟次子也是隔了五六个月而已。” 张汐音说道:“可能是易孕的身体吧,晟儿也是成婚后许久才怀上的。” 凌熙:“你那个不算,那是因为王爷在北境。” 张汐音听得笑了,看到段渐离过来,忙打断这个话题。 监工就不必了,张汐音是来带凌熙回去的。 回到凌王府,张汐音就去点茶,岭南这边的茶跟盛京和江陵的都不同,入口别有一番滋味。 茶沫打得细腻,张汐音先倒了一杯给凌熙,这才递另一杯给段渐离。 段渐离接过闻了闻茉莉茶香,却感叹别的说:“有她在,我都排在了次位了,接的还是第二杯茶。” 凌熙就笑着挨在张汐音的肩膀上:“你能耐我何?” 段渐离摇摇头,自古喝茶去了。 张汐音品了一口,问道:“这都要傍晚了,他们去布雅侬族已经两日了,还不见回。” “放心吧,凌丛还不好说,珩哥哥在肯定没事的。” 对言珩,凌熙是一百万个放心。 正说着,外面就有声音传来。 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凌丛他们回来了。 两人的身旁还跟着三个人。 到了跟前,凌丛很是得意似的说道:“寿桦姐姐,我帮你把人带来了。” 张汐音还未说什么,后面的三个身穿湛蓝绣花色僮族服饰的人也看着她,眼中有期待的神色。 其中一个年迈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拐杖往前两步,她的眼中都是火热和激动,颤巍巍的问:“请问,是您在找我们吗?” 您…… 老婆婆的年纪看起来都过百了,说话却带着尊敬。 张汐音点了头,说道:“我们到屋里说吧。” 凌熙就说道:“那你们聊,我们去那边。” 说着,凌熙把凌丛和言珩拉走了,凌丛倒是想听,却也知道留下来听不礼貌。 进了屋,各自坐下。 张汐音也不绕弯子,手在脖子勾住绳子,将那黑曜石半月吊坠给取了出来。 她取出来,那老婆婆就激动了,哆哆嗦嗦的也从脖子取出一枚吊坠,吊坠是圆形的。 她递给西辰月,西辰月便拿过去。 “看看,看看能不能合一起。” 张汐音接过,将老婆婆的吊坠往半月吊坠上摁了一下,竟完美的契合了。 她也有些欣喜,看向老婆婆时,却发现三个人都跪下了。 “拜见女君,女君,您终于回来了。” 什…… 什么? 张汐音惊了一下,随后猜到她认错人了。 老者口中的女君,应该不是她,是先祖张浮生。 张汐音说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女君,我叫张汐音,是盛京张氏女。此物乃我先祖留下之物,让我来岭南寻你们。” 老婆婆点头:“是,是,女君。” 老婆婆深吸了一口气,笑说道:“女君已归,那些东西也该还给女君了。” 张汐音看她似乎挺简直的,也就不再多言。 倒是对她口中的东西颇为好奇。 “东西?” 老婆婆笑道:“是,女君当年让我族保管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东西带不出来,还需女君亲自去取。” 第252章 进山 张汐音对东西很有兴趣。 便是之前那老僧给她的册子,便是一切事情的开始,也揭开了她重生的真相。 先祖为了她们这些子孙后代都做了多少准备? 张汐音和老婆婆聊了许久。 老婆婆的全名叫西子帧,还说他们家中有一张极小的纸,纸上是一个女子的小相,小相很是精致。 张汐音知道那是照片,想不到先祖竟还给他们留了相片。 西子帧说:“我们守着这个秘密已经快四百年了,一代代的过去,就怕等不到女君归来。” 张汐音说道:“你们辛苦了。” 西子帧就笑着,指着中年男人和少女说道:“女君,这是我儿西成语,我孙女西辰月。” 两人起身施礼:“拜见女君。” 张汐音:“不必多礼。” 后面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西子帧想让西辰月跟着张汐音做事,但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候。 聊完出去,王府已经将厢房收拾出来,三人在王府住一夜,明日一早出发进山。 厢房里,西辰月才敢开口,叹道:“阿奶,她真的是女君,跟那张小相上一模一样。” “她就是女君。” —— 碧华轩里。 凌熙拉着张汐音在里间说话,问起布雅侬族的事。 张汐音说道:“有些事我也不好解释。” “那你捡着能解释的说。” 凌熙百爪挠心似的难受,就想知道一些什么,不然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段渐离走进来了。 凌熙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他,眼巴巴的就盯着张汐音看。 张汐音犹豫片刻,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便把她推出门去了。 房门关上。 张汐音对着外面说:“回去好好睡觉,你想知道,明日一起进山就是了。” 说这个凌熙就回神了,立刻答应。 “好嘞。” 人走了,张汐音回到里间,看段渐离已经宽衣解带,正在旁边的水盆洗手。 段渐离笑问:“说了什么,瞧给她吓的。” 张汐音走过去站在段渐离的身后去抱他的腰,她低声道:“如何说呢?” 段渐离擦干手转身回抱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边拿帕子浸了热水拧干,帮她擦手。 “你说,我听着。” 张汐音就说:“我与她说,我家先祖是神仙。” 说到这,张汐音沉默了。 张家先祖三百多年前降世,不过据说只活了二十年便去世了。 若这只是话本世界,那先祖当时是何种心情? 段渐离抱她起来:“睡觉吧,明日还要爬山呢。” “嗯。” 躺在床上,两人没有折腾,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 第二日。 张汐音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段渐离还拿了绸缎帮她把裤腿和袖口全都扎起来。 “山林里都是蛇虫鼠蚁,大多都有毒,这样扎着毒虫就钻不进去。” 外衣的裙摆有些长了,段渐离重新挑一件及膝的半段衣袍给她换上,这才满意了。 准备好出去,凌丛和言珩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些干粮和水,还有蓑衣。 “走吧。” 一行人出发,大家都是骑马。 西子帧年纪大了,与西辰月坐一匹马。 岭南的马匹擅长山路,驮人都是稳稳的。 出了西子城往西看去,就是一大片连绵的高山,远看去起起伏伏。 从早一路赶路到傍晚,上山下山不断,终于看到了房屋,还有炊烟。 “到了。”西辰月笑道。 西子帧精神都不太好了,赶回到家中,忙扶她去躺下休息。 “天已经黑了,等明日一早就上山。” 要到达存放宝物的地方还要翻过两三个山头,进入到更深处。 夜里,布雅侬族的几个族人过来帮忙做饭,张汐音在西子帧的房间里,接过西辰月递来的一张极小的相片。 相片的材质似琉璃,却又不像,里面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笑容灿烂的看着前方。 即便小相很小,但少女的容貌却极其的清晰。 “这张小相已经存在三百多年了,竟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张汐音叹道。 先祖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竟能将人画得这般精细传神。 西子帧笑道:“女君是一点儿都没变。” 她们却是一代一代的变老,守着这个秘密的人已经换了十几代了。 她是第十七代守着这个秘密的,原本以为到死也等不到,还得交给孙女去守着,没想到女君归来了。 大家吃过晚饭,便都去休息了。 布雅侬族的屋子都不大,便只能去隔壁家中住。 张汐音和段渐离住在西子帧的家中。 段渐离说道:“我心中总有种不安感。” 太顺利了,本以为会需要很长时间,波折周转许久才会找到。 可现在找到了,竟然还有东西。 “你是觉得太顺利了吗?” 段渐离点头:“太顺利了,反倒是叫人不安,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推动着一切。” 张汐音也沉默了。 沉默半刻。 段渐离突然又开口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只是听了你之前说的那些,我多疑了。” 张汐音翻了个身,靠在他怀里笑道:“走一步算一步,我们总是要面对的,当然当真是冥冥之中被利用,哪怕我们不做,也会被动去做的。” 死过一次,成功将一切悲剧扭转,张汐音已经很满足了。 她如今做很多事情都是想着防患于未然,若自己做了努力还是无法挣脱命运,自己便是死了也无妨,只要别牵连到家人就好。 这一夜,大家其实都不大能睡着。 凌熙也是心事重重,自在王府听到张汐音的那几句话,她一直都觉得怪怪的。 言珩说道:“别想了,王爷和王妃来本就是为了找她们,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也是正常,明日进山你就不要跟着了,我看你身体不大好,总是困倦。” 凌熙就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没事,那我明日不进山,你帮我照顾好凌丛。” 言珩:“嗯,我会的。” 那可是他的小舅子。 一夜无话。 第二日,吃了朝食后,众人继续出发。 西子帧非要进山,不过她只能骑马。 骑在马上,西辰月和西成语都很担心。 “阿奶,真的没事吗?” “阿娘,要不您就在家中吧,我也知道在哪儿的。” 西子帧摇头:“不,我要去。” 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她一定要在临死之前再去看看那个地方,看着那个大门打开。 第253章 山洞 进山很顺利,翻过三个山头就到达目的地了。 当然,要到西子帧口中的青铜门还需要过前面的河到瀑布处,逆水而上到瀑布的中间位置。 冬日的雨水比较少,瀑布水流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大,可爬悬崖本就不易,还是顶着瀑布水。 “可以从瀑布上方下来,我小的时候母亲带我走过一次,下了瀑布一段距离之后,那上面会有一些青铜柱,可以顺着青铜柱往下就能直达青铜门了。”西成语说道。 西子帧点头:“是的,不过从瀑布上比较危险。” 段渐离取来麻绳:“带了绳子。” 一行人绕道上山顶,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抵达瀑布上方。 张汐音从上空往下看,能看到底下的凌丛和西辰月。 青铜门不许多人进入,除了张汐音之外,西子帧也就允许段渐离跟着进去。 因为段渐离是张汐音的丈夫。 将粗大的麻绳绑在树上,留言珩看着。 西成语将母亲背在背上,麻绳绕了好几圈绑好。 段渐离:“我先来,到下方能接应。” 他有轻功,伸手搂住张汐音之后直接就往下一跃,握着麻绳的手半松着一下就下了三四丈,随后手指用力抓住麻绳。 麻绳绷紧,惯性下两人直直的撞向瀑布,直接消失在水中。 而此时瀑布内,段渐离一手抓着麻绳,一手抓着岩壁上的青铜柱,两脚踩得稳稳的。 张汐音双手死死的抱着段渐离,身体往里面偏了一下躲开瀑布水。 “别松手。”段渐离提醒她。 张汐音笑道:“不会,我可没轻功,打滑一下就到潭底了。” 段渐离看她还能说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边。” 张汐音已经看到瀑布中的山洞了,黑黝黝的山洞很是能隐藏,先祖真是会找地方。 哪怕是瀑布水干,依照山洞面前的几颗立起来的石块,定然也不会发现那有个山洞。 段渐离将麻绳带着,另一只手抱住张汐音,轻功一跃而下,脚踏青铜柱迅速过去。 轻松就落在了山洞口,山洞口是凹进去的,瀑布的水只有些许洒进来。 张汐音松开段渐离往里面走了两步,说道:“你先去帮西族长。” 段渐离点头:“你小心点。” 他仰头看去,抓着麻绳顺着青铜柱迅速上去。 张汐音扭头看黢黑的洞口,没有贸然往里面去查看,而是往石柱的背面走过去。 里面光线昏暗,张汐音还是看到石柱背面的青黑色痕迹,哪里是石柱,这也是青铜柱,是故意弄了几根大的在这边挡着洞口。 几百年的时间,纵使雨水冲刷,青铜柱也不会迅速消失。 山洞口长了青苔,湿哒哒的。 这时,上方的水洒了些大的下来,张汐音抬头看去。 西成语背着西子帧下来了,段渐离在前面帮忙拉绳子。 将人安稳的拉到山洞口,麻绳绑在青铜柱上,西子帧叹道:“三十年了,没想到将死之时还能看到青铜门开启的一日。” 她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西家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只是让他们守着青铜门。 青铜门开启需要两把钥匙,其中一把就是张汐音身上的黑曜石半月坠子。 段渐离吹了火折子,将带下来的蜡烛点燃照亮洞口。 青铜门上长了苔藓,旁边立着一个青铜柱,正中间有一个凹槽,凹槽便是两个吊坠合并一起的样子。 “女君,将钥匙放在正中间便可。” 张汐音将钥匙取下来,对着凹槽直接摁了进去。 随着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伴随着咔哒咔哒的齿轮声音,青铜门往两边山体没入进去。 随着缝隙逐渐变大,一股冷风从里面不断的吹出来时,瀑布开始断流了。 等门完全打开,瀑布的水都消失了。 山上山下的言珩、凌丛三人看着异样起都惊呆了。 西辰月惊叹道:“这瀑布竟然断流了,天啊!” 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丛说道:“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事的。” 青铜门完全打开,吹出来的冷风就消失了。 西子帧将钥匙取出来,说道:“女君,我们进去吧。” 张汐音接过钥匙戴回脖子上,迈步走进青铜门,刚走进去,青铜门又关上了。 不过看到门内同样有一个青铜柱上的凹槽位置,张汐音就放心了。 门完全关上时,断流的瀑布又开始有水出现了,不过半晌哗啦啦的水再次遮掩了悬崖。 —— 青铜门内的世界尽收眼底时,四个人都惊愕了。 整个山洞内部都是奇奇怪怪的铁,这些铁光滑无比,正在转动着。 而此时,在正中间巨大的光球旁边,竟然有一个人悬浮在那里。 “是,是活人还是死人啊?”西成语颤声道。 西子帧也有点害怕了。 她虽然快死的人了,也好奇这山洞里到底有什么,可人到底对鬼神是有敬畏之心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前走。 长长的通道看着近,可走起来才发现距离很远。 走了一炷香才到跟前,面前悬浮的人远看与他们一样大,可走进了才发现竟是个巨大的人形光影。 张汐音和段渐离自认为自己都是沉稳的人,可看着面前的一些,还是目瞪口呆起来。 段渐离:“是海市蜃楼吗?” 手往前挥一下,竟然直接穿过了。 张汐音只是仰着头,盯着那巨大人形光影的脸说道:“这应该就是先祖所谓的‘科技’吧?!” 她自以为从保险手提箱中的书籍,对先祖那个世界了解颇多,可看着面前的一切却震惊不已。 这些东西,是这个世界无法创造出来的。 西子帧和西成语没有跟过来,两人只是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她们的任务只是在女君归来之后,将人带回来而已。 两人只是左右看去,可整个山洞的东西都能一目了然,巨大的光球,无数的铁器形成奇怪形状,山体中似乎有齿轮在转动。 这就是先祖留给她的东西吗? 可是,她也带不走啊。 四处查看寻找了许久,除了巨大的光球和悬浮的人影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或许她只是让我们看一看她的世界多神奇罢了。”张汐音叹道。 布雅侬族也只是看管,里面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张汐音惊叹的是,先祖是如何将这些神奇的东西完全隐匿在山内部的? 太厉害了! 第254章 消失 “看,那个光球,整个山洞的光芒都是靠它。” 段渐离靠近些许,光球就在眼前,除了刺眼之外倒是一点儿也不热。 “像太阳。”他叹道。 张汐音笑道:“是啊,像太阳般!” 既然没什么能带走的,张汐音也不打算继续找了。 她走到光影的前面,跪下来了。 然而,她刚跪下,原本呆呆滞滞一直不动的人形虚影动了,她模糊的往下,目光落在张汐音身上时,有光线在张汐音的身上扫射。 段渐离和张汐音都愣了,谁都不敢动。 “基因码正确,纳米空间授权中……” “授权完毕,纳米空间即将关闭,警告,纳米空间即将关闭……” 整个山洞都响起刺耳的声音,伴随着红光无比的吓人。 张汐音和段渐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两人转身狂奔出去。 段渐离过去揽住张汐音的腰,轻功施展急奔向青铜门。 山洞开始震颤了。 看到有石头滚落,段渐离脸都黑了。 他从不是暴躁的人,此刻却也忍不住说了句:“这该死的什么科技不是害人吗?” 还好段渐离速度够快,两人已经到了青铜门,张汐音立刻掏出钥匙就要开门。 背后光芒一暗,有什么东西一下消失了,随后便是猛烈的狂风不断的吹。 西子帧差点被刮走,西成语抓着老母亲时,段渐离抓住两人直接摁在了角落。 “别动。” 张汐音抱着青铜柱,整个人被吹得极其凌乱,内心也生出几分无奈来。 老祖宗啊,您这是闹的哪出? 狂风吹了好一会儿才弱下来。 段渐离松开张汐音,扭头看向后面,人再一次呆滞了。 “不见了,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那些光滑明亮的铁,那个巨大的光球,所有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整个黑黝黝巨大的空洞,如无底深渊般。 西成语和西子帧吓傻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有些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 “怎会这样?” 张汐音往前两步低头看去,只看到黑黝黝的深渊,那什么‘科技’全都没了。 段渐离看她发懵,上前把她往回拉了一些:“小心。” “东西没了,是我触碰到了什么吗?先祖若是知道她留下来的东西毁掉了该多难过啊。” 张汐音往深渊看去,难道说那些东西都沉到下方去了? 只是他们肉眼也看不见。 段渐离就说:“可能先祖就是这样安排的,你别多想。” 张汐音却觉得难过:“可是……” 那些都是先祖留下来的东西啊,她纵使什么也得不到,却也不能毁了先祖的东西才是,可全都没了,全部都没了…… 段渐离:“我们回去吧。” 张汐音咬着唇,许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回去吧。” 她拿着钥匙摁进凹槽里,却突然被什么给扎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缩回手,可看着指尖却又什么都没有。 段渐离立刻低头查看:“怎么了?” 张汐音:“可能是有刺,手指被扎了一下。” 此事青铜门已经打开了。 西成语扶起老母亲出去。 张汐音也拿了钥匙,和段渐离走出去。 —— 山顶上,言珩看到麻绳动了,他过去帮忙拉人,很快便看到西成语背着西子帧上来。 后面段渐离和张汐音也上来了。 言珩看他们神色不大好,担心的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段渐离:“没事,回去吧。” 一路回去,大家都没多问。 张汐音低着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西子帧情况不大好,看她这样,大家加紧赶路回到村,一路上西子帧的情况越发的糟糕。 她似乎是有种完成使命的感觉,如今没了心中的执念,一口气就松了。 回到村中。 西子帧躺在床榻上时,回光返照般,她笑着对儿子和孙女说:“我守了一辈子这个秘密,如今终于完成了,往后你们再也不用住在这深山老林里了,若是想出去便出去。” “阿奶。” “辰月,你是个聪慧的,你跟着王妃出去,定然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西子帧又看张汐音:“王妃,可以吗?” 张汐音:“若是辰月愿意,我可以教她识字,她想学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西子帧笑道:“辰月,还不谢谢王妃。” 西辰月跪下了,拜谢王妃收留。 张汐音把她扶起来便出去了,剩下的便是他们自己人说话。 只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两人的哭声,西子帧走了。 布雅侬族的人闻讯赶来,开始帮忙操办丧事。 依照布雅侬族的规矩是悬棺葬,只用了一天停灵,第二日的下午便将棺材抬了出去。 张汐音看着送葬的人吹吹打打的走远,眸中有一些情绪涌动。 悬棺之后,西成语决定和村民留在大山中,西辰月跟着张汐音离开。 “我们出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倒不如在这深山中过平常的生活。” 其他村民都是一个意思。 张汐音看着村民中的一些小孩,她们穿着布雅侬族的衣裳,头上戴着精致的银饰。 她说道:“她们小的,可以离开大山读书习字,或者学别的手艺,日后在大山外还能有手艺营生。” 读书习字,村民有了文化或者手艺,在哪儿都能活得好。 村民一时间就难抉择了。 西成语身为族长,这时候站出来了。 他觉得孩子们确实要出去读书学手艺,而不是跟他们一样,永远都只能留在大山之中。 “我们不能替孩子们做决定,要不要出去,看他们吧。”西成语最终说道。 随后,便问一众孩子。 几十个孩子站在一起,西成语就说:“想出去读书学手艺的,就站出来,明日一早跟着小王爷他们下山。” 孩子们面面相觑间,又都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长辈。 最终,有一大半的孩子站了出来。 西成语看到没站出来的孩子们在犹豫,便是说道:“明日天亮时,在村口集合,你们还没想好的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想,都散了吧。” 村民们散去。 西成语很累,刚办完老母亲的丧事,他感觉自己也跟着瞬间老了许多。 他是母亲的老来子,前头的两个哥哥都死了,他三个女儿,前面两个一个夭折了,一个外嫁,妻子也早逝。明日小女儿一走,这家里也就剩下他一个了。 第255章 下山 呦呦鹿鸣,空山悠远。 清晨一大早,所有人都起来了。 大家都简单的收拾好,再简单的吃点米粥便出发。 随行出发的孩子们一共四十五个,经过一夜的思考,增加到了五十六个。 五十六个孩子跟随下山,一路上张汐音已经想好如何安置孩子们了。 虽说岭南不归她管,可想想这布雅侬族在深山中一代代的居住,因为要守着那秘密所以不敢离开。 说到底也是因为张家的秘密而被束缚在了这里,如今要思考布雅侬族孩子之事,她是要出一份力的。 深山的孩子体质都很是不错,跋山涉水一整夜竟也能跟上步伐,清晨出发,到戌时二刻才回到西子城。 孩子安排在凌王府外的别庄住下,西辰月不放心要看着孩子,也跟着去了。 凌丛对她说:“明日 我派人来接你们,放心吧,我会给你们安排最好的书塾。” 西辰月笑着点头,说了声谢谢。 回到凌王府,大家也没有闲聊的心思,洗漱之后便都各自回屋休息了。 张汐音闭着眼睛喃喃说道:“凌丛好像喜欢西辰月。” 段渐离把她往怀里揽了一下,说道:“是喜欢吧,怎么了?” “西子帧托付我照顾她,我们终究是要回江陵的,若是凌丛和西辰月两人之间有情,我自是不能将人带走了。” 看她闭着眼睛还要想这事,段渐离在她的额间吻了吻:“睡吧,别多想了。” 张汐音嗯了声,转眼便睡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凌丛一早便去了别庄,到巳时带着西辰月和五十六个孩子回来了。 此时的张汐音和凌熙还在看西子城的各项资料,旁边还有凌王府的管家,说着西子城哪家的书塾好,还有学习手艺的都有哪些是名声好的。 具体如何,还要看孩子们怎么选。 张汐音说道:“女子也要读书,人识字了便能懂道理,自能明辨是非。在这世间不至于做一个睁眼瞎的文盲。” 有钱人家的孩子,或者说世家大族,高门贵女都是读书的。不过这些大多都是家中请女师傅,或者是送去自家的私塾。 凌熙:“我们凌家的私塾可以安置这些孩子,开蒙这些可以在族中书塾解决,手艺另外再行安排,后面我看他们的兴趣和天分。” 张汐音就笑道:“那你可有得忙了。” “这有什么,如今算是提前学习,日后孩子……也不至于眼前一抹黑。” 言珩和段渐离在隔壁切磋武艺,凌熙说到这里还是不敢大声,看得张汐音直笑。 凌丛回来之后,两人就告诉他如何,西辰月也在旁边听了。 “我也想习字。”她说。 凌丛笑道:“你自然是要学的,不过你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西辰月也笑着点头。 张汐音看着两人这样,到底还是问了:“辰月,你阿奶临终之前托付我照顾你,但我到底不是住在岭南的。所以,你是要留在岭南,还是跟我一道去江陵?” 此话一出,凌丛当先愣住了。 西辰月也下意识的看向凌丛,不过她很快就说:“我留在岭南,我阿姐外嫁有点远,也不好经常回来,我阿爹没有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儿在身边了。我若是再去江陵那就比阿姐都要住得远了,而且,我身为布雅侬族族长的女儿,同族的弟弟妹妹们我也不放心。” 说着,又解释:“并非不放心你们,我是担心他们学坏。” 凌丛已经笑了。 凌熙对张汐音挑了下眉,不打算插话。 张汐音就说道:“好,岭南也有我们张氏的商铺,你若是有什么可去张氏的商铺寻求帮助,我会再给你一笔钱。” 西辰月笑道:“多谢王妃。” 她拱手施礼。 张汐音便起身出去了。 凌熙喊住两人,示意管家清场。 等下人都走了,凌熙说道:“凌丛,辰月,你们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互相有了情意?” 这话一出,西辰月脸已经红了。 凌丛一脸的涨红,低声道:“姐,你说什么呢?” “你们如今年纪都不小了,辰月出了年就可以说亲了,所以凌丛,你觉得我在说什么?”她叹道:“若是喜欢便直言说出来,大男人扭扭捏捏这般像个什么样子?” 西辰月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凌丛被亲姐这么一提点就懂了,他面上的涨红羞涩收了几分,满脸的严肃:“是,我喜欢辰月。” 西辰月猛的扭头看他。 凌丛也看着她,笑说道:“我喜欢你。” 西辰月:“……嗯,我也喜欢你。” 凌熙:“……” —— 张汐音和段渐离出王府沿街漫步,两人都戴着帷帽遮住了脸,所以并不惹眼。 走了一段,张汐音意外看到了熟人。 “班茵?”她喊了声。 班茵的旁边跟着她的丈夫严其,严其怀里抱着个女儿,粉雕玉琢的看起来还不足一岁。 班茵顺声望去,张汐音便挑了垂纱露出些许脸来。 班茵很是惊讶,张嘴就喊:“王……东家,您怎么在这儿?” 她话转得快,到底没暴露张汐音的身份。 张汐音说道:“来办事,你是来看茶的?” 班茵就笑说:“嗯,听说这边的西山茶很是不错,我过来看看,若是好的话采购一大批回去。” 班茵现如今是实实在在的为了顺水阁操心,顺水阁的纯红利中,张汐音拿的并不多,班茵拿大头。 在路边到底不好说话,便在隔壁的酒楼要了雅间,关上门说话。 班茵说想开个分号去江陵,问张汐音意见。 张汐音笑道:“这自然是最好的,你既然有心,回去我便让人找地方。” 班茵:“有王妃这句话,那我就安心做了。” 班茵和严三带着孩子很快就走了,他们还要去谈生意。 张汐音站在窗边往下看。 段渐离站在旁边指着周围的景色,说:“你看,岭南的风景很是不错,要看看吗?” “其实我有点想回去了,要过年了。” 张汐音原本的计划是没那么快那么顺利的,少不得要画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打算在岭南过年。 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要做的事情一下就做好了。 回吧。 段渐离自然依她:“嗯,走吧,回去收拾东西。” 第256章 回京 听到张汐音要回去,凌熙气成河豚,鼓鼓着一张脸瞪她。 “你说要留下来过年的。” 张汐音就哄她:“是我失信,给你赔罪,之前你不是想要让我想个技巧的武器吗?等我想一个亲自做好给你如何?” 听到武器,凌熙眼都亮了:“当真?” “当真,我亲自做。” “成,那你回吧。” 张汐音:“……” —— 当晚收拾好行李,第二日便坐马车离开西子城。 凌熙等人亲自去送。 望着西子城逐渐变小,张汐音才放下帘子:“能赶得回去吗?” 段渐离笑道:“时间是够的,我们回江陵接上晟儿再一起回盛京。” 誉泓帝早早就给他写了信,让他过年记得回京,段渐离之前不确定行程便一直没有回信。 马车匆匆,从西子城回盛京需要半个月,挺远的。 怕赶不上,后面直接换成骑马,一路飞奔回去。 在八日之后便回到了江陵,回到王府,段暄晟却已经回京了。 “香叶姐姐和尺术大人一同送小郡王回去的。” 算起时间来,其实也就还剩八日便过年了,早些回去也是最好的。 两人便又继续出发,骑马用了四日的时间回到盛京。 彼时,已经十二月二十六了。 两人没有传消息,先回了霁王府。 管家看到两人回来都很是高兴,说道:“小郡王进宫去了,昨日是住在尚书府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就不着急了,好好休息了几个时辰,吃了点东西才进宫。 进宫时已经天黑了。 守着宫门的羽林军卫只是例行的检查一下就放行了,神色也是极其的恭敬。 先去请见誉泓帝,于他们来说,见兄长是应当的,拜见陛下是规矩。 誉泓帝笑道:“看你一直不回信,孤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 近些时日大誉都是好消息,加上得的城和那些黄金,誉泓帝的笑容就没怎么落下。 心情好了身体也好,身体好了做事便觉得游刃有余,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许多。 段渐离笑道:“皇兄身体可好?” “极好的,听说你们去岭南了,做什么去的?”誉泓帝笑问。 段渐离就说道:“带阿音去看看岭南的风景,也顺便看一看云湖郡主和凌小王爷。” 说到这个,誉泓帝就说道:“说起来,凌丛那小子出了年就十六了。” 誉泓帝盘算着给凌丛说亲事,到底是自己的臣子,他总是关心的。 张汐音暗中碰了碰段渐离。 段渐离明白,说道:“皇兄,郡主的婚事您之前也忙着,可到底要看对眼不是轻易之事,凌丛也才十六,给他几年时间,若是没有您再操心也不迟。” “也是。” 誉泓帝就不再想凌丛的婚事了。 坐着又说了会儿话,誉泓帝就让他们去寿安宫。 到了寿安宫,霁王妃正坐在暖阁里写字,段暄晟躺在旁边的垫子上睡得香甜。 看到两人来,霁王太妃让他们坐在榻几的对面。 “去岭南做什么呢?连孩子都不看着。” 张汐音想说什么。 霁王太妃就去看段渐离:“问你呢。” 段渐离说道:“办件重要的事情,到底不好带着晟儿。” “理由可以接受。”霁王太妃收了笔,看向张汐音就挂着温温柔柔的笑:“阿音,看看我写的字如何?” 张汐音早就知道霁王太妃写的一手好字,她其实是敬佩的,在生意上和画画上她都有点造诣,可写字就不大行,也不是难看,就是无法写成让人敬佩的书法。 “母妃这是,刀笔文字的篆书啊!” “就知道你是懂的。”霁王太妃笑道。 仁州任家书香门第,任家祖辈有在朝为官的,虽官位不高,到底霁王太妃当时还是进了宫。 孩子睡了,段渐离便留在暖阁看着儿子。 张汐音和霁王太妃走去书房看书法,霁王太妃很有兴致,给她看自己收藏的不少名家字画。 张汐音更偏爱名画,霁王太妃看她喜欢,就说道:“统统都给你。” “母妃?”张汐音惊了一下,忙罢手道:“母妃,我家中也有的。” 霁王太妃一想也是,便问:“都有什么?我这儿有你没有的吗?” 张汐音点头。 “那就挑你没有的。” 最终,张汐音挑选了三幅名画。 回到殿内,段暄晟醒了。 段渐离正抱着他坐在椅子上吃点心,见张汐音回来就跟霁王太妃告辞了。 离开皇宫,段暄晟坐在马车上不困了,很是精神的抱着张汐音牙牙学语。 段渐离教他:“叫娘亲。” 孩子到底才刚一岁,还叫不出来。 教了一路都没成功,倒是把孩子给教烦了,只要张汐音抱。 从马车上下来,段渐离要去抱他都不乐意。 张汐音看得直笑:“你说像谁?” 段渐离很认真的说:“性格像你。” 张汐音:“……” 回到府里,奶娘抱着段暄晟去洗澡休息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去温香池沐浴,段渐离这段时间赶路,素了大半个月本想着要跟娇妻温存,却发现她葵水来了。 张汐音来葵水就是灾难,只要见了红,人顿时就不行了。 段渐离抱着她回到屋里,香叶已经端来熬好的红糖姜汤。 张汐音喝下去之后,躺着还是缩成一团抽气。 “之前都养好了,怎还会复发?”段渐离心疼不已。 张汐音笑道:“不碍事的,可能就是这一路去岭南累着了。” 若是来葵水的前几天不能休息好,那来时就不得了了。 段渐离也没法子,便运了内力帮她暖腰腹。 腰腹暖融融的,张汐音顿觉好了许多,她侧着身子看着他笑。 “渐离哥哥。”她喊。 段渐离低声道:“好好睡觉,闭上眼睛。” 张汐音点头,笑道:“听渐离哥哥的。” 这妮子,自从两人敞开心扉之后,她就越发的调皮了。 腰腹暖和,张汐音没那么难受,倒是很快睡着了。 睡梦中,张汐音再次看到了瀑布山洞中的那个神奇的空间,巨大的光球,还有悬浮在半空中巨大的人。 而此时,那巨人正看着张汐音。 “纳米空间认主成功,授予纳米空间使用权利,授权中……” 张汐音只以为自己是做梦,只看着那巨人两只手不停的操作。 随着滴的一声。 “授权完毕。” 第257章 是她 江陵洞庭湖江府。 江铃在睡梦中醒来,她扭头看向窗外,撑着脸看着直笑。 天空真好,人生也感觉越来越好了。 突然,她咳嗽起来,血液顺着嘴角滴落,滴答滴答的。 她拿起旁边的痰盂将血吐干净。 看来她是要离开了,这身体终究承受不住,她若是再留下来只会害了她。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她笑了笑,躺下重新睡觉。 翌日,婢女叫门没有回应。 推门进去才发现姑娘身体都是冰凉的,姑娘……死了?! 尖叫声响彻整个江府。 —— 新年来临,依旧是如往常的一样。 本是喜庆的日子,张汐音却收到了江陵来信。 看了来信,张汐音很是震惊。 段渐离看她面色不对,问道:“怎么?发生了何事?” 张汐音:“江铃出事了。” “嗯?” 段渐离面色也跟着不好了。 张汐音知道他误会,忙道:“是江铃妹妹,她现在病重,只存着一口气了,江府来信想请太医院的人去救治。” 段渐离就起身了:“这么严重?我进宫一趟。” 到底是张家的人,虽是姓江,却也是张家四房的血脉。 段渐离很快进宫禀明誉泓帝,誉泓帝就说道:“那小姑娘是个机敏聪慧的,日后成长起来不比弟妹差,可不能有什么闪失。让羽林军护送太医去江陵,付安就别让他去了,他年纪大不禁折腾。” 方凌盛立刻去办。 不过两个时辰,羽林军便送了个太医出城前往江陵。 张汐音医术不行,心中对江铃也是忧心,却知道自己去了也是无用。 这个新年照常的过,只是心中一直担心着。 一直到年初十,洪太医回来了。 回来之后进宫禀了誉泓帝,说道:“命是保下来了,只是这小姑娘一病起来,就……” 誉泓帝:“如何?” 那可是人才啊,誉泓帝惜才,自经过张汐音之后他对人才已经不分男女了。 洪太医:“人什么都好,就是忘记了许多事,只以为自己还是十岁。” 江铃忘记了近三年的事情,十岁到十三岁所有事皆忘了个干净,而且看似也没有那么聪明了。 洪太医留下来观察了两日得出的结论,能入国子监的独一份的姑娘,不可能这么娇憨单纯。 江家主问他江铃可是病坏了脑子。 然而他在医治江铃时,却听婢女说姑娘确实像以前。 洪太医:“江铃是十岁时一觉醒来变了个样子,如今一病醒来便回从前了。” 至于如今还能不能入国子监,这就是陛下的事情了。 洪太医退下之后,誉泓帝想到张汐音和段渐离是江陵的藩王,还是传他们入宫了。 两人进了御书房,洪太医又被叫了回来,再重新说一遍。 洪太医再次说过,就真的回太医院了。 段渐离和张汐音一时都没有说话,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各自眼中的惊讶和怀疑。 张汐音是死过一次的,明白人是有灵魂一说的,人死后可重生,那鬼魂也能上人的身体的。 若是…… 誉泓帝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他叹道:“可惜了这么个人才,孤瞧着她可聪明了,少不得以后跟你一样是个能人。” 所以当江铃说要入国子监时,他也不过略微考虑便同意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安慰了一下惜才的誉泓帝,离宫回到王府,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卧房里说悄悄话。 “难道说,之前的江铃是……” 鬼这个字到底难以出口,亦或着说不是鬼,是什么原因让江铃换了个人。 段渐离沉思片刻,试想了一下问道:“有没有可能,她当时确实是换了个……人,所以才会一直缠着你,跟着你。” 张汐音也反应过来:“难道说,她是张家……” 后面的话一顿,张汐音的眼睛骤然紧缩,看向段渐离的眼里都是震撼和不敢置信。 那张脸,那张脸像她,便是像……先祖张浮生。 她的言行举止皆与常人不同,她……难道是? 张汐音猛的站了起来,再也没了往日的平静,疾步就往外走去。 这天底下知道先祖长什么样的没几个,见过她见过先祖小相又见过江铃的更是没有。 别人或许不会往那方面想,可张汐音却想到了。 先祖何许人也,那可是这天底下最最聪慧之人了。 “我要回江陵。”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看她神色凝重紧张,也没有多问,让下人去套马车。 香叶和心柳已经进屋去收拾行囊了,一些路上随时能果腹的干粮,还有银钱,换洗的衣裳。 等东西收拾了,便立刻出发,一刻都没有多等。 段暄晟也带上了,一家三口带着仆从离开。 等誉泓帝他们知道,段渐离和张汐音已经离开一日了。 “怎么那么着急?”他叹道。 温贵妃就说:“阿音是个善良的人,那江铃跟她长得如此像,又是张家的血脉,自然是关心的。” 等了这么多日听到确切的消息,也就赶回去了。 誉泓帝感叹:“多可惜啊,若是那小姑娘长大,少不得又能给我朝添人才。” 温贵妃也是叹气。 是啊,一个跟张汐音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的人,全天下就一个。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五日。 张汐音回到江陵之后,回家安置了段暄晟便改道去江府。 段渐离也跟着一起去。 江府的人看见张汐音登门,都很是受宠若惊。 段渐离就说:“本王和王妃是来看看江铃的。” “王爷,王妃,玲儿如今……”江家主说到这里就叹气:“她又失忆了。” 又? 是啊,又。 江家主很是可惜的说:“她记不得近三年所有的事情,跟换了个人似的。” 江铃整个人看着都不如之前的活跃鲜明了,她变得规矩起来,也不爱出门,说话温声细语的,实打实的大家闺秀。 问她话,她只记得是三年前。 国子监是去不了了,江家主想到这里又是可惜又是无奈。 张汐音还是去内院见了江铃,她穿着浅黄色的长衫,挽着少女髻,坐在椅子上捻着绣花针在绣帕子,抬头看张汐音时,眉眼神色都很恬静。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铃似乎一瞬间,就没那么像她了。 第258章 幻觉 “王妃?”江夫人喊了声。 张汐音就说道:“无事,既然她如今已无大碍,那我就放心了。” 江夫人很是感动:“王妃能来看玲儿,当真是感激无比。” 江家主夫妇亲自送段渐离和张汐音出门,再三感激不已。 张汐音留下一千两的银子,算是对江铃这三年换了个‘人’做的一小点儿补偿。 回到王府,张汐音就觉得累,去洗漱回到屋中休息。 段渐离过来挨着她坐,低声说道:“她或许当真是失忆,你别多想。” “你没有见过先祖的小相。”张汐音看向段渐离,对他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先祖长得一模一样,正是因为如此,先祖才让我重来改变一切。” 段渐离有些错愕。 之前她坦言的时候也没说啊。 不过这么一说,段渐离也有了荒诞的猜想,立刻便明白张汐音着急回来是为何了。 不过如今事已成定局,张汐音看得出来江铃已不再是江铃了。 张汐音抱着膝盖,低低的说:“到底是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那可是隔了十几代的先祖奶奶啊! 段渐离说:“人生多有遗憾才算是人生,若是事事皆能心想事成便不是人该有的了。” 张汐音懂得。 事情想过,猜测过。 固然是很遗憾的,可日子终究还是要慢慢的过。 睡一觉起来,便不再去想了,看眼前吧。 她去查看了江陵的商铺,新年的生意是好一些,想到班茵要在江陵开顺水阁的分号,便让丹柳去留意宅子。 顺水阁是以宅子的形式修建,最里面是住人的,然后是茶坊,中间是品茶之地,前面是卖茶之地。 丹柳听到要在这边开顺水阁,笑说道:“那日后便有各地最好的茶喝了。” 有丹柳去忙,张汐音在家中把账目全盘查了。 段渐离正午时回府中用膳,张汐音看他神色有些不对。 段渐离就说道:“大梁回去的路上一直被袭击,他们也是狡猾的,那图纸另外单独送走,倒是没被抢了去。” 张汐音听着。 “梁丘孤乐就卖图纸给西楚、大辽、北凉,价格并不算很高,三国加起来也才一亿五千万黄金。” 张汐音就说:“其他的呢?” 段渐离:“没卖,南胤那边问了皇兄,皇兄以大梁卖给三国的平均价格给了南胤,其他的国家就来找了。” 张汐音:“他们是有意示好?” “嗯,想着你若是再出个什么厉害的兵器,叫我们这边的能再卖给他们。” 大誉的版图比较辽阔,南北皆靠近其他的国家,挨得近的便不能得罪了大誉。 当然,这些不会让段渐离神色凝重。 段渐离说:“北凉宫变,北凉王病逝,太子遇刺身亡,北凉皇孙倒是逃了出来。不过……段暄鸣自立登基为新任北凉帝,他又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段凌天。” 段暄鸣到底是段庆泓的儿子,他倒是念着自己姓段。 只是…… “他坐得稳这个位子?” 张汐音都有些惊了。 虽说她在政事上是从来不去过问干预的,懂的就不多,可是段暄……段凌天他到底是段氏血脉,虽有一半赫连皇室的血脉,却不足以让北凉那些人认他。 段渐离:“北凉人大多莽夫,段凌天到底是跟着皇兄和李氏活了十几年,心眼比筛子还多,北凉人大抵是被他使了手段智服了。” 可再怎么莽夫也说不过去,北凉皇孙不是还活着吗? 只是活着,离死也不远了。 —— 北凉的荒山中,冬日草木皆无叶,灰蒙蒙的一片。 连其樾带着北凉皇孙赫连敏真一路南走,后方追兵时不时追来,都被连其樾和他的手下杀死了。 可连着十多日的东躲西逃,原本数千人的队伍,如今也不过剩下几十个。 “皇孙,喝点水。”连其樾将水袋在怀里吾了许久,递给赫连敏真。 赫连敏真接过喝了两口便不要了,道谢说:“连将军,谢谢你。” 连其樾说道:“皇孙放心,臣一定会保护好您的,臣带您去大誉,大誉是君子之国,定然会帮助皇孙的。” 他虽是北凉人,这么多年在大誉蛰伏,却也知道大誉人还是很不错的。 那段凌天到底是大誉的叛徒,是谋逆的罪人,大誉人人得而诛之。 大誉一定会帮忙的,一定会的。 连其樾将赫连敏真抱上马,刚想上去,便看到又一波追兵赶来。 “快跑。” 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 另一边,段渐离最终还是决定带人去一趟北境附近。 段渐离说:“绝不能让段凌天安稳的坐在北凉的帝位上,他不能。” 段凌天狼子野心,一开始誉泓帝并不想对他赶尽杀绝的,念着到底是养了多年的‘儿子’,哪怕不让他做皇帝,也想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做个闲散的王爷。 可惜圣旨还未下,段凌天便和段庆泓逼宫了。 他做了北凉帝,等他彻底在北凉安定下来,那后果便是战事再起,大誉和北凉将是无休止的战争。 张汐音留在江陵。 段渐离刚走,张汐音就让人去准备各类的材料,她要制作一样极厉害的东西。 东西很快送来了许多,但还缺一半的材料,这些材料都是铁制品。 张汐音就在密室里描图纸。 “手枪,这些东西都那么技巧精致,需要一次次的验证才能成功,只怕不易!”张汐音深吸一口气,将图纸画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或许是她想得太过投入了,竟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新4211激光手枪,手枪全身六厘米,重量仅有十五克,以瞬射一道激光为弹杀人于无形,射击最远距离,一百米。” 张汐音愣住了。 她左右看去,这里是密室,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正在抽取新4211激光手枪。” 随着声音消失,张汐音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把通体银白的东西,她愣住了。 啪的一下,手枪掉在桌面上时,张汐音吓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什……什么东西? 她伸手摸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时,旁边再次出现一个人影。 光聚集的人影就在面前,不过很小很小,只有猫儿点大。 “此为新4211激光手枪,为最新研发的微型激光枪,无需子弹,可用于射击百米之内的任何物体。” 小人解说着,她手中还变化出一个跟桌上相同的手枪,比划着往远处射击。 张汐音:“……”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第259章 叩拜 然而,在她拿起那桌上的东西时,入手冰凉。 不是假的,也不是幻觉吗? 什么手枪? 张汐音把玩着时,桌上又出现了一本手册,她犹豫良久,还是看了手册。 手册中介绍了那物件叫什么名字,杀伤力如何,如何使用等等。 危险系数很高。 旁边的小人已经消失了,紧接着,是一枚不知名的东西再次出现在桌面上。 然后,那小东西随着光影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张汐音吓了一大跳,身后的椅子都绊倒了。 好在这里是密室,也没人见到她失态的样子。 那光影的人与她一般高,简单的穿着露出双臂来,身穿一条裤子,脚踩白色的奇怪鞋子。 她扎着高马尾的样子,与那张小相一模一样。 是先祖啊! 张汐音反应过来后,心中有害怕也有震惊,后退数步就跪了下来。 “先祖。” 那光影能捕捉她的位置,看到她跪下了,然后开始说话。 “孩子,我给你留了一物名为纳米空间,现如今你能看到我的影像,便表示你已经得到了纳米空间并继承,纳米空间微小如尘埃,内部空间三千平方,里面存有大量的财富物品。纳米空间有智能意识,可读取你的意识,帮助你取出物品。” 张汐音默默的听着。 “虽九州不过小说世界,但在小说世界里也是真实的,科技时代经过两个世纪的破坏已经走向灭亡。所以科技不可乱用,希望你能慎用这些东西,不要用来作恶。” 说完这些,光影便消失了。 东西也被收回去。 张汐音抬头看去,桌面上只剩下那手枪在。 她起身上前,拉起旁边的椅子坐下查看,想到先祖说的纳米空间和什么智能意识,让她想到这突然出现的手枪和脑海中的那些声音。 想到这里,她心中想了收。 手枪一下便消失了。 再想着取出来,又出现在手中。张汐音愣愣的看着,一时难以接受这种奇幻之事,哪怕是在那山洞中看到的巨大人影,光球等等不可思议之物,却还是不得不承认。 这种像仙术一样的东西,竟然能被她使用。 想到了什么,张汐音起身去打开存放手提箱的暗格,心念一动,手提箱就不见了。 随后,她拿出腰间荷包的锦囊也收进纳米空间中,取出,放进去,如此反复好几次之后,张汐音就笑了起来。 她坐在地上一直无声的笑着,又忍不住站起来高兴得蹦蹦跳跳。 她有了一个别人永远也看不见的空间,一个只有她知道,只有她能打开的别人抢不走的空间。 先祖…… 张汐音慢慢的冷静下来后,出了密室就去套衣裳,喊了香叶叫人套马车。 “王妃这么晚是要去哪儿?”香叶问。 张汐音:“去灵隐寺。” 大半夜的去灵隐寺吗? 虽然疑惑,但下人还是套好了马车。 张汐音带着影子,姹紫嫣红几人出去了。 来到灵隐寺后,张汐音直奔长明殿,在先祖的长明灯牌位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让香叶和心柳去准备笔墨纸砚,她就坐在长明殿中抄录《地藏经》。 一遍一遍的,她一直抄录,抄录…… 影子一直陪在旁边。 姹紫嫣红也不说话的守在后面,而香叶和心柳都吓坏了。 王妃大半夜的来灵隐寺,又是跪拜又是磕头,现在又开始疯狂的抄经书。 可她们都不敢说话,不敢出声打搅,香叶出去问了高僧。 高僧说:“阿尼陀佛,王妃无碍,女施主不必担心。” 回到长明殿,香叶还是跪了下来,陪在旁边不再言语。 这一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旁边已经叠了厚厚一沓《地藏经》,就在众人以为她还要继续时,张汐音放下了笔。 她起身揉了揉麻痹酸软的双腿,等不难受了,再拿着《地藏经》过去亲自焚烧。 等焚烧完,张汐音说:“回去吧。” 看她神色如常,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众人这才安心了不少。 上了马车离开,香叶到底还是开口问了出来:“王妃,您真的无碍吗?可要叫府医来给您看看?” 张汐音笑着摇头:“我无事,你们也别多想。” 香叶:“可您昨晚到现在都……” 张汐音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是诡异吓人,她也不解释。 回去洗漱吃了朝食,张汐音去抱一抱儿子,便去睡了。 这一睡张汐音睡到夜幕降临,起床去吃了晚膳,便带着段暄晟在王府闲逛。 丹柳从外面回来,跟她说:“宅子已经找到了,不过对方开价要两万贯,是个五进的院子,位置倒是在热闹的集市边,就是不靠近茶汤巷。” “靠近集市才好,价格没打下来?” “对方咬死了一口价,说是急需用钱,这已经是贱卖了。”丹柳笑道:“奴婢瞧着那院子极好,也很是适合。” 张汐音就说道:“明日我去看看。” 翌日。 她到了集市旁边,卖家不在,只留了一个老翁在看门。 张汐音进去看了,宅子确实挺好,屋舍也都不算很陈旧,大多都还能用的。 老翁说:“简单的整理一下就可以直接住人,毕竟之前也是主家住着。” 在江陵的屋价中,集市这边的五进院子利索卖出去,两万贯确实是最低的了。 张汐音就要了,让丹柳去办。 她带着段暄晟去集市闲逛,段暄晟一岁快三个月了,正是多话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见到东西就看向张汐音,问:“那,那……” 他还不会叫爹娘,教了许久也只会指着东西说几个字。 张汐音就笑道:“那是糖葫芦,你还不能吃。” 虽然长了牙齿,可还吃不了这些东西。 张汐音就在旁边买了糕点,让他抓着慢慢啃。 她带段暄晟去看成衣,虽说府中有自己的绣娘,不过偶尔也是能在外面挑挑选选的。 进了成衣铺子,张汐音意外看到江夫人和江铃。 江铃正在挑选衣裳,看的都是淡雅花色的,举手投足皆是一股子温婉之气。 她真的不一样了。 香叶也盯着江铃看,看着看着就喃喃说道:“真是奇怪,江姑娘怎么感觉不像王妃了。” 第260章 救下 不单单是气质,那面容也感觉不一样了,乍一眼还是像的,可细看就不像了。 江夫人和江铃也看见了张汐音,走过去福礼:“王妃。” 张汐音颔首还礼:“江夫人不必多礼。” 江夫人就笑说道:“带着玲儿来买些衣裳。” 张汐音看江铃,问:“是要去盛京了吗?” “不去了。”江夫人叹道:“到底不同了,她如今这样如何在国子监生活。” 说实话,江夫人内心其实更喜欢那三年的女儿,只是依着大誉的规矩来说,现如今的女儿更合格一些。 张汐音不好说什么,便没多说抱着段暄晟去小儿成衣处看。 成衣铺子的女掌柜亲自出来招待,请进旁边的隔间,叫小二将最好的成衣都取来。 张汐音挑选了两套买下,想到段渐离,也给他买了一套儒雅的青黛色长袍。 之后的日子依旧如常,张汐音一直都留在府中忙忙碌碌,孩子有奶娘照顾,她清晨起来会锻炼一个时辰,用了朝食便去看账,到了正午吃过午膳就陪儿子午睡。 午睡起来吃点东西便又是一个时辰的习武,到晚上用了晚膳就在屋中研究手提箱里的那些书籍,然后进入密室练习如何使用手枪,瞄准。 但密室到底地方不够大,百米距离的射程,她需要更远的。 随后,她就把王府后花园的果林劈了出来,每日的傍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是不允许下人靠近的。 如此,唯一知道她每日去后花园果林做什么的就只有影子,影子在看见张汐音拿着个小东西,一下便能将极远的木桩给打穿时,眼中都是震惊。 张汐音却很是高兴,她到底还是有弓箭的基础,射击便不难了。 练习结束,影子跑去看了木桩周围,一点儿残留的东西也没有,没有箭?也没有暗器…… 她早就还是忍不住,越界问了出来。 “这是一件很厉害的武器,便是武功再高的人,也躲不开的。”张汐音说道。 影子目瞪口呆,极其想看一眼,不过她忍住了。 王妃能告诉她这武器多厉害就很不错了,她可不能再越界乱问乱看。 —— 时间一晃过去两个月。 北境外的荒芜山野中,段渐离和尺术,并着北境驻守的新任副将,祁升祁小将军一起外出,往北凉边境探索。 因为他们看到了北凉搜查的人。 既有北凉的人在搜寻什么,结合之前的便能猜测,这些人找的恐怕就是北凉皇孙赫连敏真了。 不过这地方那么大,要找到赫连敏真并不容易。 段渐离一行人都穿着北凉的衣服,遮盖住了脸叫人看不清楚。 在这荒山野岭中搜寻几日,他们终于看到了北凉皇孙赫连敏真,他们骑着马狂奔,后面是几十个追兵。 为首一人大喊着:“杀了他,陛下重重有赏。” 皇孙说到底也不过才九岁,即便是扶持上去,又如何能治理北凉? 既如此,还不如让如今的陛下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更何况这个陛下是那么的大方。 只要能杀了皇孙,封侯拜相不是问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眼看着仅剩的几个护卫他的士兵要倒下,赫连敏真知道自己再也活下去的可能。 连其樾喊道:“殿下,跑,有多远跑多远,跑去大誉。” 马儿狂奔,赫连敏真回头大喊道:“连将军……” “殿下,活下去。”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连其樾被一剑穿胸而过。 他倒下时看到从远处奔来的人,说着大誉的话喊:“王爷,是北凉皇孙。” “带着他快走。” 赫连敏真被抱上了另外一匹马,几个人迅速掉头离开,一刻也没有停留。 连其樾笑了,皇孙性命无虞了。 段渐离拉停了马回头看向那地上的几具尸体,这一刻不免触动。 他们拼死保护北凉皇室血脉竟是足足逃了近半年,当真是让人敬佩。 “驾……” 策马离开,段渐离追上前面的祁小将军等人。 “先回白云关,随后本王带北凉皇孙回盛京。” “是。” 身后追兵到底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走,回去回禀陛下。” 皇孙被大誉的霁王爷救走了。 —— 两日之后,段渐离一行回到白云关。 赫连敏真一路哭哭啼啼的,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守护他的人从数千人到一千人,再一个个的倒下,最后,就连一直保护他的连将军也命丧黄泉。 祁小将军从屋里出来,对段渐离道:“他这模样,日后还能回去继承北凉大统吗?” 段渐离仰头看着天空降下的细雨,三月末的雨,北境这边已经夹杂着寒冷。 段渐离摇头:“他不需要继承北凉大统了。” 嗯? 祁小将军和旁边的宋将军都愣了。 段渐离说道:“段凌天既然要稳坐北凉,那这个国家也不必存在了。” 祁小将军一下精神了,隐忍着兴奋说道:“王爷您的意思是,攻下北凉。” “你们有信心吗?所有的后勤补给没有任何问题,回去之后本王会尽快送更厉害的武器来。” 北凉,他们大誉要定了。 若是有新的更强大的武器那更是没有问题了,北凉本就已经耗损严重,加上此次北凉内变。 宋将军也说道:“只要陛下下令,臣等万死不惧。” 当日下午,段渐离便带着赫连敏真回盛京。 从白云关一路快马加鞭,一个半月都不到,段渐离便带着赫连敏真回到盛京。 随后,赫连敏真被关进了大理寺,说是关,但大理寺这边还是好吃好喝的养着,没让他遭罪。 赫连敏真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倒是乖巧的住下了。 段渐离将自己的打算告知誉泓帝,拿下北凉,将其变为大誉的疆土。 誉泓帝听得热血,立刻便召集了大臣进宫商议。 一时间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协助赫连敏真夺回北凉江山。 一派则认为北凉早就该攻打下来了,现如今的北凉已不再是以前的北凉,趁他病要他命,多简单的道理。 武将们就说:“北凉屁大点的地方,就打他们还需要犹犹豫豫的忒不像个男儿,我大誉男儿骁勇善战不惧生死,有王爷之诺再送神兵利器,攻打下北凉自是不在话下。” 第261章 加钱 虽说吵得激烈,最后拍案定论的还是得靠誉泓帝。 誉泓帝自然是无比支持攻打的,段暄鸣那白眼狼断不能让他踏踏实实的做这北凉皇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誉泓帝决定攻打北凉,不单单是攻打,而是要将其一步步的吞食。 之后,段渐离跟誉泓帝在御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这才离宫回府。 回到王府自然是没有张汐音在的,妻儿都在江陵,他也要回去才行,之后便要夫妻同心做出更厉害的神器来。 思及此,段渐离就转去尚书府看了岳父岳母。 他去安乐院见老夫人,大嫂自然也在的,屋里两个孩子,张嵘礼已经可以自己玩耍了。 温语柔抱着女儿笑说道:“绒绒已经能坐了。” 女儿乳名叫绒绒,大名张梦雪,名字由来是因为怀孕时温语柔一直梦到雪。 段渐离伸手抱到怀里,小家伙对这个姑父一点儿也不怕,还裂着嘴笑呵呵。 段渐离就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在她手里,越看越是稀罕。 他也想跟阿音有个女儿,只是之前一直没敢让她再孕,回去还是问问阿音才行。 在尚书府只坐了一会儿,段渐离便启程离京回江陵了。 —— 江陵,霁王府。 张汐音在院子里看着木匠和铁匠做的成品,拿着这些东西对着卡扣一卡,立刻便组装好了。 铁匠和木匠都很是好奇,围在旁边看,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保持怀疑。 “王妃,这当真能杀人吗?” 不是他们信不过王妃,只是这些东西组合起来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也是刚刚才看到。 “做得很好,成功了。”张汐音反复看着手中的弩机,虽然成功了,却也不确定能不能跟书籍中记载的一样。 她有绝对的人力物力财力,将一切都做到了最大化的还原,剩下的就是一次次的试验。 铁与木的结合,做成的弩机是他们都未见过的。 九州现今存在的弩机全是木制,而且一概由军器监管制,是官府军兵才能用的东西,弩机在百姓手中是不可以使用的,百姓只能用弓箭狩猎。 铁匠忍不住问:“王妃,这弩箭叫什么?” 张汐音上了箭,对准远处的靶子,射出,一下正中靶心,准头极佳。 她放下弩机满意的笑道:“此物名为铁弩,不易卡箭,对于弩手来说不费力气。” 上箭之后只要轻拉旁边的卡扣,随后摁下机关就能射出,射程有两百米左右。 看着手中的这把终于成了,张汐音带上影子去后花园果林练习手枪的地方,再次射弩箭而发,一百五十米距离中了靶子。 影子这段时间已经逐渐接受了张汐音的特别,她觉得王妃似乎有无数的巧思和能耐,做出来的东西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这把铁弩,很强。 张汐音看她喜欢,笑说道:“你来试试。” 影子就过去了,接过弩机。 张汐音简单说了下,她便能立刻上手,影子的动作很快,迅速放箭瞄准射击,须臾之间便是连射三箭。 三箭皆中靶不说,且是当真不怎么费力。 比起弓箭来说,这弩机几乎是只需要一个人就能一直使用大半日。 影子惊喜道:“王妃,此物甚好。” 张汐音也笑道:“自然是最好的。” 连续做了近三个月才成功一把,不过只要成功了,后面就不难。 张汐音立刻便写了书信,让急脚递速速送去盛京,请陛下让师老将军过来看看。 段渐离不在,此物又不好流传出去,她必须选择最稳妥的办法。 信件刚送出去不过半日,姹紫就来禀报。 “王府周围有不少盯梢的人。” 从重连弩开始,盯着张汐音的人就从未间断过,近几个月一直往王府送铁和木,早就引人注意了。 各国都有暗探在盯着霁王府,确切的来说是盯着张汐音。 影子、姹紫嫣红三人加上护卫森严的王府,这才叫那些人一直不敢再轻举妄动。 张汐音说道:“抓几个打一顿,再叫他们拿钱来赎人,若是不想赎人的,就杀了。” 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张汐音了。 姹紫嫣红去办了,很快将人抓住暴打一顿,关押在王府的地牢里,放出话让各国的暗探送钱来,一人一万贯,送到了就放人。 西楚的暗探据点里,一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这是欺人太甚,我们只是在这江陵住着,便抓我们的人要赎金,她怎么不去抢呢?” 另一个显然是上分,闻言倒是冷笑了声,直言道:“这不是在抢了吗?再说了,到底是我们在盯着人家,也不冤枉。” “你还帮着他们说话。” “这算是帮吗?这不是事实?我们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清楚,何必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脏污的就是脏污的,要认。”万奎说着,对旁边的下属道:“去拿一万贯送去霁王府,记得银子里夹西楚的字,不然送去人家也不知道是哪国送的。” 下属应是。 夜里,王府后门的箱子里被扔了一万贯银子,哐哐铛铛的声音很大。 守门的人等了少许才开门出去,将银子抬进来。 姹紫接到消息过来,看到银子内的纸上的字拿去给张汐音看。 张汐音:“放人。” 一刻钟后,西楚的暗探被丢出了霁王府。 看到西楚的暗探果然被放了出来,其他的纷纷拿钱送来。 一晚上,便收了五万贯。 丹柳看着摆在偏厅的五万贯银子,财迷的说道:“姹紫姐姐,再去抓十几个来。” 十几个,就是十几万两啊。 香叶听得认同:“这倒是不错,王妃,您觉得呢?” 这些暗探会一直都在王府周围盯梢,若是不处理,他们便都盯着王府看并越发的过分。这被人监视的感觉当真是恶心,叫人忒难受。 既然如此,她们总得拿点补偿不是? 张汐音忍不住想笑,觉得这主意确实很不错,便说道:“再去抓,只要是在王府周围徘徊的都抓了,有多少抓多少,不要一万贯了,加钱,要两万贯。” 姹紫嫣红相视一眼,立刻就出去了。 两个时辰之后,王府的大牢里再次关上了人,这次加价了,要两万贯。 诸国暗探们:“……” “她怎么不去抢呢?” “已经在抢了……” 第262章 铁弩 段渐离回到王府时,看到王府的护卫抬着一箱银子从小门那边过来。 他疑心进门,就看到张汐音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儿子正在玩银锭子。 大大的银锭子白晃晃的,地上一箱箱的,下人都在码银子。 看到段渐离时,张汐音脸上挂喜起身就要迎过去,下人们也纷纷起身施礼。 段渐离:“阿音。” 他走过去抱起儿子,坐在旁边去握张汐音的手:“我回来了。” 张汐音:“王爷辛苦了,可找到人?” 段渐离点头:“赶去得及时,赫连敏真救下来了。” 段渐离是回京说了要攻占北凉之事后立刻赶回来,所以攻打北凉的消息还未传到江陵。 满屋子的银子味儿,段渐离笑道:“怎么把银子搬回来了?” “这些都是诸国送的。”张汐音说道。 香叶端了茶水过来放下,笑说道:“王爷您不知,姹紫嫣红可厉害了,将那些徘徊在王府周围盯梢的人都抓了,王妃让他们拿赎金来赎人呢。” 一个人头两万贯,十个就二十万贯了,可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嘛! 难怪。 段渐离笑道:“是损了点,不过主意挺好。” 姹紫说道:“盯梢的人都散了,如今外面很是干净。”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诸国的暗探已经彻底从周围消散了,至于他们躲在哪儿继续盯着那就是他们的事情。 只要不是在周围膈应人就好。 这边在清点银子,奶娘过来带段暄晟去玩,夫妻二人就去正院了。 “你去沐浴洗漱一下,我叫人准备些热饭热菜,吃了好休息休息。” 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确实要休息一下。 段渐离去温香池了。 张汐音回卧房去拿段渐离换洗的衣裳送去温香池,段渐离拉着她也下了水。 浑身的衣裳湿透,段渐离就去解她的衣带。 “王爷不累吗?”张汐音嗔怪的看他。 段渐离搂着她的腰往怀里摁,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累不累。 张汐音红着脸,手楼上他的肩膀。 一时间池水波涛。 一个时辰后两人才从温香池出来,张汐音走得很慢,腿脚有些发软。 段渐离伸手去抱她起来,一路快步回到房中,坐在里间将半干的头发再细细的擦拭。 等头发干了,饭食也才送到。 两人吃了午饭便躺下了,段渐抱着张汐音,问她:“阿音,你还想要孩子吗?” 张汐音一愣,扭头看他:“自然是想的,总不能叫晟儿一个,没有兄弟姊妹。” 段渐离就笑道:“之前我瞧着你生产心疼,便不敢再贸然让你怀了,你若是想要那我便努努力。” 张汐音手抚上肚子,就觉得奇怪了。 “之前一直没怀上……” 段渐离翻身趴在她身上,细细亲吻她的脖颈是低声说了句:“弄外面了。” 饶是两人成婚许久也有孩子,张汐音听到这话还是脸红不已,抬手捶了段渐离一下。 段渐离就笑说道:“我们继续,努力再给晟儿生个妹妹。” 张汐音:“……好。” 一觉睡到戌时二刻,张汐音醒来出去,心柳在门口跟其他的婢女说话。 见到她起来,便立刻叫人准备梳洗的温水帕子。 段渐离也起来了,梳洗吃了晚膳。 张汐音神神秘秘的拉着段渐离往一个地方去,王府很大院子很多,张汐音用了个院子做自己的私造房,专门用来制作武器的。 私造房的工匠还在,三人干劲十足,哼哧哼哧的势必要多做出厉害的弩机来。 张汐音带着段渐离进去之后,向他展示了铁弩的威力。 段渐离便上手试了,眸色大亮,他低头看坐在旁边的张汐音,眼中都是感动。 他在外,妻子在家中也在忙碌准备。 “阿音。” 放下弩机,段渐离蹲在张汐音的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似有什么暖暖而且涨满的。 “阿音,谢谢你。” 有此妻子,是他几世才修来的福气啊! 张汐音笑道:“能为王爷分忧,能为百姓做事为大誉出力是每个大誉子民都想做也要做的事情,王爷不怪我出格就行。” 私造本就是不被允许的,她之前私造重连弩也有着被弹劾的准备,谁曾想御史台对此事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有。 御史台那边没有意见,但规矩上确实不可以。 段渐离:“不怪,感谢还来不及呢。” 铁弩试验过极好,而且文书已经送去盛京了。 之后的几日,夫妻二人都不怎么出家门,江陵的事情有地方官员在做,大小事都送到王府让段渐离裁夺,拿了主意后自有幕僚出面去办。 一直到五月十九,师老将军终于从盛京急奔而来。 是当真急奔,收到霁王妃又做出好武器的让他前来查验的信件,师老将军当即就出发了,马不停蹄的赶到江陵差点没厥过去。 等他缓过劲儿来,段渐离笑他:“老将军倒不必这般着急,又不会跑掉。” 师老将军叹道:“急还是急的,王妃新作老朽可不得要第一个看。” 说着,他起身对张汐音揖礼道:“承蒙王妃看得起,叫老朽前来,当真是万分欣喜。” 谁都没这个机会,他可是被王妃点名第一个能来看的。 张汐音笑道:“师老将军客气了,您还需要再吃点东西吗?” “要的,老朽确实饿了。”师老将军笑道:“老了,不如从前,从前千里奔袭都不带怕的。” 等师老将军吃饱喝足,一行人才去私造房。 见到铁弩时,师老将军只剩下感叹和惊艳了。 “好机巧的弩机,哪怕是铁做的,却也不会很重,使用起来也毫不费力。” 上箭射击很流畅,可以快速的发射第二箭,第三箭…… 这又是个宝贝啊,只是不知射杀距离是多远。 张汐音笑道:“六十丈左右。” 一个小小的弩机,能射击六十丈外。 师老将军听得惊喜,叹道:“好武器,好武器,老朽这就回宫复命。” 张汐音就让两个工匠跟去,他们学会了这门手艺,可以像余大一样在军器监谋个一官半职了。 两名工匠都很激动,转头就跪在了张汐音的面前。 “感谢王妃的赐艺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张汐音笑说道:“好好的替陛下打造出更多的弩机,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我等必鞠躬尽瘁。” 第263章 北伐 师老将军带着两名和两把铁弩离开江陵,段渐离让十名王府护卫一路相送。 四日之后,师老将军带着铁弩进宫呈现给陛下。 新的,更轻巧而且便利的弩机,只要大量的制作,人手一个是可以挂在腰上的。 誉泓帝叹道:“弟妹当真是不世之才啊,如此小巧的弩机,竟能射六十丈外远!” 她果然言出必行,说了会再想出新的武器便想出来了,不只是想还亲自做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到。 “速度大批量的制作,让军器监的都加紧了,制作的第一批可以跟随师家军北上白云关。” 有了陛下的命令,军器监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余大这边制作重连弩的也一直没有落下,从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军器监夜晚的烛火就没熄灭过。 当然,这是后话。 —— 另一边,江陵洞庭湖别院。 张汐音带着儿子和丈夫在这边休息一日,有人匆匆赶来说是洪水又来了。 六月初雨水多而密,哗啦啦的下了近半个月,现如今还不见丝毫减少。 段渐离套了蓑衣,回头摸摸张汐音的脸颊说道:“不必担心,之前我将各处的河堤都做了几次加固,又修了不少的水渠将水分引出去,有洪水也不会太麻烦。” 下游低洼地的村子是必然被淹的,那些村民许多都不愿意放弃房屋和肥沃的田地,自然不可避免。 段渐离出去之后。 张汐音也没有闲着,她不敢擅用先祖留下来的许多东西,就算用也只能她自己用一用,是不能外传出去的。 答应了凌熙的武器她一直在挑选,最后决定拿纳米空间内现有的一把小巧的钢弩。 钢弩的材质比她让铁匠木匠制作的铁弩更加的精细坚硬,也更加小巧,钢弩内能存放六支短箭。 这钢弩的射击距离是四百米到五百米,这钢弩,凌熙应该会喜欢。 这边刚想好,凌熙和言珩就到了江陵。 他们是路过,苍南军分派了五万精兵北上白云关。 凌熙说:“我们要去北境参战,凌丛就留在岭南看守南境,路过自然是要来看看你的。” 张汐音就拿出自己准备的钢弩给她,说道:“这些弩箭是可以收回继续使用的,我给你一千箭。” 弩箭都很细小,也不长,小小一支银白色的。 凌熙掰了一下,发现竟然掰不动丝毫。 她惊叹道:“这箭极好。” 张汐音说道:“凌熙,好好照顾自己。” 这一去白云关,要拿下一个国家并非易事。 大誉的战书早就送去了北凉,他国没有吱声,似是要任由北凉被灭的势头。 但这个世界上人都是逐利而行的,若是段凌天想出什么法子来,让大梁等国支援他那就不好说了。 凌熙就笑说道:“有你送给我的宝贝,那自然是不怕的。” 临行前,张汐音又取出来一把军刀送给言珩,军刀如匕首般短小,但极其锋利削铁如泥。 言珩也是爱不释手。 两人离开半日,段渐离匆匆赶回,进了门问道:“他们人呢?” “已经走了。”张汐音说道。 此次战北凉,势必会有无数的人牺牲,那些人有别人的儿子,有丈夫,有父亲,有兄弟。 但此战不可避免,若是在最佳的时机不做任何事而是一味的放任,等段凌天当真掌控北凉,有了喘息之机,那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战争了。 此次一战,拿下北凉成为大誉的疆土,将再也没有后患。 段渐离说道:“我去追他们。” 张汐音跟到马边,仰头问他:“你找他们做什么?” “回来再说。”段渐离骑着马追出城去了。 雨又开始下大了起来,豆大的雨从天而降,砸在人的身上有些疼。 张汐音伸手接了几滴雨,喃喃说道:“经历了风雨,方能迎接彩虹。” 香叶轻声道:“王妃,我们回去吧。” “回吧。” 回到霁王府,张汐音看着影子,头一回懊恼自己没有内力了。 可纵使懊恼感叹,没有终究是没有的。 她回到屋里,看着段暄晟握着木剑在比划,还不到两岁的段暄晟刚学会走路,已经特别喜欢摆弄这些兵器了。 影子就说:“小郡王以后定也跟王爷一样,是个勇猛的大将军。” 影子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有跟武功兵器沾边的东西才能让她开口。 张汐音就说道:“嗯,让他变得跟他父王一样。” 有了武功,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亲人。 到了深夜段渐离才赶回来,他浑身都湿透了。 张汐音赶他去沐浴,喝了姜汤才问:“你到底追去跟凌熙他们说什么?” 段渐离握着白玉的汤碗,看着张汐音说:“阿音,再过半月,我也要去白云关的。” 张汐音并不意外的点头:“我知道。” 他本就是将军,太平年间自然是在家的,可如今攻打北凉,就不能继续留在江陵了。 “夜狼军已经在召集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件事情来来去去的麻烦,段渐离知道自己必须要让此事彻底终结。 他让言珩先去北凉的凉都打探情况,他晚些再赶去。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之前他们能入敌营杀人的杀人,偷布防图的偷布防图,如今也能想办法入北凉的凉都刺杀段凌天。 段渐离的这个打算让张汐音心头就有了不安,那是妻子对丈夫的担忧。 段渐离安慰她说:“事儿总有人去办,别多想,我会平安归来的。” 张汐音点头,靠在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的淡香。 半个月之后,夜狼军大半已经聚集到江陵,余下的有小副将召集,从别的地方出发。 张汐音亲自送到城门口,她依依不舍的拉着段渐离的手说:“一定要小心,做事之前凡事多想想我和晟儿。” 段渐离就点头,在她的额前贴了贴,说道:“阿音,江陵就交给你了,我此去时间长,不能陪在你的身边。” “父王。”段暄晟已经能喊段渐离父王和母妃了,他抱着父王的脖子,不知到要去做什么。 时辰差不多了,张汐音接过段暄晟,看着段渐离翻身上马北去。 她后退数步,心中念着保重,保重,保重…… 可看着看着,张汐音还是把段暄晟往姹紫的怀里一放,迈步追了过去。 跑了几步她又停下来。 段渐离回首时,她露出笑容挥手。 第264章 苏轻柔 段渐离刚离开第三日,江陵终于迎来第一个大太阳。 灼热的阳光挥洒在大地上,晒得人头皮发麻。 下人架了竹竿,将被褥衣裳全都拿出来晒,院子里飘满了皂角的味道。 张汐音坐在旁边的桂花树下看账,奶娘和心柳陪着段暄晟在晾晒的床单被褥件跑玩,整个院子都是他的笑声。 张汐音也被他的笑声感染,抬头看去喊道:“晟儿。” “娘亲,娘亲……”段暄晟听到声音就想去找母亲,可他被床单被褥挡住了,找了许久没找到。 看他要哭,奶娘就指了路,引导他从旁边走。 张汐音又算了一会儿,抬头看去,见他笑嘻嘻的跑来,起身迎过去抱住他。 “满头大汗的,洗个澡吧。”张汐音拿帕子擦他脑门,抱着孩子往温香池去。 到了温香池,下人已经把水兑好了,水温刚好,不冷不热的。 给儿子洗了澡,便放他在池子里泡着,自己坐在旁边看。 奶娘一直盯着,就说道:“王妃,小郡王就要两岁了,三岁开蒙,王妃要给小郡王找书童吗?”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千金姑娘的身边都有陪伴一起长大的人。 张汐音自然也想到了,只是要找到人并不容易,而且她也不想找个年纪太小的。 看奶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张汐音就问:“奶娘是有推荐吗?” 奶娘点头:“我娘家哥哥有个小儿子,今年三岁半已经开蒙了,我哥哥是书塾的启蒙先生,我那小侄儿是个乖顺懂事的,王妃若是有心,我便叫我哥哥这一年多教教那孩子。等来年小郡王开蒙读书,叫他来伴读。” 张汐音问:“是个爱读书的?” 奶娘笑道:“是的,抓周抓的就是笔。” 挺好,读书也挺好的。 段暄晟抓周时一手抓纸,一手抓他父王的佩剑,两手都有。 张汐音想着能有个陪他,自然是需要爱读书的。 “那便留意着,等来年他开蒙了再送过来看看。” 奶娘看她答应了,很是高兴的应是。 虽说只是看看并不一定要,可能答应便是有希望。 奶娘倒也坦白笑道:“到底是本家的哥哥,私心里也是希望侄儿能跟随在小郡王身边的。” 人都有私心都有打算,张汐音不怕旁人对她有打算。 “理解的。” 第二日,奶娘便写了信回娘家告知此事。 —— 另一边,官道上,一辆马车到了江陵城门口。 车夫给了通关文牒确认身份之后,便可以进城了。 马车一路来到霁王府的府门口,车夫下来搬了踏马凳,一个妇人先下来之后,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浅葱色衣裳的女子。 “姑娘,我们到了。” “奶娘,去问话吧。” 守门的两个护卫早就看到了来人,但身为王府护卫,已经见多了这种无帖便登门的人。 两人不动如山,妇人上了台阶来到跟前,笑问道:“这位大哥,烦请通报一声,我们是白云关苏家人,前来求见王妃。” 护卫看着递来的一封信和一锭银子,伸手一把接过了。 “等着。” 说完,人就进去了。 妇人回到女子的身旁,低声道:“有老太爷书信,定然能成的。” 此事,护卫已经到了前院,没有贸然进屋而是在门口将银子和信件一起递给了婢女。 婢女拿了东西进去。 “王妃,门口有人求见。” 心柳过来拿了东西进去。 张汐音接过信件,看到那锭五两的银子,忍不住挑眉。 请见她的人很多,也会拿出银子贿赂王府的护卫,不过护卫都会将银子送给她看一看。 拿出五两银子贿赂,这是真的很想见她啊。 张汐音打开信看了一遍,眼神微冷之时面色不变,只对心柳道:“先请去南房吧。” “是。” 心柳出去了,看到门口站着的一老一少。 那姑娘长得高挑纤细,面容柔婉,一对杏眸如水般。 虽算不上大美人,却也是小家碧玉的可人儿。 “二位,王妃请你们进去。” 将人请到南房坐下,茶水点心已经摆上了。 两人没有坐,站着等候。 张汐音到时,两人就对她福礼。 苏轻柔说:“白云关苏氏女轻柔,请霁王妃妆安。” 白云关为北寒风霜之地,竟能养出如此白净纤瘦的女子。 张汐音点头还礼:“坐吧。” 她不认识苏轻柔,眼前女子陌生,是第一次见。 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千里迢迢从白云关来到江陵找她,目的昭然若揭。 张汐音就等着她们开口。 苏轻柔坐下了,才说道:“我来此是奉祖父之命,前来投靠王爷和王妃的,我苏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别无他法,只能厚着脸皮前来求王妃。” 她说话很轻柔,微微低着头,脸颊脖颈都跟着红了。 一路南下来江陵,两个月的辗转,她虽然早做好了准备,仍旧是觉得难堪。 若是有办法,谁会愿意寄人篱下。 张汐音问道:“只是投靠吗?” 苏轻柔嗯了声,点头:“若王妃介意,我们便离……” 苏轻柔的话刚说到这里,旁边的妇人便冷了脸说道:“我家老太爷于王爷有救命之恩,如今苏家孤女前来投靠,王妃难道也不……” 只是话没说完,被苏轻柔给拉住了。 苏轻柔还未开口,旁边的嫣红已经怒喝出声:“放肆,尔竟敢对王妃无礼。” “嫣红。”张汐音制止了嫣红,看向妇人道:“她是?” 苏轻柔已经察觉到张汐音眼中的冷意了,忙说道:“这是我奶娘,王妃恕罪,奶娘她不是故意的。” 苏轻柔的奶娘钟氏似乎也察觉自己闯祸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张汐音看了两眼便不再理会,而是看向苏轻柔,看她们紧张的站着,说道:“坐吧,倒不用这般紧张,你祖父即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如今你祖父已故,他的恩情我们自然会还的。” 苏轻柔感激不已。 “多谢王妃。” “不知苏姑娘意如何?”张汐音看她问道:“想让本王妃如何……帮你呢?” 苏轻柔想到祖父临终前的叮嘱,说道:“我听祖父的,祖父信中如何,我便如何。” 此话一出,张汐音的眸色更冷了。 她勾了勾唇,眉眼染着冷色:“恐怕本王妃办不到。” 第265章 拒侧妃 苏轻柔面色一白,还没说什么,那奶娘钟氏就炸了毛似的,起身质问道:“为何?我们老太爷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如今老太爷仙去,苏家也没了男人就剩下一个孤女。王妃竟是连一个孤女都容不下,连王爷欠下的恩情也不想还了吗?你们简直欺人太唔唔唔……” 钟氏的话噼里啪啦就往外喷,苏轻柔反应过来急忙去捂她的嘴,钟氏还一通乱躲又说了不少。 等捂住嘴时该说的也都说了。 苏轻柔脸更白了,而屋中的姹紫嫣红等人的脸色是铁青的。 姹紫上前就要教训这个钟氏。 张汐音目光则落在苏轻柔的脸上,挑眉:“苏姑娘,你知道你祖父信中的内容吗?” 此话一出,钟氏再次挣扎起来。 苏轻柔不敢松手,死死的摁着自己的奶娘时摇头:“我不知道,信件是我祖父早就准备好的,让奶娘收着,我一直没看过里面写的什么。” 张汐音其实不大相信的,吃过亏之后,她对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子总有些抵触。 只是这苏姑娘的祖父当真于王爷有恩的话,这恩情自然是要还的,只是该怎么还由不得苏家决定。 张汐音取出信递给苏轻柔,说道:“苏姑娘还是看看吧,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房子,银钱,还是好的夫家都行。但若要做王爷的侧妃,恕不能答应。” 侧妃?! 苏轻柔忙看信中的内容,果然看到其中写着,让王爷和王妃同意她入王府做侧妃,替王爷开枝散叶。 这…… 这…… 苏轻柔看向钟氏,问道:“奶娘,祖父为何要这般?他明知道……” “姑娘,那人已经死了,你难道要为了一个死人一辈子不嫁人吗?这天底下的男人有谁能比得过王爷出色,你好歹是苏家的嫡女。做王爷的侧妃怎么不能够?” “够了。”苏轻柔喝道。 她深吸了两口气,眼眶都是红的,喊道:“初哥哥不会死的,他只是失踪,祖父怎么可以这样?我跟初哥哥有婚约,我们是定了亲的。” 这是闹的哪一出? 香叶等人都看着这突然的一幕满脸的疑惑。 张汐音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品茶,看着两人吵闹。 钟氏试图让苏轻柔接受现实,说道:“姑娘,莫公子已经死了,您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苏轻柔:“不,初哥哥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不会入王府做侧妃的,除非我死。” 说着,苏轻柔起身就要出去。 钟氏面色大变,追过去拉她。 苏轻柔转身直接甩开了钟氏,柔婉的面容露出几分刚毅来。 她说道:“奶娘若是再逼,我立刻便找个寺庙剃光了头当姑子去。” 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姑娘,姑娘……” 钟氏急忙追出去,声音逐渐远了。 这人来匆匆去也匆匆,转眼马车就走了。 张汐音走到大门口,对姹紫说道:“跟去盯着。” “是。”姹紫追去了。 香叶茫然的说道:“王妃,她们这是……” “看来是谈不拢。”张汐音抚了抚衣袖,说道:“且看看吧。” 苏家于王爷有恩,恩情她会报。 这苏轻柔已有心上人,可心上人下落不明,苏家老太爷弥留之际留下书信让她来江陵投奔,竟是打算让孤女入王府做侧妃。 这也并不能怪苏家老太爷私心,为孙女打算也能理解。 但她不可能答应,苏轻柔似乎也不如面容表现的柔弱可欺,竟是个有主见的。 —— 苏轻柔在客栈的房间已经哭了许久,钟氏哄了好半天都没能哄好。 “姑娘,莫公子根本不可能活着,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苏轻柔摇头,说道:“不,初哥哥不会死的,哪怕是死了,我也不会嫁给王爷的。” “王爷是全天下最出色的男人了,姑娘,您为何非执着于莫公子呢?老太爷于王爷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大过天,纵使王妃不乐意迫于种种也会让你入府的。那可是霁王府啊,霁王有钱长得又好看,您怎么就那么犟呢?” “霁王爷只爱王妃一人,王妃何等的人,为了大誉出了多少力,又是何等良善的。那张家的祖训规矩奶娘一路上又不是没打听到,奶娘为了钱财富贵,难道连脸都不要了吗?” 反正她要脸,也不喜欢王爷。 钟氏瞪眼:“姑娘……” 她恨铁不成钢的直跺脚。 窗边,姹紫听完了所有的话,回到王府之后声情并茂的将两人谈话复述一遍。 香叶听此笑道:“这么说来,这苏姑娘还是很不错的。” 苏轻柔并不想入王府做什么侧妃,心中守着自己的未婚夫婿,也是个可怜人。 张汐音就说道:“带几个人,送十万两银子去,问一问苏姑娘的意思,可想在江陵住下?给她置办个宅子,再买些下人使唤,另外,问清楚她未婚夫婿的消息,最好能有画像。” 丹柳听此,说道:“王妃这是想帮她找人。” “即是失踪,便很可能还活着,找。” “是。” 丹柳带着几个人去客栈。 苏轻柔哭累了刚睡下没多久,起来看到门口的丹柳,退后做请道:“姐姐里面请。” 丹柳进了房间,笑说道:“苏姑娘,我是奉王妃之命前来,王妃说了,您祖父的请求是断不可能答应的,想来苏姑娘也是明白人。” 苏轻柔点头。 旁边的钟氏已经不敢说话了,苏轻柔闹了一整日,不吃不喝的如今还在生气。 丹柳就说:“王妃想问问苏姑娘,是否要在江陵住下,若是住下,我们会帮你们找到宅子,置办好一切。另,王妃还会派人帮苏姑娘寻找未婚夫婿,不知苏姑娘意下如何?” 能吗? 苏轻柔激动的张大眼睛,惊喜的问:“当真吗?” “自然,王妃说话从来不假,苏姑娘也明白王妃娘家的规矩,有好的选择最好不要去想一些不能想的。”丹柳话语里有几分提醒的意思。 苏轻柔点头:“自然,我想留在江陵,一切就有劳姐姐了。” 看她明白,丹柳展颜一笑:“苏姑娘客气了,宅子已经备好,请苏姑娘移步。” 这么快? 苏轻柔满脸的欣喜,拿了还未解开的行囊就跟上去。 钟氏也默默的迈步跟上。 算了,牛不喝水强摁头也没用。 第266章 欲拜师 苏轻柔这件事情就这么暂时化解过去了。 七月中旬,盛京那边来人了。 张汐音这次再造新武器,誉泓帝又赏了许多的东西,单单绸缎云锦等上好的布匹就足足上万,还有上百张皮料子。另有各样他国进献的珍稀罕见之物,如他国的蓝色珊瑚,各色宝石,上好的各种玉制作品,并着一些精巧时新的头面。 这些赏赐比上次多得多。 不过上次有封号,自然是少些。 张汐音看了赏赐的单子,说道:“让人都入库吧。” 丹柳就带人去了,忙了两日才全部整理入库完毕,宫里赏赐的东西张汐音是不能随便给他人的,只能自己用,布匹除了云锦,其他的倒是可以另做。 张汐音让绣娘依着各色绸缎分别拿出来,让人送回京中娘家,给家人也做新衣裳。 至于头面饰品这些,存在张汐音独一间专门放首饰的房中。 第二日张汐音起来时,香叶就先拿了赏赐的头饰来,依着衣裳的颜色拿出一支红钗子。 “王妃,簪这一支血珊瑚的吧,您瞧,真好看。” 张汐音拿在手里看,笑说道:“那就这支。” 珊瑚簪子别在头上,张汐音突然就想到之前在大梁时,梁丘孤乐补偿给她的那套流光溢彩的裙子。 香叶看她要穿,当即就去取来:“前两日拿出来熏过了。” 伺候张汐音换了,广袖长裙及地,在屋内瞧着颜色淡雅。 张汐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是满意,出门时,下人都看呆了。 阳光下,张汐音身上流光般绚丽,似是着了彩虹在身。 “王妃,好漂亮。”心柳惊叹不已。 香叶就笑道:“我们王妃本来就很美,穿上这件衣裳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大家都是极认同的。 奶娘带着段暄晟过来时,段暄晟在抄手游廊下跑,看见前面走来的张汐音。 他张手就喊:“娘亲,抱抱,抱抱我。” 张汐音过去抱起他时,段暄晟就抱住她的脖子,趴在颈窝处说。 “娘亲,漂酿,娘亲漂酿……” 下人都笑了。 段暄晟就要足两岁了,说话能断断续续说完整的话,但偶尔会偏了音色。 奶呼呼的声音很是逗人。 张汐音心里一片柔软,把他举高些说:“是漂亮,不是漂酿。” 段暄晟哈哈的笑,张开手喊:“漂亮……” “对了,晟儿吃饭饭了吗?” 段暄晟说:“吃粥粥了,娘亲,球,我要球球。” 奶娘立刻把球拿来,段暄晟就玩球去了。 张汐音去用了朝食,今日她不练武,去灵隐寺给先祖祈福诵经。 她穿着这么漂亮的衣裳,想让先祖知道她不负她的期望,如今过得很好,张氏一族皆安。 到了灵隐寺,张汐音先去上了香才去长明殿诵经。 地藏经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她念了许久,再取来纸笔抄录,随后焚烧。 等忙完已经正午了。 在灵隐寺用了斋饭再回去,下山时,她看到江府的马车。 再见江铃,她的内心已再无波澜。 —— 而另一边,白云关外,大誉的军兵已经攻下云顶山,北凉军队节节败退。 消息传回到大梁凉都,段凌天面色铁青的骂着废物,可又能有什么办法? 除非…… 段凌:“派人去大梁求援,只要大梁肯合作,北凉便将青鸟州送给他们。” 青鸟州是大梁与北凉交界地,青鸟州渔业兴盛,大梁一直很是觊觎。 有北凉大臣不同意赠送青鸟州,段凌天却执意为之,质问道:“若不以此为筹码,你们又有什么法子能让梁帝支援?” 是啊,用什么法子? 然而大臣执意之下,最终拗不过,一头碰死在殿内梁柱上。 一时间殿内都是激愤叫喊的声音,段凌天冷眼看着,只说了句:“厚葬。” 话音刚落,又有老臣大怒,一头又撞了上去。 段凌天皱起了眉头,再次道:“厚葬。” 说着,又看着还在吵闹的几个老臣,问:“还有谁想死的,早些撞,朕都会给你们最好的棺材。” 这…… 何其怒哉! 何其悲哉! 皇宫里闹成一团。 皇城外,言珩蹲在宫门旁的树下,一副乞丐装扮,路过行人匆匆无人注意他。 这时,宫门打开,有人抬着尸体出来了。 不多时,便是一些家眷奔来,一个个嚎啕大哭。 言珩看了会儿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垂眸压下眼中的讽刺。 怕是不需要他们动手,段凌天就在自取灭亡了。 段渐离彼时刚到白云关,正进入云顶山腹地。 他带着尺术没有停留,一路穿过云顶山后,进入到北凉地界,随后乔装成北凉人继续赶路。 两国交战之后,北凉百姓人心惶惶,对于路上的行人更是无心关注,多的是人往凉都迁徙的。 一路疾行数日,穿过两个大城便到达凉都了。 北凉地界不广,凉都是北凉最大的都城。 到了凉都,却发现凉都的出入检查极其森严,需要通关文牒不说,还要地方的户籍证明,并且需要说话辨别声音才可进入。 城门外聚集了大量的流民,大多都是从云顶山来的。 云顶山沦陷,北凉子民无处安身便都往凉都走。 段渐离看着这些流民,眼中的情绪更浓。 流民只是暂时的,杀了段凌天,北凉皇室彻底投降自认为大誉子民后,一切都会好的。 —— 夜里,城外的流民又多了不少。 城门不能乱开,北凉官员便做了许多粗粮分发。 “如今形势所迫,陛下也是体谅百姓,只是前些日陛下遭遇刺客刺杀,有大誉刺客混进城内,为避免更大的麻烦,只能如此了。” 北凉的文官站在城上扬声说着,然而不少百姓可不管这些,尤其是家中有点钱财的。 他们想进城中住客栈,有肉有大白馒头吃。 “他算哪门子陛下,不过是乱臣贼子,先皇病逝,他谋害太子,追杀皇孙,此人害我北凉正统皇室血脉,尔等却对其俯首称臣,我呸……” “乱臣贼子滚出北凉……” “他不是北凉皇帝,我们不认,他不配。” “他是大誉人,他不是北凉人,乱臣贼子当诛。” 北凉百姓群起激愤,可也就能在城外叫嚣,连城门都进不去。 第267章 入凉都 夜色中,段渐离和尺术都在人群中,两人极少说话,段渐离还好,尺术带着浓重的大誉口音说话就暴露了。 一路上尺术都装个哑巴。 段渐离走到城门楼那边领了两个粗粮窝窝回来,坐下低声说道:“你不用进城,就在外面接应。” 尺术点头,张嘴无声的说:“王爷,小心。” 段渐离啃了两口窝窝就塞给尺术,起身沿着城墙一路走,随着越走越远,人也逐渐少了。 不过城墙上一直都有人盯着,也不好轻易上去。 他在城墙边的树荫蹲下,一直看着上方的人。 来到凉都三日,他已经摸清楚这边凌晨时换值的时间空隙,有半柱香的时间可以过城墙。 半柱香,足够了。 等了两个时辰,过了子时,城墙内有换值的锣声敲响,一直盯守站值的人动了,往城下走。 就是现在。 段渐离轻功一跃而起,贴着城墙蹬步而上,转眼便翻到了城墙上,迅速躲藏在暗处。 城墙下换值的人上来了,打着哈欠很疲累的样子。 看没人注意,段渐离迅速跑过去翻身往下落。 轻微的声响,值守的人回头看去,黑黢黢的夜色下什么也没有。 段渐离落地之后立刻贴着墙壁的暗处,一队巡视的小队从不远处走过,随后逐渐走远。 看着人走远之后,段渐离走了出来,随后若无其事的往城内去。 —— 江陵。 “喂,你做什么呢?这里是私人的地方,你们不可以乱闯。” 远处有人喊了一声,丹柳回头看去,蹙眉起来。 香叶已经生气了,回道:“喊什么?闭嘴。” “嘿呀,小娘们还挺凶。”男人说着就过来了。 姹紫上去,一拳给人撂倒在地。 “老实点。” 男人惨叫着不敢动弹。 张汐音对身后的并不理会,只看旁边的人说:“你若要看便进去,之后有我帮你料理。” 心柳往上两步推开院门,看到树下有个孩童在玩耍。 她面色一沉时,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妇人,小妇人看到门口的心柳,就问道:“你们找谁?” 心柳动了动唇,问道:“请问,季新河在吗?” 小妇人:“夫君啊?他去后山的果林了。” 夫君! 心柳动了动唇,想着这两个多月的一些往事,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来。 张汐音往前两步,问道:“心柳?” “王妃,我想单独跟她谈谈。” 心柳回头看张汐音,眼眶都是红的。 张汐音点了点头,让人守着小院的门,她走到不远处的马车上去坐着等。 香叶也跟着过来,低声道:“这个男人果然是有妻子的,他竟然敢骗心柳。” 一个多月前,心柳认识了一个卖果的男子,男子总是会给她挑选最好的果子,还另外送一些果脯肉。 心柳看他人长得不错,便经常去光顾,时间长了,男子便跟心柳说心悦她,想娶她为妻,只不过去年家母去世要守孝三年,让心柳等他。 心柳觉得他不错,就答应了。 可后面却发现他似乎总是找她借银子支使,说是果林亏损,让她给些银钱应应急,等卖了这批果子就还给她。 心柳借了两次之后就起了警惕心,告诉香叶,香叶再说给张汐音听。 于是便到这里。 心柳吃了这个亏,平白填补给那男人近五百两银子,自然是要来讨个说法的。 可没想到,男人竟然还是有妻儿的人。 张汐音说道:“去把人带来。” 香叶:“已经去了。” 一刻种后,男人被拎回来了。 护卫将他一脚踹在地上,抬手揖礼对马车里的张汐音回话说:“王妃,这厮是在红袖赌坊抓到的。” 赌坊啊! 那当真是不奇怪了。 心柳是王府的二等婢女,虽是二等,却不是普通富家婢女的待遇,银钱多不说,长得也好看。 被人盯上也是正常。 张汐音没有下马车。 香叶就出来喝问道:“老实交代,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子跪地求饶,说道:“王妃饶命啊,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小的欠了红袖赌坊六万两银子,他们要收走我家的果林,逼不得已,我这才,这才跟心柳姑娘借一点银子。” 他也才借了五百两而已,谁知道这女子竟是这么警惕,还请动了王妃。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一点?”护卫收到香叶的眼神,抬手就是一耳刮子抽过去。 男子被打得倒地时,门内小妇人冲了出来,挡在面前说道:“求王妃绕了他吧。” 听到这话,张汐音抬手挑开了帘子。 看她挑开帘子,香叶过去扶她下来。 张汐音没有下马车,香叶就把帘子挂上。 她看向心柳,说道:“心柳?” 心柳咬了咬牙根,上前冷声道:“把五百两银子还回来,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不计较。” 这世界上眼瞎的人很多,她想到后面的那个小孩子,决定只要回自己的五百两。 然而…… 男人却一副要他命的样子,说道:“我们没有五百两,那五百两都被红袖赌坊给拿走了。” 小妇人只跪在旁边不说话。 心柳眉头大皱起来:“你还能有钱去赌坊,怎么就没钱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骗我的那些我尚且不计较,难道还想不还我那五百两吗?” 看着马车上的张汐音还有旁边的护卫和婢女,小妇人最终说道:“还,我们还。” 说着,她回到屋里很快又出来,塞给心柳一匣子的首饰:“这里面的首饰值几百两的,我都给你,你们就饶了他吧。” 心柳看了眼匣子里的东西,递过去给香叶,香叶就拿给张汐音看了眼。 挑出一直银簪子扔出去,张汐音说道:“我们走。” 银簪子掉在小妇人的脚边,众人离去。 看着人走远,男人一把就推开了小妇人,怒骂道:“谁让你把东西给她们的?你有这么值钱的首饰,之前为什么不给我?” “夫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这样行骗人家姑娘本就不对,况且那可是霁王妃的婢女啊,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可怎么敢得罪他们?” 心柳回头时看到这一幕,不免一叹。 跟在旁边的嫣红见状,问道:“你在屋里都跟她说了吗?” “说了实情。” 第268章 想办法 回到王府,张汐音喊来心柳,问她:“你如今已十九,这个年纪是该寻个人家了,你有什么打算?” 心柳情绪低落,闻言也只是说道:“王妃,奴婢还不想嫁人。” “说什么傻话。”张汐音就说:“你们每个人我都有准备,你们年纪到了,如香叶她们一样,若是能自己找到喜欢的,我自然欢喜,也都会风风光光的把你们嫁出去。” 说到这里,心柳就抬头看着她,然后跪下说道:“王妃,我想留在王府,您……您帮我找个年纪相仿,样貌也好一些的就行。” 她受了男人的骗,到头来也是王妃帮她出面要回了银子。 想到香叶姐和紫苏姐如今的幸福,心柳就说:“我也想和香叶姐她们一样。” 张汐音就说:“好,你自己也可以看看的,心柳,相信你自己定然有许多人喜欢。” 心柳听了高兴不少。 翌日,心柳要在王府找郎君之事就传开了。 很快,便有个高大的护卫拿了大雁来,要以大雁为聘。 张汐音站在廊庑下看着,那护卫高大也威猛的样子,神色中皆是真诚,就是不知道心柳喜不喜欢。 心柳盯着大雁看了许久,伸手接过了。 香叶见了就笑,说道:“心柳要嫁人咯。” 是啊,要嫁人了。 陆陆续续的,王妃身边的婢女都在嫁人。 —— 凉都。 段渐离在皇城边上与言珩碰面了,两人靠得很近,都穿着破烂的乞丐衣。 言珩说了最近他看到的和摸清楚的信息。 “……卯时初换值会有些许的松懈,但因为前几日宫内有刺客刺杀段凌天,这几日的换值时间会不定时的更改,就只有卯时初的换值是不变的。” 段渐离嘴里叼着根鸡骨头,涂黑的脸上都是懒惰的神情,掩去了他平素的神情,叫人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他问:“你进去过了吗?” “摸进去过一次,只翻过了城墙,差点被发现了。” 段渐离蹙眉:“不好进,哪怕有些许破绽,短时间也不好进入。” “还有一个办法。”言珩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 而这时,段渐离看到了粪车。 粪车出来,左右两边的守卫都捂着鼻子退避,手挥着喊道:“快走快走。” 段渐离眸色也跟着一亮:“你来,我翻墙。” 言珩:“……” 一过两日,凉都皇城的急报就没断过,言珩和段渐离换着地方观察,一直隐藏得很好。 眼看着夜幕降临,言珩先离开了。 段渐离靠着墙壁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这时,有禁军侍卫过来驱赶他们,喊道:“滚滚滚,宫城边上不许乞讨睡觉,再不走小心你们的小命。” 自从几个老臣陆续碰死之后,加上不少新上任的官员开始敛财做坏事。 新帝暴政已经流传开来,北凉百姓民不聊生。 旁边的乞丐颤巍巍的起身,佝偻着腰肢往远处走。 段渐离也以差不多的姿态离开,微微低着头迈步。 看到乞丐们离开,禁军护卫就不再理会了。 段渐离一直走到拐角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那些人根本就没注意周围的乞丐,一时间觉得很是奇怪。 这些北凉的禁军护卫都这么松散的吗? “那边有放粥的……” “快,我们快去领。” 乞丐们连同那些普通老百姓都纷纷跑了过去,段渐离也跟着人群跑,很快来到施粥的粥棚面前,前面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 段渐离一直看着前方,偶尔才会扭头看周围是什么情况,慢慢的就发现不对了。 暗处有人在监视着一切,很快,便看到有人突然出来,一个刚领了粥水的男人扔了碗就跑,那些禁军护卫快速追了出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视野里。 果然有诈! 段凌天不是傻子,他遭遇了一次刺杀,肯定很是防备。 段渐离领了米粥之后,就跟着乞丐的队伍到角落吃去了。 喝了一口,说是米粥倒不如说是白水米汤,一碗略有些白的米水,底下的米渣连一口都没有,乞丐们吃如珍味。 段渐离学乞丐学得像模像样。 刚吃完米汤水,有身穿将军官服的人走到空地上扬声说话。 “……只要积极参军者,每月有五两银子的军饷,在军中还能吃到比刚才你们吃到的米汤更好的食物,黑面团子都是最差的,还能有粗粮米饭,野菜窝窝等,若是能立下军功,还有肉吃,有官当,有钱娶媳妇,住上大房子。若是立下大功封侯拜相更加不是问题。” 这样的话让不少人都心动了。 “这是真的吗?” “别傻了,去参军可是要命的。” “富贵险中求不是吗?” 看着一个个似乎都激动起来,军官抬手道:“你们以为老子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是战场,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换来的荣耀。” “…只有敢拼搏的人才有资格享受一切,懦夫永远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说着,又扫视一圈众人,说道:“难道你们就甘心永远都这么庸庸碌碌的,让人看不起的窝囊样子吗?” “你看看你们自己,哪个不是高大威猛?哪个没有一身力气?只要有心,或许就能成为那个最幸运的人。” 随着军官的话,本来还犹豫的大部分人都激动起来,吵嚷着要去军营。 军官一笑,当即便让人带去填写资料。 段渐离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能跟过去。 走到有遮挡的地方时,他闪入阴暗处消失不见。 —— 夜色浓沉,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整个皇宫都很是安静。 段凌天还在御书房里,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旁边的书案摆放着一大堆的急报,每一份急报都比之前的更加严重,一时间让他无从下手。 “陛下?”御书房的门口,太监吴德进来,低声道:“陛下,罗大将军来了。” 罗庆丰,北凉罗家军的主帅,也是支持段凌天登基为北凉帝的最大助力。 段凌天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色,面上却一副急切的样子,对吴德说道:“快请将军进来。” “请罗大将军进殿。” 一个身穿盔甲的中年男人走了进去,腰间还挂着佩剑,大跨步走到书案前拱手施礼。 “臣罗庆丰拜见陛下。” 段凌天笑着上前虚扶,说:“大将军不必多礼,朕正想找你呢。” 第369章 陈意怜 罗庆丰态度看起来很谦卑,也带着点大将军该有的傲气,给人感觉很是舒坦。 而段凌天亦是一副礼贤下士,很单纯乖顺的模样。 御书房里的太监都出去了,门关上挡住了里面的话。 黑夜中,有人飞檐走壁而来。 段渐离一身黑色夜行衣,与夜色完美的融为一体。 做过伺候的他轻松的避开皇宫的守卫,一路往里面去。 而此时,拉夜香的驴车也进了宫,言珩捂着口鼻在车底下藏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出来。 皇宫里的守卫巡视很是紧密,但过了前朝到后宫,就没那么森严了。 段渐离并没有去御书房,他已经到了北凉的永盛宫,暗中摸进了永盛宫的殿内,在暗处藏好。 殿中熏了暗香,段渐离的躲在房梁的暗处,哪怕是有人抬头看,若是不仔细搜寻根本不会发现房梁上有人。 呆了一个时辰,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娇软,甚至有些熟悉。 段渐离还未多想,便有一个女子进了殿内,一路往里面走。 从高处往下看,女子身穿北凉的皇后服饰,头戴珠翠的坐在临窗的小榻上。 当她微微仰着脸的那一刻,段渐离瞳孔一缩。 “小翠,过来。”女子抬起纤纤玉手,对那边的女子浅笑说道。 宫女走过来,跪在小榻的旁边。 女子伸手捏住宫女的脸颊,修剪得纤长的指甲深深的扎进宫女的肉里,宫女是一声也不敢吭。 “怎么?很疼吗?”她娇笑着问。 宫女不敢低头,也不敢反抗,忍着痛还要露出笑容来。 “能得皇后娘娘的惩罚是,是奴婢的荣幸,不疼,不疼。” 女子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推开时,立马有另一个宫女上前,拧湿的温帕子帮她擦拭刚刚掐人的手。 女子笑问:“陛下何时有空啊?” “陛下派人送来了雪燕窝,让娘娘您服用了先歇息,他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一个宫女端着白玉色的碗过来,伺候女子服下。 女子吃了却还是起身,说道:“去御书房,陛下辛苦,本宫要去看看。” 一众宫女跟着女子出了永盛宫的殿门,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段渐离却眯起了眼。 李悦菀,他不会看错的,李悦菀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成了段凌天的妻子,北凉尊贵的皇后?! 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和言珩两头行动,应该能取了段凌天的命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许多脚步声,这些脚步声沉重中带着盔甲武器碰撞的声音。 不好! 段渐离暗道一声糟糕,立刻从房梁上下来,闪身从窗户出去时翻身越过了宫墙落到地面,随后躲在了花圃中。 段渐离刚消失,整个永盛宫就被围堵了起来。 宫门口,陈意怜冷声道:“抓到了人,本宫重重有赏。” 侍卫已经冲了进去,上上下下各处搜查,然而什么都没有。 陈意怜不敢置信的问:“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有人在房顶上。” “娘娘,怕是刺客知道自己被发现,已经跑了,或者躲在别的地方。” “搜,把整个皇宫都翻过来,也要把这些该死的刺客抓住。” 声音来来去去的,躲在暗处的段渐离找了空隙,将一个护卫给打晕拖到暗处之后,对换了衣服混入搜寻的队伍中。 “刺客?” 段凌天听到消息匆匆赶到永盛宫外,关切的握着陈意怜的手问:“皇后可有事?没吓到吧?” 陈意怜笑着伏在他的胸膛,柔声道:“没有,身为陛下的皇后,臣妾自不能这么无用胆小。” “皇后……”段凌天感动不已,抱着她吻了吻额头,随后对身后的禁军统领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竟能让刺客跑到宫里来了。 “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废物,找不到人,你们都各领十板去。” “是。” —— 那是李悦菀?! 怎么可能? 段渐离深吸了几口气,最后眉头紧皱起来。 李悦菀还活着?并且成为了北凉皇后,段凌天的妻子? 中间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想不通,段渐离出了皇宫之后,便直接出城去了。 杀不了段凌天了,再留下来只会更加危险。 出了凉都后,段渐离与尺术碰面,随后便在城墙外的难民堆里等着。 这一路留下了些许记号,宫中突然排查起来,言珩肯定也迅速撤离了。 果然,天亮时言珩从里面出来了。 三人碰面,便不再逗留,直接赶回大誉。 一路上,段渐离都没有多说自己看到的,他现在只想快点回京。 —— 十月,江陵的气候还不算冷,即便是小孩也不过穿两件薄些的。 段暄晟沿着抄手游廊跑,身后跟着两个跟他一般大的小女娃 院子的树下,搭建的凉棚里坐着张汐音和班茵、紫苏。 紫苏如今是夫人了,虽总是以张汐音马首是瞻,可身份并不算低。 她笑说道:“沐儿明明出生更早一些的,可就是看着比小郡王和严家姐儿要小。” 班茵说:“有些人体格比较娇小些,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这般。” “如此倒也是。”紫苏笑着,看张汐音。 张汐音喝了口茶,说道:“孩子嘛,小时候没什么,长大了是个什么样子也是随缘。” 两人笑着应道:“王妃说的是。” 张汐音:“顺水阁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吉日已经算出来,剩下的就你自己打理了。” 班茵点头:“王妃放心,我一定会把顺水阁越做越大的。” 从顺水阁出来,张汐音抱着段暄晟上马车。 段暄晟还有些依依不舍,站在马车的窗口往外看班茵的女儿。 张汐音把他抱在腿上坐着,离开顺水阁回王府。 回到王府,张汐音练剑去了。 练完剑,京中有急报传来,让她迅速回京。 急报是皇宫里来的,低下盖着的是温皇后的私印。 张汐音不敢怠慢,当即让香叶她们收拾了行李,带着段暄晟和护卫们急急离开。 一路上她心中很是忐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温皇后给她送这般急的递报。 张汐音就猜想:“难道是陛下?陛下是一国之君,若是陛下出事那当真是不得了了。” 第270章 去北凉 北凉皇后陈意怜到底是不是李悦菀不得而知,但两个人年纪一样,长得也一样当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除非是双生子。” 誉泓帝咬牙,看向太监方凌盛。 方凌盛跪下道:“陛下,奴婢亲自动手的,她确实是死了。” 脖子都被割开,鲜血溅射而出死状凄惨,不可能有人抹了脖子还能活着,除非她不是个人。 可这怎么算? 难道那陈意怜是个鬼不成? “或许不是李悦菀。”段渐离说着,看了眼周围的人。 誉泓帝就明白了,挥手让人都下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他就看着段渐离。 段渐离低声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赫连融恒的女儿,赫连融恒再有一个跟她长得几乎一致的应该不稀奇。” 亦或是…… 从一开始回来的就不是李悦菀,难道当时办事的人出了纰漏,送回来的不是李悦菀,而是一个乔装打扮的人? 誉泓帝就说:“她若没死,难道李氏也还活着不成?” 想到李氏,誉泓帝就咬牙切齿。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女人给他戴绿帽子,谁都不能。 段渐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到那个跟李悦菀长得一模一样的陈意怜,他也不知道是不是。 “了解她的只有弟妹了!” 等张汐音来,等张汐音来商量之后再决定怎么做? 等了四日,张汐音带着儿子终于赶回到盛京。 段渐离就等在城门口,见到熟悉的马车便走过去上了马车。 “王爷?” 张汐音有些讶异。 段渐离靠过去伸手将儿子抱到怀里,挨着她时另一只手去握她的手。 两人情意浓浓到深处,看着彼此的眼里都是思念。 不过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要紧的,各自说了些发生的事情,回到王府之后,段渐离把段暄晟给奶娘带去休息。 他陪着张汐音在温香池这边沐浴,便低声接耳说了自己所见的。 张汐音都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问:“谁?” “李悦菀可能还活着。”段渐离沉声道。 张汐音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前世所发生的一切,亲朋好友的惨死,一桩桩一件件,血仇罄竹难书。 她是一定要让李悦菀死的,天涯海角不可能放过她。 张汐音就说:“她不能活着。” “阿音。” 张汐音咬牙:“我要她死,她绝对不能,也不许活着。” 段渐离抱住她,低声保证:“她一定会死的。” 那是多少人的性命?多少人的鲜血啊…… 李悦菀,李氏,她们母女无论是谁活着都无法消除那些仇恨,一个都不能活着。 这一澡洗得有点久,张汐音的心情难以平复,直到泡得有些呼吸困难了,段渐离将她从水池里提起来,包着浴袍回正院里。 “我们今日不进宫吗?”张汐音穿好里衣后被段渐离放在床上躺好。 看他还替自己掖了被子,张汐音还是疑心的。 段渐离说道:“人也不是铁做的,你舟车劳累数日时间,也要休息一晚上才是。” “陛下也是体贴人的。”张汐音笑道。 “睡吧,睡醒了我们一起进宫。” 张汐音就闭上眼睛,可闭上了眼,她以为能忘记的那些前尘记忆都浮现出来,让她心如刀绞。 哪怕是过去多久,经历过的便永远都在,无法磨灭的记忆会随时提醒着她,张家还有血海深仇要报。 血海深仇,不报难以心安。 —— 翌日,张汐音和段渐离入宫面圣。 见面时,誉泓帝一时也难以启齿,李氏做出诸多恶行,而他身为帝王却二十年无所察觉,他的责任重大。 张汐音先开了口,说道:“我想去北凉一趟。” 她要亲眼见到李悦菀,还要亲手杀了她,如当初亲手杀了周易宏一样。 誉泓帝惊了一下,正不确定时,段渐离已经握着她的手说:“我陪你一起去。” 北凉,来回折腾就要半年的时间,此去怕是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誉泓帝不想,他的亲弟弟就这么一个,弟妹也就这么一个。 若是去了不回…… 呸呸呸! 人是一定要回的。 誉泓帝深吸一口气,问:“当真要去?” 段渐离答:“非去不可。” 誉泓帝沉寂片刻,只说道:“早去早回。” “好……” —— 段暄晟被送入宫中,由霁王太妃照顾。 如今的大誉皇宫甚是和谐,后妃也没有任何争宠斗恨之事,过得很是太平。 温皇后让张汐音放心,孩子她也会帮忙照看的。 一众送行的人心中无比不安。 张汐音亲了亲儿子的脸蛋,毅然跟段渐离离开了。 然而出了皇宫,张尚书府的人都在,知道张汐音和段渐离要去北凉,黄氏眼眶是红的。 她握着女儿的手,低声说:“她那等蛇蝎心肠的恶毒之人,必定有天收拾,咱们得了祖宗庇佑能重获新生。就不要再亲自去了,寿桦,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就不要亲自去了好吗?” 张汐音摇头:“娘,我想去。” 她要手刃仇人,一定要手刃仇人,如手刃周易宏一样。 杀时她确实很害怕,到底是第一次杀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 可害怕过后就是畅快,是无比畅快舒逸的感觉,她似乎就懂了自己为何重生。 她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复仇而活的。 若是仇人不能叫她亲手处决,又如何能算得上复仇呢? “让她去吧。”张永康似是一声长叹,看着女儿说道:“寿桦,平安回来,我们都在家中等你。” 张汐音笑着点头:“好。” 老太爷和老夫人也说道:“遇事要冷静,多想想家中都在等你的我们。” 张寿安:“寿桦,万事小心。” “明年过年之前能回来吗?”温语柔问道。 张汐音走过去,握着嫂子的手说道:“我们会尽量的。” 若是此行如去岭南一样顺利,自然是能在明年年关之前回到盛京。 但若是不顺利,那便只能再看了。 “时辰也不早了,就不耽误赶路,去吧。”张永康说道。 张汐音翻身上马,从学武之后开始,她也学会了骑马。 看着家人,她挥手道:“保重。” 众人跟着挥手:“保重。” 两人带着影子,刀烈和尺术,五人简装出发,策马离开盛京。 第271章 息肌丸 十二月,北境寒冷如冰窖。 张汐音到底是南方长大的姑娘,一路上哪怕穿得再多,还是冷得不住发抖。 段渐离将她藏在身后,两人共乘一骑,他高大的背影能很好的挡住风雪,还能互相取暖。 张汐音坐在身后,两人的腰间扎着绸带,她的手中捧着汤婆子才不觉得冷。 到了白云关,宋将军并不在,留守在白云关的是祁小将军。 祁小将军见了礼后,便安排人准备厢房,热水先送进屋里。 “这么冷的天,羊肉汤最是暖人,吃一碗下去保管从头暖到脚。” 祁小将军笑着说到,眼睛没有乱看张汐音,但他的心中是无比感激和敬佩的。 从之前夜狼军得霁王妃送的一大批冬日物资之后,每年的初冬,便会有一批冬日物资送到白云关分发给将士们。 这些冬日物资里囊括的东西很多,吃穿用的,还有一些祛风寒的药丸,擦手的乳膏等等。 因为这些物资,这几年北境的将士们过得好了不好,生病的也少了许多。 张汐音自先去的屋中沐浴。 段渐离和祁小将军就在书房里聊了些近况。 祁小将军说:“北凉近些日突然硬气了起来,加上重连弩的杀伤力,我们倒是不敢冒进。” 双方都有重连弩的情况下,北凉在之前失去了熊师,后面的就没什么能耐了。 大誉的军马一路猛进,过了云顶山后,成功来到了玄龙江。 冬日的玄龙江江面结冰,铁骑重连弩都可顺利通过的程度,他们大誉的军马却在玄龙江边停滞不前。 段渐离蹙眉:“大梁不是没有应允他们给的青鸟州吗?” 这段时间赶路,他们的消息一直没有流通,离开盛京之时得到的消息是大梁并没有因为青鸟州而同意出兵支援北凉。 可如今,北凉支援了。 祁小将军就说道:“当真是不知了,那梁帝不知为何就是出兵,更离奇的是,梁帝并未要青鸟州。” 大梁竟是什么都不要就支援了北凉,到底为何让梁丘孤乐帮助段凌天的? 疑惑在心中,回到房中,段渐离就跟张汐音说了。 张汐音那一瞬间便猜测道:“莫非,他知道梁丘孤乐是女儿身?” 大梁百姓朝臣等均不知道,在位数年的新帝是个女子,况且这新帝还立了后,只是一直无所出罢了。 段渐离也是想到这点,见张汐音猜得笃定,心中便有了算计。 这时,下人送来羊肉汤。 一个铁锅,下方如灶台般,不过很小,内置碳火。 整个汤锅都是炖得软烂的羊肉,很香。 张汐音吃了两碗便睡下了,段渐离看她睡下才出去。 —— 北凉梁都,陈意怜接过宫女递来的急报消息,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几分阴狠来。 张汐音! “来得好啊!”她冷笑着,将消息往旁边的炭盆扔下。 小小的一张纸立刻烧成灰烬,她往旁边斜斜的一靠,说道:“赤血。” 一个女子上前,跪在她面前拱手道:“奴婢在。” “让兰花卫去,杀了大誉的霁王和霁王妃。” “是。” 赤血离开了。 陈意怜这时起身,她赤脚踩在绵软的毛绒地毯走到内室,进入密室之后脱下衣服躺入温泉水中。 半晌后,陈意怜从水中出来,几个宫女上前帮她擦拭身体。 烛火下,陈意怜的肌肤娇嫩无比,身段曼妙至极。 等宫女帮她披上绸缎,陈意怜走到旁边的暖炕躺下闭上眼睛,宫女上前前后左右各有一个帮她按摩全身。 而此时,一个年老的宫女捧着一个盒子过来,从里面取出一枚药丸,放在陈意怜的肚脐眼内,再用布盖住后,再用熏香在布上慢慢的熏烤。 这是陈意怜每日都要做的,也是她翻身的本事,她用自己的身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娘娘,息肌丸只剩下三枚了。”童嬷嬷说道。 陈意怜一下睁开了眼,蹙眉问:“万花谷那边没送来?” 童嬷嬷:“已经派人去了,明日应该就能回。” 陈意怜倒是不担心,万花谷中人虽会制药,对蛊毒却半点不知,万花谷的小谷主体内可是种着蛊虫的,为了他们的小谷主,万花谷的人拼了命也会制作息肌丸的。 有了息肌丸,她将永葆青春。 有了美貌和青春,权势就是囊中之物。 男人,谁也逃不过一个美色。 —— 第二日,张汐音从温暖的被褥里起来,裹了厚厚棉布的窗边结了一些冰花。 她迅速穿衣擦脸,段渐离端着热粥从外面进来。 “还以为你没起来。”他说道。 张汐音摸摸头上的发髻,取了根发带又绑了一下。 “还要赶路呢,哪能贪睡。” “午后再出发,你若是困可以多睡两个时辰的。” 段渐离走过去帮她理了衣襟,又取来厚厚的羊毛帽子戴在她头上。 张汐音阻止他后面的动作说:“先喝了粥再围。” “好。” 段渐离拉她坐下,看她吃完米粥就把羊毛围巾将她的脖子全部裹紧,围巾很宽很厚,连同半张脸也都围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张汐音的眼睛很漂亮,一双桃花眼大而长且明亮,瞳仁很大看什么都带着柔情。 段渐离低头在她的眼上吻了吻,笑道:“真美!” 张汐音也抱住他,笑道:“渐离哥哥穿成这样也很俊俏。” 渐离哥哥这四个字从张汐音的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滋味,段渐离也不是每听别的女人这样喊过,以前在白云关驻守,一些官员的女儿就试图以这样的称呼接近他。 他听得恶心极了。 可张汐音叫着不恶心,还听着越发的欢喜。 两人出了暖融融卧房,外面便是冷冽的北风刮人得厉害。 张汐音眯着眼,下意识的拿围巾盖住眼睛。 “降温了,之后的几日可能会更冷。”段渐离说道。 北凉之所以是北凉,就是因为冬日太冷,冻死人是常有之事。 张汐音就叹气,可想到李悦菀都能在北凉的凉都活下来,当一国的皇后,她自然也能抵抗风霜。 “走吧,不留了。”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也就依她,吩咐尺术他们准备出发。 尺术和刀烈、影子都整理好了行囊,五人骑着北方的长毛马继续深入北方。 第272章 进凉都 北凉北去深处,一个四面环绕高山的山谷中,即便如此外面天寒地冻,山谷内却依旧四季如春。 山谷中最大的竹屋内,一个身穿粗麻布暗锦色长衫,满头白发的老妇将手中的葫芦瓶递给面前的女人。 “这些,是下个月的量,都做好了。” 拿到息肌丸,宫女将一个小瓷瓶从怀里拿出来递给老妇,说道:“下个月若是再慢,你们就只能得半颗解药。” 老妇接过小瓶子,忙应声道:“是,是,我们一定准时将药做出来的。” 为了曾孙的命,她唯有乖乖听话照做。 等人走了,老妇回头看去。 屋内,一个妇人红着眼眶上前去扶她:“祖母。” “阿丽,哭什么,你看,药拿到了。快拿去给长岁吃,吃了就不冷了。” 妇人拿药进去了。 卧房内,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坐在床上,浑身裹了好几床被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不只是冷,他的嘴唇都是紫的,呼出来的气冒着白雾。 “长岁,来,吃药。”妇人将瓷瓶打开,喂他喝下里面的药液。 药液灌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小少年便不再发冷了。 扶着儿子躺下,看他睡着后,妇人从屋里出来。 而此时,老妇还在门口看着四季如春的山谷。 “祖母?” “阿丽,诚儿一定会回来的,你别怕。”老妇人说着,咳嗽起来。 妇人笑道:“祖母,我不怕,我信夫君。” 老妇人就不说了,转身往药房去:“我做药去了。” 新后每日都要用息肌丸,每月就要三十枚甚至三十一枚,可不做又不行,曾孙万长岁的体内种有冰蛊蛊虫,每月初一发作,若是没有解药便会蛊虫发作而亡。 他们万花谷擅长制药,却对蛊术一窍不通。 孙儿万诚悄悄离开了万花谷去南疆寻找冰蛊的解药,一去两年无半点消息,只怕凶多吉少。 他们想要平凡的活着竟是奢求,陈意怜这个北凉新后。 是妖后,妖后啊! —— 因为大梁的支援,大誉的军马被挡在了玄龙江另一边过不来。 因此,临近年关,北凉各处也热闹了起来。 凉都四处张灯结彩,学的北凉皇室贵族时新的一套。 城门口,张汐音和段渐离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门口让守门的官差盘查,通关文牒和户籍文书都是对的。 段渐离说着一口流利的北凉话,很快便被放行了。 五人牵着马进城之后,依着规矩去房屋交易所租借房屋。 张汐音和段渐离本不是常住,他们固然有钱,以往也是到哪里都会在当地购置一处宅子。 可如今不同,他们需要蛰伏在凉都之余,又不能叫段凌天和陈意怜的人发现。 租用宅子是最合适的。 房屋交易所里。 掌柜的看着户籍文书,再看面前高大的男人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虽然裹得严实,高矮还是一眼就看到的。 一高一矮,在北凉普遍高大的人种来说,这男人的婆娘委实显眼。 不过一看户籍文书是云顶山附近的就不奇怪了,只问:“本名慕容风,发妻谢意伶?” 段渐离点头:“是。” “云顶山那边怎么那么久才来买宅子?” 从云顶山沦陷到如今都过去快一年了,这般长的时间才在凉都买宅子? 段渐离说:“租这大半年闯荡了一下赚到些许,却也不够买的,租也只能租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掌柜的拿出一些房屋的资料,一张张的翻开,说了大致位置和宅子大小如何,再说了价钱。 “凉都内各地的价格也是不同的,最便宜的是西街柳巷的宅子,因为接近青楼,所以两进的宅子只需要五两一月。里面大多物什都有,也靠近集市。” “就要这个了,五两一个月吗?” 掌柜的一看他们当真要租,面色也柔和了不少,就说:“对,不收取旁的费用,不过先言明啊,那到底是柳巷,平素里不算很安全。” 段渐离点头表示明白,低头对张汐音说道:“娘子忍忍,等为夫再多赚点银子一定能让你住大宅子的。” 张汐音点头说:“好。” 她的声音模仿了北凉的口音,只单一个字听着很像。 住下房子,便有人带他们直接到柳巷,推门进去环境很是一般,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房屋交易所的人把钥匙和租住的契书递给他们就走了。 屋门关上,尺术和刀烈去生火,影子进屋帮忙收拾屋子。 地龙很快烧了起来,屋内就暖和了。 不过他们带的行李不多,不少需要重新买,影子和刀烈留在宅子里,段渐离和尺术出去购置。 张汐音看到脏乱的屋子,脱了厚厚的外衣开始收拾。 影子忙道:“夫人,我来就行了。” 张汐音笑道:“我只简单收拾,一起更快一些。” 夜幕降临,他们需得尽快收拾好才能好好休息。 一个时辰后,段渐离和尺术回来了。 拉着一辆驴车,车上装满了东西。 影子和刀烈出去帮忙搬,张汐音也想去,被段渐离拦住了。 “我买了两锅羊肉,就麻烦娘子去热一下了。” 张汐音去热羊肉,发现还有一篮子的馍馍。 她又热了馍馍,等东西都搬进来后,段渐离就拉着她吃,把馍馍和一锅分给影子他们。 三人就到旁边的就地坐下,围着一起吃了。 吃过,将新买的褥子都铺下,也就不忙了先休息。 躺在一起,段渐离说:“到底是来这里不好多带人,而且也不能买下人,委屈你了。” 张汐音就笑他:“是我执意要来的。” 她总是不甘心,李悦菀不死她心头恨意难除,这个心魔必须由她自己亲自解决。 段渐离还是觉得愧疚,他到底当初不够果决,若是他狠辣果决一些亲手去杀了李悦菀,就不会这些事情了。 —— 北凉皇宫里。 陈意怜冷着一张脸听赤血的回报,咬牙问:“跟丢了?” 赤血低着头说:“是,娘娘恕罪,对方一路都隐藏得很好,兰花卫还未动手就失了踪迹。” 兰花卫出动,一路追寻段渐离和张汐音的消息,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正准备动手,对方竟然察觉并迅速离开了。 正巧是大雪天,兰花卫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第273章 就是她 宅子用了两日收拾妥帖。 尺术刀烈别看是男人,可做起事来当真利索,也做得干净。 宅子收拾出来之后,先由尺术和刀烈外出探查大致情况。 尺术先回来了,说外面有不少人在巡查。 “…看似都是普通人,可她们的眼神都是不同的,很显然是在找人。” 段渐离就说:“在云顶山那边时便遇到北凉的兰花卫的追踪,看来,她也知道我们到了。” 她说的就是李悦菀,现如今是北凉皇后陈意怜。 李悦菀改名陈意怜成为北凉皇后之后,过得很是恣意,段凌天对她是无有不应,荣宠至极。 尺术打听的能力极其不错,特别是北凉的各处都有关于这个皇后的谣传。 尺术就说道:“北凉的百姓暗地里都说她是妖后,说是长得极其美丽,最擅长迷惑人心。” 甚至有人说她是西北来的狐狸精。 “西北?” 张汐音蹙眉:“也就是说,当初她们是逃到西北大梁地界去了。” 说话间便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这就是为何梁丘孤乐会什么都不要支援北凉的原因,陈意怜知道梁丘孤乐是女儿身。 “她好厉害!”张汐音忍不住惊叹一声。 初初以为她是个蠢货,周家将她养得蠢笨无知,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好一招金蝉脱壳,好一个大变而归。 张汐音都要佩服她了。 但梁丘孤乐的把柄并不能让段凌天去宠爱一个曾经嫁过人的女人,况且陈意怜面容只能算是小家碧玉的样貌。 一向沉默寡言的影子这时候开口了。 “北凉北入深处有一个山谷叫万花谷,因是四面环山故而山谷中四季如春,内部生长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草药。万花谷中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制药,制作各种神奇的丹药而出名。” 这话点醒了尺术,他立刻说道:“对对对,那些人说妖后就是吃了万花谷的药才能迷惑人心的,叫……叫什么肌丸?” 张汐音:“息肌丸。” 三人看她时,张汐音说道:“息肌丸为前朝时流传下来的,此丹药制作极为苛刻,需要某种药材才能制作出来。但息肌丸却有能让女子冰肌玉骨,肤白体滑,甚至听说能让女子容颜不老,不会肥胖等功效。” 尺术惊叹:“这么神奇啊!” 一颗息肌丸就能让一个长相不算出众的女人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后吗?那若是本就美若天仙的人服用呢? 思及此,尺术下意识的就看张汐音,心中暗道:那王妃吃了岂不是更加美若天仙?! 段渐离不在意这个息肌丸,只说道:“她吃了什么不重要,如今外面都是追捕我们的人,天寒地冻不能使用人皮面具,会将人皮面具冻脱落。” 所以,张汐音和段渐离都不好经常出去。 打探消息之事只能交给尺术、刀烈和影子。 影子不常外出,也不爱说话,刀烈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个脑子不大会转弯的憨货。 重担落在尺术的身上,尺术外出的就更加勤快了。 恰逢年关,距离新年还生两日,尺术回回出去都买不少年货回来,如此倒是不引人注目。 —— 永盛宫中,陈意怜却有些恼火得厉害。 她自以为很是厉害的兰花卫和梅花卫同时出动,在凉都各处搜查,三日了今日一点线索都没有。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赤血的脸上,瞬间落下一道血痕。 陈意怜看着赤血脸上的血痕,她抬手摸了摸中指上的指环,似乎舒坦不少。 “废物,本宫养你们何用?”她骂道。 赤血不敢言语,只是低着头听训,脸上的血痕凝的血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滴落在手背上。 陈意怜:“找不到就继续找,记住,本宫要活的。” 赤血应是退下了。 陈意怜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想到张汐音,她的心中只恨得咬牙切齿。 她绝对不会让张汐音就这么痛快的死去,她要把张汐音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慢慢的折磨,慢慢的将她毁掉。 想到张汐音那张极美的,叫她无比嫉妒的脸,陈意怜就恨。 若不是她母后聪明,一重重的设计,母后假死带着她从皇宫里逃出,只怕已经白骨一具了。 没错,她就是李悦菀。 誉泓帝那几个蠢货当真以为死的那个是母后吧?还大办了丧事。 殊不知那时候她和母后已经到了大梁,在大梁的皇都中潜伏着。 到了大梁之后,她跟随母后学习魅术和权术,随后从大梁回到北凉见到了父皇,父皇病重,该死的太子竟然不让她入宫,还意图找人刺杀她。 既如此,她也就不用留情面了,杀了太子扶持段凌天。 让段凌天成为北凉新帝,而她,顺理成章的成为北凉皇后。 如此三年时间,她脱胎换骨成为陈意怜,但张汐音她是不会放过的。 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喊道:“陛下驾到了。” 陈意怜拢了拢裙摆,任由大片春色露在衣裙外。 这时,段凌天进来了,对后面的太监宫女道:“你们不用跟进来了,都在外面候着。” “是。” 宫女太监退下,寝殿的门关上。 段凌天走进去,看到的就是只披着一片雪白调皮斗篷的美人儿躺在小榻上,露在外的几乎白嫩光滑。 陈意怜娇滴滴的喊道:“陛下。”人却纹丝不动的躺在那儿,一副娇媚高傲的样子。 段凌天一点儿也不恼,还笑眯眯的上前说道:“皇后不必多礼。” 他坐过去时,陈意怜就坐起身来,一歪身子就直接躺进了段凌天的怀里。 “陛下,臣妾不开心,陛下可要好好哄哄臣妾才是,不然臣妾这心里都憋坏了。” “噢?皇后想要朕如何哄?是这样?还是……” “自然是……” 娇笑声响起,不多时便是靡靡之音,伴随着女人的娇喊。 守在殿外的宫女太监神色如常,对这些声音已经不奇怪了。 过了会儿,殿内传来段凌天的喊声。 “来人,还不滚进来?” 四个宫女太监推门进去,一路到卧房内,看着榻上叠缠的两人。 她们施礼之后,便熟门熟路的过去帮忙。 如此,叫喊的声音继续起来。 第274章 机会来 北凉的新年与大誉并无什么差别,亦或是说九州各国的新年都是一样的。 即便远在他乡,过年该有的还是要有。 尺术在外面买了别人写的对联贴上,进屋去厨房。 段渐离正在掌勺,刀烈生火。 他们都是军中熬过的人,吃穿住行等事样样皆会,做饭自然也不是问题。 “难得今日老爷掌勺,我可得多吃点。” 出门在外,他们一路上都是称呼的老爷夫人,以免引人耳目。 刀烈就说道:“老爷做的东西好吃,就是不常得吃。” “你还想让老爷天天给你做不成?” 段渐离将闷好的羊肉盛到砂锅里,说道:“端出去吧。” 尺术端着羊肉煲回到屋里,厚厚的棉布帘子盖住寒风,屋里暖融融的。 桌子很矮,上面摆了一个长型的铁炉,好几个砂锅摆开,上面是原本就煮好的菜肴。 “还没好吗?”张汐音看到尺术端来羊肉煲,又问了句。 段渐离不让她出屋子,说外面太冷了,她只能在屋子里等着。 尺术笑道:“这是最后一道了。” 说话间,段渐离和刀烈进屋了,段渐离脱了外衣过去坐下,尺术端起热好的酒倒了五杯。 三人端起自己的碗筷起身,就等着段渐离分菜了。 张汐音看他们,说:“今日除夕夜,出门在外也不必讲究那么多,坐下一起吃吧。” 三人定住了,犹豫不决。 段渐离:“夫人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三人施礼,这才坐下来。 一共五个菜,都是大分量的,温热的酒不能多喝,即便是除夕,在外也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也只是浅尝一口。 五个菜全部都吃完了,刀烈尺术收拾出去,影子也在隔壁休息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坐在暖炕上,两人情到浓时却不敢做什么。 “如今不方便,若是怀了孩子到底不好,还是等事情结束再……” “好。”段渐离就不闹她了,只紧紧的抱着。 腿上灼热,张汐音看他虽然神色如常,到底还是不忍心。 她翻身趴在段渐离的身上,低声道:“要不像以前一样,弄外面应该不会怀的。” 她这么久没怀也是因为如此。 段渐离看她说:“阿音,你真是……” “嗯?” 他吻上张汐音的唇:“体贴。” 这一路风霜,他们一直都没有同房,一来是赶路,二来也是暂时没心思。 可今日除夕夜,他终究忍得难受。 —— 除夕过后,春节到来。 张汐音和段渐离不出门,到了正午,刀烈和尺术回来说段凌天和陈意怜要在宫墙上撒钱币,给百姓们祝福。 张汐音略一沉吟,就说:“去看看。” 北凉的皇宫城墙很高,但两人露脸,必然是想让北凉百姓看到他们的脸。 张汐音要看看那到底是陈意怜还是李悦菀。 穿戴好,将人完全裹住之后,五人出发。 出了门,就看到好多北凉百姓也往皇宫那边去。 他们便顺势跟着人群一路走,北凉冬日寒冷,九成以上的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哪怕她站在宫墙下仰头,那陈意怜和段凌天也瞧不出他们是谁。 跟着人群,张汐音几人来到宫门附近,要过去是不能了。 人群拥堵,寸步难行。 那宫墙下似乎是有官差在指挥,倒是能挪动。 太远了看不清上方的两人,模模糊糊的还有白雪飘落,只能靠近了。 “会到我们的。”段渐离低声道。 旁边就有人接话,说道:“就怕我们到了,陛下和娘娘就不撒钱币了。” 那可是一国帝后给的祝福啊,还是钱呢,这世上有谁不爱钱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没接话,那人多瞧了两眼也只是看到厚厚的衣服帽子,就不理会了。 龟爬似的挪动,在经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张汐音和段渐离终于靠近了。 此事大雪变小,点点的雪花间,张汐音看到了上方两人的面容。 她盯着那身穿白色狐狸皮毛的女人,北凉妖后陈意怜,她坐的下方似乎是有暖炉暖着,寒冷的冬日里她依旧笑盈盈的。 是她,果然是她,她变了,肉眼可见的媚态。 以色侍人,李悦菀成功了。 张汐音收回目光,低着头去握着段渐离的手。 段渐离察觉到,轻拍她的手,他们没有当即离开,如同那些北凉百姓一样到了,也捡了两枚北凉的钱币才走。 丝毫没有引起注意。 回到宅子后,张汐音坐在炕上咬着牙。 “是她,陈意怜就是李悦菀。” 仇人。 李悦菀还活着,那李氏呢? 他们母女都是她的仇人,她永远也不可能放过的仇人。 段渐离就说道:“确认是她就行,左右段凌天也不能留,他们两个我都会想办法杀了的。” 张汐音点头。 只是他们到底成了一国皇帝皇后,要杀岂是容易的。 从长计议吧,总能找到机会的。 —— 新年过后,便是开春了。 转眼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凉都住了三个月,开春雪融,天气越发的冷。 这日,段渐离从外面回来跟她说道:“有机会了。” 开春了,依照赫连家族的规矩是要去祭祀的,因为祭祀之地是在宫外,需要到凉都北面的山上去。 这一路上便是机会了。 张汐音就说:“我们能靠近三十丈吗?” 段渐离点头:“可以,只是他们出行必然会清除百姓,不许百姓围观。” “若是能找到高处,便是真的机会了。” 张汐音有激光手枪可以在三十丈之内将陈意怜击毙,当然必须要命中要害才行。 奈何自宫墙下一眼之后,段凌天和陈意怜就不再出皇宫,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动手。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而李悦菀不再难杀。 转眼到了三月初十,祭祀这一日天气并不晴朗,雾蒙蒙的天空伴随着雾一般的细雨。 一大早,张汐音和段渐离已经在去祭祀地点的半路上等着,三层的高楼,临窗位置。 张汐音拿出那把她一直没有用来杀过人的激光手枪,等候着仇人的出现。 而此时,皇宫中。 身穿红衣的陈意怜从里面出来,她画了极其浓郁的妆,脸上挂着面纱,若隐若现的叫人看不真切。 而旁边,段凌天握住了她的手。 “陛下,我们走吧。” 第275章 打死陈意怜 张汐音冷眸,等着陈意怜和段凌天出现。 冬日依旧寒冷,她立在窗后,看到了北凉的官差将围观的百姓都驱赶走。 远处,宫女太监,以及北凉的司天监逐渐出现。 随后,便是一辆双马马车,马车垂挂垂珠帘子,里面坐着两个身穿同色红服的男女。 “来了。”段渐离低声道。 张汐音取出手枪,等着她们靠近,到达最近的距离。 随着距离的靠近,张汐音瞄准陈意怜的胸口,手指扣动的瞬间,轻微的一声嘭响。 一瞬间,她看到那马车里的人摇晃了一下,随后往前栽倒。 身旁的人去扶她时,喊道:“皇后,皇后?” 随着旁边段凌天的叫喊,周围的人都立刻围拢过去。 “有刺客,护驾……” 张汐音立刻再瞄准那垂纱里的段凌天,一枪打出去。 嘭! 躲在马车里的人挣扎了一下,也倒下了。 “快走。” 段渐离只看了眼,便拉着张汐音从另一边越窗出去,刚从窗户出来,便看到有北凉的人跑来。 看到他们的瞬间,大喊着追了过去。 段渐离迅速抱起张汐音一脚踏在窗台上,飞过对面的屋檐,借力之下轻功一路飞。 而此时,后面有几个弓箭手已经拉弓对准了他们。 箭射了过来。 张汐音看到时,她空着的那只手一拽脖上的围巾打了出去。 箭被她拍下几支,有一支被打下来,从空隙穿过顺着她的手臂刺入段渐离的肩膀。 “夫君。”张汐音大惊看去,箭刺入的地方已经看到血液渗出来。 “我没事。” 段渐离只管带着她狂奔,一边安抚她说道:“没有伤到要害,先跑。” 轻功飞跃,两人很快便跑出去很远,有同样会轻功的北凉人在后面紧追不放。 段渐离回头看了眼,抱着张汐音从屋顶飞跃落下,屋檐下拴着一匹马。 段渐离将张汐音抱上马背,翻身上去。 “哪里逃?” 北凉官兵在后面大喝一声之时,从附近又跑来几个兰花卫,抽剑就扑了过去。 “锵!” 一声脆响。 影子出现挡住了兰花卫,尺术也刀烈也出来了。 “王爷,快走。” 三人殿后。 尺术和刀烈骑在马上边战边追着出去,而此时,影子还在后面。 张汐音高声喊道:“影子,走。”说话间,她取出手枪将围攻影子的几人打伤。 影子动作一松,立刻应声追了过去。 “她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暗器吗? 兰花卫跟着北凉的几个武功高手追出去,追逐间被打死了两个,打伤了三个。 伤口穿体而过,一个血洞看不出到底是用何种暗器打的。 “追,若是不抓住他们,我们都得死。”兰花卫众人不敢不追,却又不敢靠近,只能远距离追踪。 马儿狂奔很快到了城门口,城门此时已经半关。 守在城门的人拿着长矛挡在路中间,前面还有格挡的木桩。 “驾。”段渐离一手抓着马绳,策马狂奔过去。 到了木桩前,马儿一跃而起。 影子在后面射出无影针,将前面的官差都打倒在地。 顺利穿过人群从门缝穿过,出了城门顺着官道一路奔走。 张汐音回头看还有人再追,取出激光手枪打了两枪,但距离太远,并没有打中人。 “她们不敢追得太近。”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点头,说道:“先走再说,等距离远了能追来的就不多,再杀了她们。” 张汐音嗯了声,她想看段渐离肩膀的伤口,可她坐在前面根本看不到。 心中担忧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出她担心,段渐离又道:“这点伤不算什么,阿音,别担心,以前行军打仗受过更重的伤,也是等打完了才包扎的。” 张汐音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她说:“我担心。” 那一瞬间,张汐音突然感觉到头被碰了一下。 段渐离笑了起来:“嗯,阿音心疼我,我知道。” 马儿的速度一直不减,在官道跑了一段距离,段渐离调了马往林间小道走。 尺术等人跟随而来。 顺着小道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黑,马儿累得倒地不起。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落地时,也跟着踉跄两步往前栽倒。 “夫君!” “王爷……” 尺术跟着过去,和张汐音一起扶住了段渐离。 张汐音看段渐离背后已经被血染透了,流这么多血,正常人还能活吗? “尺术,你扶着王爷。”张汐音咬着牙说道。 尺术就扶住了。 张汐音正在空间里寻找止血救命的药,寻找时她看向远处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一些惨叫。 影子和刀烈正在杀北凉兰花卫。 智能意识收到她的意思,这时候把药物取出来了。 一瞬间,张汐音收在衣袖里的手出现一瓶药。 她拿出来,看着段渐离的伤口,直接伸手抓住。 “渐离哥哥,你忍忍。”她说道。 段渐离已经昏过去了。 她咬着牙,用力一下将箭拔了出来。 箭射入的伤口不深,就是失血过多了。 张汐音将药粉不要钱的倒下去,倒完药粉刚收起来,手上又多了几粒药。 张汐音将药塞进段渐离的嘴里。 尺术立刻将腰间挂着的一个小水囊打开:“王妃。” 张汐音接过,扶着段渐离把水喂进去,柔声道:“渐离哥哥,咽下去。” 段渐离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般,果然咽下去了。 张汐音看他吃了药,将外衫脱下撕成条扎好伤口。 尺术在旁边从头到尾看着,庆幸有王妃的同时,又疑惑,王妃哪儿来的药? 影子和刀烈回来了。 影子:“人已经杀完了。” 刀烈也受了伤,他武功不比影子,兰花卫那些女杀手也不是吃素的。 张汐音把剩余的药粉给刀烈,说道:“继续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马,后面还会有追兵,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段渐离的伤口不致命,可一路逃跑大半日,在马上颠簸伤口一直摩擦,血就没停过。 马是起不来了。 尺术背起段渐离徒步继续走。 —— 北凉皇宫中。 木板上两具尸体前,陈意怜靠近过去,看着女尸身上的血洞。 “血洞有些许焦糊,就好像经过高温灼烧一样,但周围并未找到任何与伤口匹配的暗器。”仵作在旁边说道。 陈意怜眉头紧皱,微微眯了眯眼问:“是何等的暗器能将人体洞穿时,还将人肉灼伤的?嗯?” 第276章 逃到万花谷 仵作听出她语音里的恼怒不悦,吓得一抖跪了下来。 “娘娘恕罪,是小人无用,小人会继续查的。” 陈意怜鄙夷的看了眼,转头跟旁边的段凌天笑道:“陛下,您觉得呢?” “不像人能做到的,追去的人来回禀,说那张汐音的手中拿着一银白色之物,什么声音都没有,人就受伤了。”段凌天摸着下巴,疑心道:“难道,张汐音会妖术不成?” “陛下怎还迷信起来了。” 陈意怜摇头,两人回到殿内。 她说:“张汐音定然是有某种武器能如此,她不是能做出重连弩和铁弩那等厉害的弩机吗?再做出那等厉害的暗器也不稀奇。” “也是。” 段凌天想到此就后怕,伸手抱住陈意怜问:“皇后没吓到吧?” 陈意怜笑道:“陛下才是,可受惊了?” 段凌天摇头又点头,去亲陈意怜的唇说道:“若非有皇后的主意,只怕躺在外面的就是朕和皇后了,皇后有功,当赏。” 陈意怜笑道:“臣妾要的赏赐,陛下能应允吗?” “皇后只管说,朕都依你。” “臣妾想要……” —— 天明之时,张汐音几人找到了一个小镇,尺术立刻去买了一辆马车。 “北去,南下回去距离太远,需绕回凉都,先北上找个地方躲藏一段时间,等王爷伤好再做打算。” 马车往北走的官道,速度并不慢。 路过卖大饼包子的铺子,买了不少。 四人简单吃了些,段渐离醒来了。 “如何?”张汐音立刻问他。 段渐离失血过多,面色很是苍白,他拧眉说道:“头晕。”说出来的话都是沙哑的。 张汐音却很是高兴,他醒来能说话也清楚自己怎么了就好。 去了个绵软的包子一点点喂给他,喂完一个,段渐离又睡过去了。 抬手摸了摸他额头,没有发热。 马车垫了厚厚的垫子,很是挡风。 张汐音就在旁边躺下,挨着段渐离睡了。 走走停停的赶了一日,后面的追兵又追来了。 影子这时候就说:“前面那边的高山就是万花谷了,绕过去应该能甩掉这些追兵。” 张汐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去万花谷。” 刀烈就说:“我来引开追兵,我的伤无碍,到了前面我去找你们。” 尺术进了马车,将段渐离背起来一跃下了马车,张汐音和影子也跟着跳下去,两人没入林中。 刀烈驱赶马车继续走。 张汐音回头看了眼身后,到底不放心刀烈,说道:“影子,你跟去看看,我们这里没事的。” 影子:“是。” 影子追去了。 尺术背着段渐离,张汐音在旁边,两人顺着那高山的方向去。 —— 万花谷里。 妇人将早饭做好后,对老妇人说道:“祖母,我出去拾点柴火。” “嗯,早点回来。” “放心吧。” 妇人带着麻绳和砍刀出去了,刚出了山谷,妇人就看到半山腰下的人。 “谁?”她喊道。 自从妖后出现之后,万花谷再也没人敢来,山谷入口可是有人守着的。 难道妖后的药用完了?可才过去多久。 半山腰下,张汐音仰头看去。 “路人。”她回道。 半个时辰后,万花谷内。 张汐音看着老妇人给段渐离检查后肩的伤口,说道:“伤口无碍,这药粉极好,他只是失血才虚弱,补补就好了。” 张汐音感激道:“多谢。” 老妇人回头看向张汐音:“小娘子客气了,我们也没帮什么,倒是你们竟敢杀妖后的人,口音也非本地的,小娘子,你们是大誉人?” 好精明的老妇人。 张汐音一时不语。 老妇人就说道:“无妨,那等祸国殃民的妖后人人得而诛之,漫说你们大誉,便是我们也想杀之而后快。” 张汐音听她这样说,心中猜测有隐情。 她问:“听闻陈意怜让你们制作息肌丸,莫非,她威胁你们了?” “我们万花谷本有二十多户人,一直生活在此处与世无争,一年前,妖后带人前来,以人命威胁我们制作前朝禁药息肌丸。我等不从,她便杀人。” 老妇人似是憋着一口气,如今要说给外人听他们的委屈。 张汐音就默默的听着。 老妇人继续说道:“我们万家会制药,却不擅长蛊毒,见我们不从,她便对我曾孙下了冰蛊。蛊虫每月初一发作,需要解药方能抑制,只能从了她,制作息肌丸。妖后得到息肌丸之后,却并未放过我们万花谷,她前后以各种由头,渐渐的就将满山谷的人几乎屠尽了!” 张汐音想到前世自己的家族,也是灭族之灾。 一瞬间便体会到老妇人的恨。 “她这是杀人灭口。” “是。” 旁边的年轻妇人咬牙说道:“她独留了我们家,便是为了让我们能一直替她制作息肌丸,谷中有息肌丸最主要的一味药,她知道祖母年迈,便留了我们好日后继续替她制作息肌丸。” 似是想到了痛快之处,妇人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她笑得甚至有点疯狂的说:“她不知道,息肌丸虽能让人永葆青春,却是有毒的。她如此日日使用,往后只要不用,就会毒发,整个人会急速衰老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老怪物,日日饱受身体衰老痛苦而死,哈哈哈哈……” 张汐音听到此,就明白息肌丸为何会被列为禁药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老妇人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我,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老妇名叫万阙,这是我的孙媳慕容丽,曾孙万长岁。” 张汐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姓谢。” “谢娘子,你们且在这里住几日,这里有个地方能够藏人,让阿丽带你们过去。”万阙说着,保证道:“谢娘子不必担心我们会告诉妖后,她也是我们的仇人,哪怕你们是大誉人我们也是感激的。” 如此妖后,如此国家,不要也罢。 “好。”张汐音答应了。 慕容丽就带着张汐音她们去暗室里。 进了暗室,慕容丽问:“妖后当真死了吗?” “嗯,我确定射中她了。”张汐音说道。 但她并不是很确定,李悦菀狡猾,当时又是在马车里有帘子遮挡。 若里面是假的呢? 第278章 人来了 经过三四日的追捕,追去的人最后也只是找到一辆被遗弃在林中的马车。 赤血看了马车内有血迹,血迹还很新,看起来像是刚离开没多久。 “她们肯定跑不远的,找,一定要找出来。” 兰花卫和梅花卫几乎都出动了,势必要找出人来。 影子和刀烈弃了马车之后,绕了一大圈才转去万花谷,走得并不轻松。 等他们赶到万花谷时,又过去了三日。 进入万花谷,里面静悄悄的,远远看去都是一些废弃无人住的房屋,门前檐下都是枯枝腐叶还有长得很高的草。 穿过房屋时,她们还看到立在门口的坟墓。 坟墓若是立在废弃的房屋门口,依照北凉的习俗就是没人了,一家死绝了。 看着一间间已经开始破败的房屋,刀烈一时间觉得沉重起来。 刀烈喃喃道:“这万花谷不会是没人了吧?” 影子只想最里面,说道:“哪儿有人,炊烟。” 打眼看去,果然看到有炊烟冒起来,显然是有人在做饭。 两人快速过去。 到了房子的外面,只看到有个年轻的妇人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声音,慕容丽回头看去,见到是一男一女两人。 她开口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开口就问名字? 刀烈说道:“我叫刀烈。” 影子不语。 慕容丽已经不需要她回答了,笑说道:“果然是谢娘子的同伴,谢娘子说了,这几日你们会过来的。” “夫人她们在哪儿?”刀烈问。 慕容丽指了指远处,说:“那边,不过你们过去也找不到的,我正巧做饭,做好了带饭过去。” “多谢。” 慕容丽笑道:“客气了,你们敢杀妖后,是好人。” 刀烈和影子相视一眼,心中就有了猜测,回头看向远处那些破败的屋子就都明白过来了。 这万花谷的人,被屠戮过。 —— 张汐音用温泉水洗了个澡,端着一盆水坐在矮凳上给段渐离擦身体。 这密室是在山壁中,有一大块石头挡住,里面是中空的,有阳光有水,若是不挪开石头根本发现不了里面别有洞天。 慕容丽把外面用做储藏室,放了许多许多的杂物还有干柴,哪怕是人来了也只会以为这里放了她们家每日所需的东西,才会一直往这边走。 “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擦完身体穿衣时,张汐音仔细看了看伤口的位置,疤已经干透颜色变深,周围翘了些许起来不说,露出来新长的粉皮。 段渐离说道:“你给的药好。” “又不是我做的药。” 张汐音不敢据功。 刚穿好衣袍,巨大的石头传来声响,随后慢慢的翻转推开。 两人都有些紧张的看过去。 “谢娘子。”慕容丽提着个竹编的小框进去,说道:“你们的同伴来了。” 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此时刀烈和影子也进来了。 “老爷,夫人。”两人施礼。 看两人风尘仆仆的,张汐音问:“如何?” 影子低声道:“妖后和段凌天都没死,那马车里的是假的。” 张汐音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 慕容丽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了,她咬了咬牙,说道:“妖后,真难杀。” 知道妖后没死,慕容丽也没了好心情,留下食物就出去了。 出去之前她说:“你们要出来的话,摁一下这里就能推动石块了。” “多谢。” 慕容丽出去了。 刀烈没看到尺术,问道:“尺术人呢?” 段渐离:“爬山呢。” 整个密室中空的,但抬头看能看到些许的天空白云,尺术就想爬上去看看上面有什么。 吃了饭。 刀烈和影子在旁边的草席躺下休息。 张汐音和段渐离却很是睡不着,陈意怜果然深得李氏真传,狡猾如斯。 段渐离说道:“再想办法就是了,总能找到机会杀她们的。” 张汐音点了点头。 她说:“你的伤还要再养几日。” 段渐离:“好在没伤到骨头,养得很快。” 伤好之后她们就要离开万花谷,再去一次凉都刺杀陈意怜和段凌天。 —— 梅花卫一路寻找时,发现留在万花谷的两人不见了。 一行人分头行动,分一人回去回禀叫人,其余的埋伏在山谷内,悄悄查看。 盯着一日就发现了蹊跷,慕容丽总是会带着粮食去崖壁那边的屋子。 人果然在。 她们不敢贸然就去围攻,等着更多的人到来。 凉都里,陈意怜听说找到了人,顿时兴奋不已。 她笑问道:“在哪儿?” “万花谷。” “把所有人集齐,围攻万花谷。” 陈意怜亲自出动,带着三千精英赶去万花谷。 万花谷中。 影子到底不放心,总是会在夜里出密室探查,不意外的看到埋伏在山谷入口的北凉人。 影子立刻回到密室中回禀:“大约有三十多人,显然埋伏已久。” 张汐音说道:“她们发现我们在此了,却没有进来搜查而是在外面埋伏,应该是看到万娘子给我们送吃的了。” 之前杀了那山谷的两个守卫张汐音便猜测到北凉人会发现,但她教了慕容丽她们,若是这些人来问,就说她们取了治伤的药就走了。 当然,最坏的打算就是这些人不问,直接进来搜寻。 却没想到,这些人很是聪明,不仅暗中观察,还一直埋伏等人。 段渐离说道:“现在是逃出去的最好时机,支援到来我们就很难突破重围离开了。” 说到就做,拿了武器直接出密室。 然而刚开石头,便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万阙三人,她们的手里拿着一块发光的石头,面色有急色。 慕容丽低声道:“人来了,现在外面都是妖后的人。” 什么时候来的,她们一点儿也不知道。 慕容丽很是自责的说道:“都怪我,我昨日还出去了,都没有发现外面有人。” “万娘子,这不怪你。”张汐音说道。 只是如今该如何? 万阙到底冷静些,说道:“出不去了,你们回到里面,只要用石头卡住,在外面就不可能推开。” 万长岁从门缝往外看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火把,他回头喊:“曾祖母,她们过来了。” 影子往前一步,抽剑冷声道:“我们杀出去。” 刀烈尺术也跟着上前时,突然,密密麻麻的箭射了进来。 “快进去。” 一瞬间,张汐音被大力一推,人往密室里倒飞出去时,段渐离紧跟过来去抱她。 第279章 内力 张汐音看着略有些黑暗的屋子里,万阙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惊叹一声。 老奶奶是有内力的。 万阙将张汐音推进去之后,抱起万长岁也跟着进了密室,拉着慕容丽,抬手一拍,石门被正回原位。 看着紧闭的石门,再看屋内,才发现一个个都震惊的看着万阙。 影子更是两步过去,抬手抱拳问:“敢问高人可是药神谷万家人?” 万阙有些讶异的看影子,说道:“你知道药神谷万家?” “是,晚辈为南海程家人士。” 程家和万家相距不远,届时岭南一下,南海附近的武林世家。 影子没有想到在最北的北凉地界里,竟然有内力如此深厚的药神谷万家人。 万阙点头,说道:“原来是程家的孩子,武功还不错,眼力也不错。” 说完,万阙再看张汐音和段渐离,就知道两人身份不凡了。 万阙没说什么,万长岁贴着石头听到外面传来敲打的声音。 “曾祖母,她们来了。” “长岁,你到后面去。”慕容丽抱着她到了后面。 石头数百斤中,里面或者外面被卡住都无法推动,哪怕有机关。 万阙很淡定的坐下来。 她看到张汐音几人都只盯着她看,就讽刺的笑了声说道:“是不是觉得很疑惑,我内力如此高深,妖后来时为何不用其救下谷中人?” 张汐音点头。 万阙叹了口气,她抬手拍了拍旁边的墙壁,笑道:“因为我的内力只能使用三成,人老了也力不从心,根本无法抵挡兰花卫和梅花卫数千人数,兰花卫和梅花卫的女指挥使赤血,她的内力与我不相上下。” 但是赤血能使用所有的内力。 妖后来时,万阙不是没动手过,可很快就被打败了。 若非她制作息肌丸的手艺最好,当时就能命丧黄泉。 万花谷人死剩她们一家,万阙为了曾孙不敢在动,只能乖乖制药。 况且,息肌丸使用越多毒性越大,也算是复仇,所以她炼制得也很勤快。 万阙看向张汐音,笑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你不像普通人,你也是。” 她看向段渐离。 张汐音说道:“大誉张氏嫡女。” “段渐离。” 段渐离也说。 万阙点了点头:“确实不简单,原来是张氏女和大誉霁王。” 万阙笑了起来,再看不远处的孙媳和曾孙,她笑得很慈祥。 万长岁看到曾祖母笑,也跟着笑。 张汐音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人,再看万阙脸上的笑,心中有种怪异的悲凄感。 “王妃,想要内力吗?” 万阙突然问张汐音。 张汐音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知道为什么会感觉悲凄了,万阙在托孤,以自己的内力为筹码,托付她的孙媳和曾孙。 张汐音还没说话,万阙就继续说了。 “我看的出来,你没有内力,你只是个普通人却去刺杀妖后到底有些不自量力。但若是有内力就不一样了,有了内力,你便有更大的把握杀死妖后。” 段渐离几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万阙。 段渐离这一刻有了私心,他想让张汐音有深厚的内力,可他并不能替张汐音做决定。 张汐音摇头:“不想要。” 万阙面色瞬间不好看了。 张汐音说道:“你想让我们带着她们离开北凉去大誉,照顾她们不是吗?不需要你的内力,我也会做的。” 万阙突然就笑了。 “你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 张汐音是何等名声,九州各国谁人不知? 万阙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过来之前她还服用了燃血丹,燃血丹会激发她的潜能,短时间内能使用全部的内力。 张汐音说道:“我们可以从这里爬上去。” 她指了指上面。 尺术立马就有了骄傲感,因为他昨日成功爬到了顶峰,到了顶上就是正常的山体了,是可以下去的。 万阙却笑道:“我是不能了。” 张汐音一愣,段渐离几人也看向她。 这时,影子就说了:“前辈难道用了燃血丹?” “嗯,本是想着拼死一搏,但这内力若是我死了便消散无踪,与其如此还不如传给有用的人。”万阙说着箭步来到张汐音的面前,手抓住张汐音提起时直接到了三米开外。 张汐音还未反应过来,后背上就被万阙一巴掌拍了上去。 那一瞬间,张汐音只觉得气血不断翻涌。 然而万阙的巴掌却没离开,脚踢在张汐音的膝关节处,张汐音往前跪到下去。 万阙也跟着坐下,一手贴着张汐音的后背,一手源源不断的将内力逼入张汐音体内。 其他人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万阙内力传输太过果决,如此却是不能打扰了。 张汐音全身都是发热的,她什么都不能做,对内力除了之前片面的了解之外根本不懂。 她甚至动不了,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不远处,万长岁和慕容丽都安静的看着,两人泪水滴落。 “长岁,曾祖母会没事的。”慕容丽试图安慰儿子。 万长岁抹了把眼泪,说道:“娘,我知道。” 知道曾祖母在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人无法进来,而段渐离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头顶落下光芒,密室内亮了起来。 天亮了。 “噗……” 吐血的声音乍然响起,所有人都紧张的看过去。 只见万阙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 张汐音这时候也摇摇晃晃起来,段渐离忙过去抱住她。 他低声喊:“阿音?” “曾祖母。” “祖母。” 万长岁和慕容丽也过来了,去看万阙的情况。 张汐音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似有火似的烧得难受。 她蹙眉想要去看万阙。 段渐离立刻抱她转身。 万阙伏在慕容丽的怀里,影子点了她的穴后就起身走开了。 万阙此刻濒临死亡,眼神还是清明的。 她说道:“霁王妃,她们就……拜托你了,请你,照顾好她们。” 张汐音点了点头。 万阙露出一丝笑,对慕容丽道:“阿丽,诚儿会回来的。” “祖母,我知道,我知道。”慕容丽哭道:“等到了大誉,我会去南胤找他的。” “长岁体内的冰蛊之毒,有火虫抑制,能保长岁性命,但记住,期限只有七年,一定要找到……解药。” 万阙说完话,咽气了。 第279章 登上顶峰 “废物,都是废物。”陈意怜咬牙切齿的哄道。 敲门的梅花卫纷纷跪下。 “一群废物,一夜过去了,竟然连门都没有打开,本宫要你们何用?” 赤血上前,跪下说道:“娘娘,她们在山洞内部,里面没有食物,定然活不了多久。” 陈意怜眼眸一亮:“你的意思是?” 赤血:“只要守住这个洞口,就能将她们堵死在里面。” 人没有食物,哪怕是靠水也活不了多久,而且还要忍受饥饿的酷刑,一直饿到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意怜笑得很是高兴。 “好好好,真的好。”她抚掌笑道:“就这样。” —— 密室内,张汐音躺在段渐离的怀里,她很热,浑身似有火在流淌,烧得意识都有些混沌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了许多画面,是香叶被人从荷塘里拖上来的,是浑身扭曲凄惨的紫苏,是家人被斩首鲜血喷涌而出的痛苦,是自己被做成人彘,被拔了舌头,被划花了脸的愤怒。 张汐音挣扎着,嘴里喊着些什么。 段渐离紧紧的抱住她,说道:“阿音,没事了,没事了。” 手贴在张汐音的脉搏上,能感觉到她体内有股气在乱撞。 段渐离抬手帮她将内力引导流转,逐渐的安抚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汐音终于清醒过来。 段渐离扶着她坐好,问道:“感觉如何?” “不知。”张汐音摇头。 她不是从小就练武的人,哪怕如今有万阙给她的内力,她其实也没什么感觉。 张汐音起身,没有管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而是看向万阙的坟。 万长岁和慕容丽跪在墓前。 张汐音走过去,也跪在了旁边,磕头。 万阙将一生所练的内力送入她体内,这份恩情张汐音铭记于心。 从今往后,慕容丽和万长岁便是她的亲人,她一定会保护好她们的。 如今石门这边是出不去了,数千个武功高强的人守在外面,除非是神仙,否则是对付不了的。 尺术说道:“从这里可以上去的。” 就是到了顶上之后温度极低,冷得刺骨。 段渐离则道:“我们没有那么长的绳子,而且阿音体内的内力还无法运用。” 最后,她们决定在这里等两日,先让张汐音学会掌控内力并使用。再由影子先上山顶,将绳子从上方放下来。虽然只有一段距离,却也能更快一些。 张汐音开始学习起来,好在她本身有学习的基础,两年的习武基础下,果然,只用了两日多就能控制体内的内力了。 段渐离教她:“运气与掌中,以内力为重力,如此击打,能如刀刃重锤等武器一样,可杀人。” 张汐音学着段渐离的方法,运转内力道手掌出,一掌打了出去。 气劲击打在水面上,瞬间如爆裂般,水飞溅而起。 张汐音眼神都是亮的,不敢置信的看向段渐离:“我这是成了。” 段渐离笑道:“是。” 尺术在旁边说道:“影子已经在上面了,我们上去吧。” 慕容丽和万长岁并不会武功,两人都是不习武的,最后由段渐离背着万长岁,张汐音带着慕容丽攀登上去。 有内力之下体力和力气也跟着见长,张汐音背着慕容丽时不由得发笑。 难怪江湖人对武术如此痴迷,有能力便有在江湖行走立足的资本,甚至能因此扬名立万。 慕容丽身上扎着绸带,死死的抱着张汐音,她很不好意思的问:“王妃,我很重吧?” 张汐音摇头:“不重。” 慕容丽却是不怎么信的,她人高挑而且也更胖一些,与她比起来,张汐音就显得娇小许多。 张汐音停下休息时,说道:“万娘子,我承了你祖母的内力,就是她的传人,日后我们是一家人,此次出去之后你们母子随我们回大誉。” 慕容丽点头:“好。” “南方擅蛊毒的是南胤国,或许你夫君就在南胤,届时,我们陪你去南胤。” “好。”慕容丽应声。 她眼泪有些止不住,哽咽道:“王妃,谢谢你。” 张汐音:“是我该谢谢你们。” 她们需要地方养伤,万阙她们给他们找了安全的地方,可到底陈意怜也不是蠢货自然能找到她们。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埋伏等人一起来抓。 可能怎么办呢?到底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爬了半日之后,张汐音看到了绳子。 “阿音,你先上。”段渐离也看到了,说道。 张汐音就没有歉让,抓住绳子扯了扯绑在腰上。 刚绑好,绳子就传来拉扯的力道,张汐音一手抓住绳子,借力一脚等在岩壁上,带着慕容丽一路飞登,很快就跃上了山顶。 跃上山顶的一瞬间,张汐音抖了一下。 冷,太冷了。 放眼望去周围一片雪白,极远极远的地方才看到些许其他的景色。 影子已经重新放绳了,张汐音运用内力抵御寒冷,回头去帮忙,很快就将段渐离他们也都带上来。 尺术和刀烈的背上背着皮毛,各自拿了穿在身上。 雪山广辽,背后不远就是万花谷,低头看去,下方是绿葱葱的景色。 慕容丽看着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家园,叹了口气。 “长岁,我们跪下和曾祖母她们道别。”慕容丽说道。 万长岁跟着跪下,两人对着万花谷的方向磕头,随后起身。 慕容丽:“走吧。” 身上穿着冬衣,外披着皮毛褙子还是冷得叫人打颤。 一行人开始往山下走。 —— 行走一日,天黑了下来。 张汐音举目望去,才发现她们也只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如此算的话,还要走两三日才能到达山脚。 万长岁哆哆嗦嗦的窝在慕容丽怀里:“娘,我好冷。” 慕容丽也冷,她的脚都感觉不到知觉了。 张汐音扭头看去,赶路行走人体会发热,若是安静下来,一夜过去只怕要冻死人。 思及此,张汐音看向段渐离。 段渐离知道她想什么,便说道:“你们留在此处,都坐在一起回暖和一些,本王和王妃去那边看看。” 夜色中,白雪里只能看到各自的人影。 影子当即要跟去。 张汐音说道:“你留下保护她们,尺术刀烈,你们也是。” 第280章 雪狼 张汐音和段渐离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段渐离低声道:“我去那边看着,你想拿什么就拿,好了叫我一声。” 张汐音点头,看他走到不远处在观察四周。 黑夜中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张汐音刚想着怎样才能在黑夜中看清楚时,她的手中突然多了一物,并且知道该如何使用。 张汐音戴上夜视镜,随后就问智能意识有什么保暖的? “火,恒温衣,很稳露营账,木材,火炉……” 智能意识将所有能用来保暖的方法用具都说给她听,随后发表自己的意见:“科技时代的许多东西不适用,会引起怀疑,木材可以。” 有足够多的木材取暖的话。 思及此,张汐音就要了木材和易燃物,随后叫来段渐离一起带着木材回去。 看到两人背着木材回来,一个个都很是惊讶。 却也没多问,赶紧点燃了木材取暖。 雪很厚,将雪全部挖开露出冻土,随后将几块木头铺好,让慕容丽和万长岁坐。 “王妃,我们可以自己来。” 张汐音也就由她,说:“你们坐在这里,我们再去找一些东西。” 刀烈要跟去帮忙:“我力气大,可以背很多木材的。” 张汐音取出来许多,还有不少在原地呢,就点头。 尺术也跟着一起,留下影子照看慕容丽和万长岁。 到了放木材的地方,段渐离用脚搓开雪,就露出藏在雪里的木头。 尺术刀烈都很惊喜,两人开始寻找木头,很快就找到了几十根。 尺术笑道:“这些够我们一整晚了,这些长的还能搭个简易的帐篷。” 张汐音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吧。” 四人回到那边,发现慕容丽和万长岁在吃雪。 张汐音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些干粮递过去。 尺术和刀烈用长的木头立成三角架,随后脱下身上的皮毛盖在上面隔档冷风。 别说,一下就暖和了。 “王爷,王妃,你们快进去休息。”刀烈笑道。 帐篷不大,但挤一挤还是能坐下所有人的。 张汐音说:“都进来吧,坐一起更暖和。” 尺术和刀烈犹豫片刻,就两人抱团坐火堆背面的角落了。 影子坐在慕容丽的背后,慕容丽抱着万长岁,万长岁已经睡着了。 张汐音看着火堆前的位置,和段渐离相视一眼,两人拿木头去背面要架火堆。 看到张汐音和段渐离动手,刀烈尺术立马起身帮忙。 “木头多得很,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段渐离说道,又看尺术:“平时挺聪明的人,这会儿却一副蠢笨的样子。” 尺术嘿嘿傻笑:“脑子冻僵了。” 将火堆搭好在点上,身上的寒冷消散,不过也很饿。 张汐音不好一直拿吃的出来,只能等明天再想想办法。 然而到了半夜,守夜的影子突然起身。 段渐离也醒了。 他一动,张汐音也醒了过来,立刻起身问:“人来了?” “是狼。” 雪地里的狼群。 影子把尺术和刀烈踹醒,两人懵逼中听到是狼群,立刻就精神了。 慕容丽和万长岁没有自保的能力,只能留在两个火堆的旁边。 慕容丽动作很快,立刻又往火堆加了几根木材,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黑夜中,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开始出现,打眼看去不下三四十只。 这些狼在这边雪山生活,肯定不好对付。 慕容丽说道:“它们是被火光吸引过来的。” 万花谷的人从来不上雪山,不知道雪山上有狼,只知道山下的狼会被火光吸引。 “不过它们怕火,火烧它们的眼睛。” 听到慕容丽的话,一个个手里都拿上一根燃火的木头。 狼群伏着上半身慢慢的靠近,龇牙咧嘴的。 随着远处一声狼的嚎叫,靠近的狼立刻冲来。 张汐音将带火的木头用力砸了过去,直接将飞扑过来的一头狼给打飞出去,发出嗷嗷叫声。 影子,刀烈和尺术都围在一起,将慕容丽和万长岁包围住。 段渐离护在张汐音的身旁,看她动作利索没有危险,心中突然有些安定下来。 是万阙给了张汐音自保的能力,段渐离感激无比。 狼到底只是动物,慢慢的周围就死了不少,血腥味儿很重。 狼群似乎知道没有办法还折损了这么多同伴,狼头一叫就退了。 看着狼群退去,众人都有些疲惫的坐下了。 坏消息是狼群报复心很强也执着,她们后面的时间都被盯上了。 好消息是,她们有吃的了。 刀烈去拖了一头狼到远处,开膛破肚剥皮,夹在木头上烤。 段渐离说:“再多弄点,估计还有两日才能到山下。” 尺术也去收拾,两人干劲十足。 慕容丽这时候出来帮忙烤肉,很快第一头狼就烤好了,虽然有点焦,但在雪山有烤肉吃是极好的事了。 七个人将一头近十多斤的烤肉吃完不够,又吃了一头才终于满足。 后面又烤了几头,用绳子捆好。 忙完天已经亮了。 周围还有不少狼的尸体,不过已经不需要了。 慕容丽背烤肉,其他人身上都背着木头往山下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天,她们看到了松针林,不过距离还很远。 慕容丽笑说道:“明日再走就能到山脚下了。” 休息一晚,狼群没有来攻击。 第二日一大早,大家简单吃了狼肉,继续下山。 到傍晚终于到达松针林。 在松针林就不用背着木头了,不过夜色中也不便点火,段渐离就说继续赶路。 刀烈背着万长岁,看着天上的星光辨别方位后继续赶路。 走了两个时辰,月色越浓。 张汐音察觉到有什么在后面跟着,扭头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段渐离看她有所察觉,小声道:“是雪狼。” 张汐音觉得不妙:“这里也是它们的地盘吗?那今晚它们是会攻击我们的。” 段渐离点头:“所以我们不停,它们也不敢贸然攻击。” 不能点火堆,怕陈意怜的人也在附近,火堆太过显眼,极远的距离也能一眼看到。 那是人对火光的追逐天性。 慕容丽很疲惫,拄着根木棍说:“狼有跟随猎物千里之行的习性,它们会看着猎物队伍里,那些虚弱的掉队或者被遗弃,就可以轻松获得食物了。” 她现在就属于队伍里要被遗弃的,就很吸引狼群。 第281章 回到云顶山 “卫,你小子来啦,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呢,队长都准备将你的情况提交上面了呢?”看着走来的鬼脸面具人马玉林惊喜道。 忙碌的众人抬头一看,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吧我就说李空一定会来,快快队长给钱给钱,赢你一次不容易。”铁强兴奋道。 “这是?”李空抓了抓后脑疑惑道。 “强子和队长打了一个赌,队长说你不会来,铁强说你会来,所以就这样了。”许晴手一摊无奈道,显然对这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怎么样,昨天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张翰微笑询问,显然对于输给铁强很高兴。 “嗯,七七八八,不会影响下面的行动。”李空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很舒服也很安心。 “那就好,有什么情况和我们说,我们能帮尽量帮。” “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铁强伸出一个脑袋咧嘴道。 “嗯,我会的。”李空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调查影杀殿的另外一个接头人,但是我们所掌握的资料并不多,仅仅只知道他的实力和代鑫差不多,样貌特征以及性别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这会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但据我们线人提供的情报来讲他最近在冷阁镇出现过,所以我们这次就要从冷阁镇开始,一步一步的调查。”张翰将手中的一大堆资料整理好,分别递给了众人。 李空接过资料粗略的阅读一番,心头不由得犯难,这提供的资料和没有差不多。 这让他们就这样去调查简直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看着大家的样子张翰拍了拍手,“好了大家也不用感到灰心,至少我们还是有点线索的,而且这次任务上面安排了暗线,会在关键时刻给我们帮助。” 听到这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只有刚才的线索,那可就真的是为难人了。 我们准备一下,然后就出发。 冷阁镇这是一个朴素而平凡的地方,而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冷阁。 以前的这里是无数犯罪分子的聚集地,所以这里常年都会有交手和血拼,生活在这里的人苦不堪言,许多有行动能力的年轻人受不了这里混乱,纷纷逃离去到其他地方某求发展,失去青年劳动力的冷阁镇也就失去活力,只有年迈老人无依无靠的苟活着。 一个个名叫冷阁的天才少年凭空出世,将这里所有的罪犯都杀死,从此冷阁镇不在血雨腥风,充满了平静,许多出走的年轻人又慢慢的回来,正因为如此小镇才慢慢恢复了活力,为了感谢这名少年镇上的人合力出钱建造了一个以少年命名的冷阁,并将小镇名字也该成了冷阁镇。 经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李空等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扑面而来阵阵微风,众人不经感到一阵舒畅。 “要是没有任务这还真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许晴感叹道,女孩对这些显然很感兴趣,许晴也不例外。 “好了,我们现在的身份就是游者,是来这个地方旅游的。”这种柔和的清风再加上和煦的阳光连张翰这样的壮汉都不由得一阵舒畅。 众人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家旅店住了下来。他们发现这里的人都非常的热情好客,众人几乎是被众星捧月般拥进旅店的。 “队长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怪,总让人感觉热情到虚伪。”许晴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对啊,真的太热情了,刚刚还不怎么觉得,经过许晴这么一说。”铁强附和道。 “嗯,我们还是多注意,这里总让我感觉怪怪的。”其实张翰一来到这里就感觉到怪了,只是说不出来哪里怪。 “唉队长不要疑神疑鬼的了,万一这是太久没外来人,所以才会这么热情。”马玉林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古怪反而很宽心。 “队长我们还是做好准备,等会我们先去转一转,我感觉这里有一股很阴森的味道,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李空皱了皱眉头,他从一到这里就感觉有一股阴森气息,但好像众人都没有感觉到。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可能真的像马玉林所说这里太久没有外人到来吧。 听到李空说的众人纷纷点头,连马玉林起了警惕的感觉,毕竟留个后手总是有好处的。 因为起了戒备心,所以众人并没有吃这里的饭菜,只是粗略的吃了点自带的干粮。 饭后众人起身打算去逛一逛这个让他们感到古怪的小镇。 小镇街道上偶尔有走动的人,不显得冷清也不显得热闹,每间开业的铺子都会有一个人在不断的擦拭着某样东西,似乎都不会感到累。 起先众人没有太在意,可是随着一路走下去,这一古怪现而普遍的现象自然被他们发现了。 这让众人紧绷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来到小镇的标志建筑冷阁,李空身体立马绷紧,他感觉到那股阴森的感觉在这里尤其的强烈,冷汗缓缓从额头冒了出来。 “队长,这里很古怪。”望着这座冰蓝色的建筑,李空用了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心对着张翰提示道。 张翰立马警觉,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觉得这座冰蓝建筑很美丽,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对着众人做了一个专属的警惕手势,张翰立马哈哈道:“这建筑真好看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众人领会纷纷笑道:“对对对,这里太美了,真想进去看看。” 随后有说有笑的向着建筑走去。 “客人,这里你们不能进去。”一个老人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 但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这里是我们小镇的圣地,外来人不可以进去,还望谅解。” 看着微笑的老人,众人自然不好再继续向前走,悻悻的回头继续闲逛。 但细心的许晴发现这老人正是刚才迎接他们的人中的一个,不过刚才这个老人是混杂在人群中。 立马将这个重要消息告诉众人,让他们对这座漂亮的阁楼起了疑心。 经过半个小时的勘察,似乎整个小镇都透露出诡异。 “感觉这个小镇整体都充满古怪,尤其是那个叫冷阁的地方。”回道旅店张翰总结道。 “现在我们要休息一会,将状态调到最好,所以你们先休息我来警惕。” “嗯。”众人没有推辞,毕竟这里实力张翰最强,由他戒备是最放心的。等他们休息好在换张翰休息,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 俞州魔法中学,下课铃声缓缓传荡在校园中,使寂静的校园再次热闹起来。 “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林瑶走到赵庆云身边笑着问道。 被林瑶这么一问赵庆云心中的怨恨顿时消散。 “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唯有用天上的仙子才能形容你的美貌。”赵庆云深情款款的答道。 “那好,你跟我打一架如是你赢了我我就做你的女朋友,要是你输了以后就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赵庆云顿时一乐,看来女神还是喜欢我的,这分明在暗示她喜欢我,看来我是要抱得美人归了。 “没问题,我答应你。”这样的没事赵庆云自然迫不及待的答应了,眼神中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了。 第282章 段淑贞杀人 一共四十万两银票,足够解燃眉之急。 谁能想到,众将军竟也有为银两折腰的时候。 有了银两,一个个身上的担子似乎都轻了许多。 会议结束。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到房中,两人没多说什么,都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张汐音写了几封信回去,一封是送回家给家人的,一封信是送进宫的,另外两封分别是给紫苏和丹柳。 两人如今一个管江陵,一个管盛京,两人能力出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段渐离也是写信。 写完,两人打算去玄龙江边看看。 从房中出来,慕容丽和万长岁过来了。 慕容丽说道:“我们需要先离开吗?这边到底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长岁体内有冰蛊之毒,虽说祖母给长岁服用了抑制的药性能顶个几年不会有性命之忧,可……” 身为母亲,她还是希望儿子体内的冰蛊能够尽快祛除,如此才能彻底安心。 张汐音说道:“我们先去江边看看,回京的马车已经在准备了,明日就能出发。” 张汐音也是念着万长岁身上的蛊毒,叫影子去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 慕容丽就安心了。 去江边的路上,段渐离说:“你们回京,我还需留在这边。” “万事小心。” 说着,张汐音取出激光手枪,说道:“以后它就给你了,你带着它。” 段渐离没拒绝,将枪藏在身上。 “我拿了,那你呢?” “还有。” 张汐音说:“你有空就练练,是已光杀人的,没有什么耗损。” 这激光手枪比她送给凌熙的那个小巧弩机要好无数倍。 段渐离听着她絮絮叨叨的,等她絮叨过后,自己也絮叨起来。 “南胤那边看似是个小国,但南胤以巫蛊之术出名,有再强的武功内力有时候也不低一只虫子,你小心谨慎些。” 张汐音点头:“我会的。” “你承袭了万阙的内力,要帮万长岁寻找解药,又要找他的父亲,切记哪怕再如何,你才是于我而言最重要的。” 段渐离以前或许可以做到无私,可娶了张汐音又有了儿子之后,段渐离就无法做到那么大公无私了。 若是要他选择,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妻儿家人。 到了玄龙江,冰面确实溶解了,水流破涛汹涌。 宽广的江面,哪怕是射箭也无法射到对岸。 张汐音说道:“好在我们回来得早一日。” 她们回的时候冰面还未溶解,马车直接穿过江面过来的。 江面溶解只能江战。 观察了下对面也在造船,便回去了。 夜里,张汐音盘腿坐在炕上,与段渐离说武功之事。 段渐离说道:“你回去之后,在密室里的暗格内有武功秘籍,影子会帮你挑选最合适的让你练。” 有了内力,武功秘籍便可以学的。 人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哪怕是再有天赋的人,若是从小不练武修内力,哪怕是习武也只是学了个假把式。 张汐音点头,记下了。 熄灯睡时,两人温存了一番。 之前段渐离在房事上疯狂过一次,将她折腾得不轻,后面就仍是温和的。 可这一晚,段渐离是真的卯足了劲儿。 张汐音后面实在顶不住了,昏昏沉沉睡去。 段渐离在她额间亲了亲,起身去旁边的炉子到了温水,拧帕子帮她擦拭干净才睡下。 —— 第二日。 心里都拿到车上,张汐音拉着段渐离的手,给了他一荷包的东西。 段渐离挂在腰间,握着她的腰往马车上提。 “回去吧,别担心我。” 张汐音嗯了声,说道:“荷包里的是药,有什么用我都有写上字了。” 段渐离笑着点头,退后几步挥手道别。 马车一路远去,直到看不见。 段渐离回头,面色已经变了。 “走,备战。” —— 盛京。 正阳宫中。 温贵妃吃过午膳之后,带着女儿去寿安宫看望霁王太妃和段暄晟。 到了寿安宫,段暄晟正拿着一把桃木剑在院子里挥舞,旁边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妇人在教导。 “不对,再抬高一点。”妇人蹙眉说道。 温贵妃看了样满头大汗的段暄晟,都替他觉得累。 她走到霁王太妃的身边坐下,侧身说道:“晟儿也才两岁多,怎就这么严苛?” “你以为,我儿以前是如何过来的?”霁王太妃挑眉。 温贵妃哑然。 是咯,听说段渐离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刚学会走路便开始习武了。 两岁习武三岁习文,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十三岁出征的段渐离。 温贵妃就不再说了,不过想到自家儿子的刻苦,她又笑起来。 “等淑英会走路了,我也让她如此。” “她的公主。” 霁王太妃说道:“你希望她日后做个女将军吗?” “对,做一个强大的女将军。” 而不是一个在皇宫,在内宅里的公主,长大就要嫁人生子的那种。 说着这话,温贵妃话语一转就说道:“也不知道阿音他们如何了?可回来了?” 霁王太妃也担忧,她说道:“若是能回来,她们自然会回来的。” —— 盛京这边如常。 南胤皇都,玉城。 梁景瑞回到东宫,刚进门就看到血腥的一幕。 段淑贞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将面前的女人刺死了。 他惊得退后两步,不敢置信的指着那地上的尸体,吼道:“段淑贞,你疯了,那可是你奶娘。” “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跟北凉人勾结,这样的人留着做什么?” 段淑贞扔了匕首,她手的抖的,可面上却没有丝毫怯意。 从大誉回到南胤之后,段淑贞问了陪嫁的宫女太监,才知道她身边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忠心她。 这些人都希望她能怨恨,不单单是怨恨一个人,而是怨恨所有人。 她凭什么要受这些人的掌控,她才是主子,是大誉的永嘉公主,是南胤的太子妃。 她受够了被人控制。 她勾着唇,拿出帕子擦掉手上的血后随手一扔。 “还不处理了?” 左右两边的太监立刻上前,将尸体抬走,有宫女提着水桶上来清洗地上的血迹。 段淑贞一步步走向梁景瑞,拉着他的手往殿内去。 “你……” “殿下何必这般,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 挥退了宫女太监,段淑贞笑着说道:“你才是幕后主使,是吧,我亲爱的太子殿下。” 第283章 开棺验尸 梁景瑞仍旧是一脸的无辜单纯,说道:“太子妃这话,我听不懂。” 段淑贞呵呵笑了起来,她长相甜美,这一笑让人眼前一亮。 梁景瑞还是很喜欢段淑贞的,这张脸若是带笑的时候会显得很是纯真可爱。 不过如今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向深渊,内心充满戾气之后,纯真甜美的面容带着狠戾和疯狂,更叫他心动不已。 段淑贞抬手勾着他的衣领,一手抚上那张温润柔和的脸庞。 “太子殿下,不要再装了好吗?” 说着她越靠越近,两人的唇几乎要贴在一起,段淑贞的神色在这一刻完全冷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将我身边的人全部都变成你的人,梁景瑞,你是想控制我吗?” “太子妃,此话言重了。” 梁景瑞温温和和的笑着,手却勾住了段淑贞的腰,说道:“我只是太过喜爱太子妃了,想让太子妃永远都留在我的身边,从身到心都属于我的。” 段淑贞挑眉:“梁景瑞,果然是你啊,你还真是……够阴险的。” 梁景瑞却不以为然:“承蒙太子妃夸奖,我不过是略施小计。” 略施小计,却让她的那些陪嫁宫女嬷嬷全部都变成他的人,好,好得很。 既然如此,段淑贞也就不再隐藏自己的内心了。 她笑说道:“那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帮我呢?” “你想做什么?” —— 临近四月,张汐音才回到盛京。 带着慕容丽和万长岁回王府,让孙管家给他们收拾院子,张汐音去梳洗之后小憩两个时辰,便进宫去了。 誉泓帝知道她回来,早就等候多时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汐音施礼道。 誉泓帝免她的礼,喊道:“赐座。” 张汐音坐下,说了这一段时日所经历的大概。 誉泓帝就说:“你送回来的折子孤看了,还当真是她。” 如果是她,那李氏呢? 两人都不可能活着却活了一个,让誉泓帝不得不怀疑李氏也没死。 张汐音提议:“开棺验尸看一下。” 李氏到底是毒死的,尸体上有毒。 誉泓帝也觉得合理,当即便让封尘带人去李氏的墓地查看。 离开御书房时,张汐音叫住了封尘。 “封大人,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封尘抱拳:“王妃请说。” 张汐音:“帮我找几个江湖高手,人越多越好。” 此去南胤,她除了带护卫之后,江湖高手必不能少。 封尘点头,问道:“王妃大约要几人?” “十个左右吧。” “后日早上将人带到。” 人走后。 从御书房离开去寿安宫,张汐音陪霁王太妃用了点心。 霁王太妃看她在寿安宫待了一个半时辰,天色也不早了,就说:“你回去吧,你爹娘他们该等急了。” 张汐音起身告退,带着两岁半的儿子离开皇宫回尚书府。 黄氏看到张汐音经历风霜的样子,心疼不已:“瘦了,皮肤都没那么白了。” 张汐音笑道:“风餐露宿的难免,日后养养便没事了。” 老夫人也是点头,不过还是说道:“此次回来待多久?” 好容易回来了,总要待些日子再回江陵吧? 张汐音却说:“过两日就要出门了。” “这么快?”张永康说道:“江陵有丹柳在呢,她现如今可不逊色于紫苏,你且放心在京中就是。” 张寿安也是赞同:“可不嘛,着急着走做什么?” 张汐音不是回江陵,她其实也没打算隐瞒,便将自己在北凉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众人听她说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就不该去,多危险啊,那万家的孩子虽说中了冰蛊,你承了那万家的恩情,却也不用自己亲自去啊。”黄氏说道:“叫人去找就是,咱们家也不是请不起人。” 江湖人为钱卖命,花钱就是了,他们家有钱,忒有钱。 张汐音想了想,说道:“请人也是要请的,但我也必须去。” “为何?” 张汐音:“既有承诺,岂能假手他人,若我去能增加寻得解药的几率。” 老太爷看着她问:“你当真要去吗?” 张汐音看着祖父,点头:“去。” “那就去吧。” “爹……” “爷爷……” 几个人都看向老太爷。 老太爷只是笑看着张汐音说道:“寿桦与我们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秤,我们无法替她做决定去控制她。身为她的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鼓励,而不是反对,阻挠。” 温语柔小声道:“可,可南胤到底危险,不是自己的地方。” 在自己的国家内尚且还会遇到危险,更何况是他国地盘,谁会不担心呢? 老太爷摇了摇头:“你们还不明白吗?” 几个人摇头。 老太爷就说道:“寿桦有自己的使命,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 旁人所谓的经历过生死,不过是生死一线中活了下来。 张汐音不同,她是当真死过的,在经历过磨难苦痛之后。老天爷安排她回来,自然有她回来的理由。 听着老太爷的话,大家都沉默了。 张汐音笑着给爷爷夹了菜,说道:“谢谢爷爷。” 老夫人则道:“我还是那句话,万事以己为重冷静处之,知道吗?” 张汐音点头:“知道。” 万事以己为重,遇事冷静处理,如此才能化险为夷。 慕容丽和万长岁留在盛京。 两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愿意住在王府,觉得不合适。 慕容丽想带着儿子在外单独居住,张汐音看她们孤儿寡母的,便带他们到永和庄,问他们可愿意在永和庄居住。 慕容丽看着庄子里的人,很愿意的点头了。 这地方,看似是在庄子里,不如城里的繁华热闹,可他们却即极喜欢的。 当天便安排住下了。 夜里,张汐音跟慕容丽说明日就要启程去南胤了,还问了慕容丽万长岁生父的样貌。 慕容丽说:“长岁长得很像他的父亲,王妃可以画出长岁的样貌,大致就知道了。” 张汐音看着万长岁的模样,叫下人摊了宣纸,很快画出一个二十来岁男子的样貌。 慕容丽看了眼眶通红,捂着嘴点头说:“极像了,不过他的眉角处曾经受过伤,这儿,有一条约两指宽的疤,王妃若是遇到了,看看眉角便知是不是万诚。” 万诚,王长生的父亲。 张汐音将画像添了一笔伤痕,随后收起来:“以后你便住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懂的都可以问苏婶,苏婶是永和庄的管事。” 慕容丽笑道:“前面是要麻烦些,不过我会采药,日后也不愁生计的。” 如此,慕容丽母子便住在了永和庄。 第284章 回到云顶城 四月初九,张汐音出发之前见到了封尘介绍的人。 一共七个,有男有女。 各自介绍之后,张汐音也不必多说,直接骑马出发。 她带着影子,姹紫嫣红便是四人,加上府中武功最高的护卫五人,浩浩荡荡的往南胤去。 张汐音脱去了锦衣华服,穿着江湖侠客的束袖短衫,一头长发高高挽起,马尾垂在身后随风飞舞。 英姿飒爽。 另一边,玄龙江在经过一个月的准备之后,终于爆发了第一回江战。 此战历经三日,最后双方都只能回到岸边休整,等下次再战。 —— 时间流逝,斗转星移。 转眼过去一个半月。 南胤古城玉城,也是南胤的皇城。 玉城的城郊小镇上,几个江湖侠客走进了一家小院,小院中炊烟袅袅,看似与旁的院子没什么不同。 堂内,张汐音正在看玉城的地图。 玉城护城墙修建得不如北凉或者大誉的高,但护城河是天然形成,此护城河名为宆江,宆江为半圆形将南胤围拢其中,剩下的便是人工修建的护城河了。 此行中,对蛊毒最了解的是南胤人,江一燕。 她指着地图中的南城:“玉城内会蛊术的不少,其中这一带是最多的,几乎每家每户的人都是养蛊的。” “养冰蛊的多吗?”张汐音问。 江一燕摇头:“冰蛊极难养,这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成因培养冰蛊的人家中,现如今听说还有的只剩下苗家寨和琼山上的翟家。” 两家,也还算不错。 既然还有两家,那定然是有解药的。 张汐音就说:“最近的是苗家,先去苗家求解药。” 江一燕摇头:“雇主难道不知,想要彻底驱除冰蛊,只能依靠冰蛊母虫吗?” 什么? 张汐音愣住了。 所以他们来到这边这般久,竟是浪费时间了。 张汐音懊恼的敲了敲桌面,她该一开始就说来这边是要找什么的。 “母虫在北凉,想不到到头来还是需要找她。” 江一燕不说了。 但她还是说道:“我们是需要去北凉吗?” 张汐音点头:“你们去?” “自然是可去的,只要雇主给的银子足够,漫说是去北凉,便是深入到司南国也没有问题。” 江湖人赚钱,只要钱到位就没有他们不办的事。 说着这个,江一燕倒是提议:“若是要去到北凉,我倒是建议雇主在这边再多请几个人。” “你有人选了?” 江一燕点头:“这边到底是我的故乡,我还是知道些的。” 她拍拍胸脯说:“有两人可帮助,只是价钱不低,雇主只要钱够我就能把他们请来。” 张汐音立刻道:“钱不是问题。” “好,两日时间我便把他们带到这里。” “有劳了。” 江一燕离开之后,外出的几个进门,就说了这边大概的情况。 张汐音问:“有南胤太子妃的消息吗?” 侠客南冲立刻点头,兴冲冲的说道:“这南胤的太子妃是大誉的嫡公主,前些日听说东宫出了大事,太子妃的那些个陪嫁的嬷嬷宫女死了大半,说是有刺客刺杀,她们为保护公主抵挡在前死了。” “太子妃倒是重情义的,将这些宫女嬷嬷全部火化之后,装了罐子叫人送回大誉去,说是死后也要回乡下葬。” “这太子妃真是不错。” 听到的都纷纷赞誉。 张汐音却敛眸多了几分凝重来,段淑贞本就不是个良善之人,李氏将她养得恶毒自私。 但之前重连弩竞价,再见段淑贞,她看起来改变了不少。 不对,她的那些陪嫁的嬷嬷宫女想来都被人撺掇了,她当时提醒了她。 这不是刺客刺杀为保护公主而死,她们是被杀害的。 谁杀,或者谁允肯的杀,就是段淑贞和太子梁景瑞了。 想到梁景瑞此人来,张汐音感叹,又是一个佛口蛇心之人啊! 也是,在权位之中的人又有哪个良善呢? 不过如今她也顾不得段淑贞如何了,左右这是南胤,牵扯不到大誉就行。 两日之后,江一燕把人带来了。 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藏蓝色的绣花衣裳,是少数民族的服饰。 男人名叫翟垚,女的名唤苗欣,两人正是现如今还养冰蛊苗家人和翟家人。 江一燕说道:“他们对冰蛊的了解最是熟悉,很能办到雇主你的忙。” 张汐音就说道:“只要能拿到冰蛊母虫制作解药,价钱随便你们开。” 这是把上限交给两人啊。 翟垚说道:“好。” 苗欣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笑容,没有说话。 江一燕就说:“苗姑娘不爱说话。” 张汐音自然不会免强人,点了点头,定下出发的时间。 到底时间紧迫,从南胤再赶去北凉,要近乎四个半月的时间,若是大家都骑马赶路的话能快些,三个月就能赶到北凉境内。 第二日出发,便是枯燥而漫长的骑马赶路了。 从五月中出发,一直到八月中,张汐音再次来到云顶城。 到了云顶城后,张汐音要去云顶城的府衙找段渐离,便安排这些人住客栈。 天色逐渐黯淡,张汐音心中挂念,越是近心中越发的紧张。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段渐离了,一别半年,当真是聚少离多。 到了知府府邸,才看到上面的牌匾改了,改成祁将军府。 祁小将军看来是立了大功,升为将军了。 张汐音登门,守门的护卫并不认识她,但见到霁王妃的私印就不敢怠慢,将人请到内院。 “这两日玄龙江大水,王爷他们在对岸与北凉军和大梁军抗衡,听说是打赢了,但不好开窗回来。” 张汐音心里染上失落,也就不愿意在这边逗留了。 但他们也不好过江。 “先去看看再说。” 张汐音是不想等的,若是能早些过江也好。 影子没有意见,漫说是过江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去做。 当即回到客栈,问了众人。 “过大江需要最大的船只,能破浪的那种才行。”翟垚说道。 到了玄龙江边,江边驻扎着许多营帐,风很大,随后下起雨来了。 掌管船营的拜见张汐音后,便摇头说:“过不了,浪太大了还有漩涡,哪怕是有破浪船也过不去的。” 第285章 那是王妃吗 张汐音站在塔上往对岸望去,除了一些树木和房屋之外人都看不大清楚。 过不去,看不清。 张汐音便只能在这边住下,本以为洪水会很快降下去,谁知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才水位下降。 专门估量水流的官员前来跟张汐音说这个好消息。 “只要再过几日,这江就能过船了。” 张汐音从屋子里出来,外面晴空万里,朵朵白云飘在空中。 她还是去江边又看了一次,确实是水位下降了。 又过去三日,官员便将船只准备好,请张汐音上船过江。 水流仍旧是湍急的。 张汐音站在船头看对岸,靠近了发现对岸立刻夜狼军的旗帜,一只狼首。 岸的对面,段渐离也在观察水位。 此次一战本是胜利,奈何打完却过不了江,在这边逗留时还遇到了大梁军的夜袭。 如今看着水位降下来,他们要带更多的军马过来,一鼓作气攻城掠地到凉都附近才好。 “王爷,那是……王妃吗?”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声。 段渐离起身看去,方才看到船只没注意船上的人,这才发现果然是张汐音。 阿音怎么又回来了? 段渐离心中担忧,等船只靠岸便直接过去伸手扶她。 张汐音一跃借力飞落在他旁边,手搭在他的掌心中。 “我们还得去一趟凉都。” 张汐音开口就说,面色透着几分凝重。 开口第一句就说这个吗? 段渐离牵着她的手往那边的营帐去,问她:“怎么回来了?是解药找得不顺利吗?” 张汐音点头,很是无奈的说:“冰蛊的解药需要母虫作为主要的药材,冰蛊母虫自然是在陈意怜哪儿的。” 只要拿到母虫才能彻底解了万长岁体内的冰蛊。 段渐离回头看身后跟着的人,那些人一看就是武功不错的,身穿各色的服装,武器也是各不相同。 江湖人。 段渐离没多问,拉着张汐音进营帐之后,倒水递给她。 张汐音接过喝了两口。 “夫君这边战事如何?” “挺顺利的,哪怕是有大梁的支援,到底大梁的人也不会真那么卖命去帮北凉。” 段渐离也喝了一杯水,看张汐音白净的脸都黄了几分。 他还是心疼的。 “休息一日,明日再去凉都。” 过了玄龙江,骑马狂奔去凉都只需要三日的路程。 相比于上次不同,张汐音这一次很有自信了,她有武功。 “你回去拿了秘籍没有?”段渐离问她。 张汐音摇了摇头。 “怎么不去拿?” 张汐音笑说道:“影子说我的内力适合万家的秘籍,等此次事了,要去一趟南海万家堡。” 段渐离就不再说了。 其他人安排了营帐住下,银子姹紫嫣红则在主营帐这边守着。 夜里休息时,张汐音抱着段渐离说:“真希望事情快点过去,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重生回来之后,张汐音的目标是保护家人报仇,家人已经护下来了。 仇人东躲西藏,她现在就想着将陈意怜杀死,再看看李氏是否还活着,若是还活着,便再去找她报仇。 总归这个仇,但凡李氏母女其中一人还活着,对她来说都不算大仇得报。 段渐离亲了她的额头,低声说:“会的。” 左右她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他都要跟着,必不可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冒险的。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段渐离将夜狼军再次交给副将,和张汐音快马加鞭去凉都。 张汐音回头看着后面的夜狼军副将,很是疑惑的说道:“夫君为何能这般放心将夜狼军交给他管理?” 段渐离说道:“能做夜狼军副将者自然不差的,他的能力比之尺术刀烈更强,若是没有我,他便是夜狼军的大将军。” 张汐音蹙眉,半晌之后点头:“你这样说确实叫人安心。” “放心吧,之前我能回盛京与你成婚,便也是要把夜狼军上了年纪的士兵解放归乡的。” 强大的国家人口兴旺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让将士们在边疆过一辈子,过了二十五以后都会酌情解放归乡去陪伴家人,若是三十还在军营中,还会强制归乡。 将士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归乡之后会有官府的人帮忙挑选合适的女子成婚生子。 在这一点上,先太祖皇帝做得很好。 既能让大誉人口增加,也能确保士兵的质量。 —— 另一边,到底是北凉的地界。 张汐音和段渐离再次回凉都的消息很快传回到皇宫中,陈意怜听得冷笑。 “就知道她还会回来的。” 打开面前的冰玉罐子,里面躺着一条雪白的虫子,虫子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陈意怜将宫女的手指割开,血液流出来,啪嗒一下滴在虫子的身上。 虫子立刻动了起来,将身上的血一点点的吃掉。 雪白的虫子在吃了血之后变成了粉色,又不动了。 陈意怜推开宫女,对赤血说道:“万家那个小畜生跟了她,依照她那个活菩萨一样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母虫不死,便表示种在万长岁体内的幼虫还活着,幼虫还活着,那万长岁就还活着。 这几个月她没有息肌丸用,她已经发现身体上的变化了。 手背上有些许的半点褶皱,这些东西她见过,就像林琼月身上的老皮,丑陋难看。 息肌丸有如此大的症状,她必须要尽快在找到能制作息肌丸的人,或者说,太医院那帮废物能有一次用。 正想着,嬷嬷过来高兴的说道:“娘娘,息肌丸做出来了。” 陈意怜一喜,立刻急声道:“快,快取来。” 宫女已经行动起来,陪着她往温养池去。 嬷嬷很快带着一个医女进了温养池,她的手中端着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是息肌丸没错。 “还不快走。” 嬷嬷拿过匣子,对医女喝了声。 医女施礼退下。 陈意怜已经迫不及待了,她从温养池里出来,由宫女帮她擦拭身上的水后,躺到榻上。 嬷嬷将息肌丸放在她的肚脐眼处,随后用香膏贴盖住。 陈意怜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闭着眼说道:“若是还没用,就砍两个药童给他们看看,废物是没有活着的必要的。” 嬷嬷:“……是。” 第289章 再回凉都 四日的时间赶路,即便是在路上,张汐音也发现那些尾随的人。 知道行踪暴露,张汐音也是不怕的。 她和段渐离带着影子,三人直接走的官道,大刺刺的来到凉都外住下。 当天晚上,兰花卫的人便赶来了。 等兰花卫赶到,张汐音和段渐离已经换了地方,还顺手将监视他们的人给灭了。 再次隐秘起来,张汐音和段渐离分开,她和影子一同入城。 有了内力之后,张汐音和影子是直接翻过足足五米高的城墙,在黑暗中躲过巡逻的士兵进入到城内。 如今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树木葱郁,花草繁盛。 张汐音又是身段纤细娇小的,身穿夜行衣躲在暗处根本没人发现。 影子更是藏匿的高手,两人一路避开了巡逻的官兵,脱去夜行衣,里面便是正常的北凉服饰。 张汐音的脸上画了妆容,若是不凑近了瞧根本瞧不出来她的五官有异。 两人大刺刺的走在北凉的街道上,与大誉夜市不同,北凉的夜市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但依旧有些摊主在卖夜宵。 张汐音和影子在一家卖粟面馍馍汤泡面摊位坐下,要了两碗。 馍馍和热汤很快端上来,张汐音掰着馍馍扔进汤里,与影子笑说道:“这个很好吃的。” 影子就说:“蘸辣酱也好吃。” 摊主听到,扭头过来搭了句话问:“你们是青鸟州人吧?那边就爱粟面馍馍蘸辣酱吃。” 影子点头,回了句:“是。” 吃着馍馍泡汤等,一直到吃完,段渐离还没进来。 他们越了在这边等的。 “先找个客栈住吧。” 两人离开摊子,就在不远处的客栈住下了。 两人只要了一个厢房,床给张汐音睡,影子一直坐在门边守着。 到了近乎天明时,外面传来夜莺的叫声。 影子立刻到了窗边,学的猫叫。 张汐音醒过来,她披了外衣过去,影子已经打开窗户了。 段渐离从外面一跃而进。 张汐音就迎了过去,看他无事才说道:“可是遇到陈意怜的人了?” “兰花卫追来,我绕着躲避她们就晚了。” “没事,你安全最是重要。” 两人说话都很小声,到了床边坐下。 影子不知何事已经离开了厢房,窗户也是关上的。 她上了屋顶,在视野的盲区看周围的情况,看到有兰花卫和梅花卫的人经过,但没人能发现她。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屋内,已经拿出凉都的地图开始查看了。 这份地图还是不变,段渐离就说。 “永盛宫的陈意怜居住的,之前进去时就是被她发现了。” 言珩和凌熙都在另一边与大梁军队抗衡,那次很是有惊无险,他和言珩都安全出来。 张汐音指了指旁边的宫殿,说道:“这里,或许我们可以进去。” 每个国家的皇宫盘查都很森严,况且是在知道有人要刺杀的时候,但在严密的巡逻盘查,也会有破绽。 轻功,便是最好的进入皇宫的办法。 “天亮之后,先打听一下凉都的情况?” 看看是否有宫宴要举办,举办宫宴什么的,是最好潜入皇宫的时机。 天刚蒙蒙亮,影子就从屋顶上下来,说道:“东侧有一个梅花卫,西侧是兰花卫,距离都不远。” 张汐音就说道:“夫君你先出去。” 段渐离翻窗出了客栈,落在巷子里了。 张汐音和影子在客栈待到天彻底大亮之后才退了房离开。 两人的妆容还是和昨日一样,成功避开陈意怜的人。 得知张汐音和段渐离又躲过了她的人,陈意怜很是生气,连打了赤血身旁的梅花卫几巴掌。 赤血忙磕头道:“娘娘息怒,再给我等一个机会,必定不会再让他们逃跑的。” 陈意怜收回手,看着赤血说道:“你倒是替她们求饶了,你的罪本宫还没罚呢。” 赤血:“请娘娘责罚。” 陈意怜弯腰抬起她的下巴,冷声道:“在抓不到她们,你的脸就不用留着了。” 明明是个卑贱的杀手的命,竟然还能长一张这么好看的脸来,当真是跟那个张汐音一样,让人打从心里地厌恶。 —— 西街柳巷。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是回到这边,不过之前的屋子已经租卖出去了。 两人换了个身份,在其中一家客栈外的破旧房子里住下。 那房子只有两个房间,出来便是街道。 很显眼,但也很不显眼。 正所谓灯下黑,越是容易发现的地方反而越不显眼。 张汐音和段渐离都属于很白净的肤色,如今在外人的眼里,她只是一个皮肤略黑,鼻子宽大,脸胖的小妇人。 不单单如此,她还装作孕妇的样子。 段渐离也是同样的扮了丑,叫人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身高也不是问题,脚底下多纳几块鞋底,就能把身高改变。 之后的几日时间,张汐音三人都在打听消息。 值得庆幸的是柳巷这边鱼龙混杂,最是消息灵通的地方。 住了几日,其他人也陆续来了凉都城内,影子负责去跟他们联络。 最后将地点定在他们之前吃粟面馍馍旁边的客栈。 这一日,张汐音坐在门口洗衣裳,听着旁边的人在交谈时,话题竟是说的陈意怜。 万花谷的人早已死绝,但陈意怜让人去万花谷采摘草药,还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万花谷。 这打听消息的人与万花谷有关系,对陈意怜恨之入骨,也在找机会欲行刺。 张汐音听了大半,衣服浆洗好,她撑着腰起身去旁边的竹竿晾晒。 段渐离这时回来了。 “看,那是个高手。” 原本在闲聊的两人中的一个抬了抬下巴。 张汐音扭头看去,才知道他们说的是段渐离。 随着越走越近,那人竟直直的走向段渐离。 “这位兄弟不知贵姓,可否认识一下。” 那人抱拳,行的是江湖的礼。 段渐离看了眼张汐音,没有理会面前的男人,而是走过去说道:“不是说有什么活等我回来的吗?” “就两件衣裳,还得等你回来再做啊,我又不是做不了。” 张汐音嘴里说着,看他手里拎着的鱼,笑说道:“今晚有鱼吃啊。” “知道你爱吃,不贵就买了。” 两人的对话如常,拎着鱼就要进屋。 那人再次挡了过来,抱拳说道:“这位兄台,在家万习,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287章 再进大梁皇宫 段渐离自然是不想理会的。 张汐音拉住了他,看向万习,笑问道:“那里人士?” 万习回答说:“南海万家堡人,我看你们都是习武之人,有没有兴趣跟在下合作一下,事成之后有丰厚的报酬。” 看张汐音和段渐离的衣着极其普通,身上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就连头上戴着簪子也不过是木簪。 穷苦的人为了钱财,自然是会做危险事的。 张汐音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方才洗衣时远远的听到大概。 张汐音就请他进屋,很直白却又尽量压低声音说道:“你当真是南海万家堡人?可认识万阙?” 万习一愣,点头就答:“他是我姑祖母。” 万习的年纪不算很大,心思看起来也很是单纯,不单纯也不能在路边谈及要报仇这样的话。 “小点声。”段渐离说道。 外面都是陈意怜的人呢。 万习看二人的样子,说道:“你们认识我姑祖母?” 张汐音点头,便没有隐瞒将数月前所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万习就说道:“果然是北凉皇后,我在万花谷看到了许多兰花卫和梅花卫标记的箭。” 除了那些箭,还有埋在那洞里的坟墓。 万习叹道:“姑祖母曾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万家堡,来到此处嫁人生子。我祖父心中很是挂念,便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祖父去世 之后,我父亲也没有放弃,数年前,父亲找到了姑祖母。” 只可惜…… “只是她到底不舍得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万花谷,再也不愿意回万家堡去。谁知这一别,就……这般了。” 张汐音安慰了一句:“节哀。” 万习苦笑一声:“回去也不知该如何跟父亲说。” 不过,万习是一定要替自己的姑祖母报仇的。 万习自个儿的能力不足,这半月来一直在城中伺机而动,虽然打探到不少消息,可到底只他自己一个人。 人力单薄的情况下,潜入皇宫刺杀成功尚且还说得过去,若是不成功,他自然也出不来了。 正因为如此,万习才开始找一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若是事成,他自然有报酬的。 还真是巧合了。 如此都能遇到有相同目的的人,转念一想,似乎想杀陈意怜和段凌天的人不少。 不管如何,能多一人是一人。 “我们不用报酬,都是想通的目的,自然是要抱团的。” 段渐离微微一笑。 万习起身,抱拳揖礼:“某万习,感激不尽。” 如此,便多了个盟友。 万习还将自己的私印拿出来给张汐音和段渐离看,以证明自己当真是万家堡的人,绝非是坏人。 张汐音和段渐离便也言明自己的身份。 万习大惊。 他纵使看着两人会武功看着厉害,却想不到竟然是大誉响当当的霁王夫妻。 当真是。 “歪打正着,竟能在此遇到王爷和王妃。” 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但出门在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万习对段渐离倒也敬佩,但他更敬佩好奇的是张汐音。 只是……娇小的个子,黑黄的肌肤和略有些扁平的脸,那个传言美如仙子的人不能这样吧? “我们之前刺杀过两次均以失败告终,陈意怜的人都认识我们。” 万习很懂的点头。 当天晚上,张汐音和段渐离去了一趟客栈,带着万习避开陈意怜的耳目与江一燕她们会聚。 万习的消息比较多,便将这半月所打听到的一一分享。 只是听完,大家都有些沉默了。 万习脸臊了起来,低声道:“我不是这方面的料。” 很看得出来。 众人便又将消息再次同步,万习来了半月,所知的消息还不如刚到数日的江一燕几人。 “十日之后的宫宴是最好的机会了。”段渐离说道。 十日之后,段渐离设宴宴请大梁的使臣入宫,说是要让他们欣赏一幅美画。 大梁的使臣都在大梁的使馆府邸中,要想混入皇宫中,便要先潜入大梁的队伍中,藏在不显眼的地方入宫。 安排好之后,即刻便开始行动。 先潜入大梁的使臣中,便需要人脉了。 人脉虽然没有,但钱这方面张汐音多得是。 她直接砸钱,将自己和苗淼,翟垚安排进去。 剩下的人则去打听宫宴能入宫的人家,以同样的方式砸钱跟进去。 第九日,段渐离先入宫了。 张汐音在远处看着他藏身的马车,守卫不断的查看,心提到了嗓子眼。 入宫的马车是出宫采买的,一车上都是东西。 翻翻找找的,嬷嬷就生气了,扬声道:“这些个东西都是贵人们的,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搜查也要有个度不是?” 守卫相视一眼,到底还是放行了。 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宫门口,张汐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剩他们了。 明日傍晚跟随大梁的使臣入宫。 另一边。 凌熙和言珩正快马加鞭往凉都赶来,夜色已经很浓了,两人不得已停了下来休息。 三个时辰之后,天还未亮就有继续出发了。 时间过得飞快,旭日东升又西落。 宫宴来临了。 张汐音一身随侍婢女的装扮,精致的五官被掩盖了许多,为了不被发现,她还特意将翘长的睫毛都剪去了。 少了睫毛,加上脸上的面泥,当真是混在人群都认不出来。 影子就简单多了,画了妆容,高马尾梳成双丫髻,穿着粉红的束袖衣裙,竟叫人眼前一亮。 果然,一个人转变大的话是最明显的。 跟随大梁的使臣们入宫,张汐音手里提着宫灯,低眉顺眼的跟在马车旁。 例行在宫门前搜查,马车一一检查过,跟随的侍女也要查看。 随行的护卫被拦在了外面,翟垚进不去只能无奈等在宫门口。 张汐音和影子顺利进入皇宫,跟着人一路到了庆和殿,里面已有不少人落座了。 随侍的婢女都可以跟入殿内,是要跪坐在后方随传随到的。 进入庆和殿,张汐音和影子走到使臣后面的位置,跪坐下来。 两人都很安静,并不乱看。 因宴席主要是为了宴请大梁使臣,以表感谢梁帝的支援之情,是以大梁使臣一到,段凌天就出来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对其揖礼躬身。 第288章 不知廉耻 段凌天环顾一圈周围的人,双手抬起笑说道:“都免礼,坐吧。” 所有人都坐下了,段凌天还在观察。 他注重看的是女人,想要找到有没有熟悉的面孔。 翻了一圈都很是普通,暗想盘查严谨,那是那般容易潜入的。 张汐音和影子微微垂眸,听着段凌天跟大梁使臣攀谈起来时,中间有舞姬上来舞乐,后方的乐师也在奏乐了。 随侍的婢女也都抬头赏舞,张汐音也看着抬头看,目光看似瞧着舞姬们,余光却看着殿内的人。 前面是大梁使臣,侧边还有西楚和大辽的,对面则是北凉的一些世家大族。 突然,张汐音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颇有些姿色的江一燕就在舞姬中,竟是跳得很是有模有样。 一舞作罢,舞姬们都退下了。 段凌道:“美人如斯,美人如斯啊。” 他看向大梁的使臣们,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大梁使臣们开口,纷纷表示北凉舞蹈很是不错。 “朕问的是人,美吗?” 舞姬穿着清凉,腰肢露出来,展现了女子的曼妙曲线。 段凌天又看向其他人,再问一句:“你们觉得如何啊?这些舞姬,美吗?身段如何?” 如此追问,众人此刻便都明白过来了。 段凌天大约是想夸耀他的皇后,北凉皇后陈意怜外传甚是美丽。 顿时,便有人先说了。 “女子美有千姿百态,除了脸之外,还有身段,肌肤等。这些舞姬身段婀娜,虽瞧不清面容,但能做舞姬着,定然也是不差的。” 舞姬与乐姬的要求不同,乐姬有音律天赋便可。 而舞姬,容貌便是第一位,身段可练,容貌却是天生父母给的。 “北凉女子皆肤色白皙,高挑婀娜。” “是美人儿……” 随着说谈的人越来越多,段凌天的笑容越发的大了。 他说道:“今日,朕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九州第一美人儿。” 说着,段凌天拍了两下手。 殿内的烛火被宫婢吹灭了,黑暗立刻笼罩, 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了起来。 “莫慌,不过是叫你们来看看,何为九州第一美人罢了。” 段凌天的话在黑暗中响起,诸国使臣这才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段渐离后面亮起了烛光,昏黄的烛光将一个人的人影倒映在屏风上。 毫无任何装饰的白布上,女子倒影能看得出身披薄纱,在薄纱的对比下,是叫男人血脉胀涌的女子身体。 纤瘦的腰肢,鼓胀的胸脯,手臂抬起贴在脸侧。 哪怕看不到人脸只是个虚虚的人影,在场男人的呼吸都凝滞了起来。 张汐音也看到了,那一颗她有些惊愕,随后便是大受震惊。 那是……陈意怜,也就是李悦菀。 她竟然光着身子出现在这么多男人的面前,任由这些男人去观看自己的肉体。 简直是…… 毫无廉耻。 她到底是正经出身的,身上流着一般赫连皇室的血啊。 张汐音的内心大受震撼,一时间呆住了。 而此时,那屏风后的陈意怜站了起来,原先是坐着的烛光倒映只以为是赤着上本身。 这一站,才发现她竟是……不着寸缕。 陈意怜将身上的薄纱外衣逐渐褪下,缓缓的顺着臂弯滑落时,款步而来,走到屏风处。 整个大殿都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黑暗这种表情即使看不见,也能知道这些男人此刻看那屏风后的女人有多露骨贪婪。 而此时,屏风后的陈意怜躺下了,她一手搭在腰处,靠着榻上的软枕,翻身,翘腿。 堂堂一国皇后,必勾栏女子还要不知廉耻。 有宫婢上前,将屏风抬走。 顿时,从陈意怜的上方又点亮的不少烛火。 她就这么,赤条条的躺在上百男人的面前,笑得妩媚娇俏。 玉体横陈。 张汐音脑海中已经在搜寻武器了,智能意识取出一把手枪,张汐音没有任何犹豫,举枪对着陈意怜打了过去。 段凌天本还想炫耀自己的女人,突然看见张汐音的动作,他转身就扑了过去。 砰! 随着一声枪响,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本还在展示自己身体的陈意怜被段凌天压住时,赤血也过来了。 烛火全灭时,赤血带着陈意怜先走,其他人抬起段凌天就跑。 张汐音什么都看不到,她立刻便想到了夜视镜,戴上就追去了。 而这时烛火也点亮起来。 看着上方,一众人还在疑惑不明所以。 而此时,张汐音已经追到了外面。 她的速度很快,在屋顶上飞檐走壁,视线盯着前方的人。 段凌天受伤了,被人背着,陈意怜则被赤血抱在怀里。 张汐音停下来举枪时,左右两边有人飞跃过来,手中剑往她刺来。 “阿音。” 一声想起,段渐离已经到了她身边,将人击退。 而这时,江一燕等人也赶来了,有人去拦前面的陈意怜。 江一燕和其余的人挡住围着张汐音和段渐离的兰花卫。 万习也到了,帮忙抵挡。 “我们拦住他们。”他说道。 张汐音和段渐离当机立断:“追。” 两人飞跃而去,时不时的点屋檐借力,速度很快。 而这时,万习追了过来,他的轻功了得,速度竟是比他们还快。 越来越多的人在后面追他们,北凉的禁卫军更是齐齐出动。 他们追人时还要击落射来的箭,慢慢的就落后了。 张汐音心中憋着一股气,恼恨自己怎么算好的每次都频频失误般,就是杀不死这陈意怜。 她取枪瞄准直接射击,前后不过短短两息,段凌天竟还能帮她挡下。 为何?为何? “阿音,阿音。” 察觉到张汐音气息不稳,段渐离喊她。 张汐音回神,咬牙道:“今晚必须杀了她。” “我们已没什么机会了。”段渐离说道。 无奈之下只能撤离,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去帮江一燕他们,万习就说道:“我去追他们。” “别冒险。” “知道,我就监视着他们就行。” 万习去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往回,很快赶到,合力之下找到突破口,往宫外去了。 而此时,永盛宫中,宫女打扮的苗淼翻找着宫殿,想要找到冰蛊母虫。 “谁?” 外面传来一声低喝,一个宫女冲进去,看见苗淼的瞬间,抬手就打过去。 苗淼抓住她的手,她咦了声:“乌色毒?!” 第289章 谁是主角 天亮了。 凉都城外,张汐音面色极其的难看,很是不敢相信这都没能将陈意怜杀死。 段渐离的面色也很难看,等其他人的伤势处理,过来跟她说话。 张汐音抓着他的手,摇头:“我们杀不死她了。” 她已经不自信了。 明明就近在眼前,明明都已经瞄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意怜的身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啊。 可那一下还是没打到,她为什么命就那么硬呢,叫她觉得老天似是故意的,就为了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段渐离:“怪我。” 张汐音摇头。 段渐离说道:“是我,是我避开了视线,所以没有动手。” 陈意怜出现的时候在屏风后,他趁着黑暗进去,看到这一幕直接别开脸了。 他取出武器打段凌天时,张汐音也同时开枪了。 这边休息了许久,张汐音决决定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一看,发现少了人。 江一燕说:“苗姑娘去皇后的宫中寻找冰蛊母虫,她说了晚些会出来。” “她不会是被抓住了吧?” 苗淼到底只是个用蛊的,武功并不算高。 张汐音等人担心起来。 —— 另一边。 皇宫外的避寒宫中,陈意怜坐在床沿,看着身上两个血洞的段凌天,人已经快死了。 她靠过去,眼中染了几分悲伤和不忍。 “去吧,去吧,我会好好活着的,活着为你报仇。”陈意怜握着段凌道。 段凌天咬着牙,艰苦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你快逃。” 段凌天咽气了。 陈意怜看着他死去,眼泪落下来了。 段凌天到底陪了她一年多,虽多是好她的美色,对她也是真的好。 陈意怜起身,拿出帕子擦去泪水,说道:“把他们都……杀了。” 太医和药童们皆是一惊,正要求饶,左右两侧的兰花卫已经出手。 剑穿胸而过,地上顿时多了几具尸体。 陈意怜说道:“陛下没死,他如今只是受了伤,与本宫在避寒宫养伤罢了。” “是。” “传令下去,搜查整个皇城。” —— 北凉皇帝遇刺受伤的消息在第二日传开来,并明确的提示他和陈意怜在避寒宫养伤。 消息传到张汐音的耳中,她猜测陈意怜是想来个引蛇出洞。 段渐离也是如此想的,与其他人商量过后,决定先探查消息。 等人走后,张汐音就跟段渐离说。 “我明明打中他的要害了,不可能还活着。” 段渐离的那一枪倒是偏了,没能打中要害,却知道也是中了的。 “若是段凌天已经死了,陈意怜传出这样的消息,便是想继续当北凉皇后。” 她想要做什么不得而知,但难杀是真的难杀。 “我总觉得很奇怪。”段渐离突然说道。 张汐音心中也有古怪感,看着段渐离问:“哪里奇怪?” “她好似有老天庇佑,而张氏先祖说这个世界是……” 话本世界。 话本世界向来有一个极其好运的人,此人便是故事的主角。 段渐离就说道:“你说你重生过,前世张氏一族被灭,张家财产李氏得了大半,若是前世依旧存在,李氏母女自然是顺利成功的。她们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李氏成为了大誉的女帝……” 张汐音一瞬间遍体生寒。 所以说…… “前世李氏母女就是故事的主角,她们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身份地位,权势钱财。” 可谁会写出这样充满罪恶的故事,所谓的主角不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想要得到的,而是通过毫无人性的手段,通过迫害他人得到她们想要得到的。 “话本世界里的主角,难道不应该是正直,善良,公正,无私的吗?” 张汐音大受打击,颓丧的跌坐在榻上。 段渐离坐在旁边,伸手把她抱到腿上坐着,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 “阿音,不管前世结果如何,但今生你改变了许多,你让张氏一族的人都好好的。你从定安侯府出来了,嫁给我生了晟儿,李氏母女如今也这般,一切的一切都在改变。” 只要有改变就不怕,只要努力有结果就不怕。 一点点的来,总能将恶人都清除的。 张汐音还是问:“她们当真会是主角吗?” “不知,但我们不能放弃。” 张汐音沉默半晌才点头:“我不放弃。” 先祖让她重活回来,就是让她改变一切的。 —— 永盛宫内,苗淼从小翠的手中拿过一个冰玉罐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冰蛊母虫。 “就是这个。” 她笑着,取出一个更小的白玉瓶子,将冰蛊母虫用玉筷子夹了放进去,随后盖上。 “你当真能做出乌色毒的解药?”小翠摸了摸自己受伤的疤痕,问道。 她眼中有浓烈的期待。 苗淼笑道:“能啊,乌色毒的解药对我而言不能配置,不过需要些时间。” “如果,如果我们自己有药材能配置吗?”小翠又问。 苗淼愣了一下,看她的神情,再想到来到这边听到的消息。 她问:“听妖后命令的人并非是当真忠心她,而是因为……被毒药控制?” 小翠眼眶红了,哽咽着点头说:“我们都,都被喂了毒药,他们给的解药只能维持一个月,若是吃不到解药,便会毒发痛不欲生。” 苗淼知道,说道:“乌色毒的另一副解药并不是解药,只是徐毒,依旧是乌色毒,只是服用之后就不会毒发了。真正的解药服用之后你们就不用再服用了。” 小翠跪了下来,说道:“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哪怕,哪怕只是给个解毒的方子,我们也会想办法自救的。” “给你们方子,你们也无法找到那么多解药,交给我吧,不过需要点时间,有一味草药在南方。” 这边即便有也很少,听说兰花卫和梅花卫合起来就数千人,宫中的这些宫女太监呢,只怕更多。 小翠笑道:“好,好,那我送你出去,皇宫有个暗道,是之前,之前地耗子打出来的洞,时间长了被雨水冲刷除了个能容纳人的暗道,你过去刚刚好。” 苗淼点头:“好。” 两人避开了人赶到暗道,小翠扒开枯草露说道:“快走。” 苗淼进去了。 小翠将枯草重新盖上。 突然,远处有许多脚步声传来。 小翠心中惊慌,看了眼盖得好好的暗道,一咬牙跑到几米外的角落将衣袍都撩开蹲下来。 艰难爬行的苗淼也听到了外面男人的叫喝什么,随后,便是小翠哭喊求饶的声音。 她被……强暴了。 第290章 兵临城下 苗淼浑身泥土出现在张汐音面前时,她心中闪过几分不好的预感,因为苗淼浑身战乱得厉害,而且在哭。 旁边是万习。 万习说道:“我就想到你们要找什么虫子,看到妖后他们到了那个避寒宫之后就回头了,然后就见她脏兮兮的坐在路边哭。” 江一燕过来带苗淼去后面的屋子换衣裳,问了苗淼才说。 半柱香之后,江一燕脸色难看的走出来。 张汐音:“怎么?是她被……欺负了吗?” 在如今这个时代,若是女子被……那样,是活不下去的。 江一燕摇头,说道:“她在宫里找到了母虫,但逃出来的时候,帮她的宫女被……糟蹋死了。” 苗淼当时根本不敢动,怕自己爬出去时弄出来的声音被听到,然后,她就在暗道里听着小翠的哭喊求饶叫骂。 哭喊中,小翠话里还提醒她不要出来。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外面安静无声,她从暗道里出来,看到是小翠的尸体。 一具被糟蹋得体无完肤的尸体,四肢扭曲,就连头颅都扭到了后面。 苗淼虽然是南胤苗家人,可到底是没有经历过如此丑陋恐怖的事情,如今心态都很是不好了。 万习震惊得不敢相信,咬牙道:“这都是什么畜生?” 行走江湖的人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因为他们也见过不少。 张汐音进去安慰苗淼,可坐在旁边看着只默默流泪的苗淼,她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许久,江一燕送吃的进来。 张汐音把饭菜推到她面前。 “吃饱了,才有力气把那些魔鬼给杀了。”她说道。 苗淼扭头看张汐音,深吸一口气说道:“她的头,被整个扭过来,脸在地上……” 张汐音:“……” 所以,那些人把那个宫女杀死之后,把她的脸拧到土里后还继续侮辱她的尸体,直到完全满足。 苗淼苦笑道:“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张汐音说道:“我与你说一个故事……” 苗淼看她。 张汐音小声的说着:“以前,有一家人很有钱,他们总是做着善事,有一日……” 门外,段渐离靠着墙,低着头把玩手枪。 而旁边是万习他们,都在听着屋内张汐音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是沉重的。 段渐离走进去,拉着张汐音的手出来,对万习他们说:“我们去那边走走。” 离开小院子,两人顺着不太干净的小巷漫步,已经是傍晚了,周围的人不多。 段渐离就说道:“你不必自揭伤疤的,多痛啊。” 张汐音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免强:“我只是说了一个故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段渐离停下脚步,走到她面前弯腰时抚着她的脸颊:“嗯,别哭了。” 张汐音摸了摸眼睛,又想到自己现在没有睫毛,她噗嗤一下想笑,落下来的确实眼泪。 “夫君。”她低声说着,靠在段渐离的怀里:“她该有多绝望啊。” —— 小翠的尸体被拉去了乱坟岗。 众人亲自去找,买了副棺材将她下葬。 回去之后,苗淼说了陈意怜用药物控制人的事情,并将解药的清淡列出来。 “我们需要这些东西,才能配置出大量的解药彻底解了那些人身上的毒,只要毒解了就不会有人再用命护她。” 张汐音看了清淡,随后说道:“交给我们。” 这些药材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当天下午,张汐音和段渐离离开凉都回云顶山那边,到那边便能找到自己的人,大肆购买需要的药材送到凉都。 有了解药,陈意怜便没有那么多的人保护了。 然而,段渐离却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说道:“北凉梅花卫和兰花卫存在已久,哪怕陈意怜是赫连融恒的女儿,她是如何就能得到两卫的掌控权?” 难道赫连皇室的人就没有后手吗?就这么轻易让陈意怜掌控双卫,最后彻底成为北凉的妖后。 确实很匪夷所思。 张汐音就想到他们的猜测,话本世界,主角。 “不,我一定要改变这个世界。”张汐音咬牙。 这样的主角不要也罢。 回到云顶山之后,张汐音很快便召集了张家的人,将药材的清单交给他们、。 “王妃放心,这些东西都很好找,只是这类倒是需求量不多,药铺一般都不会多备,可能就需要去其他地方搜集。” “不管多难,全部都要。” 清单中有大概的药材需求数量。 管事们领命,当即便分了十多个采购的队伍出发。 天南地北的去集齐药材,估算时间来回都要一两个月,而且搜集药材也需要时间。 为此,急脚递先出发,将信件送到各城的总管事手中,让他们先准备。 等人到了就能立刻装车出发。 一切安排妥当,段渐离则回了军营。 军营这边看他回来很是高兴,将军报呈上来了。 “大梁那边出现了内乱,皇室子弟要梁丘孤乐从皇位上滚下来……” 梁丘孤乐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就让自己的亲卫将自己的堂兄给杀死了,但这并不能让那些梁氏血脉的人安分下来。 而朝臣也反对女子称帝,还有大臣当朝斥骂女子只是内宅妇人。 因为大梁内乱,而梁丘孤乐支援北凉也是因为女子身份,是被威胁的。 是以下令撤兵回朝辅佐她安定内乱。 北凉那边一下子失去了大梁这个靠山,顿时就支撑不住了。 “我们将洪城也攻了下来,只要再继续,过了这里,就是凉都了。” 兵临城下,端看段凌天和妖后如何应对了。 思及此,段渐离立刻道:“我们可以先将这里拿下,将凉都围困住就行,暂时不要攻城。” 宋将军疑问道:“为何?” “为了救人。” 那些被毒药控制的人,为了解药定然会奋死反抗的,也会极力保护陈意怜。 段渐离绝对不会让她再幸运逃走了,此次必须要将其铲除。 而他们,需要时间获得解药。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月。 期间,大誉的铁骑成功来到凉都外。 除了北凉凉都以北的地方,以南的北凉人都投降了。 而这一日,张汐音所需要的药材终于运送到了。 “王妃,所有药物全部到齐。” 第291章 赤血反叛 所有的药材都是张汐音需要的数量。 而现在,只需要将这些药让苗淼做出解毒丸,给送给那些中毒的人就可以了。 好在之前就算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先让苗淼他们出了城。 如今草药一到,苗淼便开始制药起来。 张汐音请来了不少大夫帮忙打下手,只用了五日时间便制作出大批量的解毒丸。 “人数太多,这些是不够的。”苗淼说道。 张汐音算了一下数量,大约还需要再做两次。 军队一直驻扎在城外,隔着一定的距离,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这般过了四日,第二批解毒丸做出来了,这一次的解毒丸数量更多一些,熟能生巧,其他的大夫也能制作。 当然,解毒丸不能直接拿出来。 附近就有身中毒药的梅花卫,直接逮了两个过来,把解药放在她们面前。 张汐音坐在前面,告诉她们:“那是解药,永盛宫宫女小翠替你们求来的。” 小翠不是死了吗? 听说被丢出了宫外乱坟岗。 两名梅花卫很显然不信,旁边看着的江一燕上手,将解毒丸直接塞她们嘴里。 张汐音说:“你们自己中了乌色毒被妖后控制,以替她卖命,可她并未把你们当成人来看,说到底不过是很好用的工具罢了。” 两人没有说话,药吃下去反而沉默了。 “你们可以自己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解毒药。” 两人运功,果然发现心口的刺痛消失了。 中了乌色毒,若是运功想要将毒逼出来是不可能的,而且还会心口略微刺痛。 虽然只是很轻微,可如今没了刺痛感,就表示毒真的解了。 两人一时间欣喜若狂,真的有解药?彻底解毒的解药?! 两人高兴过后,便冷静下来了。 一个问道:“你想要我们如何做?” 张汐音说道:“我们制作了大量的解毒丸,可以将所有中毒者身上的乌色毒都完全解掉,不是只能维持一个月,而是彻底的。你们若是想救她们,就将解药带进去。” 解毒丸很小一枚,装在荷包里也不过才一两包。 若是他们的人带药进去,一定会被发现追捕,若是她们自己人带进去,就能悄无声息的将毒解掉而不被发现。 张汐音要做的,是来一个迎敌而上。 她要正面面对陈意怜。 两名梅花卫在片刻沉默之后欣然同意了,她们愿意帮这个忙。 张汐音:“不只是药,还有我……” —— 陈意怜从避寒宫回到皇宫中,对外依旧称皇帝伤重卧床,由她暂时管理朝政。 一众大臣自然是不愿的,陈意怜冷笑着,直接让兰花卫杀了两个人,顿时将那些不愿意的人都压下去了。 “身为北凉子民,需要的就是如何保家卫国,现如今形式不同,二等却还坚持着女子不能干政的荒谬言论。怎么,是大梁这个例子还不能让你们明白,女人并不比你们差吗?”陈意怜说道。 大臣们底下了头,心中确实不屑的。 大梁皇帝是皇室血脉,从小到大便是以男子身份养的,学识教育等等与男子无异。 当然,他们也是并不赞同的。 看朝臣们都闭了嘴,陈意怜开始安排武将守城,另与文臣们商量北上迁都。 如今兵临城下,不能在这里多留,哪怕挡得住一事,却不能继续抵挡下去。 若是破城而入,他们再想走就走不了了。 贪生怕死的文官不少,大多都支持陈意怜。 如此,便决定了。 这边陈意怜商量迁都。 另一边,两名梅花卫带着解药进城,找到自己人将解药分出去了。 服下解药的人发现自己身上的毒已解,许多直接扔下武器就离开了。 随着离去的人越来越多,赤血终于发现了。 她抓住两人逼问之下,才知道大誉的霁王妃竟然找人配制了乌色毒的解药。 想到那些牺牲的姐妹们,想到现如今还苦苦求生的梅花卫和兰花卫人,赤血低声道:“不要声张,将毒药暗中发出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即便她是北凉人,若是自己国家的领导者不将她们的命当命,也没什么必要效忠了。 看着骑马离去的 梅花卫,张汐音露出一丝笑意。 苗淼也看到了。 她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感叹和如释负重,她做到了,制作出解毒丸让中毒之人都不再被毒药控制。 张汐音说道:“小翠泉下有知,也会很开心的。” 苗淼笑道:“嗯,我相信。” 过了一日,大战之鼓敲响。 兵临城下,重连弩好几架对准了城墙上的北凉士兵。 大战开始之前,自安排人在两兵之间谈判,若是愿意投降,开门放行,便不必再战。 若是冥顽不灵,不愿投降,便直接攻打。 谈判自然不顺利,北凉死硬派誓死守城。 张汐音就站在军队后方,看着攻城开始,尘烟滚滚之下,战鼓声声。 原本是盯着段渐离看的,可是慢慢的,随着时间过去,混乱中她失去了段渐离的踪迹。 影子说道:“王妃放心,王爷神功威武身经百战,如今北凉势弱本就不是对手,此战一定顺利。” 张汐音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从凉都旁边的官道绕过去,张汐音带着千人队来到后方,埋伏在北上的必经之路。 梅花卫和兰花卫的卫首赤血昨夜来信,让她们到这边来埋伏,届时,她会亲自将陈意怜奉上。 影子并不是很相信这个叫赤血的,所以她一直很是警惕。 等了半日,果然看到城门打开,许多人从城内出来,背着行囊纷纷北上逃离。 百姓跑出来不少,但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 有士兵走出来,随后,便是一辆马车。 马车左右两侧都是武功高强的人,而前方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那就是双卫首,赤血。”影子低声道。 陈意怜狡猾,这次她一定要确保那是陈意怜。 马车逐渐靠近,眼看着就要到了。 旁边的祁将军有些等不住,问道:“王妃?” “再等等。”张汐音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马上红衣的赤血突然转身,进入马车内将一个人抓了出来,用力摔在地上。 “妖后在我手上,尔等还不放下武器。” 第292章 妖后终死 赤血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自从先皇去世之后,梅花卫和兰花卫落入陈意怜的手中,为了这个女人,双卫死了多少人。 比起他们以前为先皇卖命,固然也有死伤,可那些都是外出做任务时牺牲的,如此自然也就罢了。 可到了陈意怜手中,她不高兴了非打即骂,这还不够,还对她们自己人下屠刀。 如此残暴恶心之人,死有余辜。 “放了皇后。”罗庆丰站了出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陈意怜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脸上顿时盛满怒容:“赤血,你放肆。” 赤血咬着牙,对周围扬声喊道:“你们还不出来吗?” 陈意怜惊愕之下,随即怒道:“你勾结外敌,赤血,你可是北凉人。” “你是大誉人,段暄鸣是大誉人,不也一样投靠他国做了畜生?”赤血冷声道。 左右两边的山上,千人出现,全部都拿着弩机对准他们。 陈意怜也在这时看到站在半山腰上的人,是张汐音。 她那张脸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张汐音,她怎么敢? “赤血,快放了本宫,你忘了你们身上的毒了吗?”她威胁道。 赤血冷笑一声:“忘不了,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 赤血说道:“我们身上的毒早就已经解了,妖后,没想到吧,你最后的筹码也没有了。还想要让我们替你卖命?不可能。” 赤血的对面,罗庆丰再次喝道:“放了皇后。” 赤血看着罗庆丰,手中的剑直接刺入陈意怜的大腿上。 “啊……” 惨叫声响起。 陈意怜差点痛死过去,她此刻脑子纷乱,捂着受伤的大腿哭喊道:“罗将军,救本宫,救本宫啊。” “娘娘。” 罗庆丰眼中有几分心疼,急声喝道:“赤血,你找死。” “你只要敢上前一步,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带着的剑夹在陈意怜的脖子上,赤血抓着陈意怜,把她往张汐音那边拖去。 鲜血淋淋,伴随着陈意怜的惨叫声,所有人都不敢动。 他们看着左右两边斜坡的一架架弩机,这些弩机可以连发,哪怕对面只有千人,却也能瞬间杀他们。 罗庆丰往前跟过去。 “站住。”赤血喝道。 而此时,左右两侧跑出来两个兰花卫,帮着赤血将陈意怜从地上架了起来,快速往张汐音那边去。 张汐音看着凄惨的陈意怜,不,应该叫回她原本的名字,李悦菀。 她一直想不明白,李悦菀当初明明死在了方凌盛的手中,方凌盛效忠陛下,是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那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人到了前面,两人将她直接扔过去。 李悦菀摔倒在张汐音的面前,这是她第几次在张汐音这么狼狈了? 李悦菀疼得瑟瑟发抖,不敢去看张汐音。 张汐音往前一步,抬脚直接踢在她的腿上。 血口遭受重击,李悦菀疼得直接翻滚了一圈,凄厉的惨叫更甚。 张汐音却不管她,箭步过去抬手直接抓在陈意怜的脸上,一爪子下去,几道血痕。 看着是真实的脸,张汐音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这次,是真的。 “啊,张汐音。” 陈意怜摸到脸上的血,腿上的伤都顾不得了,捂着脸叫骂道:“贱人,你居然敢毁我的容,贱人,我的脸我的脸……” 张汐音看着她,问道:“当初你明明在宫里被方总管给杀了,为何还能活着。” “那本来就是假的,母妃知道事情败露,早就想好了退路,带着我悄悄离开了皇宫。” 那两个人与她们长得相似,是因为她们是李家生下来的庶女,就是为了代替她们的工具。 陈意怜喊道:“你以为我当真叫李悦菀吗?那个替我去死的才是真的李悦菀,我叫赫连意。” 她身上可是流着北凉皇室的血。 听着陈意怜的话,张汐音面色沉冷。 李氏果然没死,皇宫中死的那个人也不是她,当真是好大一盘棋,好一个狡猾多端的李馨婉。 张汐音问道:“李氏在哪儿?” “我不会告……”陈意怜刚开口,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支重箭。 “王妃小心。” 影子将张汐音拉开,重箭飞过,直接将陈意怜射穿飞了出去数米。 张汐音扭头看重箭射来的方向,喊道:“那边,快去追。” 万习和江一燕他们已经去了。 祁将军往前几步,挡在张汐音的面前喝道:“保护王妃。” 不少人冲了过来,挡在张汐音的前面。 张汐音走向陈意怜的尸体,重箭将她的半个身体带了起来,此事面对张汐音是跪着的。 她死了,这次是真的死了,却不是她杀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李氏为了自己,竟然让人将自己的女儿杀了。 罗庆丰看着陈意怜的尸体就在眼前,心爱的女人,他心爱的女人:“休想逃。” 罗庆丰大喝一声:“杀了他们。” 士兵立刻冲向他们。 而此时,半山腰上拿着弩机的人立刻射箭。 箭如雨下。 张汐音已经转身上马。 赤血也跟着上马,一众人往山上的小道后撤。 “追,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罗庆丰疯了一样的喊。 他扑过去,抱起陈意怜的尸体哭道:“为什么,明明段凌天已经死了,你就要是我的了,为什么?” 张汐音顺利回到南城门那边,发现段渐离他们已经攻入城中了。 城门一开,凉都便彻底失守了。 士兵涌入城中,将反抗的都杀死,投降的则放过。 大誉的士兵都是经过教育的,不会做烧杀抢掠之事,一路过去,哪怕是路边的北凉女子也完好无损的躲做一堆。 没人乱杀无辜。 北凉的百姓不敢轻举妄动,有个别要反抗的则被利落的杀死。 张汐音并没有直接跟着进城,而是在外等到了城墙上挂起大誉的旗帜才骑马进去。 进入城中,路边有北凉百姓被士兵看守,一个个手里都帮着绳子。 “都自觉点绑上,只要尔等乖乖投降,不做无畏之事,便可留住性命。” 有人在帮自己的绑绳子,眼眸中黯淡无光。 张汐音从马上下来。 士兵看见了,施礼道:“王妃。” 听到王妃二字,北凉百姓们抬头看去。 火光中,张汐音看着她们说道:“让她们都到屋里。” 后面就是房屋。 士兵看了眼,应声道:“是。” 第293章 寻万诚 凉都彻底被占领下来,陈意怜的尸体被带了回来,罗庆丰带着自己的人北逃了。 尸体被抬回来之后,张汐音还亲自去看了。 段渐离带着尺术刀烈过来,看她的神色问道:“要不要把她挂到城墙上去?” 张汐音一愣:“嗯?” “万恶之人可挂尸示众,当然,不一定挂在城墙上,也可以挂在城外的树上。” 总之就是要让人看见,甚者,挂低了还能让仇恨她的人鞭尸。 这些都是对恶毒之人才会有的惩罚,若是挂尸或者鞭尸,此人死后是不能投生的,而且必下十八层地狱。 张汐音点了头:“挂。” 对李氏母女,她不可能有半点仁慈和怜悯,否则就是对不起前世所有的遭遇。 李氏的尸体被吊挂在城门口,另外立刻了个桩子,旁边放了许多刑具,有人在边上专门看着。 张汐音对此就没什么兴趣了。 凉都的百姓如今是俘虏,虽说大誉的士兵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却也禁不住耗费大力气去盯着她们。 彻底控制凉都之后,段渐离就让人发了告示。 北凉皇孙赫连敏真在大誉京中养着,人还活着,如今北凉是大誉的,便不是北凉的。 赫连敏真还会放回凉都,却不可能再有北凉了。 赫连敏真被封为藩地郡王,而新的藩王正在来的路上,如今由祁将军和宋将军主持。 这边对张汐音来说已经无事,她要回盛京了。 段渐离暂时还不能回,要在这边再留些时日。 “你先回来,我也不会在这边留太久的。”他说道。 张汐音点头。 “那你照顾好自己。” 段渐离笑着,低头去吻她,贴在唇瓣上温温软软的,还有点腻感。 其他人都忙避开视线。 松开时,他抬手在张汐音的唇上摸了摸,笑道:“口脂被我吃了,你再添点。” 张汐音抬手捶了他一下。 惹得段渐离发笑。 —— 时间一晃变幻,转眼又是一年冬季。 张汐音已经回到盛京,不过此次不急着回江陵,而是在京中住下。 冬日寒冷,就连猫儿都猫了冬,不愿意出温暖的屋子。 心柳点的炭盆上罩了铁网,铁网上又铺了一层木板,十几只猫团团围在火盆边上取暖,睡相各异。 张汐音闲来无事将其都画了出来,在下方写了作画日期。 庆丰三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 旁边用隶书写了两字:猫冬。 香叶端来茶水时,外面有人也过来了,传话说药做出来了。 药,冰蛊的药终于做出来了。 张汐音很好高兴,立刻带着万长岁和慕容丽去了。 苗淼精神看起来很是不好,靠着椅子昏昏欲睡说:“让他服用之后禁食两日,口渴就喝温水便可,切记,不可禁食。两日之后,再让大夫给他拔个火罐,便可痊愈。” 张汐音点头,慕容丽喜极而泣。 离开苗淼的院子,张汐音吩咐香叶去请丰大夫。 很快丰大夫来了。 拿出解药,又丰大夫亲自看着服下去。 “记住,是从现在开始禁食。”丰大夫说道。 他对蛊毒了解不多,但也是看过一些相关的医书的。 服下药没多久,万长岁开始腹痛起来。 丰大夫全程看着,看他疼得厉害,便下了止疼针。 但效果并不明显,万长岁很快疼得满头大汗,伸手一摸,汗是冷的。 丰大夫说道:“发出来就好,汗发腹痛,是蛊虫在死亡。” 慕容丽心疼儿子,又高兴蛊虫终于要死了,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万长岁却安慰慕容丽,说道:“娘,我不疼。” 慕容丽哭着说:“娘知道,娘知道,睡一觉就好了,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便都过去了。” “爹也会回来吗?” “是的。”慕容丽笑道:“等你好了,爹爹也回来了。” 张汐音从屋子里出来,看了眼天空。 她的人还未找到万诚,慕容丽说的话也不过是自我安慰。 “叫他们再努力的找找。”张汐音说道。 紫苏知道她说的什么,应是,便叫人去传话了。 回到京城还不到一个月,如今万诚的毒解了,在京中也无什么事情。 只等段渐离回来,只等年至,明年,明年做什么呢? 张汐音勾了勾唇,眼眸中噬着冷。 明年也好后年也罢,只要李氏一日不死,她便永远都不能过安稳的日子。 一连两日,张汐音都来这边看万长岁。 他不能进食,便只能喝水。 两日的时间,他饿得头昏眼花。 张汐音刚到坐了会儿,丰大夫带着廖梅过来了。 把脉一查,丰大夫笑了。 “脉象已经稳定,毒虫已死,可以用食了。” 旁边的香叶立刻道:“去让人端一些清粥来。” 饿了两日,自然不能一下吃太硬的食物。 万长岁是真饿坏了,连吃两碗才放下碗。 慕容丽高兴不已。 出门时,她对张汐音说道:“若非遇见王妃,只怕我们一家已在万花谷死绝了。” “遇见你们,也是我的幸运。”张汐音说道。 她并不是谦虚,得了万阙的内力,她便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亲人。 不过,说到这里,张汐音还是说道:“你丈夫万诚我们还没找到,南胤到底辽阔,他……” “我知道。”慕容丽微微低头,语气中有几分悲凄:“我虽总不愿意相信,可其实这么久了,他还活着的可能不高。” 张汐音蹙眉。 “不要这般想。”她说道。 慕容丽却笑道:“是啊,不要这么想,只要觉得他还活着,他便还活着。” 不过,万诚到底是万家人,南海万家堡。 若是万诚遇到万家的人呢? 心思一起,便觉得这年头甚是有可能。 张汐音看慕容丽说道:“或许,他不在南胤。” 慕容丽明显愣了一下。 “他是万家人,若是南胤有万家人,遇见了万诚……” 张汐音也只是猜测,之所以将猜测说出来,也是想给慕容丽一个希望。 慕容丽眼眸是亮了几分。 这般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说道:“希望如此吧。” 张汐音当即就去让人找万习。 万习来到大誉之后,扬言要在盛京这边吃遍美食,看尽美人儿,也顺便等万长岁的毒解,好带他回去认祖归宗。 第294章 李氏出 第二日,万习来到王府。 他去看了万长岁,万长岁休息了一日人已经彻底恢复。 没有冰蛊在身,他整个人都生龙活虎的。 万习对张汐音说道:“感谢王妃,若非有王妃,长岁身上的冰蛊虫只怕是难以解。” 哪怕他们是万家堡的人,却也是不及张汐音有钱有势。 张汐音没有跟他多说谢不谢的,而是说道:“他的父亲万诚去南胤寻找解药,我派去的人已经寻找了数月,但是一点儿消息也无。哪怕是死了,到底也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才对,可寻找的人只说他到过南胤,后面就失去踪迹了。” 万习认真听着。 “你可否回万家堡一趟。” “你疑心他回到万家堡了?”万习蹙眉。 张汐音:“你去北凉是在夏季,那时万诚已在南胤那边失踪数月了,但哪怕是些许的可能也不能放过。” 或许就是这些许的可能,万诚就在万家堡呢。 万习说道:“那我回去一趟。” 万习下午就出发了。 二十这一日,慕容丽带着万长岁回永和庄居住,两人已经适应这边的生活。 虽是孤儿寡母,但有永和庄的人帮忙,有张汐音的接济,她们过得并不艰苦。 慕容丽和万长岁都很识得草药。 万长岁好了之后,便想着在这边求学习医。 “你日后是要回南海万家堡的,你确定要在这边求学习医?” 求学尚且还能转书院,但习医却是不同。 习医者,拜师之后,便不可轻易退出师门,这时规矩。 慕容丽也是看她。 万长岁就说:“当年曾祖母从万家堡出来,她怀了孩子生下祖父,虽然承的万家姓依旧是万家人,可曾祖母却并没有执意要回去。” “人何处皆可安家,何必拘泥于所在何处。” 万长岁跟万阙学过字的,懂得不少道理。 张汐音便笑道:“那我替你安排书塾,习医,付安付太医是盛京医术最高明的。但他已有个徒弟,如今正在外游学。” 所以付太医还收不收弟子,她说不准。 “若他愿意,长岁自是感激不尽。” 若是不愿意,他也知道这就是无缘,不强求。 看他如此,张汐音回京之后亲自去了一趟付太医的府中。 看到霁王妃登门,付家夫人忙将人请进客厅中。 “不巧,父亲进宫去了。”付夫人说道。 张汐音就说:“我也是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付爷爷。” “不知王妃找父亲何事?” “我有一人,年十二岁,是个在医理上有天赋的,他有心在盛京求学习医,我便想过来问问。”张汐音笑说道:“劳烦夫人,付爷爷回府后替我转告一声,可愿意再收个徒儿。” “自然没问题。”付夫人满口答应。 这不过是顺嘴的事情,况且还是王妃亲自来问,定然是不差的。 从付府离开,张汐音去了一趟琉璃工坊,看了最新制作的许多小罐子,她挑选了几个让人送去付府。 回到王府已经傍晚,霞光挥洒,下马车时,张汐音愣住了。 只见段渐离就站在马车旁边,一手抬起来扶她。 段渐离抓住她的手往前带,将她扶着稳稳的落在地上。 “阿音,我回来了。” 张汐音仰头,从惊讶中回神,眼眸染上欣喜:“你,回来了。” “嗯,回来有两个时辰了。” 段渐离牵着她的手进门,一边说道:“去宫里见了皇兄和母妃,晟儿也接回来了,便一直在等你。” 尺术在旁边跟香叶眉目传情,闻言笑说道:“王爷回来后一直就在门口等着呢。” 他一直都在门这边,段暄晟也在的,只是挨不住睡着,奶娘抱回院子了。 张汐音心中温暖。 回到正院后,进了卧房便抱着他的腰。 “还以为你赶不回来过新年呢。”她说道。 段渐离将张汐音抱起来,走到八仙桌旁的凳子坐下,一手撑着她的后背笑说:“一家人,自是要在一起的。” 张汐音开心的靠在他怀里,问道:“北凉那边如何?” “一切都好,剩下的那些残党自有宋将军他们去处理,北凉凉都由新任藩王接管。” 新任的藩王不是别人,真是祁将军。 张汐音刚离开凉都不过三日,北凉大将军罗庆丰便带兵自立为皇帝,以北上的荣都为皇城。 祁将军带兵去攻打荣都,七日时间,荣都便攻破,罗庆丰拼死顽抗,被祁将军给当场斩杀了。 如此,后面剩下的两城也很快攻下来。 祁将军立下大功,又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便以头等功立为外姓王爷,封地凉都。 张汐音想到祁将军此人,倒是笑了。 “他是不错。” 段渐离也很是认同的点头:“祁家满门忠烈,祁家男丁有九成都死在战场上,现如今北境安定,祁家也需要恢复。” 夜里,正院又开始叫水。 —— 大梁。 静安寺后山的玄妙观中。 院中水流潺潺,正院的门廊里面,正对着门口处立着一块百鸟朝凤图。 屏风后有虚虚的人影。 一个女子进了门,跪坐在屏风前。 “女君。” “如何?” “陛下说,没得谈。” “哦?!” 屏风内,女子起身,她缓步走过屏风,就这么站在边上看着面前的女子。 眉目微挑时,透着几分冷意:“她倒是真敢,如此不怕,那便如她的愿就是了。” 眼前的女人四十多的年纪,一头乌发垂在身后,不梳不挽。 这不是别人,正是李氏。 “女君,当真要如此吗?” 话音刚落,李氏蹲下来打了女子一巴掌。 “怎么?”李氏看着她,问道:“跟在那黄毛丫头的身边,翅膀硬了?” 女子忙求饶:“女君,奴婢不敢。” 李氏送开她,说道:“你莫要学了她去才是。” “奴婢明白,奴婢对女君忠心耿耿,万死不敢有二心的。” “那还不去办?” “是。” 女子起身后退,出了门才刚转身。 身后,李氏扭头看着院中的加上流水,又道:“来人。” 廊庑下的婢女上前跪下:“女君?” 李氏问道:“灵堂设好了吗?” 她要为她可怜的儿超度,该死的张汐音,竟敢把她的女儿挂在万人面前曝尸鞭笞。 第295章 回江陵 “我认输!” 这时,纠缠一起的两人瞬间分开站位,徐崖柏举着手,向着众人高呼喊到。 徐崖柏看着眼前的身影,面色郑重的向着对方抱拳,深深一拜。 “多谢‘木兄’的指导,如果日后有机会,定会相邀作谢。” 林七夜点了点头。 平民练舞,很多都是自己粗学几招烂把式,想对比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教学,有很多重要且难以发现的细节,往往都会被人忽视掉。 而刚才,林七夜就是在利用自己在林家所学的招式经验,在给徐崖柏的招式习惯,挑出一些存在的毛病,并加以指导与改正。 众人看着台上两人的情景,特别看到徐崖柏不作假意的一拜,不由没了声响。 这种拜礼,一般都是晚辈对前辈的敬礼,可如果出现在平辈之间,那就表明这一件事,那就是对方已经被对方给深深的折服了。 林七夜看着主动跳下台去的徐崖柏,不由收回目光,看向刚才王雄安站的位置,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嘴角不由咧起一丝微笑。 台下的牛岳看着仍然愣在原地的护卫军,不由扯着嗓音吼道。 “挑战淘汰赛九连胜——‘木七’!挑战成功!” 听到台下群众的众呼,这时黑甲护卫军才反应过来。 先前被指派裁判的黑甲护卫军,也紧接着喊了一声,不过现在没人听他说了些什么。 演武场上,平民弟子此刻都是满脸兴奋高呼。 平民中,第一个九连胜人选已经出来,这不仅掀开了笼罩他们心中的九连胜的阴霾,对比赛充满希望。 而且,此时他们还被“木七”所展现实力所折服,更是对林七夜抛弃身份的教导对手,那宽广的胸怀所折服。 有的甚至眼中还闪过一丝懊恼,早知道自己跳上去,去和“木七”对垒,就算失败,但能得到对方的指导,也值得了。 …… 嘈杂的人声随着眼前周边环境的变化深入,逐渐慢慢消失,林七夜跟着一个黑甲侍卫来到了一栋宿舍楼前。 这里是专门给城主府阵营的弟子入住的宿舍,里面还有为修炼而创造的隔音阵法。 而宿舍楼的旁边,则是食堂,浴室,演武场等等设备,而且距离城主府内的守卫军军营很近。 “木兄弟,我就先给你带到这里了,室内有修炼所需要的东西,外面有食堂,浴室等地,有需求你请自便。” “旁边的军营,等今天选拔淘汰赛结束后,王队长也会安排军营里的教官指导你们一段时间修炼的。” 一间宿舍门口,一个年轻的侍卫给林七夜说完一些注意事项后,也就告辞下去了。 林七夜看着察觉到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敬佩和惊艳,随即便看向自己身后的门牌号。 001 推门而入,这是处于一楼第一个位置的房间,房间不大不小,里面有着简单的生活用品,令林七夜惊叹的是,在房间的正中央,竟然有一个小型的阵法。 阵法纹路是被刻在一块黑色坚固石头上,奥妙的纹路上,刻出的几个方形石槽内,各镶嵌着几块乳白色的石头,环绕在中间打坐位置的周边。 “这难道就是聚灵阵?” 林七夜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在刚才那个侍卫的告知中,就已经提到。 前三个加入城主府内的青年,不仅可以各拥有一间拥有聚灵阵的房间,还可以每天得到城主府内,奖励颁发修炼丹药。 林七夜抛开杂念,看着周围的环境,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从早上到现在,除了早饭,自己还一滴水未尽。 想了想,林七夜打算现在还是出去吃个饭,在将身上洗浴一番,再回来修理也不迟。 …… “家主,城主府内已经出现了一名九连胜者。” 林家家主院内书房,一个管家正向着伏案写画的林威汇报道。 “奥。” 林虎书写的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便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外面的天色。 “现在也才刚过中午吧,没想到刘鸠江今年特意增加了难度,竟然竟然还那么快出现了晋级者。” “是的,家主,那个青年我也看到了,确实不错。” “不错?那能不错到哪去,哼,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半吊子,就算被城主府内那些老教官特训半个月,仍然还是一群平民!” 和其他家族一样,林虎对着这些平民弟子也是从内心中瞧不上。 管家本来目露异光,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己家主这样的反应,随即将口中刚要吐出的话,再次咽了下去,点头附和道。 “家主说的是,一群平民还想和各大家族的弟子争夺名次,妄想一飞冲天,也是不知者无畏。” 林虎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管家问道。 “我们家族的人选好了吗?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了,告诉家族里的教官,这段时间训练程度在提升一下,争取在比赛前,实力再次提高一个台阶。” 管家点了点头,回道。 “放心吧,家主,这些老仆已经安排过了,人选经过长老和教官的推选,和您之前定下的名额差不多。” 林虎听到,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暗想。 “哼,这些老家伙还算识相。” 在林家,权力主要就分为两个模块,一个是家主,一个就是由家族内的强者和德高望重的一些人,担任的长老们组成。 只不过,家族的权力,绝大部分还是在家主手上。 在林虎继承过林家的家主之位后,原先跟林龙的长老们也都纷纷投靠,加上自己的一些班底,和对一些中间派的打压,林家已经是林虎一个人说的算了。 “告诉丹堂,这半个月将参赛的弟子们的丹药供给在提升两倍,给星儿直接提到平常的五倍!” “这……” 管家听到林虎的吩咐,不由一愣。 “家主,这丹药供给猛然提高那么多,家族的资金运转可能会出现问题啊!而且林星大少爷的丹药平常就比其他弟子多了一倍,现在……” 听到管家的顾虑,林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哼,资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今年开始,下面的年税在提高一层” “至于丹药。” 林虎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这两天丹药就先紧着给那些参赛弟子使用,其余弟子的丹药先缓缓。” “至于星儿的丹药供给,哼,星儿的天赋本就是百年难遇,现在还想着给我省丹药,难道是想我林家永远也不被选上吗?” “你就对外面的人说这是我吩咐的,有谁有疑问,你告诉他直接来找我。” 管家看着林虎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连忙答应说道。 “是,老仆会给丹堂的人说明白的,绝对保证参赛弟子的丹药修炼资源供给。”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林虎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静。西移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桌上的纸张上。 “暗影四,打探的怎么样了?” 突然,林虎向着原本空无一人的门后说到。 “主人,那地方并没有发现林七夜和林雨柔两人,并且,前去接林雨柔的人都已经死了,尸体被人用火烧了,看样子,似乎像是魔修所为……” 一阵眩影闪过,一个黑衣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林虎身后。 林虎听了暗影四的回答,眼睛不由微眯了起来,嘴上喃喃道。 “没人,魔修所为?呵,林龙,我的好哥哥,难道是你留了后手?还是这也被别人发现了……” “哼,不管如何,该是我林家,我林虎的东西,永远是属于我的。” 林虎看向桌子上面,刚才自己写的东西,眼神闪过一丝狠辣。 旁边的暗影四眼神微微一动,看向旁边的书桌上。 上面的纸页封面上,赫然写的是——《关于分配的草案提议》 第296章 建女子书院 白露而出。 张汐音早早起来梳洗换了身简单的,出门便看到奶娘带着段暄晟过来。 “母妃母妃,我准备好了。”段暄晟张开双手笑道。 他穿着一件夹棉褙子,扎着总角甚是可爱。 张汐音抱起儿子,在他的脸上亲了口。 段渐离已经打了一套拳回来,在水盆洗手过去,伸手接过段暄晟。 两人吃完朝食,便出发了。 到了城门口,黄氏和温语柔已经等在哪儿了。 “不是说了不用来送的吗?” 张汐音下马车拉着黄氏的手说。 黄氏笑道:“你们要回江陵,再回来都不知几时,我们也没什么事,就看看你们。” 张汐音知道母亲是不舍,伸手抱住,低声道:“娘,保重。” 此去,她可能就不会经常回来了,起码在李氏不解决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晟儿。” 在城门道别,马车再次驶离盛京。 —— 另一边。 锦城。 一队人马从锦城出发,往大誉内来了。 “女君,去的哪儿?” “江陵。” “是。” —— 二月末,江陵下起蒙蒙细雨,就连室内都是潮湿的。 仆妇烧了地龙烤干湿气,将门窗关紧之后,铺上新的地毡。 “王妃。” 廊庑下,管家过来请示。 门推开,婢女请他进去。 曹管事进去之后,揖礼将东西摆上桌。 张汐音取来看了,拿出印章盖下。 曹管事没有直接离开,仍站在原地。 张汐音便抬头看了眼:“还有何事?” 曹管事低声道:“王妃,苏家姑娘又来了。” 张汐音愣了一下,问道:“苏……轻柔?” 曹管事点头:“正是她,王妃,苏姑娘之前还以为是个老实的,没成想如今三番两次的过来找王爷。” 苏轻柔之前来投奔,张汐音便拒绝了不让其入府,还在外面给她安排了宅子。 如今他们刚回到江陵不到半个月,苏轻柔已登门三次了。 三次,一次是找张汐音,两次是找。 曹管事虽然是个太监,却知道女人并非看的那么简单。 张汐音听了却并未放在心上,只说:“王爷自己会处理的。” 曹管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是出去了。 等人走后,香叶说道:“她当真是想做个侧妃不成?来了这么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妄想这个,当真是异想天开。” 张汐音只是笑了笑。 看她忙碌,香叶退到外面。 王妃真是沉得住气! 香叶皱眉,随即又摇摇头。想想其实也不必太担心,王爷待王妃如何是可见的,再说了,还有如意令呢。 若是过得不好,王妃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王爷本就聪明的一个人,自不会为了一个随便的女人,就不要这么好的王妃。 香叶关上门隔绝了视线。 “请苏姑娘出去。” 段渐离头也没抬。 随侍上前做请,态度冷淡。 苏轻柔贝齿轻咬红唇,起身施礼:“轻柔改日再来。” “不必再来了。” 段渐离看向她。 苏轻柔停下,眼眸中有几分羞耻,看见段渐离的目光,她眼神不觉闪躲起来。 段渐离:“王府不需要别的女主人,哪怕只是假装的也不必,苏姑娘还请自重。” 苏轻柔羞愤不已,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随侍跟随出去,目送她走远了,才回来。 “王爷,下次何必将她关门外?”随侍问。 “下次还请去南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不用跟本王说了。”段渐离说道。 随侍点头应是。 他们王府,自然对人是极客气的。 不过就不用再见了。 从客厅去正院,段渐离进门将张汐音在盘账,很认真。 他走过去在旁边坐下,倒了茶水喂过去。 张汐音张嘴就喝了,手上动作不停。 段渐离看着她。 阳光从窗帘透了几分进来,将她的发丝渡上一层辉。 “苏轻柔想要借口入王府,做侧妃。”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顺眼看他,又低头。 “那你如何说?”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打着没有非分之想的名头,想要近水楼台渐勾引罢了。” 段渐离摇了摇头,评价:“段位甚低。” 张汐音听得直笑。 “果然,男人没有不懂的,只是不想懂而已。” 段渐离是认同的。 “人都是利己,这世道本就向着男人,三妻四妾,仕途科举等等,哪一样不是优先男人。”段渐离说道:“若是女子,自然也有不差的。” “女子科举……” 张汐音猛的顿住,看段渐离惊道:“何不尝试一下,陛下是个开明之君,必然会考虑的。” 两人相视一眼,皆都笑了起来。 是啊,天下人才不单单是男人可有,女子也是不差。 世家大族的女子,个个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凌熙为岭南凌王府的郡主,也是苍南军曾经的大将军,女子亦可行军打仗。 同理,女子亦可读书求学,走科举,进庙堂,定国安天下。 但有此想法,要实施起来自然不易。 先要做的,就是要让誉泓帝同意此计划并施行,随后,还要经过长时间的改变。 “没有个三五载的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张汐音叹道。 段渐离却笑着说:“三五载不是问题,做什么都需要时间,若是三五载的时间,能给大誉多出许多人才便是最好的事情。” 两人就着这个想法商讨了许久,随后,段渐离便写了折子送去京城。 之后的数日,张汐音和段渐离先在这边计划设立女子书院之事。 先行之事,哪怕要改变也不能一步而就,需得循序渐进缓步而走。 先是选址,随后是贴告示召集民众的意愿,可以写书信,自会有人搜集送到王府。 一时间,江陵这边都沸腾了。 世家大族的姑娘是有私塾的,都是家中请名仕教习家中公子时,顺带叫姑娘们些许学些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 可书院不同,所谓书院,是读书之人深造求仕之地。 “王妃是疯了吗?女子求学有什么用?养大了,也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入宫当官吗?” “就是,入宫当官难道不嫁人不成婚生子?” “女子读书入仕,简直荒谬。” “家里的哥儿读书的银钱都难挣,哪儿多余的闲钱给她们读书……” 第297章 来了 进入黑洞以后,夜勤心里不停地狂骂,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不能行动。 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等待,夜勤的眼前出现了一批亮光,而他发现,自己正在向着那丝亮光移动过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勤被眼前的亮光刺得闭上了双眼,突然,一股失重的感觉传来,夜勤吓得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片草原上。 因为他发现,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是半人高的草,随着风的吹动,波浪一般地此起彼伏,蔚为壮观。夜勤环视了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又到了什么地方。 幸运的是,一开始准备的竹筒还都在。虽然有几个破碎了,水也流了出来,但是还是剩下了好多。夜勤把这些又捆在了身上,摇了摇头,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风吹草低,虽然不太好走,但是不一样的景色,让夜勤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儿。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地又换了地方,但是,或许这也不算是坏事吧! 天上的太阳虽然很大,但是有风吹过,但也不算热。走了大半天,眼前的草已经矮了不少了,大概只有小腿高低了,风也停了,夜勤走的一头大汗。 远远的看到了有炊烟升起,夜勤兴奋地无以复加,快马加鞭地跑了过去。虽然看着有炊烟升起,但是距离也不知道有多远。 反正夜勤跑了半天了,也没有看到有人影出现,或者是房舍。但是这么久没有见到一个活着的了,夜勤那还管得了那么多,丝毫没有减速,一路狂奔。渐渐地靠近了那个炊烟升起的地方,夜勤这才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了过去。眼前出现的,是一处小型的聚居地,没有几户人家。但是至少有活着的了。 夜勤靠近了,发现人很少,大概都在做饭吧!看天色也到了时候了。夜勤来到了最外边的一户人家,仔细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房子都是茅草屋,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了些蔬菜瓜果什么的。 没有人出现,但是却有着炊烟升起,甚至还可以闻到饭菜的味道。夜勤上前喊了一声“有人吗!”没有人出现,夜勤又喊了几声,这才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出来。 看样子,这个老人应该有七八十岁了,但是行动之间,却不见蹒跚,而且腰板几乎没有弯曲的意思。“可能是他保养的好吧?” 这个老人可能是在说话吧,但是夜勤一句也没有听懂,这下子他傻眼了,“靠,语言不通。”看着老人又说了一遍,他这才醒悟过来。他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来的方向,然后做了一个走路的样子,意思是自己是从那儿走过来的。 老人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然后这个老人把夜勤带进了屋子里,让他坐在了身边,夜勤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很简陋,看不见一丝现代化的影子。 夜勤愣住了,就算是在贫困的地方,也不应该没有现代工业制品的存在啊!可是屋子里的东西,除了几件木头家具,其他的,都没有!夜勤想不通。 而且,这个老人说的话,夜勤想不明白哪个地方的方言是这样的,比英语还复杂,比俄语还难受。夜勤在想着这些,没有再说话。那个老人看夜勤不再说话,叫了他几声,夜勤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勉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老人懂了没有。 可是看这个老人的样子,不像是不懂,夜勤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在老人的带领下,他把身上的东西解了下来,放在了屋子门口,然后和老人一起吃了午饭。 看样子这个老人家也只是一个人住,虽然一切都很简陋,但是夜勤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过人了,也感觉到很享受,而且这个老人家很和蔼,也很有耐心,没有因为夜勤满身的泥土和杂草而有所鄙视。 吃饭的时候,老人还是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和夜勤交流,但是夜勤丝毫也听不懂,老人指了指桌子,眼睛看着夜勤,似乎是在询问夜勤怎么说这个词。 夜勤用汉语说了一句。老人疑惑地看着夜勤,眉头皱了起来,然后他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碗,夜勤回答了他,老人的眉头舒展开了,然后说了一句什么,起初夜勤没在意,后来老人又重复了几遍,一边说一边指着桌子。 夜勤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个老人是在教自己怎么说话,所以夜勤也就耐下了性子,跟着老人学着。因为夜勤被生泉之水彻底改变过资质根骨,所以学习起来非常快。 一顿饭的功夫,夜勤已经学会了很多的陌生词语。虽然不知道这种语言是怎么发音的,但是夜勤靠着自己的非人资质,还是学的很好。 老人看着夜勤这么聪明,一张脸笑得像朵菊花,夜勤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老头儿。吃过饭,夜勤主动收拾了桌子,然后把自己的竹筒里的果子拿了出来,给老人尝尝。看着不成样子的果干,夜勤傻傻的笑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老人没在意,接过了这些果子,高兴地笑了笑,然后说了声:“你从哪儿带的这些果子?” 一边说一边还用手配合着,不然夜勤可能无法理解,夜勤费力地和老人解释了一边,也不管老人听懂了没有,就去打了水,给自己好好地洗了一遍。 看着自己那白皙细腻光滑的皮肤,夜勤无奈地叹了口气。洗好澡之后,一个俊秀的小伙子出现了。然后在老人的带领下,去了其他几家,算是认识了。 老人和他们说的话,让夜勤有着不明白,什么冒险者?什么大城市的人?什么贵族?夜勤全都不明白,“这些是什么?” 夜勤在心里问到。可惜没人听得到。不懂夜勤也不好去问,就那样迷迷糊糊地回去了。暂时夜勤就住在了老人的家里。随着说的多了,夜勤也可以用他们的语言和他们交流了。老人叫冯德,旁边那家的,男人叫林伟,女人叫刘小花。夜勤觉得这些名字都是老家人的名字,所有的人也都是黑发黑眼黄皮肤,但是语言却一点也听不懂。 他们说这里是神风帝国最靠近夜之大草原的地方,他们说……所有的一切,都让夜勤很是不得其解,最后一个信息,让夜勤彻底傻眼,相信了自己是穿越了!这个世界,是剑与魔法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个人武力至上!“穿越了?靠你妈老子穿越了?这怎么可能?” 夜勤傻了,呆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阵剧痛传来,让夜勤醒了过来。“穿越就穿越吧,反正老子只是单身一人,无牵无挂的,没什么放心不下的!”虽然这样说,但是夜勤还是高兴不起来。一夜无话,夜勤没有睡着。看着窗外的月亮,和原来世界的月亮一样,可是现在自己却是身在异乡。思乡情啊! 想到这些,夜勤的心里就是一阵烦躁与不安。这里的一切都和原来的世界不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呢?以后,自己又该怎么做?是一个人孤独地活着?还是融入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问题找不到答案,夜勤只能放弃继续想下去。 作为新时代的人,生长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夜勤很快的也就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了异界的事实。 怀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夜勤很想早点走出这里,去外面见识一些异界的风光。但是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对于这世界上的事情,夜勤严重缺乏认知。为了以后考虑,夜勤也就按下了想早点出发的念头,又在这个小聚居地待了几天。这段时间,他基本上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对于外界也有了少许的了解。剑与魔法,强横的斗气,暴躁的魔兽…… 这些东西对于以前的夜勤来说,也只是存在于小说,电影里面罢了,现在,他就有机会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魔法。这让他很是期待。这几天,他吃住都在拉肯?门多的家里,作为报酬,夜勤帮助这个老头儿打水劈柴洗衣服,反正就是打杂的。 语言学会了,该知道的东西也都知道了,夜勤觉得自己应该出发了。他和冯德说了自己的想法,拉肯表示理解,因为像夜勤这样的年轻人,对于外面的花花世界,很是向往,都想要去见识一番。这让拉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夜勤把自己带来的那些竹筒挑选了一下,还盛放有水的,他带在了身上,而那些果子,在这几天里,也都晒成了果干,冯德给了他一个布袋子,用来盛放这些果子。 而那些肉干,夜勤就留给了拉肯,他不喜欢欠人情。随身带着的,还有他的匕首。衣服换成了异界的样式,自己的那一身衣服破的不成样子了,现在穿着的,是隔壁林伟的。 收拾好了以后,夜勤向大家一一告别,向着早已问清楚的方向出发了,前方,是一个小城,很小,夜勤此次的目标就是那儿。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人,夜勤一边赶路,一边思索着以后的生活。是在异界做一个普通人,给别人打工养活自己?还是应该做些什么呢?思绪纷杂,夜勤的眼神,变得迷茫,无神。这时,一声鹰啼传到了他的耳中,夜勤身子一震,他突然想明白了,男儿在世,就应该像雄鹰一样,翱翔于九天之上,俯瞰大地上的芸芸众生!“是的,我就要做那雄鹰,飞在九天之上!”夜勤下定了决心,然后,义无反顾地向前赶去 第298章 看透 “我们做自己能做之事,起码有五成是自己有要学的意识,这便足够了。”张汐音说道。 人嘛,要接受一些新的规矩本就需要时间,只要做这件事情的人多了,时间长了,人自然就会接受。 张汐音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急,一步步的走,一步步的走,总能有出路的。 一条,为女子铺开的路。 —— 这一日,外面日头高挂。 王府的门口,苏轻柔再次登门。 这一次,她来要见的是张汐音。 张汐音其实并不待见她,之前以为她是个明白人,给她置办了宅子又给了钱,她能识趣些不会再来纠缠。 谁知人出尔反尔了。 “王妃,要赶走吗?”曹管事问道。 张汐音摇头,说道:“把她请进来吧,不必给她冷脸。” 比起当初的周家和李悦菀,苏轻柔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南房依旧,就连桌面上摆着的点心也人仍旧是那几样。 廊下有脚步声来。 苏轻柔起身看去,女子迈步而入,长长的留仙裙如霞光绚丽,白皙透亮的肤色,迎着光朦胧如度了彩。 真美啊! 这样的美,难怪王爷肯只许一人白首不相离。 人美心善,她值得! 苏轻柔眼中闪过几分艳羡。 苏轻柔施礼:“轻柔请王妃妆安。” 张汐音对她淡淡一笑,说道:“苏姑娘坐。” 苏轻柔坐下来,看着张汐音欲言又止。 旁边的侍女将茶水送上,张汐音端起茶喝了两口,再看苏轻柔时眉眼仍旧是温和平静的。 只是。 “苏姑娘似乎很不满意我替你安排的居所,苏姑娘是当真还想要做王爷的侧妃吗?” 她径自就提了出来,苏轻柔一愣,随即低下头来。 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帕子,眼神左右闪躲,半晌之后呢喃:“嗯,之前是轻柔骗了王妃,本意是……想要稍微拖延,自等着王爷归来之后再上门。” 她说得很轻,张汐音眼眸在她的身上瞧了一会儿,眸色中凝着几分探究。 她在说谎。 人说谎时,眼神是会闪躲的,她的手也在无意识的掐着帕子。 想到之前苏轻柔那般痛快的离开王府,如今这般出尔反尔,事出反常…… 张汐音心中想到了什么,再看苏轻柔时,眸色中多了几分凝重。 “都下去。”张汐音说。 丹柳和香叶相视一眼,出门之后,将周围的下人都赶走了。 没了旁人,张汐音也不急着说话了。 她只是看着苏轻柔。 苏轻柔也发现了异样,张汐音只是这么平静的看着她,眼神透着几分看透的感觉。 苏轻柔只觉得如芒在背,似是有什么被发现了一样。 如此藏不住事的人,会是李氏的人吗? 比起李悦菀,苏轻柔当真是毫无心机。 “王妃,怎……么了?”苏轻柔问道。 她内心极度不安,伸手去端起茶杯。 张汐音用审视的眼神看她,笑了笑。 “苏姑娘,莫公子还好吗?”她乍然问。 苏轻柔震惊中,手中的茶杯一抖,茶水洒了不少出来。 “诶呀!”苏轻柔惊呼一声,心慌的将茶杯放下,手拿着帕子去擦拭桌上的茶水。 “王妃,真是抱歉,让您见笑了。” “不会。” 张汐音只继续说道:“你是何时见到莫公子的?谁安排你们见面的?” 苏轻柔再也装不下去了,拿着帕子的手不断的发抖。 她摁着发抖的手,低声道:“王妃。您在说什么,初哥哥失踪一直没有寻找到,您不是知道的吗?” 惊慌中,她一直用的敬称。 张汐音有些许的猜测,看苏轻柔如此,只问道:“是他让你这么做?还是别人让你这么做?亦或是说,逼迫你这么做。” 苏轻柔一直沉默着,她不敢回答,心中在害怕着什么。 “你若是与我说了,我或许还能帮你,若是你什么都不说,而是按照别人需要你们做的去做。那便没什么好说的,苏姑娘尽管离开。” 苏轻柔起身施礼,要离开了。 “你当真不想自救吗?” 苏轻柔顿住了,背对着张汐音浑身僵住。 自救。 如何自救? 人命捏在别人的手里,如何自救? 苏轻柔哭了,红着眼眶回头看。 张汐音也看着她,目光深沉。 苏轻柔落下泪,呜咽的压着声问:“如何救?初哥哥,初哥哥的命在他们手上,叫我如何救?” 果然,果然! 果然是被威胁了。 苏轻柔的未婚夫婿失踪果然是人为的,是被人抓走的。 如此想来,那苏家老太爷的书信也可疑了。 或许从一开始,李氏本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也是,她到底是个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和段渐离在背后,将她的一切谋算毁去的。 李氏怎会甘心。 她有自己的人脉,故而一直都在算计,算计着这一切。 好一个深谋远虑的女人。 张汐音看向苏轻柔,说道:“你且回去,一切如常,三天两头的还需登门来。” 苏轻柔看张汐音。 “王妃?” “你的存在,不过是对方用来恶心我和王爷罢了,无妨,你只要照做,他们自然也不会伤害莫公子。” 苏轻柔听得一喜:“当真吗?” “自然。” 苏轻柔终于一派轻松的离开了。 人走后,张汐音便也会内院中。 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问道:“王妃,您当真信她?” 张汐音摇了摇头:“不信。” 影子不明所以:“那您……” “她有自己的苦衷,却也不是当真如表面看到的这般。” 半分真半分假,才足以让人相信,苏轻柔的未婚夫或许当真被挟持。 但苏轻柔却未必不是李氏的人。 不过,她就是要顺着苏轻柔,来算取李氏的信息。 谁在明谁在暗还不好说呢。 李氏,走着瞧。 苏轻柔离开王府之后,回到宅子里。 钟氏立刻上来,关切的问:“姑娘,可如何?王妃如何说?” 苏轻柔坐下来,斜斜的靠着椅背,问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姑娘,我可是你奶娘,我问不是关心你吗?”钟氏看她那语气神态,有些不开心的说。 苏轻柔却突然生气的站了起来,指着钟氏骂道:“当初不是你将初哥哥给卖了的吗?你还有脸说这些?若不是你,初哥哥何至于沦落至此?” 第299章 来玩 “哎呦我的天爷诶,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姑娘,我从您出生起,便将您奶大,我这心里所想可都是为了您好啊。再说了,这么多年我为了姑娘您劳心劳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钟氏坐在地上哭着,说道:“我难道还会害了您吗?我的天爷啊,我真是太冤枉了。” 苏轻柔却是不理她。 自家奶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 —— 李氏开始冒头了,但一事找不到,也只能慢慢来。 夜色里,城门吊挂的两盏大灯笼光芒不弱,疾行的人都松了口气。 “郡主,到了,到江陵了。” 车辆从里面挑开,婢女说道:“是江陵城门。” 说话间,马车继续前进,到城门口有官差盘查。 队前的檀优之将通关文牒地上,官差一看,忙道:“原来是国公府的公子。” 说着,回头道:“放行。” 城门打开,马车一路进去。 “郡主,我们直接去王府吗?”婢女问道。 前面的檀优之也过来,笑说道:“妹妹这下放心了吧?” 华阴郡主点头:“直接去王府,霁王舅舅和舅母这个时候定然还未歇下。” 就算是歇下了,外甥女来,怎么也得开个门让她住吧? 段渐离和张汐音确实未歇,正院的烛火还亮着。 有仆妇过来在门外说:“王爷,王妃,檀国公府的华阴郡主和公子来了。” 心知?! 张汐音一愣,这么晚了,怎么就来到江陵了? 到了前厅,果然看到华阴郡主和檀家大房的檀优之,华阴郡主的堂哥。 两人过来,张汐音实在意外。 “怎不提前写信,这一路上可安全?”张汐音说道。 “一路平安,便是想来玩玩,之前说了要来的,总说不行动多没意思。”华阴郡主说着,抬手摸了摸肚子:“舅母,我饿了。” “已经吩咐了,厢房也在收拾。”张汐音就说:“你们有带什么东西?一并交给下人去安置。” 华阴郡主点头,唤了婢女,婢女便歹人去拿东西了。 “舅舅,舅母,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华阴郡主问道。 段渐离摇了摇头:“好玩的不过几样,你要待几日?” 如今李氏就在江陵附近,段渐离和张汐音都担忧,不大愿意让华阴郡主留下来。 饭菜很快上桌,华阴郡主和檀优之坐下吃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到外面的廊下说话。 张汐音低声说:“只怕李氏心狠手辣,若心知他们在王府中不出去还好,若是出去,就怕有个什么‘意外’。” 李氏可不是什么善类。 段渐离自然也是担心的。 “这两日我让尺术和刀烈,姹紫嫣红他们跟随心知左右,让他们留个两三日的就回去。” “嗯,如此稳妥些。” 华阴郡主和檀优之住在西厢院。 第二日,段暄晟看见华阴郡主,很是高兴的喊道:“表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到的,你要去书塾了吗?”华阴郡主问。 段暄晟点头。 段暄晟去书塾了,身边跟着奶娘哥哥家的儿子,还有两个武功极好的护卫,暗中还有两个暗卫保护。 张汐音也梳洗好出来,吃朝食的时候说:“陪你们去洞庭湖游船如何?” 这个时节其实还是有点冷的,但只是在船上观赏风景还是不错的。 华阴郡主连连点头,很是开心。 “就知道舅母最好了。” 张汐音莞尔。 檀优之是个木讷的人,全程在旁边没怎么敢说话,只除了施礼时能听一句王爷晨好,王妃晨好。 去洞庭湖游湖,段渐离没有跟去,有事情去忙了。 张汐音陪华阴郡主到了别庄,让人准备好游湖的船。 等船的时候,华阴郡主站在洞庭湖别院的阁楼往远处看去,笑得眉眼弯弯,她说:“果然是美景宜人啊,瞧着真美!” 檀优之叹道:“画出来定然不错。” 他是个精通画技的,瞧着美景便有些手痒。 下人过来传话说船只已经备好,这才打断了他的心思。 三人到了湖边,才船板过去,船只很大,挂了挡风的竹帘和白纱,里边有封闭的船舱可供休息,外一格还有茶桌。 旁边放着个炭盆,此刻炭火燃烧得很旺,放在上面的茶罏,水已经烧开了。 侧边坐着个女茶博士,年约二十五,长得唇红齿白。 看见张汐音三人进来,起身屈膝福礼道:“王妃,郡主,公子。” “嗯。”张汐音说道:“你自点个江陵最有名的茶。” 茶博士应是,跪坐下来,开始取茶叶,碾茶…… 檀优之看她这般,坐到了前面仔细看。 华阴郡主对茶无甚兴趣,进了内仓,张汐音也就跟进去了。 “舅母,这船真不错,还有浓浓的桂花香。”她笑道。 张汐音坐下来,挑开侧边的帘子,将船窗推开说:“从这里也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只是你要观最好的美景,需得到外面去。” 华阴郡主点头,还是很艳羡的。 觉得张汐音能住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实在不错,皇帝舅舅忒会安排。 张汐音听了只是笑道:“陛下疼爱王爷。” “那倒是。” 誉泓帝对段渐离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到底是唯一的一个还活着的弟弟,又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这心中总是不同些。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 两人聊了会儿,外面的船夫喊道:“王妃,到湖心岛了。” 华阴郡主第一个出去,看着近在眼前的湖心岛,小小的湖心岛长满绿树,前方铺着的木板过去,是用石块铺出来的小径,再过去是一座小庙。 此事,小庙上钟声响起。 张汐音也走出来看。 船夫笑说道:“这是最高位置却也是最小的湖心岛,那边还有五座湖心岛,都更大一些,有渔家在居住的。” 洞庭湖多打鱼为生的渔家,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 华阴郡主举目望去,距离太远看得并不清楚。 她问:“有什么好玩的吗?” “那得看想玩什么了。”船夫笑道。 檀优之从仓内也走出来了,说道:“可能钓鱼?” “能,还能跟渔夫打鱼呢,你们倒是能尝尝这边的鱼生,洞庭湖的鱼生很是不错,鲜甜肉滑,别的地方没有的好吃的。”渔夫极力推荐。 第300章 虫卵 先上寺庙上香,随后再继续游湖。 下人在准备了许多点心果脯之余,还有一些饭菜。 若是不想吃准备的,还可以去最大的岛上,那有家专门做鱼肉生意的酒楼。 华阴郡主暂时不饿,上香之后便继续游湖了。 张汐音期间问她:“你丈夫怎么没陪你过来?” 华阴郡主的丈夫是封尘,殿前司使,升了官了,也更忙了。 华阴郡主叹道:“他可多事儿了,皇帝舅舅让他去大梁呢。” 去大梁? 去做什么? 张汐音揣测着,暗想誉泓帝可能是想让封尘亲自查一查李氏的行踪,到底是自己的皇后二十年,誉泓帝这心中当真能放下吗? 自然是不能的。 游湖结束之后,华阴郡主和檀优之要在别院暂住。 檀优之当即让人准备笔墨,画起了美景。 华阴郡主便不理他了,闹着要张汐音陪她在周围转转。 张汐音无法,只能陪着她继续走。 沿着路边慢慢行走,春花繁盛,鼻息间能闻到各种花香。 身后仆妇婢女跟得远,都没有靠近。 华阴郡主见四下没人,便委屈的拉着张汐音说封家亲族催促封尘纳妾之事。 张汐音听着,问了句:“他是何意?” “他与我说了不愿,但他走得急,第二日匆匆就去了大梁。婆母瞧着我和封尘都不愿意,便跟他们吵了起来,落了个不孝敬公婆的名声,如今京中许多人都暗地里议论呢。”华阴郡主说道。 张汐音蹙眉。 “人总是喜欢支配他人的,你婆母很好。” 封夫人是个明事理懂他人心思的长辈,为了晚辈亲自去忤逆长辈的意思,是极好的了。 华阴郡主就说道:“他们不敢来得罪我,便想让婆母做这个恶人,谁知婆母是不依着他们的意思了。” 封家的亲族有封尘的叔叔伯伯,还有他的祖父,都想要封尘纳妾,多为封家开枝散叶。 但这开枝散叶其实很没有必要。 华阴郡主哼道:“这大户人家,世家大族里的庶出,那一个是有脸面的?他们难不成还想着让个庶出的孩子自立门户出去然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不成?” 庶出子女,在世家大族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比下人高贵不到哪里去的东西罢了。 张汐音没法说什么。 不过封夫人能站在儿媳这边思考,着实是不错的。 她就说道:“你或许能想想,如何帮一帮你的婆母。” 华阴郡主点头,笑说道:“我将婆母送回娘家了,送回去的婢女得了吩咐,叫她回去之后好一通哭诉。” 嗯? 这是要让封夫人的娘家人过来? 华阴郡主笑得狡黠,低声道:“不止,我出来也并不真是为了玩,我留了书信,还让婢女跟我母亲说了,是封家的叔叔伯伯们逼得我离家出走,还背地里说我嫁入封府都一年了肚子还未有个动静。” 她这是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锦阳长公主和檀国公都是疼爱华阴郡主的,瞧养出来的性格便知。 不过,张汐音很是赞赏她的做法。 “人善被人欺,适当的反击并不是坏,只是维护自己该有的权益和尊严。”张汐音说道:“若是什么都不做,沉默处之,他们定以为你是怕了,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华阴郡主笑嘻嘻的点头。 其实她出来,真不是为了玩,她只是想过来说说自己的事,想看看舅母会是如何的看法。 果然,果真! 如她心中所想的一样。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可得到心中答案了?”张汐音问道。 华阴郡主心里略虚,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果然是瞒不过舅母,舅母英明。” 华阴郡主只住了两日,第三日的早晨,便和檀优之返程回京。 并不是不想留下来,只是心中挂念她的婆母封夫人,想着回去教训那些个多管闲事的叔叔伯伯。 张汐音站在城门目送,另吩咐了十多个护卫一路互送。 侍卫首领听到马蹄声,回头看追来的十多个护卫,在马车边说了。 华阴郡主挑开马车后侧的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乌黑城墙,忍不住笑了。 “我会过得和你一样好的,舅母。”她无声的说道。 张汐音回到王府,段暄晟看只她一个人回来,很是委屈的问:“表姐回去了吗?” “嗯,她还有事。”张汐音说道。 段暄晟显然很失落,带着陈光跑了。 陈光已做了一年书童,很是知道段暄晟的心思,提着箱子追去。 “给我,你就不能多练练,比我还弱可不行,你加倍练。” 陈光笑道:“小郡王厉害,我不厉害。” “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就看你勤奋不勤奋。” “那我听小郡王的,我勤奋。” “这还差不多……” 孩童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拐角。 看着两人自觉去练武了,张汐音也去正院后方的空地打了一套拳,她虽有内力,却也不能不勤奋。 想到武学,她便想到万诚的事来。 慕容丽和万长岁留在京中,万习回南海万家堡了,如今也还不见个回信。 想着此事,便着人去打听消息。 张家的商队要打听这个消失并不难。 之后的时日,苏轻柔三不五时会登门要求将段渐离或是张汐音,但她总是见不到段渐离的。 张汐音偶尔会见她一见。 前几次苏轻柔总是摇头,说对方也没有找她。 三月过后,四月初。 苏轻柔再次登门,赶走了下人后,苏轻柔说:“那人出现了。” 张汐音一下来了兴致,就问:“在哪儿?” “他们叫我想个法子,将此物放在王府内,不拘什么地方。” 苏轻柔手中的物什,是一小包东西,黑色的,带着点光泽。 张汐音仔细瞧了瞧,不像是药,倒像是虫卵。 她瞬间毛骨悚然,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万长岁体内的冰蛊。 所以,李氏打算在王府中下蛊,让王府的人都收虫毒而死吗? 张汐音接过了油纸包,低声道:“来人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只要王府的人出了事,我便能见到初哥哥,但具体出什么事我也不清楚。”苏轻柔说:“王妃,是我没用,没能问出什么消息来。” “无碍,你先回去,就说东西放了。”张汐音说道。 第301章 寻找 张汐音查了资料,这才得知这种虫卵会进入人的体内,最后造成人高热而亡。 张汐音将所有的虫卵都烧死之后,便叫来一些人,算着时间便开始假装高热不适。 有大夫开始陆续进入王府,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感染风寒。 消息很快传开,王府有怪病的消息四散时。 彼时,江陵之外的横城。 李氏很是满意的笑道:“算她完成得不错。” “女君,那她的人。” “让他们见一见吧,毕竟满足一下,日后还需为我们所用。” 下属应是之后,便去另一处院子将屋里的男人提了出来。 “让你去见一下你的未婚妻,莫公子,乖乖的别乱说话,否则要你那貌美乖巧的未婚妻小命哦。” 莫子初咬着唇,眼神愤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便,不许动轻柔妹妹。” “你若是不听话,动的就是你的轻柔妹妹。”那人威胁。 莫子初恨得不行,可到底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两人将莫子初带出横城。 而此时,江陵那边,苏轻柔也跟着对方的人出城。 她被蒙了眼睛坐在马车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轻柔妹妹?” 苏轻柔一把扯开眼上的布,掀开车帘看外面熟悉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初哥哥……” —— “王妃,人出去了,不过对方很是警惕,没跟上。” 张汐音皱眉。 “走的哪个方向?”她问。 “玉溪的方向。” “也不一定是。”张汐音往旁边的软垫靠下去,手撑着脸颊沉思。 李氏狡猾,让苏轻柔和莫子初见面定然不会直直的让他们碰面,必然七弯八绕的,便是怕被他们发现。 “苏轻柔必然也是不知道的,况且她来江陵也没多久,必然是不知道这边的地方。”段渐离说道。 他走到张汐音的旁边坐下,手去捏她的后脖子:“瞧你很累,最近总忙着书塾上的事情,也该让她们多看看,别都是你自己来。” 张汐音笑道:“刚开始总不好假手他人。” 不是信不过丹柳和其他的管事,而是大多的东西刚开始她总想要自己多看看。 段渐离说道:“怪累着你自己,让我来吧。” “你忙着追查李氏的行踪,总在这书塾上算个什么事儿,我让丹柳全全来办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着,又拐到正事上。 段渐离猜测李氏大约不在江陵,而是在附近的县城。 “北上有横城,西北方向是玉溪,南下是莞城,莞城概率不大。” “她有可能在玉溪或者横城。”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点头:“我已着人去查了。” 去的人很快回来了,但回来的人少了两个。 少的两个去的玉溪方向。 “她可能在玉溪。”段渐离立刻便去换装,拿了佩剑说:“我和他们去一趟,但你在王府也切记小心,或许是调虎离山。” 张汐音点头:“小心。” 段渐离将张汐音拉到面前,低头在她的唇上吻了吻,便带着尺术出去了。 刀烈近日里都在江陵,段渐离让他留在王府守着。 傍晚的霞光挂了半边天,张汐音站在廊庑下,看着段渐离的衣角消失在门边。 “刀烈。”她说:“你去守着晟儿。” 刀烈之前是在盛京的,自发现李氏之后,便也将他带来了。 刀烈离开之后,张汐音则去了前厅,让人叫来所有的管事。 夜幕时分,五个管事来齐了。 他们一一对张汐音施礼之后,便问道:“王妃将我等叫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你们将生意都做得很好,并无什么要紧的,只是近日里生意不好做,应着书塾修建之事百姓抵触。如此,这些时日便不开了。”张汐音说道。 什么? 一众管事震惊。 丹柳也是刚知道的表情,但她一向是听话的,闻言看几个管事似是有意见。 她道:“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铺子商行开不开的王妃说了算,短不了你们的月钱。” 其中一个管事摇头,起身揖礼。 “王妃,我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修建女子书塾到底是另类了些,生意是有不少印象,可若是都关了,只怕对往后的口碑越发有损。”管事是担忧这些。 他们的商铺开了许多年,虽不是他们的,他们也只是管理铺子的管事而已。 可到底从开到如今都是他们一手在打理,心中多有感情。 “无妨。” 张汐音很是平静的说道:“你们就对外称,我所说的关门,并不是当真要关。我会拨给你们一笔银子,这笔银子你们需要的是将自己管下的铺子修整出新的模样来,多补少出,你们看着办。” 原来是修缮商铺啊。 听到这话,几个管事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让他们彻底歇业就行,况且王妃的意思也很明白。 修缮若是超出她给的银钱,自会补上,但条件是要修得好。 丹柳带着人去出去扎账房先生支银子了,一共五笔银子都有数目。 账房先生很是惊讶,等管事们都走了才问:“怎的一下支出这般多的银钱?王妃是有什么打算吗?” “少问多做。”丹柳说道。 账房先生是个人精儿的老头,打了一辈子算盘,闻言便明白的点头:“不问不问了。” 第二日,所有霁王府的产业尽数关门,门上挂着个木牌。 修缮重整! 许多因为女子书塾一事闹腾的人立刻得意起来,逢人就说道:“瞧瞧,她就算是王妃也不能依着自己所想如何便如何,还不是要看我们的意思,只要我们态度坚决,她也就明白了,女子是不需要读圣贤书的。” 旁边的一个妇人听了,对着那人就淬了一口:“呸,什么圣贤书,圣贤可不会说女子不需要。” 男人多了一下,其他人也跟着蹙眉。 “女人读书做什么?读那么多的书到头来还不是如泼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来。” 妇人听得直呵呵的笑,讽刺的指着他们说道:“那是你们以为,什么男人,一个个的鼠目寸光。说白了,就是瞧不起姑娘罢了,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没得叫人恶心。” 第302章 闹事 牛魔王这一走,林剑等人再也支撑不住了,纷纷倒在地上。 而且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昏迷了,其中也包括林剑。 潘问天摸索着掏出手机,拨通号码之后,破口大骂道:“踏马的,妖怪都被打跑了,还不来救人!” 说完,自己眼睛一翻,也昏死过去了。 …… …… 不知过了多久。 林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病房很大、也很空旷,除了各种医疗仪器在发出“滴滴”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林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坐起身来。 结果这一动,身旁的仪器立刻“呜呜呜”开始报警。 很快,一个女医生进来了,面带微笑,道:“你醒了!” 女医生看去三十出头的样子。 皮肤白皙,气质优雅,再配上一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给人一种又冷又艳的感觉;想要亲近,但又不敢靠近。 “我……这是在哪里?” 林剑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女医生道:“这里是天海市友好医院,我是你的私人医生秦蓝,请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天海市?” 林剑吃惊道:“我回来了?” 秦蓝点了点头。 林剑道:“我昏迷多久了?” 秦蓝道:“现在是第七天。” “七天!” 林剑吃惊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 秦蓝微微一愣,道:“我知道的,只有你一位病人!” 林剑道:“那我姐呢?” 秦蓝想了想,道:“你是说李纨、李总吧?” 林剑点了点头。 秦蓝道:“李总这几天都是晚上守夜、白天睡觉,现在她正在隔壁房间休息,要不……我去叫她?” “不用了!” 听说李纨也在,林剑就放心了。 至于杨茜,还有那七个老头,估计也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养伤了吧。 现在唯一让林剑讶异的是,自己居然昏迷了整整七天! 看来,化龙对自己的创伤着实不小! 林剑低头看了看自己。 穿着一身的病号服。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我生肖呢?” 林剑皱眉问。 怪不得自己恢复得这么慢,原来生肖古玉不在身上! 否则,恢复速度起码能快一倍! 秦蓝道:“你住院之前的随身物品,都在我们保险箱里保管着,需要现在拿来吗?” “拿!” 林剑忙道。 …… …… 不一刻,秦蓝拿着一个手提袋进来了,道:“除了你的衣物已经破了、不能再穿了,其他所有东西都在!检查完一遍、确认无误之后,麻烦你签个字!” “好!” 林剑打开手提袋。 除了三枚生肖古玉、乾坤袋和手机之外,其他杂物比如钥匙等也都在。 此外,还有一张老旧泛黄的照片。 那是“女娲一号”负责人郑卫国教授、给自己的信物。 凭此照片,可以取得郑卫国女儿的信任。 拿到她手里的黑矿样本! 林剑检查完一遍,把字给签了,道:“谢谢了!” 说完,拿着三枚生肖古玉,盘膝坐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准备修炼。 不过,秦蓝依旧站在病床前,迟迟没走。 林剑睁开眼,好奇道:“还有事吗?” 秦蓝往前走了一步,道:“冒昧的问一下,请问你以前,有过献血或是输血的经历吗?” 林剑摇了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秦蓝道:“我们治疗的时候发现,你的血型非常奇特!甚至在全球的血液库中,都没有找到相同的!正因为找不到相同的血型输血,才导致你昏迷了太久!” 林剑心道,我是龙族的血液基因,肯定找不到相同的。 见林剑不说话,秦蓝又道:“我们想抽一点您的血液,用来做研究,不知道可以吗?” 林剑道:“我现在都这样了,你们还忍心抽我的血?” 秦蓝道:“不是现在,等以后您养好伤了!” 林剑寻思,如果让人研究自己的血液,搞不好会出事,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摇了摇头,道:“不可以!” 秦蓝补充道:“是有偿的!至于金额,我们可以商量!” 林剑瞥了秦蓝一眼。 这女医生,长得倒是挺漂亮,也很有气质,就是说话不太中听! 开口闭口就要老子的血! 林剑道:“我要你可以吗?” “要我?” 秦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林剑道:“你陪我一晚上,我就答应你!” “你……” 秦蓝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瞅了林剑一眼,扭着屁股走了,嘴里小声嘀咕道:“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 …… 秦蓝走后,林剑进入状态。 有了生肖古玉上的灵气,恢复进展得很快。 天色擦黑时分,林剑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 正准备出去走走,恰好这时,门开了。 李纨进来了! “别动!” 见林剑要起来,李纨赶紧过去扶住他,道:“医生说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至少要七天之后才能下床!” “没事!” 林剑道:“姐,我的身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嘛!” 李纨嗔道:“那也不能逞能!快好好躺下!” 林剑无奈,只能乖乖躺下去,道:“茜姐呢?” 李纨道:“我和茜茜都没事!本来茜茜也在这里陪你的,不过她们公司紧急要她回去,昨天才走的!只可惜,昨天你还没醒!” 林剑道:“去哪里了?” 李纨道:“她们公司总部在天京,至于平时工作,自然是全国到处飞!对了,以后你到天京读大学,说不定还能碰见她呢!” 林剑道:“七个老头呢?” 李纨道:“当天晚上,被天京过来的人接走了!” 顿了顿,李纨又道:“大家都没事,就你昏迷得最久、最让人当心!” 林剑打量着李纨。 因为连续熬夜的原因,面色有些憔悴,眼睛里面也布满了血丝。 “姐……” 林剑摸着李纨的头发,道:“辛苦你了,一直在这里陪我!” 李纨道:“你没事就好!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以后可怎么办!” “我真没事!” 林剑趴在李纨耳边,轻声道:“姐,你要是不信,咱俩现在就可以来一次!” “晕!” 李纨顿时脸就红了。 看着李纨那娇羞的模样,林剑道:“姐,我……想你了!” “嘘……” 李纨回头看了看,生怕有人会突然进来,道:“等你出院回家了,姐姐再……再好好弥补你!” 林剑“嘿嘿”一笑,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 …… 吃完晚饭,林剑让李纨先去隔壁休息了。 现在自己已经醒了,夜里已经不需要陪护了。 因为是高档病房,房间里卫生间什么的都有,根本不需要出去。 虽然方便,但是闷在这里,终归有些无聊。 而林剑之前昏迷了整整七天,睡得够够的,现在没有半点睡意! 到了凌晨时分,林剑忍不住离开病房,想去下面走一走。 刚出病房,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紫色衬衣的女人,进了电梯。 “嗯?” “不会这么巧吧?” 林剑赶紧追了上去。 因为刚刚那个穿着紫色衬衣的女人,和郑卫国的女儿郑如烟,长得非常像! 年龄也完全对的上! 大概在三十岁左右那样! 林剑追到电梯处的时候,电梯显示,已经到了一楼。 林剑来不及等下一班电梯了,顺着楼梯一路跑下去。 楼下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但外面停车场里,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轿车,亮起了尾灯。 林剑赶紧追到外面。 但轿车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林剑还想继续追来着,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喂,站住!” 林剑回头一看,原来是秦蓝。 负责自己的那位美女医生。 事关重大,林剑不想理会她。 可是,等自己追到大门口的时候,雷克萨斯轿车早就不见了! 林剑只能记得她的车牌照——天A05B88! “喂,快停下!” 半晌,秦蓝才喘息着一路小跑追过来。 她一把拉住林剑的胳膊,气喘吁吁道:“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林剑道:“刚刚开走的那辆车,是你们医院的吗?” 秦蓝道:“什么车?” 林剑道:“银色的雷克萨斯轿车,车牌号天A05B88!” “哦,你说那辆啊!” 秦蓝道:“那是我们医院的一位病人!” 林剑大喜,道:“你能找到她、或是她的联系方式吗?” 秦蓝道:“巧了,她也是我负责的病人,所以,她的资料我都知道!怎么,你看上人家啦?” 林剑道:“我找她……有点事情!急事!麻烦你了美女姐姐,帮帮忙!” “那不行!” 秦蓝道:“我们是高档的私人医院,对病人的信息,有着极其严格的保密条例!换位思考,如果是别人要你的信息,我肯定也不会给!” 林剑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名字?” 秦蓝犹豫片刻,道:“郑如烟!” “嘶……” 林剑大喜。 肯定错不了了! 就是她! 林剑道:“她还会回来吗?” 秦蓝道:“刚刚办完出院手续,走了!” “这……” 林剑挠了挠头,寻思早一点出来转转就好了。 那样说不定就提前碰到郑如烟了! 但现在,人海茫茫,天海市又这么大,该去哪里找她啊! “姐姐,美女姐姐!” 林剑看着秦蓝,开朗一笑。 秦蓝“哼”了一声,道:“少来这套!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现在,立刻,马上,回到病房里!” 说着,拉着林剑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林剑都在死缠烂打。 无奈秦蓝百毒不侵!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林剑道:“秦医生,你白天时候不是说,想抽我的血液用来做研究吗?” 闻言,秦蓝顿时猜到了林剑的想法,开始犹豫起来。 林剑道:“你放心,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犯,找她真的只是为了了解一些事情!如果你把她的资料包括联系方式给我,我的血,随便你抽!想抽多少抽多少!” 第303章 毁了 知府真是求之不得啊。 闹事的几个人被关入牢里,再也没有出来。 但很快,几个人的家属便来了,知府也是个人精儿,这会儿便只说是那五人可能精神不大正常,便只能先关在牢里待查看,顺便叫大夫来给诊治诊治。 家属听得破口大骂:“诅咒谁呢,你们才精神有问题。” 知府大人不出来了。 家属没了法子,便又转去王府门前要求王爷做主。 听到人来闹,段渐离让曹管事全全应付。 曹管事出去之后很快又回来了。 “他们倒是挺有目的,不让放人了,要银子。”曹管事说道。 银子?! 那倒是有趣了,不要人,只要银子。 “是,老奴给了他们一袋银子,便喜滋滋的走了,没再说要放人的事儿。” 还真是…… “你下去吧。”段渐离说道。 曹管事告退了。 奶娘这时过来,带段暄晟回他的院子去。 段暄晟起身施礼道:“父王、母妃,儿子去歇息了。” “去吧。” 张汐音看段暄晟出了门,屋里没旁的人了,她自然的挨到段渐离的怀里。 段渐离伸手搂着,低声道:“你如何想?” “等啊,还能如何,既然李氏想要折腾我们,那便叫她折腾不出来什么水花,如此就坐不住了。”张汐音说道。 外面不知哪儿突然想起一声震响,似是有人引了爆竹。 张汐音扭头看去。 段渐离则笑了起来,搂着她到卧房滚到床榻上。 “你且休息,我去看看。” 他低头,在张汐音的唇上吻了吻,起身出去。 张汐音坐起来,看着半敞开的门,说着轻松,其实心中还是不免担忧的。 “别多想,一步步走着便是。” 张汐音安慰自己。 段渐离出了王府,尺术匆匆赶过来,说道:“是女子书塾那边炸了。” 下人牵马出来,他翻身上去,与尺术匆匆赶去。 到了书塾,大门尚且还好,但已经修建起来的房屋全都倒塌了,周围许多的人在看。 段渐离下马进去,知府大人匆匆上前说道:“王爷,还不知里面有没有火药,您还是别进去了。” 段渐离后退两步,看着倒塌的房屋燃起大火,面色沉沉。 他扭头四处看时,尺术和刀烈也在观察四周。 突然,暗处有飞镖一下击中了一个人。 “在这儿。”刀烈喊了声。 那被击中的人已经转身要跑了,刀烈追了上去,与其打了起来。 民众惊恐四散。 段渐离正想过去帮忙,却见到慌乱四散的民众里,有两个神色并不见慌张。 段渐离手捻石子打中一人的后腿跟,轻功飞向另外一人。 那人见段渐离冲向自己,飞奔进人群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失去了踪迹,段渐离回头看去,刀烈已将那人制服,而尺术也抓住了被他打伤腿的,几个官差上来将人摁住。 “带下去。” 两人被带走,刀烈在旁边跟着。 尺术过来说道:“王爷,这些人会是之前闹事那些有关吗?” 闹事的刚抓起来没多久,这紧跟着就出现书塾被火药炸了。 火药是不能私制之物,便是烟花爆竹这些也是由朝廷监管制作的。 整个九州,火药现如今最好的便是烟花爆竹,就连战场上也几乎是不用的。因为还未有成熟的火药制作方法,不适宜用在军事上。 整个书塾被炸毁大半,好在已经入夜无人在,并未有人伤亡。 段渐离回到王府时,张汐音已经听闻书塾被毁之事。 “我们可以从制作火药的原料上查,这些东西,私用需要走私。”张汐音说道。 江陵码头便可以查到。 连夜去叫人,在亥时,码头的管事来了。 管事说道:“没什么异常,也未听闻有磷粉硝石的味道,想来数量应该不多。” “若是分批次,夹杂在那些瓜果米粮等货物中,一袋一点点是闻不出来的。”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就说道:“我明日过去看看。” “好。” 翌日。 张汐音起身时,段渐离已经在穿衣了。 张汐音过去帮他拿外衣,张开伸过去。 段渐离笑着背过去,伸手穿衣:“我今天可能去一日,你晚些不用等我用饭。” “嗯,我知道了。” 张汐音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脸:“注意安全,现如今李氏都盯着我们,万万是要小心的。” “嗯。” 段渐离喝了碗粥便要出门,段暄晟过来看见,飞扑过去抱住大腿。 “父王又要出去了吗?”他问。 段渐离点头:“要去办事,你且好好读书习武,别偷懒。” 段暄晟一迭声的笑说道:“知道知道,父王放心吧,孩儿最勤奋了。” 这话倒是真的,段暄晟很是勤奋。 张汐音去抱起儿子,让段渐离出门了。 —— 码头上,李氏坐在阁楼的临窗位置,看着下方探查的人忍不住的笑。 “真是一群跳梁小丑,跟我斗,拿什么跟我斗?”她不屑的说道。 旁边的婢女切好了水果端过去,含笑说道:“女君运筹帷幄,他们到底年轻,怎比得过女君呢。” “是啊,女君才是谋术第一人。” 旁边的婢女也跟着恭维道。 李氏听得很是受用,笑眯眯的把刚切好的果盘赏给她们。 码头上,段渐离穿着常服查看管事递来的一些船只运送的记录。 因为不是年关,东西是不多的。 不过,段渐离突然问:“年关那段时间的呢?” 这话让管事的一惊,也反应过来了。 “对,年前那段时间确实货物比往年的要多。”说着,就去找账册了。 可翻翻找找打半天,年关的账册不见了。 段渐离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火药的那些材料是一早便送到的,这李氏,倒是将什么都计划好了。 所以,哪怕不是为了她的女儿,李氏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到底想做什么? 段渐离回到王府,跟张汐音提了此事。 张汐音说道:“这江陵,当真是多的人是李氏的。” 不太平,永远都这么的不太平。 所以,何时才能太平呢? 想要太平,怎么就这么难? 张汐音突然说道:“找吧,还是要找。” 一边守着,一边找着。 “叫她能躲到几时。” 第304章 不是 六月来临时,又到了多雨季节。 洞庭湖水涨,下了几日的雨,刚晴了两日,洞庭湖便淹死了好几个小孩。 官府这边忙碌中,也将之前闹事一直关着的几个人放了出来。 张汐音得到官府那边的消息,人已经回去了。 她立刻着人去跟着那几人。 闹事的五个人里,有两人回去之后便带着妻儿家母离开江陵,南下去了。 余下的三人家中有老父母,并未娶亲。 有了银子之后,立刻去请了媒婆说亲去了。 侍卫迈进府门,将身上的蓑衣取下,匆匆去正厅。 一路上,仆妇婢女都纷纷避开。 “赵大哥。”有人打招呼。 赵冲笑着点头,到了前面,便看到一个长相俊俏的婢女从侧边进入正厅,他也跟着过去了。 “心柳姑娘。” 婢女闻声扭头看去,立刻扬起笑脸搭话:“赵大哥,可是有结果了?” “有的,王妃?” “在里面呢。” 赵冲过去,果然看到正厅里跟曹管事说话的王妃。 赵冲进去,施礼:“王妃,有消息了。” 张汐音立刻有些激动,问道:“如何?” “其中的一个将银钱拿去赌了,娶媳妇的银子不够,便跑去和记讨要银钱。他进去之后,没多久人就被打了出来,虽然被打,倒也拿到了银子。” 和记。 和记酒庄啊。 张汐音立刻起身:“走,去和记酒庄。” 外面雨越下越大,瓢泼的大雨打在身上竟都有点儿生疼了。 张汐音带着影子,姹紫嫣红三人穿着蓑衣直奔和记酒庄。 赵冲则赶去洞庭湖那边找王爷。 姹紫:“王妃,雨太大了,只怕不好抓住。” 张汐音说道:“不怕,他们也不好逃。” 只要有一点儿的可能,张汐音都不会再等。 李氏,前世张氏一族血海深仇,就差她了。 那么多的仇人,就剩下她一个还活着,不杀之无法心安。 到了和记酒庄,酒庄的门已经关上了。 张汐音和姹紫嫣红正面过去,影子则绕到后面。 到了门口,姹紫直接一脚将紧闭的门踹开。 大力之下,门直接飞了进去,撞在墙壁上。 伴随着瓷器落地酒水哐当的声音,屋中暗影冲出,两剑直逼出来。 姹紫嫣红侧身避让,随后抽刀迎敌而上。 “霁王妃。”一人突然笑了出声,看着大雨中的张汐音,又道:“哦,还可以尊称一声……护国徽善霁王妃,超品的诰命,不知道杀起来感觉如何?” 张汐音闻声抬头看去,二楼的窗台位置,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就站在那里,手握一把灵蛇剑。 “李馨婉呢?” “女君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黑衣女人冷喝一声,说道:“受死。” 张汐音手抓住腰间缠着的软剑,一甩而出,直接弹了过去。 锵! 一声脆响。 黑衣女人立刻后退。 “你竟然会武功?!” 女人大惊。 “不会,我岂会来?” 张汐音说着,并不打算跟她对打,取出手枪直接打了过去。 砰的一声轻响,女人毫无任何反应的就被射中了心脏。 她低头看了眼心口,直接栽倒在地。 “玄衣使!” 有人惊呼一声,冲了过来。 而此时,张汐音又连开两枪,将冲来的人打死。 她跑进和记中,直接往内院去。 李氏在不在和记? 在…… 看着大开的后院小门,张汐音跑出去,看到消失在拐角的白马。 “李馨婉。”她大喝一声。 纵身飞上屋顶追过去。 是她,是她。 找到她了。 “李馨婉……” 大雨糊眼,张汐音拼尽了全力去追。 但哪怕是有轻功,人也追不上四条腿的马。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浅声。 张汐音顿了一下,飞奔过去。 从屋顶上,张汐音看到不远处的段渐离。 白马已经跑远,地上躺着一个女人,殷红的鲜血不断的淌开。 张汐音落到地上,直接冲过去将女人翻了过来。 地上的女人脸上有一张面皮,被雨水浸泡已经翘了皮。 张汐音咬了咬牙,伸手将面皮撕开。 面皮下是一张在普通不过的脸,不是李馨婉。 早知道的,她那么狡猾,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找到。 张汐音抿着唇愣愣的盯着女人的尸体。 段渐离走过来,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 “我们先回去。” “她到底在哪里?”张汐音喃喃说道。 段渐离一手挡着雨水,安抚道:“先回去再说。” 回到王府。 段渐离给张汐音换了衣裳,拿来帕子坐在旁边帮她绞发。 “阿音,我们都想错了法子。”他说。 张汐音低头。 “我们忙忙碌碌的,到底还是不如她盯着我们看,如同我们是台上的皮影,在烛光下什么动作都一清二楚。” 张汐音回神,扭头看他。 段渐离说道:“她是台下的看客,我们看不见也摸不着她是哪一个看客,期间会换哪个位置。” “所以?” “所以,我们要做台下的看客。”段渐离笑道。 张汐音沉默着,她垂头不语,眸色低敛也叫人看不出来什么。 段渐离就不再说了,安静给她绞发,让她慢慢的想。 一日,两日,三日…… 之后的好些日子,张汐音都不安安静静的,也不管账了。 丹柳知道她有事要想,便是再大的事情也自己先拿了主意。 一过十日,张汐音突然就笑了。 她问旁边插花的心柳:“王爷呢?” “王妃?”心柳看她脸上挂着笑,也跟着笑说道:“王爷在书房呢。” 张汐音起身出去。 到了书房前,看到段渐离在跟江陵的地方官说话,她便没进去打扰,只在外面的廊庑看雨。 六月雨水多,一只下了大半个月,不过如今看着是小了。 等里面商谈完事情出来,见到站在廊庑下的张汐音,都纷纷施礼。 “王妃。” 张汐音点头回应。 段渐离听到声音出来,忙迈步过去:“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张汐音说道。 “你该叫我的,等累了吧?”段渐离牵着她的手进书房。 张汐音摇了摇头,笑说道:“渐离哥哥,我想到了。” “嗯?” “如何身处暗处,你不是用过的吗?”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看她。 张汐音说道:“之前在盛京,我们还未成婚前,你让我去找当年的稳婆,不是让人替我在京中吗?” 段渐离点头:“我们,再来一次。” 第305章 玉溪城 再来一次。 两人相视一笑。 “那就再来一次。” 王府开始热闹起来,六月水患的,书塾被炸的,雨天杀人的。 知府大人来回跑了好几趟,头先还能见到霁王爷,到后面就听闻病了。 病了两日,又来了几个大夫,后面就好了。 好了之后,知府再登门终于见到王爷。 “……近日江陵的事情,有劳你们多费些心思。” 看王爷掩嘴咳嗽,似乎是染了风寒。 几位官员忙说不敢当,随后便都退下了。 离开王府,一个两个的相视无言,半晌才说道:“王爷王妃怕是病了。” “所以才要我等齐心协力管理江陵,既是王爷器重,我等必然是不能叫王爷失望的。” 几人一应说着,各自分开了。 然而,此时的张汐音和段渐离已不在江陵,而是在江陵城外。 夫妻二人坐着马车去往玉溪城,身边只跟随着同样搞头换面的姹紫嫣红。 “有影子留在府中保护,晟儿没事的。”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她在晟儿的身上装了个东西,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东西。 她并不是很担忧。 况且也确实是有影子在,影子的武功很高,等闲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走了一日,赶到玉溪城之后,马车直接来到一处府宅。 守门的人看到马车,迎出来恭敬的说道:“请问可是杜家公子和夫人?” 段渐离点头。 门房立刻笑道:“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纪公子,大姑娘,里面请。” 两人迈步进门,姹紫嫣红跟上。 马车由旁边的侧门进来,便有下人过来将东西都送去厢房。 刚穿过垂花门,前面的游廊便有人匆匆过来,笑着到了跟前施礼。 “……弟弟恭候姐姐姐夫多时,今日终于把姐姐和姐夫盼来了。”杜长兴说道。 段渐离笑道:“五弟如今越发精神了。” 杜长兴笑着说:“都是多锻炼的结果,来,姐姐,姐夫,屋里请坐。” 杜长兴,青州杜家旁系子弟,排行第五。 此番从江陵出来,张汐音和段渐离便是借用青州的身份。 张汐音借用杜家旁系长女杜惜玉的身份。 杜惜玉是个内宅女子,年纪与张汐音相仿,但杜惜玉是一个极其不爱社交的人,哪怕是她杜家姑娘,但见过她的人,估摸也就伺候她的下人和杜家的亲族了。 杜长兴在玉溪做生意,张汐音与杜夫人有联系,便是利用了此间关系。 杜长兴是一百万个愿意的,本就崇拜霁王和霁王妃,如今听说二位贵人要借助他家中,还能让他称一声姐姐姐夫,当真是激动得两宿没睡。 “姐姐和姐夫的厢房在东厢的庆曦堂,热水已经备好,可先行沐浴,出来便可用膳。”杜长兴笑道。 张汐音笑着说:“有劳五弟了。” 杜长兴听着这声五弟,龇着一口白牙嘿嘿笑道:“姐姐客气,客气。” 他送到庆曦堂的门口便止步了。 “姐姐、姐夫慢慢洗啊,我在膳厅等你们。” 他转身离开,嘿嘿笑着抬手捂脸,笑得牙不见眼的。 旁边的小厮见了,噗嗤笑道:“五公子,低调些。” “你懂个屁。”杜长兴笑骂一声。 看着人走远,张汐音和段渐离进了屋子。 姹紫嫣红已经去查看四周了,庆曦堂如今还没人来伺候。 沐浴出来,张汐音坐在铜镜前,能看到妆奁上摆放着许多价格不菲的首饰,旁边还有一整套新添置的妆面工具。 她拿起一个粉色瓷罐子打开,里面竟是颜色正红的口脂。 张汐音难得一笑,对段渐离说:“杜……也不知道五弟妹是何等妙人,这些个品味都很是不错。” 段渐离也换上了杜家准备的衣裳,抚了抚袖口:“他们很是不错。” 张汐音将口脂染上唇,对着铜镜抿了抿,回头道:“走吧,吃了晚膳跟五弟他们聊聊就该休息了。” 赶了一日的路,得好好睡一觉,明日开始做事。 两人从庆曦堂出来。 膳厅里,除了杜长兴之外,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小妇人,小妇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长得很是水灵。 这便是杜长兴的妻子,安颜。 她一眼看到张汐音唇瓣上的颜色,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王……”安颜刚开口,忙补救改口道:“长姐,姐夫。” “五弟妹,你身子重不方便,坐下吧。”张汐音说道。 杜长兴扶着安颜坐下,这会儿坐在一桌上,他就有些拘谨了。 “长姐,姐夫,粗茶淡饭你们别嫌弃,若是有什么不喜欢尽管说,我让厨上的改日别做了。” 段渐离笑道:“这很丰盛。” “很好了,吃饭吧。”张汐音也笑道。 小夫妻两人相视一眼,看张汐音和段渐离动了筷子,才敢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菜。 这一餐,两人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面看张汐音和段渐离都很是随和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真是自己的姐姐姐夫。 杜长兴和安颜也都逐渐放松下来。 用了晚饭后,四人去客厅喝茶闲聊。 杜长兴和安颜挑着杜家的一些事情说,捡的都是重点,让张汐音和段渐离知道许多打听不到的细节。 等夜色逐渐深了,下人都陆续回去休息,只剩下贴身伺候的小厮和婢女。 小厮和婢女不用避开,她们都是知情的,也负责帮忙传递消息。 段渐离就说:“你们要自然些,如今,我们便是你们的长姐和姐夫,切记,在家中你们对待兄弟姊妹如何,现在就如何与我们相处。” 李氏狡猾,那么是一丁点儿的破绽,都有可能被发现。 这周围皆有李氏的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准是没错的。 杜长兴要起身施礼,刚抬屁股,就被妻子给摁了回去。 安颜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姐夫刚说什么来着?” “哦哦哦,是,是,姐夫放心,长姐放心,我们明白的。”杜长兴笑着,又道:“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张汐音摇头笑道:“不用,就当是家中来了家人暂住就行。” “那需要帮忙做别的事吗?”杜长兴又问。 张汐音再次摇头,说:“你们在这边行商做生意,别的都不用管,自忙自己的就行。” “好,好。”杜长兴一迭声的点头答应。 安颜反倒是冷静些,说道:“我们定然如常的,不会给长姐和姐夫添麻烦的。” 哪有什么添麻烦。 “……你们帮了大忙了。”张汐音笑说道。 第306章 和记酒庄 夜谈结束,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到庆曦堂。 杜长兴和安颜则回到主院中。 关了门,屋里只夫妻二人,杜长兴仍旧难掩激动。 那可是活着的王爷和王妃啊,霁王爷,护国徽善霁王妃…… 虽然戴了人皮面具,可就算戴了,那人皮面具下可是实打实的王爷王妃。 他捧着脸,红了眼说:“他们叫我五弟诶!” 安颜:“……” “若是叫长生知道,他怕是要嫉妒羡慕疯了。” “说的什么傻话。”安颜嗔了句。 杜长生便靠过去,在妻子的耳边低语几句。 安颜听过,感叹一声:“那确实如此。” 这大誉但凡是个正常人,有良心有善心的人,谁能对霁王和霁王妃是不敬佩崇拜的。 这一晚,杜长兴睡觉都笑醒了。 第二日。 鸡鸣露白。 张汐音和段渐离起来之后,安颜挺着个大肚子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家生子。 “她们就留在院子里侍候,这院子的打扫,衣服被褥的换洗这些有她们忙,长姐和姐夫便能安心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安颜笑道。 张汐音的脸上画了妆容,但她的面皮很是普通,画了妆容竟看着就是长姐杜惜玉。 安颜心中感叹一声,面上越发的自然起来,就说道:“长姐晚些要出门吗?可要备马车?” “要的,我让婢女去准备了。” 三人往膳厅去。 抄手游廊的尽头,杜长兴喜滋滋的迎过来,笑着喊道:“给长姐,姐夫问安。” 张汐音和段渐离愣了一下,笑着回应。 四人到了膳厅,坐下用膳时,张汐音发现杜长兴眼底一片发黑。 段渐离也发现了。 “五弟没睡好吗?” 杜长兴一顿,笑说道:“挺好,挺好。”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两三日没怎么休息了。 安颜憋着笑。 吃过朝食,张汐音和段渐离坐马车出门,先如正常的行径,逛两日玉溪城,摸清楚那些是李氏的人。 玉溪城有不少张氏的产业,张汐音很快便联系到了人,让他们注意异常。 而夫妻两逛了一圈之后,直奔在玉溪城的和记酒庄。 “最新酿制的丁香琥珀酒,客官尝一口,保证你喝了还想再喝。” “这是最上好的女儿红,二十年的陈酿。” “及地状元酒,喝了能考状元诶……” 和记酒庄的门前,摆开的架子上,有两个人在叫卖。 架子前围了不少人在品尝酒水,一些买了,一些摇摇头没买,走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过去,两人身上穿着的衣裳算不上华丽,但料子纹理都是极好的,一看就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 酒保立刻上前招揽。 “二位贵客,要买酒吗?咱们玉溪城能酿出最烈最好喝的酒,只有和记酒庄。只要是贵客想要的,咱们店都有。” 酒保打包票,很是骄傲的样子。 张汐音没说话。 段渐离就问:“有玉清液吗?” “什么?” 酒保愣住了,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酒名,一看张汐音和段渐离期待的眼神,顿时有些抓耳挠腮了。 玉清液?! 和记酒庄没有玉清液,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店内有男声传出。 “玉清液没有,但有同样的名酒古井贡,贵客可要?” 张汐音和段渐离望进去,酒保已经回神,很是殷勤的做请道:“客人里面请。” 进入店内,满室的酒气,各种酒味儿混杂,竟是有点儿醇厚宜香。 掌柜已经取出古井贡,取来一个琉璃杯倒上。 看到是琉璃杯,张汐音和段渐离表情都有些微妙。 琉璃杯不是用来喝这些的。 看到他们的表情,掌柜的还是懂的,立刻将琉璃杯给撤掉了,取了个瓷酒杯倒上。 “闻闻,若是觉得满意,楼上还有更好的。”掌柜的笑道。 段渐离端起来闻了闻,笑说道:“是不错。” “那楼上?”掌柜的问。 段渐离点头,带着张汐音跟上去了。 到二楼的厢房,进去是一整排各色的各样的杯子。 掌柜的请两人坐下后,便拍了拍手,有人便开始端着各种酒壶进来。 掌柜的在旁边介绍,他是个会做生意的,倒的酒都是两杯,让张汐音也尝尝。 张汐音只闻不喝,段渐离倒是尝一尝。 很快,段渐离一直都耐心的选,张汐音做了会儿,便低声说:“有点熏,夫君,我想在外面走走。” “好,注意安全。”段渐离柔声说道。 掌柜的立刻笑道:“酒多是熏了点,夫人要不在楼里走走,参观参观。” “合适吗?”张汐音问。 掌柜的笑道:“合适,一看老爷夫人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日后多光顾咱们和记酒庄才是。” “好。” 张汐音出了厢房的门,立刻便有个丫头过来带她在楼里闲逛。 这和记酒庄很大,单单二楼便有许多的厢房。 张汐音也只是随意的走,闲逛着四处看,倒也没有乱看。 丫头会说着什么,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张汐音笑道:“你若是有事可以去忙的,我就在这走到走走。” 丫头笑着摇头:“夫人只管闲逛就是,奴婢陪着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吩咐一声。” 张汐音也就不再说了。 她看似闲逛,耳边却听着厢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声音有许多,大多都是推荐酒的。 张汐音听不到什么有用的。 段渐离从里面出来,掌柜的笑脸盈盈。 “纪夫人,挑好了。”掌柜的对张汐音笑道。 张汐音走过去,段渐离便拉她了。 “还是买古井贡,你喜欢的梅子酒和桂花酒也买了。” 张汐音笑着点头。 下去结账,让送到杜家宅子。 出了门便继续去逛。 掌柜的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异常。 “掌柜的,这可是大客户啊。”酒保笑着说道。 掌柜的却挑眉:“查一查这杜家,何时来了这两个人的,都是杜家的什么人。” “掌柜的,您是怀疑?”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大意了。” “好嘞,这就去。”酒保很快吩咐了人。 而另一边,张汐音和段渐离走过了两条街,姹紫回来了。 “夫人,他们去了。” “果然。” 他们刚走,和记酒庄的人就要去打探消息了,就看杜长兴那边能不能应付过去了。 第307章 帮 杜家门前。 几个仆妇在洒扫,旁边的妇人跟她们闲唠嗑。 说了没多大会儿,妇人就走了。 安颜在南房坐着,婢女芍花进屋,低声道:“走了。” “她们说的如何?” “都没有问题,况且那就是大姑姐他们,自然是没错的。”芍花说道。 安颜很是满意的点头。 张汐音和段渐离的身份,满府统共知道的也就四人,而且府中大多都是家生子,家生子与主家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没人会那么蠢乱说话。 和记酒庄也得到了回话。 掌柜的听完,只说:“当真是杜家的大姑娘和她的夫婿?” “自然是真,杜家的下人问了好些,都说是,模样也跟杜家五公子有几分相似的。” 这倒是。 掌柜的是个会认人的,只要是他见过的人,只要有心都能记住三五成。 “如此就放心了。”掌柜的笑道。 酒保也是点头:“再说,那边不也是如常吗?也没听传出什么异常来,咱们在玉溪,他们在江陵,都是有消息的。” 酒保很是自信,他们是谁的人? 那可是以前的皇后,虽说如今不是了,可该有的本事还是在的。 皇后之强盛,自然非一般人能比。 掌柜的看他自满的样,骂了句:“都小心点,若是出了岔子,要你的小命不保。” 要是没出岔子,那自然是荣华富贵少不了。 酒保从一个混混,到如今大把大把的银子,置办了宅子还纳了几房美妾,生活美得很咧。 —— 回到杜家。 杜长兴也从外面回来了,进门叫走下人,杜长兴就愤愤不已。 “嚣张至极啊!”杜长兴说道。 一打眼,看到角落堆砌的箱子,能看到稻杆挡着的里面是一些酒缸。 他上前一看,惊讶道:“这么多的酒?” “这些酒水你们就当礼物送回到杜家去。”段渐离说道。 “好嘞。”杜长兴笑着应声,又嘀咕道:“都是和记酒庄的古井贡,这玩意儿可贵的咧。” 说着就要动身。 安颜忙拉住他。 “你急个什么,明日再叫人送回去就是。”她说道:“今日和记酒庄有人来打探消息,你那边有遇到吗?” 杜长兴回神,立刻说道:“有的,有的,有人问说昨日瞧着我家来了客人,问是谁。” “和记酒庄的?”安颜问。 杜长兴摇头:“不是,不过跟和记酒庄有点儿来往。” 段渐离和张汐音就说道:“只要不露出问题来,便没事。” 杜长兴和安颜自然不可能说漏嘴的。 再说了,张汐音和段渐离脸上的人皮面具逼真得紧。 便是凑近了看也瞧不出那是一张假脸。 夜里。 姹紫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两套夜行衣。 张汐音和段渐离换上夜行衣之后,便偷偷潜去和记酒庄。 踩着房顶来到和记酒庄,两人分头行动。 段渐离去书房,张汐音去院子里。 和记酒庄的掌柜并不是住在后院的主屋中,住在后院主屋中的是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的男人,他便是和记酒庄的东家。 此时,主屋里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 有女子的娇俏中,伴随着男人的笑声。 “小美人儿,别跑,等老爷抓到你们,看老爷我怎么惩罚你们。” “老爷,那你来抓我们嘛,这儿……” “这儿……” 粉色的薄纱敷脸,男人看着虚影摸索追抓时,身后突然有风起,伴随着一阵清香。 嘭! 男人倒地了。 张汐音看着女人们身上都没穿什么衣裳,只裹着肚兜亵裤遮羞。裸露在外的皮肤没多少是好的,有鞭伤,有淤青,有抓痕。 张汐音看向她们时,几个女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露出怨毒的神情,与方才的娇俏嬉笑成鲜明的对比。 “要如何做是你们的事情。”张汐音说道。 她迅速到了窗边,闪身出去了。 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女人已经围拢过去了。 她之所以会出手,是因为在打闹时,她看到那几个女子手里都抓着发簪,似是想要往男人的身上刺去,可每每又不敢下手。 她们,应该不是真的愿意留在这里,是有苦衷的才是。 屋里,几个女子将男人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堵住嘴。 她们卸去脸上讨好卖乖的笑,怨毒的盯着男人看。 男人长得肥胖如猪,躺在床上肚子仍旧鼓起来如怀胎十月。 真是恶心死,恶心死…… “杀了……” “杀了他。” “该死,该死……” 几个女子说着念着,其中一个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过来,对着男人的一刀扎了下去。 里面有闷哼响起。 张汐音垂眸,取出帕子擦了擦剑把。 人生在世,本应善良,而不是利用权势金钱为所欲为。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女子的压抑啜泣声。 张汐音推开窗,说道:“从这边逃出去,我可以帮你们。” 几个女子相视一眼,各自都是满身的伤,如今手中又沾着男人的血,她们已经不想活了。 能在死前手刃仇人已是莫大的幸事。 “人活着才能有希望,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让你们换个身份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女子们听到能重新换身份活着,眼中闪过几分渴求。 张汐音伸出手,对她们一笑:“来吧,我帮你们。” 来吧。 …… 半个时辰后,段渐里看着巷子里的几个女人,他虽然疑惑却也没多问。 “如何处置?” 张汐音说道:“我已经叫了人,你先回去。” 段渐离不大放心。 “我去那边再看看。” 张汐音点头。 段渐离刚走了不到一炷香,有人拉着一辆马车过来,将女子们都送上马车。 车夫对张汐音抱拳施礼后,便驱赶马车出城去了。 将女子们送走,明日必定会闹起事情来。 不过届时,人已经北上远去。 即便官府来了,也抓不到人。 人刚走,段渐离回来了。 张汐音迎过去,与他一同回杜家。 天色大亮。 主屋这边还是没有动静,那几个女奴昨夜也没有从房中出来。 小厮觉得奇怪,走到门口敲门喊了两声都没有动静。 他推开门,屋中安静,烛火已经烧尽,蜡油滴了一烛台。 “东家?东家?” 小厮说着,迈步进去:“东家,我进来…啊…” 惨叫声掀破了天。 第308章 做 庆曦堂中。 张汐音和段渐离仍躺着,昨夜两人回来便睡下了,也没多说。 如今醒来,段渐离便将自己昨夜找到的东西取出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是记了些。”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接过册子,里面只有简单的一些名字,但都有标记。 张汐音眼睛都亮了,笑说道:“名册。” “嗯,和记酒庄是李氏在这边最大的信息获取点,之前你虽去杀了一次,但他们要立刻准备另外的信息网没那么快。” 而且,李氏自信。 因为‘他们’一直在王府中龟缩不出,以失败的姿态出现,李氏自然是不惧的。 和记酒庄的名册,段渐离有速记的手法。 收起名册,两人起来梳洗,出去和杜长兴、安颜夫妻用朝食。 吃了朝食,两人回到庆曦堂闭门,段渐离开始整理昨夜记忆中的名册。 他摊开册子,开始复刻。 张汐音在一旁研磨看着,眼中满是佩服。 “一字不差吗?”她问道。 段渐离手上写着,回答说:“说不上十成,却也有九成九的把握不差的。” 张汐音抿嘴,笑着嗔一句:“瞧你。” “不过也是真厉害。” 能过目不忘本就是本事,段渐离还做了速记,有速记帮忙,很快便将名册完全复刻出来。 他仔细看了看,说道:“就是这样的。” 张汐音拿到面前,从首页开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当真是吓一跳。 “这李氏都如此地步了,竟还能有如此的人脉,真是……了不得。” 许多都是不大起眼的一些小富之家,后面则有各城的,还有不少世家大族都跟李氏有联系。 李氏,人脉忒广。 她是靠什么手段,能让这些人为她所用? 她不是个心善之人,之前的种种行径能看得出来,可过去这么久了,却还能有这么多的人为她所用。 难不成……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人卖命的?自然是只有命了。”段渐离说道。 李氏这是攥着人家的命,想活命的自然是只能帮她,满足她的要求。 玉溪知府衙门里,知府大人只看了眼尸体,便将目光挪开了。 仵作查看了尸体,对知府大人回禀说。 “……死者全身一共七十六刀,满身的伤都是同一利器所为,致命伤在这儿,心口位置。”仵作说道。 知府大人是不看尸体的,只说:“能判断出凶手是何人吗?” 仵作点头又摇头。 知府大人蹙眉,下意识的又看了眼尸体,那白花花的尸体真是污眼睛。 他走到远处,仵作也只能跟过去。 “凶手不止一人,从伤口的痕迹看出,凶手应该不下五个。” 这么多? “而且都是女子。” 知府大人瞪眼。 五个女子,杀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成年男子。 “他是在折磨中,流血过多后,又有心口一刀而彻底死亡。” 知府大人回到前院,见到来人:“陈掌柜。” “知府大人。”陈掌柜施礼,问道:“如何?” “仵作已验,是女子所杀,而且不止一人。” 陈掌柜蹙眉,点头表示明白:“那就对得上了。” 当天晚上,主屋那边是去了五个侍候的女奴,这些女奴都是他们从各处搜罗来的女人,有的是抢来的,有的是买来的。 这些女奴都是有卖身契书的,竟敢杀主外逃,抓到自是要乱棍打死的。 陈掌柜便请知府大人一定要抓人。 知府大人一迭声的应是,等陈掌柜走了之后,他拂袖呸了声。 “做那么大的生意,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懂,难怪造惹祸端。” 旁边的讼师低声道:“大人慎言,和记酒庄甭看是里面那位死人的产业,但其实上头还有隐藏的东家,身份不简单的。” 知府心中懊恼。 他都已经做到地方知府了,却还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 杜长兴从外回来之后,想说和记酒庄东家被杀之事,刚开口就发现大家都知道了。 “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打听了才知道,那和记酒庄的东家是个变态,喜欢将娇滴滴的小娘子打得惨叫,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才招来杀身之祸,那些被他折磨的小娘子们联起手来,将他给一刀刀扎死的。”杜长兴说道。 安颜听得胆战心惊,念了声菩萨慈悲。 随后说:“杀得好。” 杜长兴愣了一下,失笑抬手摸了摸她后背。 对于安颜的话他并不反感,反而甚是欣赏。 张汐音喝了两口茶水。 姹紫将一袋银子送到杜长兴的面前。 看着桌上的一袋银子,杜长兴茫然看去。 “安排件事情,随后,我们要回江陵。”张汐音说道。 杜长兴一脸的惊愕:“就回去了?” “只去两日,再回来。”张汐音笑道:“你不是在做瓷器生意吗?” 杜长兴点头。 张汐音继续说道:“这些银钱,你拿着去找和记酒庄的掌柜,就说跟他们长期合作,然后你开个酒楼,银钱后面我会再给你一笔。” 杜长兴认真听着,已收起了脸上的错愕。 “五弟,此事有风险,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惹祸上身。”张汐音叹了口气:“但如今能不叫人起疑的只能你们来办,但此事做不做由你决定。” 张汐音看向安颜。 她大着肚子,约莫再有两月就要生了。 杜长兴看向安颜,安颜也沉默着,他们都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时,安颜开口了:“我们做。” 青州杜家虽是世家大族,但家族出色的子弟众多,杜长兴也不过是杜家子弟中平平无奇的一人。 安颜知道丈夫总是感叹自己不够出色,没能成为家族中的拔尖,得到重视。 这是其一,另一点让她决定做而且必须做的是张汐音和段渐离所做之事定然都是对的。 霁王,霁王妃,都是好人! 好人做事,纵使危险做的也是好事。 杜长兴听到妻子的话,也点头:“对,我们愿意做。” 既能帮忙,若是成了还能攀上霁王和霁王妃,而且,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为了确保安全,五弟妹恐怕要回青州。”段渐离说道。 回到青州杜家中,能保证安颜和腹中的孩子安全,也能让杜长兴无后顾之忧。 “好,长姐放心,我们会做好的,只是……跟和记酒庄扯上关系之后,需要我做些什么?” 第309章 回到 回到江陵。 张汐音住的是与王府比较近的客栈,卯时末,站在客栈的临窗便能见到王府的马车。 影子知道他们回来,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带着段暄晟。 段暄晟年纪太小,第一次坐在高头大马上,兴奋极了。 “父王母妃都没有带我骑过马,等母妃身体好些了,我想让父王和母妃陪我去城外玩,骑大马。”段暄晟说道。 影子只说:“王爷王妃身体好了,一定会陪小郡王去的。” “那是自然。”段暄晟很是得意,然而脸上的笑容也只是挂了一会儿,又低落起来:“父王母妃何时能好啊?” 王府里代替张汐音和段渐离的两人一直闭门,大夫来来回回的,只说是肺痨感染的高热,只能一直治着。 因此,段暄晟也从正院旁边的搬到了更里面的院子,仆妇下人都不敢靠近。 只留着香叶几个贴身伺候。 张汐音看着儿子从楼下经过,数日不见,她想念得很。 段渐离在另一边查看,只挑开些许的帘子,厚纱遮挡身影,在暗处查看果然魑魅魍魉无处遁形。 张汐音走到他身后,低声道:“晟儿去书塾了。” 段渐离把张汐音拢到怀里,指着其中的几处说:“这里的都是李氏的人,所以之前我们一直没能成功,便是因为到处都是李氏的眼线。” 张汐音点头:“今晚要杀了他们吗?” “跟踪,先找到李氏在哪儿?” 擒贼先擒王。 李氏一死,所有的事情迎刃而解。 只是并非那么容易罢了。 到了正午,江陵又下雨了。 昏暗的天,瓢泼的雨也不适合出门了,两人便继续留在客栈中。 路上行人匆匆,雨伞一个接着一个。 到了夜深时,雨水才逐渐小了下来。 歇了一阵个下午,张汐音和段渐离等的就是此时,换上夜行衣,张汐音和段渐离往和记酒庄去。 下过雨的夏日,虫鸣蛙叫很是响亮。 两人到了和记酒庄的后门,翻墙进去摸到后院。 贴着墙听,发现屋中并没有女子,只两个男人在商量。 “那不过是他自己作死,想要折腾女人有的是法子,折腾了又没点防备,真当那些个女人一点儿情绪也没有吗?” “可到底也太吓人了。” “吓人?吃人的都有。” 两人谈的是玉溪城和记酒庄那东家死的事情。 听了会儿,话题便转开了。 “女君让咱们只管盯着王府,霁王夫妇如今病重,可总是透着蹊跷,怕是个局。” “之前那霁王妃还过来杀女君呢,若非女君早有防备,就叫她得逞了。” 可不是嘛! “这次女君去盛京,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的?” “女君之事休要多问。” “是是是,我们只管听话做事。” 虽然听到的有用话题不多,但李氏去盛京了。 张汐音心中隐有不安,她去盛京做什么? 两人回到客栈,看着天色已经临近卯时,便立刻收拾启程。 背上背包,骑马出城直奔盛京去。 四马疾行,每到驿站便休息两个时辰,换马继续赶路。 如此,只用了四日便回到盛京。 傍晚时分,进城的人很多。 张汐音和段渐离换了马车,挂账杜家的标识排队进城。 烈日西斜,即便是傍晚也热得厉害。 路边有卖甜水的,姹紫去买了两杯回来,递给张汐音和段渐离。 甜水儿用刷洗干净的竹筒装着,但已是傍晚,入口并不清甜。 张汐音喝了一口便不要,递给段渐离。 段渐离两口喝完,挑开帘子往外看去。 “大姐夫?” 突然,有男声惊喜的喊道。 段渐离回头看去,有个少年小跑过来,脸上挂着笑容。 “大姐夫,果然是你。”杜长生笑道。 段渐离立刻挂上笑容,笑说道:“长生啊。” “嘿嘿,大姐夫怎么在这人?难道大姐姐也来了?” 说话时,段渐离的身后露出另一张脸来,带着温温柔柔的笑:“长生。” “大姐姐,我远远的看着就知道是你们。”杜长生开心的说道。 段渐离看了眼杜长生的身后,远远的似乎能看到杜家马车。 杜长生就说:“我跟七妹她们去华光寺上香呢,大姐夫,你们怎么来盛京了?” 段渐离说:“过来看看你们,也顺便逛一逛这边的风景。” 说话间,姹紫开了车帘门,请杜长生上车。 杜长生先回头去跟杜惜芷她们说一声,再回来上车。 杜长生见了自己的长姐,似乎变得很是多话,说起盛京的许多事情来。 他还推荐张汐音和段渐离去永和庄那边玩,说是垂钓的话,永和庄的人还会帮忙将饭食做好,只需要支付一点手艺钱便可。 张汐音和段渐离应着,便问盛京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杜长生顿时就严肃了:“差点忘了,昨日城中发生了命案。” 张汐音正想问谁家出的命案时,杜长生就先说了。 “是御史大夫方文聪方御史家中,死了三人。” 张汐音敛眸。 段渐离也沉思起来。 杜长生看他们面色不大好,安抚道:“刑部已经在调查了,刑部宋大人可是办案的高手,有他调查肯定能找到凶手的。” 宋鉴吗? 进了城,因为是杜家人,张汐音和段渐离只能入了杜大人府中。 杜海荣并非杜惜玉的亲生父亲,只会伯父而已。 两人去见了杜海荣和秋霜之后,便直接去休息了。 秋霜安排的是西厢房,杜家府宅不大,但还会尽量给他们安排了个小小的独立院子。 姹紫嫣红把东西都放下之后,便有仆妇过来收拾。 一应的东西都有人分类归置,而外面,有人陆续抬热水进来,倒在侧间的洗浴房的浴桶里。 张汐音看了眼,对段渐离说道:“你先去洗。” “好。” 段渐离过去洗浴房。 张汐音对姹紫小声说了句话,姹紫便应是,出门去了。 这边仆妇收拾好,施礼退出去,留下一个年纪大些的戴妈妈。 戴妈妈说道:“大姑娘就在这儿住下,下人都有安排在屋外伺候,大姑娘有需要尽管吩咐她们去办。” “有劳戴妈妈了。”张汐音说道。 戴妈妈就笑道:“大姑娘客气了,那老奴告退。” 戴妈妈一走,段渐离也从洗浴房出来。 下人在换新的热水。 段渐离拢着湿哒哒的头发过去,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并没有出现问题。 第310章 目标 段渐离在镜子前仔细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张汐音说道:“不洗脸就好了,这人皮面具贴在皮肤上不会有问题的。” “这倒是比我们做的好多了。”段渐离笑道。 戴了这许多日,风吹日晒的,这面皮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若是换做他们自己做的那些,也就能远远看着,若是靠近了,准会被一眼看出破绽来。 不愧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好东西。 侧间的热水换好了,张汐音便去洗漱。 下人候在门口,还特意问需不需要伺候。 “在门口等着便是。” “是。” 下人应是,果然没有进屋。 张汐音仔细洗了澡,出来后段渐离帮她绞发。 张汐音回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快干了。 张汐音便坐好了,看了眼屋外的人,这才小声说:“我让姹紫去打探消息了,不会被发现的。” “嗯,这李氏也不会知道是我们。”段渐离说道。 就连杜家的人,到现在也没人发现他们不是杜惜玉夫妻,两人装的还是很像的。 绞干头发,张汐音和段渐离上榻靠着低声说话。 两人叹起方御史家中的命案,疑心是不是李氏所为。 “明日去看看。” 两人就歇下了。 翌日。 两人起来去给杜海荣和秋霜请安,做的是晚辈的礼数。 秋霜和杜海荣都没发现,就叮嘱杜长生带他们去逛逛。 “你们不是想要在这边玩玩吗?盛京好玩的地方很多,也能去华光寺上香祈福,华光寺很灵的。”秋霜笑说道。 张汐音应声点头:“好,听大伯母的。” 真是乖巧。 秋霜就出门去了,她有应酬。 杜海荣去观文殿上职。 今日和明日杜长生都恰巧休沐,杜惜芷知道杜长生要带张汐音和段渐离出门玩乐,也要跟着去。 两人变三人,三人变四人,一起出门去了。 一路上闲逛,大多是说的京中趣事,还有一些出名的玩意儿。 杜长生一路上夸了许多张家的生意,尤其是琉璃,他很是惊叹。 杜惜芷笑道:“霁王妃真乃神人也,她是如何能有如此聪明才智,竟能想出这许多让人爱不释手的东西!” 佩服,佩服之极! 兄妹二人一路惊叹夸赞,段渐离和张汐音听了一路。 两人相视都能看到各自眼中的笑意,这两个孩子啊! 逛了半日,杜长生带着他们去洪楼吃午饭。 不同于往,这次他们不再坐独属于张汐音用的三楼雅间,而是坐在一楼的大堂角落。 “洪楼生意甚好,这个时间又是最多人的时候,大姐姐和大姐夫,你们别介意。不过我们保证,这洪楼的酒菜绝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小二端上茶水,问道:“几位想吃点什么?” “捡你们这儿最出名的菜色上三样荤的,一样时新的蔬菜叶子,再来一蛊汤。” 小二笑道:“好嘞,贵客稍等。” “人好多。” 就坐下这一会儿,外面已有客人排队了。 小二拿了牌子出去,发给先来的人。 后面再来的,会自觉的去柜台前找掌柜的拿牌。 杜长生将茶水倒给张汐音和段渐离,说道:“洪楼生意就是这么好,谁让洪楼的厨子做菜是真好吃呢。” 张汐音笑道:“那当真的要好好尝一尝了。” “……真是惨啊!” 隔壁的桌子,几个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似乎是悄悄话说完了,聊到正经事儿。 其中一人说道:“听说是死了三个,人被杀了之后,还留下了字条说是准备杀下一家。” 听说要杀下一家,几个人惊呼出声。 “你快说说,下一家是哪家?” 也好让人防备些才是啊。 那人摇头:“不知啊,就是不知道他们准备杀的谁,这才是最难的,刑部宋大人已经在追查了,可对方只说会继续杀人,自然不会说要杀的是谁。” 那就无从防备了。 张汐音立刻就担忧起来,心中很是不安。 段渐离靠着她,手在下方握着她的手。 张汐音回握着。 杜长生扭头看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同窗,惊喜的攀谈起来。 那几个少年也笑着回应。 段渐离看他们要聊到别的,便问道:“方才听你们说的杀人案,凶手还留着要杀下一家的字条?” “啊?是,是,因为我兄长是宋大人身边的近侍,所以知道此事,但那字条只说会再杀人,但并未说杀谁。”那少年说着,也是害怕:“也不知道下一家是谁?不过大抵也是高官大族人家的,绝对不会是普通老百姓。” 会是李氏吗? 张汐音便想,方御史家到底得罪过李氏吗? 吃了午膳,又闲逛一个时辰,杜惜芷便说累了。 打道回府。 回到客院中。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卧房里说悄悄话。 段渐离才说:“当年方御史是弹劾过国舅府的,李氏立后之事,方御史也并不怎么支持,他是淑妃一党的。” 难怪呢。 “那就有可能是她。” 如此,段渐离突然也有了些线索。 若依照曾经得罪过李氏的官员来看,那还真是不少。 “她难道回盛京,就是为了将曾经开罪她的人都杀了?” 那真是……变态啊! 晚上,姹紫回来了。 也带回来一点消息。 “确实是有人在尚书府附近徘徊,行迹很是可疑。” 姹紫将可疑的人标记在尚书府大概的位置,说道:“他们或许会想要动手。” 这监视的程度,就是想要对尚书府的人不利。 姹紫嫣红本就是做暗卫杀手的,对这些很是了解。 张汐音面色无比的难看。 果然是李氏。 段渐离也拧眉起来:“还好我们赶回来了。” 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得回去。 张汐音和段渐离起身去换夜行衣,两人身上的人皮面具收起来,换上另外的面具。 嫣红留下来应付杜家人,三人摸黑回到尚书府附近。 既然要动手,那他们就要在他们动手之前,将人都杀了。 “我们看着,阿音,你去刑部找宋鉴,他出面,我们就不会暴露了。” 张汐音点头,立刻便赶去刑部。 到了刑部,她直接来到宋鉴的办公的书房,悄悄进去。 “谁?” 宋鉴眼前乍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他心中震惊,手已经握着剑了。 第311章 杀了 “是我。” 宋鉴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身黑衣,但那张脸却让他无比震惊。 “王妃。”宋鉴忙走出桌子过去施礼。 张汐音说道:“宋大人不必多礼,有一事还需要你立刻去办。” 张汐音说着过去,拿起桌上的毛笔,摊开一张宣纸就将尚书府附近的地形画出来。 “这些都有李氏的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的家人。” 张汐音放下笔,对宋鉴很是郑重的抬手揖礼:“我与王爷还需要隐于暗中寻找李氏不好露面,我家人的安危,就有劳宋大人能够竭力相护。” 看到张汐音对他施礼,宋鉴下意识的抬手去扶,伸出来又忙缩回去,侧身避开些许说道:“这是下官的责任,王妃不必如此,下官定会将这些人缉拿归案,并派人守护在尚书府。” “多谢。” 宋鉴看张汐音从窗户出去,转眼便没了踪迹。 当初那个只会做生意的富贵女主,如今竟然武功如此高强,在富贵中更添几分英姿飒爽之气。 甚好,甚好! 宋鉴立刻带着人出发,两刻钟之后,尚书府附近的人很快就被宋鉴的人一个个抓捕。 那些监视的人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大多都直接被打晕拖走。 等所有的人都处理掉,宋鉴登尚书府的门,跟张永康说此事。 张永康面色也是难看,施礼:“有劳宋大人了,多谢。” 宋鉴还礼,想到些什么,他靠过去低声说:“晚辈也是受王妃所托。” 他又站直了,说道:“再则,宋某的职责便是守护盛京的太平,应该做的。” 张永康眼眸都是亮的,听到是女儿所托,他便想到近日里听到的一些话。 那些传出来的话说,张汐音和段渐离在江陵染了病,一直都不见好。 思及此,张永康往前两步。 看他似乎是有话要问,宋鉴也靠近些许。 “我女儿,她还好吗?” “很好,方才她亲自到刑部找的晚辈。” 这样啊! 没事就好,就好。 宋鉴一走,张永康便将好消息告诉家人。 老夫人也是松了口气。 黄氏说道:“母亲也该放心些了,我就说寿桦肯定是无事的。” 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定然是无事的。 大家都安心下来。 另一边,张汐音和段渐离在看到宋鉴进家门之后,便安心离开了。 刚回到杜府,杜惜芷就过来了,带了福记点心要跟张汐音一起吃。 张汐音陪她在外面的廊庑说了许久的话,离开的时候,杜惜芷很是感叹的说:“大姐姐,我感觉你变了。” 张汐音略微一惊,正觉得讶异。 杜惜芷就笑道:“你变得好像更厉害了。” 不过是几句话罢了,哪有什么厉不厉害。 张汐音起身送她到院门口,看她离开。 —— “女君,我们的人都没了。” 某个看似不起眼的院子里,门内站着两个人守着,而不远处的屋内,男人跪在地上。 李馨婉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大确定的问:“都没了?” “是,刑部宋鉴不知为何,突然带着人在张尚书府附近,将我们的人一网打尽了。” 十多个监视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留。 这十多个人,将会是下一次行动的人。 如今人没了,这尚书府又有刑部的人在守着,保护尚书府的人,如此,他们的计划算是落空了。 李氏蹙眉片刻,说道:“他们总是需要出门的,如今那两个老不死的不用出门,可年轻的呢?张永康和黄氏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要他们出门,便还有机会。重新安排人,计划必须成功。” 杀人嘛,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不知在江陵那边如何了,受疫虫的蚕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便会越来越虚弱,最后再也起不了床,然后死去。 想想真是痛快啊! 当初若是没有他们二人,她李馨婉何至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二十年的算计谋划被段渐离和张汐音毁了。 她只能像个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 她都已经这般凄惨了,他们还不肯放过她,竟然还要追杀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 每每思及此,李馨婉就恨。 都是段渐离,若非是他,她也不会从后位变成丧家之犬。 都是张汐音,若非是她非要从周家和离出来,她就能依照计划,得到张家所有的财富。 都是因为他们,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乖乖的什么都不做,让她计划得成呢? 恨啊,真的恨。 越想,心中越发的恼恨不甘。 所有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 “人没了,就继续派人去,一定要杀了他们,一个都不放过,一个都不要放过。”李馨婉哈哈笑了起来,越笑越是癫狂。 而下属也只是默默应是,便带着她的命令下去办事了。 虽说女君是个疯批,还喜欢给人下药,但给他们的报酬还是很丰厚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自然就会有人好好办事。 —— 第二日,姹紫又去查看了。 去了回来说:“又有新的人在盯着。” “她这是非要杀我的家人是吗?”张汐音咬牙说道。 段渐离就说道:“这次也就让宋鉴行动,不过得让他想办法留一个。” 张汐音立刻便明了,问道:“你的意思是?” “让这个人回去通风报信,一次不行就两次,总能有一次机会能让我们抓到真正的李馨婉,届时必能杀了她。” 李氏有恨,他们何尝没有。 有了计划,当天晚上,宋鉴又带着人去抓人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换了夜行衣在暗处,看着唯一一个目标坚持到最后,宋鉴的人将人打伤之后,便任由他逃走了。 “走,我们跟上去。”段渐离说道。 两人跟在那人的身后不远,看着那人在昏暗的巷子里七拐八弯,来到一个看起来比较破旧的院门前。 抬手叩叩敲门,敲门声很有节奏,三长两短。 随后,门内传来问话声。 “找谁?” “东街二麻子。” 吱呀…… 门开了,那人进去之后关上院门。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屋顶的暗处,看着院中的人跟那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被带进屋里。 从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一张看起来很是不错的贵妃榻。 第312章 错失 贵妃榻的一角,露出半边粉面的裙子。 张汐音面色一冷:“那是李馨婉吗?” 段渐离不确定的摇头。 从他们的位置根本看不清,若是贸然出手,只怕又会打草惊蛇。 张汐音已经从旁边翻身下去了,轻轻的落在地上之后,往另一边去。 段渐离只能跟过去。 他们刚走,原本躲藏的位置边上,就有人上来查看。 段渐离听到瓦砾被踩动的声音,抬头看去,连忙拉着张汐音侧身躲到暗处。 “有人来了。”他说道。 张汐音也听到声音了。 两人不敢再出声,等了一会儿,声音逐渐远去。 张汐音和段渐离再次往那院子后面的墙根挪去,刚走到边上,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怎么的又失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很陌生。 那不是李馨婉。 果然。 里面的人怒道:“女君才刚离开,若是她回来知道你们刚出去,人又折损了几个,只怕你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刑部的人一直在守着,我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也不是天下无敌的武功,哪怕是埋伏着,也被找到了踪迹,被逐个击杀。 他们也不想的,谁会想丧命?自然都想是出师必捷。 “啪……” 一声脆响。 女人骂道:“废物东西,还敢顶嘴。” 随后,便是一段时间的噤若寒蝉。 李馨婉又不在。 张汐音和段渐离只能先离开。 第二日的晚上,两人再次去那破旧的小院外面蹲守,仍旧没有看见李馨婉。 张汐音仍旧不愿意放弃,如此夜夜去蹲守。 段渐离很是心疼,也知道她心中对李馨婉的恨意,便让她留在杜府,他去那破旧的小院外面蹲守起来。 姹紫则总是在尚书府附近坚守查看,看看还有没有人,只要有人,便让刑部那边的人通知宋鉴,让他带人过来抓捕击杀。 如此过了近七日的时间。 段渐离终于看见李馨婉,然而,李馨婉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这个人,让段渐离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大好。 此人他只见过几面,但却很是记得。 梁景瑞身边的内侍太监之一,看来,李馨婉跟南胤那边也有了联系,而梁景瑞也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和。 段渐离掏出腰间的手枪,对准李氏。 就在这时。 “谁?” 一声惊叱,那内侍太监已经纵身飞了过去。 段渐离也立刻起身,却并不是躲藏,而是直接对着李馨婉冲了过去。 手中的枪对着李馨婉。 “女君,小心。” 有人大喊一声,冲过来带着李馨婉就走。 段渐离紧追过去,打了一枪但是没中。 “休要猖狂……” 那内侍太监追了过来,段渐离没办法,只能对打过去。 等脱开那人的纠缠,李馨婉已经不见了。 “……你。” 一句脏话到了嘴边,段渐离咽了回去,看着重伤的内侍太监,直接杀死了。 回到杜府,段渐离站在门口许久没有进去。 他遇到了李馨婉,却还是没有将她杀死。 这时,房门打开了。 张汐音看着站在门口的他,低声道:“怎么不进来?” 段渐离迈步进去。 张汐音倒了一杯茶,看他的神色不对,也没有说什么。 段渐离喝了水,张汐音已经拧了湿帕子过来给他擦手擦脸。 “见到了?” 段渐离愣了一下。 张汐音:“你没成功。” 段渐离低下了头,半晌之后说道:“她跟梁景瑞有联系。” 张汐音顿住,她坐下来看他。 “梁景瑞?他是段淑贞的丈夫,跟李馨婉有什么也不奇怪。”她说道。 段渐离默了默。 “我把梁景瑞的内侍太监杀了,但李馨婉跑了。” 这次跑了下次要抓到更难。 张汐音也心情低沉,难杀,真的难杀。 “别想了,慢慢来。”她笑说道。 段渐离起身和她到床边坐下,帮她脱鞋。 “嗯,睡觉吧。” 张汐音躺下来,往床里面挪了挪。 段渐离也躺了上去,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张汐音挨着他的肩膀,脸靠在颈窝处,闻到了些许血腥味儿。 抬起头来,张汐音伸手将他颈边的头发剥开,看到了一点伤痕。 “你受伤了。”她说道。 段渐离手摸过去,浑不在意的说:“就是一点擦伤,无碍,睡吧。” 张汐音没理他,取了一点药帮他抹上。 段渐离扬起头来,让她弄。 弄好,重新躺下。 张汐音说道:“明天再去看看,若是没了踪迹,就再说吧。” 段渐离点头。 一夜无梦。 第二日的晚上,张汐音和段渐离悄悄再去,随后看到那院子已经空空。 两人失落离开。 回到杜府,张汐音打算回到玉溪去。 段渐离说道:“这边的我已经安排人看着,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嗯。” 两人第二日便跟秋霜和杜海荣夫妻道别,回玉溪了。 回玉溪的路上,张汐音仍旧是不太放心。 段渐离看她不放心,还是说道:“要不先回去吧?” 想到李馨婉一直安排人想要去杀父母家人,张汐音最终点头,再次回到盛京。 两人在尚书府的旁边暂时租了个宅子住进去。 夜里,张汐音摸进家里,来到兰康院敲门。 “谁?”屋里,张永康起身,拿了把剑防备的过去。 屏风后立着个虚虚的影子,张汐音小声道:“爹,是我。” 张永康一愣,后面的黄氏已经惊喜的飞奔过去。 “寿桦。” 张汐音被抱住,黄氏哽咽道:“你没事就好。” “娘,我没事的。”张汐音也抱住母亲。 张永康已经点上蜡烛,夫妻两看着女儿平安的站在面前,都很是开心。 黄氏拉着张汐音坐下,说道:“你怎么现在回来?几时回盛京的?” “娘,爹,李馨婉现在安排了人在府外盯着,意图对你们不利。”张汐音说道。 听到李馨婉的名字,黄氏和张永康都有些惊愕。 她居然还敢回来? “李馨婉对我们家有仇恨。”张汐音说道:“她自然不会放过我们,其实她回来也好,只是担心你们。” 黄氏笑说道:“放心,我们不会乱走的,倒是你,要小心。” 女儿在外,他们才是最担心的。 张汐音点头:“我知道的,不过我一定要杀了她。” 一定要杀了她。 第315章 万诚消息 不单单是弹劾他经常回京,还要弹劾他的封地太近。 从盛京到江陵,路程也不过才四五日,这于规矩来说是不合适的。 誉泓帝气笑了。 “当初决定在江陵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反对,如今都去封地许久了才说起这些,霁亲王的封地决定是在江陵已经快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还不够你们去想合不合规矩?” 大臣们一时缄默。 一旁的段渐离见状就要开口,誉泓帝抬手阻止了他。 “你不用替他们说什么,观察百官是他们的责任,可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的……”誉泓帝看向御史台的众大臣,沉声说道:“也该心中清楚才是。” 方御史还要再说,一旁的慕中丞拉住了他。 誉泓帝已经无心再跟他们说话了,说道:“若是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百官散去。 誉泓帝便起身跟段渐离往御书房去,到御书房后,段渐离说道:“或许,也可以另外再选个封地,远一些的。” 他是都可以,这天下都是皇兄的,给他住哪里都可以。 誉泓帝脸色就不好了:“换什么换?江陵就很好,你是孤的弟弟,孤让你住哪儿他们无权干涉。” 誉泓帝就是想让自己的弟弟离得更近一些,而不是居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见面一次都要一个月那种。 誉泓帝并不想如此,他只想跟自己的弟弟近一些。 段渐离到嘴的话到底还是散去了。 是啊,为什么亲王的封地就必须要远远的呢? 若是可以,他也确实想离盛京更近一些,能跟家人靠近些总是更好的。 誉泓帝看他想通,呵呵的笑了。 “你要知道,孤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弟弟,那些个旁的……”他话语一顿,说道:“不说也罢。” 那些堂兄弟子侄,有哪一个是不想做帝王的? 便是段暄鸣…… 又想到他了。 誉泓帝不想再说,招呼段渐离陪他下会儿棋。 —— 永和庄里。 万长岁和慕容丽终于收到万家堡传来的消息,信件是万诚所写。 看到自己的丈夫当真还活着本很是高兴,可越看到后面越是惊怒,慕容丽一口气吐不出来,当下便倒了。 给她送来信的妇人忙伸手去扶,万长岁扑过去,撑着昏厥的母亲。 这一倒,慕容丽一病不起。 张汐音听到消息时,还未出盛京,便改道去看了看。 信件拿在手里,才知道慕容丽为何一病不起。 万诚在万家堡那边竟然娶了个美娇妻,妻子已然怀孕。 他本是从北凉南下替自己的儿子寻找冰蛊的解药,却是一去不返。 妻儿担忧许久,再得到消息,竟然是新人换旧人。 慕容丽哭道:“他便是再娶又如何,却不该是在那样的时候,他的亲祖母,他的妻儿都困在万花谷中,他的儿子身中冰蛊痛不欲生之时。他……他竟然娶了新妇,无耻,无耻之徒。” 慕容丽眼中都是怨恨。 万诚在万家堡娶了美娇妻,而她们呢? 若非当初是张汐音和段渐离出现,他们如今还活在妖后的控制之中,若非有张汐音带人找到冰蛊母虫做出解药,儿子怕是已经毒发身亡了。 张汐音看了眼旁边的万长岁。 他显然也看了信件,如今只是握着母亲的手,眸色微敛。 “你可愿意去万家堡找他?”张汐音问道。 万诚在妻儿祖母落难之事离开,一去寻了新的生活,丢下妻儿祖母不管。 这样的人已经不配为人了。 但这到底是慕容丽的丈夫,是万长岁的父亲。 张汐音是外人,无法替他们做主。 “不去。”慕容丽深吸一口气,看向万长岁说:“长岁。” “娘。” “你若是还想认他,你便去,但娘是再不可能跟他一处了,娘永远也无法原谅他。”慕容丽咳了两声,叹道:“你也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你就算选择他,娘也不会怪你,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万长岁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说道:“娘,我不去找他,我只想和您在一起,长大了,孝敬您。” “好,好,好!”慕容丽笑道:“那我们就不回去了,以后,咱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就好。” 这里就很好。 张汐音和大夫退出房间。 “她的身体如何?”张汐音看了眼写的药方,说道:“只是气郁攻心吗?” “嗯,万娘子……” “她姓慕容。”张汐音说道。 大夫顿了一下,改口道:“慕容娘子的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服两副药便无碍。” 张汐音点头,回头看去,慕容丽跟万长岁正说着话。 张汐音看向那边屋檐下站着的段渐离,走过去看他。 “我想带他们去江陵。” “也好。”段渐离说道:“问一下他们可愿意。” 他们的封地在江陵,若是能带着慕容丽和万长岁也好。 到底是承了万阙的情,张汐音是不能也不会对慕容丽和万长岁不管不顾的。 之前还想着找到万诚后,让人把他们娘两送回去跟丈夫团聚,如今是不必了。 既然不必,那就带走吧。 张汐音进屋去,问了慕容丽和万长岁。 “……江陵那边也很好,你们能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些,长岁之前说要拜师,付太医既然没有收徒,如今也还未找到合适的拜师,便去江陵找也好。” 慕容丽默了默,问万长岁:“你觉得呢?可愿意跟王妃去?” 万长岁看着张汐音,低眸想了想,再抬头时对张汐音点点头。 “我们愿意去。”他说道:“只要能跟着王爷和王妃,我和娘去哪里都愿意的。” 比起丢下他们不管的爹,他宁愿跟着救他们于水火的王爷和王妃。 得到答案,张汐音笑了。 “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出发。” 万长岁起身便开始收拾,慕容丽要起来帮忙,被张汐音摁了回去。 “你就躺着,让长岁自己来。” “娘,我来就行。”万长岁笑道。 慕容丽点头笑了,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 张汐音拿出帕子递给她,一面吩咐人去抓药。 慕容丽是气郁攻心,没什么大碍,但也要吃药。 收拾好东西,药也抓来了。 张汐音带着母子两直接离开永和庄,南下江陵。 第316章 外戚登门 八月,南胤的天气甚是炎热。 府邸的厢房里,一个大夫将李馨婉腿上的布条拆开,立刻便有恶臭味散发出来。 白的粉的红的,连成一大片。 段淑贞看到的时候,一脸难看的扭头要吐了。 旁边的宫女忙递来痰盂。 李馨婉正发着热,腿伤化脓,让她整个人都很是憔悴。 撑着虚弱的身子起来,她看着大腿的惨状,咬牙问:“为何这样?” 大夫低声道:“天气过于炎热,伤口便恶化了。” 出了化脓,旁边的血肉也似乎在坏死。 这并不是好事。 李馨婉一咬牙,说道:“将腐肉剜去,重新上药。” 大夫一时难以抉择,剜肉之痛非常人能忍,更何况,剜去了坏的肉,重新上药也未必真的能好。 段淑贞也是害怕,一时间不知如何。 这时,梁景瑞从外面进来,看了眼那伤口,很是冷静的说道:“剜。” “太子?!”段淑贞面色一白。 梁景瑞将她拉出去,沉声道:“太子妃难道想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样病死过去吗?或者说,等到整条腿的肉都烂掉了,再叫人将腿锯了吗?” 段淑贞一想到那个画面,面色更白了。 “不。” “那便听话,有些事情你不懂便不要多问。”梁景瑞笑道。 明明是笑的,可他的眉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段淑贞心中胆寒,咬着牙跟着笑,没有露出多少惧意来。 她点了点头:“自然是听太子的。” 有了梁景瑞的话,大夫很快就找来自己的师父,带着一应工具开始剜肉。 段淑贞在偏厅,看着门前的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来。 过了许久,她起身走到门口看时,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盆肉从面前经过。 那肉一块一块的切开,鲜红鲜红的。 “呕……”段淑贞吐了。 宫女忙去搀扶拍背,低声道:“太子妃,您……” 梁景瑞这时过来了,看段淑贞没用的样子,他伸手过去扶,柔声道:“太子妃怎么吐了,去叫府医来给太子妃把脉。” 宫婢很快去了。 段淑贞罢手,低声道:“我只是有些不适。” “不适就要看医,太子妃可不要讳疾忌医才是。”梁景瑞柔声说道。 握着段淑贞的手也是温柔的。 但段淑贞却觉得难受,握着她的手宽大而温暖,可她却只觉得胆寒。 “太子妃是冷还是热呢?明明手上都是汗,却怎么在发抖啊?”梁景瑞笑问。 段淑贞:“……” 越是了解眼前的人,越是觉得可怕。 府医很快来了。 把脉时,梁景瑞都是一脸的关心。 府医把脉过后,起身施礼道喜,笑说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喜脉?! 怀孕了? 梁景瑞愣了片刻,慢慢的竟勾起了笑意。 “原来是……有喜了啊!”他看向段淑贞,眼眸中的冷意竟然散去了不少,目光落在那还平坦的小腹上,笑容越来越大。 “吾要做父亲了。” 梁景瑞这一刻,笑得很是开心。 纵使对段淑贞无甚爱意,可他却很想要一个孩子。 —— 江陵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却也很热。 刚到江陵,段暄晟便去沐浴房泡了凉水澡。 张汐音吃了一碗凉粉,在书案前将一些未处理的大事处理了出来,也去沐浴房洗个凉水澡。 “洗温水,你身体才养好些,泡了凉水到小日子怕是又要难受。”段渐离跟进屋。 一面说着,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来一瓶姜粉倒进旁边的澡盆里。 有仆妇陆续提着水进来,倒进去。 张汐音看段渐离还在往澡盆里倒精油,忍不住就笑了。 “你何时知道这些?” “早便知道了,你只是没注意。”段渐离笑道。 张汐音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印象,她沐浴时段渐离都会往水池里倒东西,只是回回到最后都会变成折腾。 水满之后,仆妇们离开。 张汐音脱去衣裳坐在澡盆,段渐离也跟着坐进去了。 张汐音往边上挪时,他伸手把人拽回来。 “别动。” 段渐离说着,手在张汐音的腰腹的穴位上轻轻揉按,又往上挪。 “不闹你。”他笑道。 张汐音却有些无奈的说:“可是,你碰我,我也会忍不住。” 段渐离的手一顿,低笑出声。 “那就不忍,你想如何都随你,我不反抗。” 张汐音:“……” 最后倒也没闹腾,换上衣裳出来,段渐离跟在后面问她。 “今晚我们……” 刚走到正院,曹管事迎面过来。 “王爷,王妃。”曹管事施礼。 段渐离停下,对张汐音说道:“你先去休息。” 张汐音刚迈步进门,曹管事开口了。 他说:“王爷,任家来人了。” 听到任家,段渐离就想到舅父舅母,言语中多了几分悦色:“舅父母来了?” 曹管事:“……王爷,来人说是您是二堂舅家。” 段渐离便知道是谁了。 堂舅,隔了一层关系的外舅,却又是亲族。 “本王去看看。” 屋里,张汐音正在绞发,香叶低声道:“奴婢没记得有这号人啊,之前王妃和王爷大婚时,贺礼单子上也没有。” “是没有。”张汐音说道。 但既然是堂舅,显然之前也不怎么来往了。 不来往的人突然登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王府大门旁的南房,任子午看向面前的三个女儿,一个活泼俏丽,一个温婉柔美,一个天真可爱。 他养着这三个女儿养这么大,自然是不能亏了的。 “你们都给我争气点,听到没有。”任子午低声道。 三个女儿都点头。 “父亲放心便是。”任金珠说道。 任银珠也是点头:“父亲交代的,女儿们都明白。” 任玉珠只是乖笑着点头:“听父亲的。” 旁边的任丑时撇了撇嘴,笑说道:“大姐二姐和三妹肯定能成的,爹,你就放心吧。” 做王爷的侧妃也要,妾侍也罢,只要能成一个,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任子午满意极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随着暗影出现,一个身穿玄红长衫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任家三姐妹都愣了愣。 高大威猛,却又长得如此的俊逸如仙。 他们的堂表哥,竟……竟是这般好看吗? 第317章 死缠烂打 段渐离刚进门,任子午便起身迎过去,笑眯眯的说道:“渐离啊,真是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一表人才的,好好好,真的好。” 他自来熟似的就去拍段渐离的肩膀。 旁边的下人都看见,皱起眉来。 曹管事低头咳了声。 任子午像是没听到一样,而是回头对自己的子女说道:“你们还不快见过表哥?傻愣着做什么?” 三女一男都站了起来,女的屈膝施礼。 任丑时揖礼。 “表哥。” 曹管事就皱眉了,说道:“任老爷,规矩不能坏了,在外,王爷身份,你们是不能无礼的。” 任子午面色凝了一下,忙打哈哈笑道:“是我一时高兴忘记了,渐离,别怪舅舅。” 说完,又改口施礼道:“王爷。” 后面的四人也改口:“王爷。” 段渐离全程不怎么说话,看他们都施礼了,才说:“不知,你是任家的那位旁系?” 任子午面色一僵,笑说道:“我是你二舅啊,你小时候回仁州,二舅我还抱过你呢,还给你送了许多吃的。” 段渐离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二舅送他吃的还抱过他,不过人嘛,总是比较趋炎附势,他也没说什么。 任子午便说道:“近些年二舅生意亏损的厉害,前些时日在江陵这边找到了些生意,想到你也在这边,便想着过来定居。渐离,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这段时日就暂且在你这里住下,叨扰叨扰。” 他说着,很是不好意思的说:“二舅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扰太久的。” 段渐离看椅子上都放着一些包袱,而外面的马车估计也都是行李。 人说到这个份上,段渐离却只是笑着说:“王府人多,其实也不方便。” 这是要拒绝吗? 任子午心下冷了几分,想他好歹是任家的人,就因为当年入宫的不是他姐姐,是任子洲的姐姐。如今荣华富贵了,是真瞧不上他们了。 任子午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惊呼,任金珠扶着任玉珠一脸的担忧喊道:“玉珠,玉珠,你怎么了?” 任玉珠人已经昏迷过去,人事不省。 任子午心下一喜,面上也是担忧的过去查看:“玉珠,玉珠这是怎么了?” 任金珠摇头:“不知道,突然就说心口难受,然后就晕过去了。” 段渐离眉头微蹙,对曹管事道:“去叫府医,把表姑娘送去客房。” “是。” 成了。 任子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只要住进王府,到时候要走要留就是他们自己决定了,难不成段渐离一个王爷,还能赶自己的舅舅不成? 他名声还要不要了? 正院里。 张汐音刚把头发盘好,就听到下人来说,表姑娘晕过去了,正叫府医过去查看。 “怎的就这样巧,在王爷要拒绝他们的时候晕呢?”丹柳在一旁说道。 香叶倒是认真的想了,说:“难道这表姑娘身体很差吗?” 丹柳听了嗤鼻道:“我看倒是未必,什么事儿能这么赶巧的?真是好会晕。” 张汐音将翠羽发簪别在发髻上,说道:“不管是什么,左右是来者不善的,王爷自会应付。” 香叶看到了,说道:“王妃,您又别这支,工艺不好您怎还偏生喜欢?” 心柳在一旁笑道:“香叶姐还不知道?这是王爷做的。” 原来是王爷做的。 香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脸恍悟。 难怪,难怪王妃这样常戴。 到了客院,进门时,一眼便看到坐在廊庑下的陌生男人。 任丑时也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去时,人直接愣住了。 “好美的娘子!”任丑时惊叹道,人都站起来了。 香叶几个婢女立刻过去,叉腰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对王妃无礼,来人,打出去。” 有仆妇就过来了。 屋里,一个女子跑了出来,挡在前面对婢女身后的张汐音施礼。 “表嫂嫂莫怪,这是我的弟弟。”任金珠说道。 “呸,什么表嫂嫂,休要乱攀关系。”香叶骂道。 任金珠施礼,再次说道:“王妃恕罪,我们是仁州任家的,是王爷的表亲,血脉上的表亲。” 她在血脉二字上咬重了几分。 张汐音看着面前的女子,倒也是清纯姿色,任家的容貌倒也不差。 “阿音。” 这时,段渐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汐音转身看去,才发现段渐离站在哪儿,他并未在客院的厢房里。 “王爷,听闻任家姑娘昏迷不醒,我过来看看,王爷这时刚回来?” “嗯,我安排人去外面找了处院子。” 找院子? 张汐音心中陡然敞亮。 段渐离这是要把他们都送走啊,真是不错。 张汐音高兴,任金珠姐弟却心下一凉。 若是离开了,那便失了机会,没了近水楼台如何得月? 任金珠眼眸中有几分慌乱。 这时,府医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王爷,王妃,她的脉象平稳并无异常,可却一直昏迷不醒,在下试了金针都无用。” 不见醒。 任金珠立刻就担忧的上前,跪下来说道:“表哥,表嫂嫂,玉珠从小身体就比较孱弱,金珠无所求,希望表哥和表嫂嫂能……能帮忙想想办法,求表哥和表嫂嫂救救玉珠吧。” 任丑时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跟着跪下磕头。 而屋里,又一个人出来跪下,磕头求张汐音和段渐离救任玉珠。 张汐音默默的看着。 段渐离就说道:“本王已经让人去找宅子了,等你们安置好后,本王会再让人去各地寻找名医的。” 这是执意要把他们送出去啊。 任金珠心沉到谷底。 而此时,屋里的任子午出来了。 他看着段渐离良久,才开口道:“我们走吧,现在就走,回仁州。” 说着,就转身进屋去,要把任玉珠给背出来。 任金珠三人追了进去,拉着任子午。 “爹,玉珠现在昏迷不醒,您要带她去哪里?咱们家,咱们家已经没有了。表哥帮我们找宅子,去宅子。” “去做什么?我们也没钱啊,没钱如何给玉珠治病?” 说着,任银珠突然跪到张汐音的面前,磕头道:“表嫂嫂,世人都说您是大善人,您就留下我们,救救玉珠,只要玉珠好了,我们立刻就走。” 第318章 一群蛤蟆 看着闹哄哄的客房,张汐音也只是淡漠的看着。 段渐离把她往身后拉,说道:“又何必如此,等找到宅子住出去,她的病本王也不会坐视不管。” 到底都是姓任,他也不会坐视不管,自然会帮个忙。 可如今他们这样,段渐离也不是傻子,明显便看出来其心不纯。 他态度很是坚决:“带任老爷和姑娘公子们出去,另再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去城外找几个大夫来。” 曹管事应是,就要出门。 突然…… 一旁的任银珠一头磕在了桌子上,鲜血顿时哗啦啦的流。 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张汐音也面色一变,看着面前的少女捂着不断流血的脑袋,哭道:“我就死在这儿,表哥是不是就愿意救玉珠了?” 疯了,真是疯了?! 任子午这时候却闹了起来,怒视着段渐离和张汐音,说道:“我们是你的亲族啊,你却连让我们住在王府几日都不愿意吗?银珠她心思敏感,你们这般一再要让我们走,不就是嫌弃我们吗?可我们是你的亲人,我是你舅舅,她,他们,都是你的表弟表妹,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们?” 段渐离想说话。 张汐音拦住他,说道:“曹管事,去收拾西厢院,让他们住下吧。” “阿音。”段渐离小声说道。 张汐音对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只说:“诸位都累了,先好好休息吧,大夫已经着人去请了。” “啊,多谢表嫂嫂。”任金珠回过神来,她上前施礼。 显得很是端庄知理,温柔贤淑。 张汐音笑说道:“好好休息。” “多谢表嫂嫂。” 张汐音带着段渐离离开客院。 段渐离就有些委屈和不理解了。 “她们想法不纯,你为何要让他们留下来?” 张汐音很是意外的看他,逐渐的就笑了。 “原来你知道啊?” 段渐离:“又不是什么蠢笨的人,若是连别人的意图都瞧不清,那当真是傻子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懂这些的男人,他们一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想说破,他们享受着被女人算计讨好罢了。 张汐音很是满意,伸手在段渐离的脸上摸了摸,笑说道:“真不错。” 周围的仆妇都忙低下头来,憋着笑。 王爷这是被王妃调戏了。 段渐离抓住张汐音的手压了压,低声道:“在外面呢。” 张汐音笑得很是开怀。 任子午几个到底是在王府住下了。 任银珠的额头受了伤,不过伤不在皮肤外,而是在头发间。 上了金创粉,王府里的下人下去之后,任子午就开始低声咒骂起来。 “真是天大的威风,竟是连自己的舅舅表姐弟都留不得。”他看着任银珠,又笑着夸道:“还是银珠有办法,否则我们还真住不进来。” 任金珠去看任玉珠,说道:“若不是我扎了玉珠,怕是也没有这一出。” 任子午笑说道:“金珠也是极棒的。” “爹,我呢?我也跪了磕头了。”任丑时指着自己的额头:“你看,都肿了吧?” 那额头上只有一点儿发红,任子午心疼坏了。 他摸了摸任丑时的额头,说道:“真是给他们厉害的,要是磕坏了我的宝贝儿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说到这里,任丑时一脸好色的说道:“爹,表嫂长得太美了,表哥真有福气。” 长得美,又会赚钱,这种好女人怎么就轮不到他呢? 任丑时顿时不平衡了,他也想要这么美丽又会赚钱的妻子。 不,他也要做王爷。 任金珠没说什么,任银珠眸色微暗,说道:“确实很美,只是,他们张家是不与他们共侍一夫的吧?” 这有什么? 任子午说道:“只要你们拿下他们,不就都是我们家的了吗?儿子,王妃就交给你了,娶了她,你就永远不愁钱花了。金珠银珠,还有玉珠也是,你们只要谁拿下了段渐离,就是大誉的王妃了。” 他的女儿做了王妃,他的儿子娶了全大誉最有钱的人,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了吗? 墙后的暗处,影子瘪了瘪嘴,离开了。 张汐音吃完面前的果子,听完影子的复述,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段渐离蹙眉。 “有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就是天大的笑话嘛。”张汐音拿着帕子擦嘴,说道:“与李馨婉比起来,这几个算什么?且看他们能闹出什么笑话来。” 那任银珠敢撞桌子以死相逼,显然是个狠角色,敢对自己狠的人都有两把刷子。 张汐音说道:“西厢院的东西按着规矩置办就行,每日三餐准时送过去,至于旁的,就不用给了。” 他们过来居住,王府能包了住和食用,也准备了一些衣裳用具就够了。 若是他们想着法子出去寻生意赚钱自然是有点本事的,若是一门心思都是如何在王府抠出银子来,那就真不足为据了。 任家的心思一清二楚。 不过该做的表面功夫张汐音也做得很到位,对外宣称王府来了舅舅表妹表弟,病重暂住王府。 随后,大夫流水似的往王府来。 任玉珠醒过来了,却一直没什么精神,咳嗽呕吐,也说吃不下东西。 但影子暗中去看,会发现任玉珠在偷吃。 她是装病的。 “这任金珠会医术。”影子说道。 张汐音点头:“能一针将人扎昏迷,下针的本事不小。” 连着三日,张汐音已经摸清楚这五人的脾性本事了。 任子午是个无赖,而任丑时很得任子午的真传,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任金珠会医,外表给人很是懂事知礼的感觉,但其实很是阴险。 任银珠看似不大多话,但是能对自己狠,做事偏激。 任玉珠年纪最小,市侩只想要钱。任金珠扎她的那一下,她讹了任金珠最喜欢的镯子。 这五个人是一家人,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而且并不其心。 要想解决他们也不难。 不过,张汐音想做的是让他们自己离心,狗咬狗最是好看了。 “香叶,去把银珠表姑娘请来。” 香叶亲自去请人。 任银珠心中还是有点忐忑的。 到了客厅施礼坐下。 张汐音笑着对她说道:“这两日可还好?叫你过来没旁的事,就是想问问,你这额头如何了?女孩子身上可千万不能留疤。” 第319章 设计 “大哥,放心吧,藤远加持了迷踪术,使我们的行程跟迷宫差不多,云璞那两个笨蛋,做梦都想不到的。” 百里雨薇骄傲的扬了扬头。 “有几句话,我想跟江兄,单独聊聊。”百里雨轩服了养气散,脸色好转一些。 江晨一怔,和百里雨轩并肩坐下。 “雨薇,你与藤远,方渊找些柴火,我身子有些冷。”百里雨轩找个借口,把其他人支开。 “百里兄有什么话,就说吧。”见他们走远,江晨道。 “我知道江兄服用了九阴玄阳丹,我能感到,你的元力,节节攀升,今夜一过,必然突破阴阳六重!” 百里雨轩盯着江晨,似带着一丝紧张。 “不错,快突破了。”江晨点头,不疑置否。 “江兄可否有兴趣,和我们合作?”百里雨轩眼神略带期待。 “合作?”江晨失笑:“你马上就要走出九云泽,和我能有什么合作?”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羽灵果实的呢?” “羽灵果实?”江晨一惊,若说之前,他还真没听说过,但神皇鼎给他的第二次炼人的丹方内,羽灵果实却是一味非常重要的主药。 “是的,不但我们,就是云璞和王佑,也是因为羽灵果实,才追杀我们,甚至不惜和我无上玄宗翻脸。” 百里雨轩冷道:“就算我们走出九云泽,云璞等人根本不会善罢甘休!何况,秦安的仇,不能不报!” “你想借我之手,消灭掉云璞?”江晨眯起眼睛。 从他的话里行间,江晨知道,云璞、王佑的目标就是羽灵果实,而且不得到誓不罢休。而羽灵果实,对他而言,也十分重要。 “我更不想白走一趟,死了人还没什么收获。” 百里雨轩点点头,他为人光明正大,不屑于骗人。 “羽灵果实有多少?” “一棵成熟的蔓菁树,十几枚羽灵果实!”百里雨轩知道江晨心动了,道:“分你一半!” 江晨心中惊喜,一半,五六枚羽灵果实,足够第二次炼人用。 “为什么找我合作?” “那天的火,若我猜的不错,是元火吧!”百里雨轩道:“仅凭我们,即便得到羽灵果实,也将损失巨大。” “是守护灵兽?”江晨问道。 “不错,就是因为这些畜生。”百里雨轩苦笑道:“那密地里,有一头冰火狂狮,已经达到凡人级二品中期,绝不弱于阴阳六七重的实力。” “恩?岂不是象龙层次的?” 江晨心底一惊,就算他晋入阴阳六重,也无法和冰火狂狮抗衡。 “即便有我的元火,但想杀冰火狂狮,还有些难度。”江晨沉吟道。 “没事,只要能重伤狂狮,我就有把握摘得羽灵果实。”百里雨轩自信一笑。 “不妨告诉你,百里雨薇不但是个武者,还是一位药师,精通引药术,摘取羽灵果实,完全不在话下。” 引药术? 江晨讶然,这门法术赋予灵植、果实灵力,让它们自己从树上飞下来,飞入药师的口袋。 怪不得百里雨轩如此自信。 “而且,我们还专门为它准备了些小玩意,都将派上用场。”百里雨轩为拉江晨入伙,算费尽了唇舌。 “我看你们的百宝袋里,有不少灵植,灵药,如果我有用,可否卖给我几株?”江晨沉吟下,又道。 “可以,只要我们有的,江兄可随便挑。”百里雨轩大方的道。 “成交。”江晨微笑答应。 …… 深夜,江晨非但没有离开九云泽,反倒来到了中心地带,大泽中心岛上。 中心岛占地极大,一眼望不到边际。深处,更是大妖的乐园,云璞等人也不敢深入。 一行人穿过丛林,眼前的视线突然开阔起来,潺潺溪流流淌而过,而那对面,则是出现了一座小山谷。 “滕远,准备好了吗?”百里雨轩挥了挥手。 只见滕远从怀里取出几枚暗黄色药丸,甫一拿出来,浓香扑鼻,令人昏昏欲绝。 方渊准备好干柴,堆在山谷口处,拢起火来。 “蒙上口鼻,这是专门对付冰火狂狮的迷烟!” 滕远把药丸丢入火堆。 刹那,浓烟四起。百里雨薇则卷起一阵狂风,把浓烟吹入山谷。 “这就是你说的小玩意?”江晨愕然。 百里雨轩微微一笑看了江晨一眼,道:“还不止,希望江兄别忘了我的请求。” “行动!大家小心点!”百里雨轩拉着江晨,以极快的速度闪身钻入山谷。 “老大,小心!”滕远握住百里雨轩的手掌。 此时,山谷里雾气昭昭,冰火狂狮摇摇欲晃,拳头大的眼睛半睁半闭,几乎就陷入睡眠中。 呼呼! 冰火狂狮两肋生出水火双翅,十分威武。此刻它打着响鼻,趴在一棵通体翠玉的大树下,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拨弄着一枚浑圆白玉小果上,想吃却又舍不得吞下。 “那就是蔓菁树和冰火狂狮!”江晨眸光贪婪:“隔着这么远,那股气息还能让我心旷神怡,果然是好宝贝!” “江兄,出手!” 百里雨轩站在山谷口,眼睛微微眯起,陡然大喝。 半空中,一道凌厉的火势,当空出现,紫色的火芒,直奔冰火狂狮而去。 离昧真火! 被江晨触动下,第二层紫色火焰,陡然展开,就要笼罩冰火狂狮的身上! 吼! 冰火狂狮这等境界的大妖,对危险的敏锐度极度灵敏。 骤然,浑身毛发倒竖起来,跟刺猬一般,冰火两大翅膀陡然拍起,竟要冲天而起。 “想逃?不可能!” “霹雳弹!” 百里雨轩爆喝一声,无数弹丸兜头劈下,瞬间爆炸, 逼得冰火狂狮无法飞起。 轰! 一股极端狂暴的火力,冲天爆发而起,笼罩在冰火狂狮的身躯上,瞬间,血肉横飞。 地面上的岩石,也被元火焚成灰烬。 吼!呜! 冰火狂狮发疯的咆哮着,威武的毛发被烧光,翅膀处被烧出一个大缺口,烧焦的味道十分难闻。勉力挣扎了几步,最终轰然倒地。 江晨落在地面,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百里雨轩兴奋地叫道:“快,摘果!” 百里雨薇左手掐着咒诀,通体碧玉的蔓菁树嗡嗡颤抖。陡然,她食指一指,白玉芳香的羽灵果实好似开启了灵智,蹦蹦跳跳的从树上跑了下来。 “太好了,江兄,这次成功可多亏了你!”百里雨轩拍了下江晨的肩膀,表示感谢:“若没你这离昧真火,我们可都得不到羽灵果实!” “这离昧真火不愧是元火,当真厉害!” 江晨眸光一窒:“不对!” 他发现。 就在这时…… 冰火狂狮身上,竟荡漾出淡淡的黄晕来。 “糟了!”百里雨轩也发现不妙。 黄晕笼罩下的冰火狂狮身体,它的烧伤处,竟自动愈合起来。 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冰火狂狮庞大的身躯,竟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呜呜呜! 冰火狂狮低低悲鸣,周身的黄晕中,竟有无数白斑,放大开来,则像是一枚枚羽灵果实。 “这家伙,竟临危突破了!”百里雨轩愕然,恐惧的道。 骤然,它的眼睛睁开,竟看到百里雨薇正在采摘它积累无数年的至宝! “你,你说什么?”滕远一惊,手里的匕首差点掉在地上,他正要趁机摘走冰火狂狮身上的宝贝,结果发生了这事,吓得魂飞魄散。 吼!吼! 骤然,巨大的咆哮声,令整个山谷嗡嗡颤抖,庞大的身躯愈发凶悍,散发着暴戾的气息,嘶吼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凶厉的眼睛,定格在江晨身上。 灵智开启的越圆满,就越记仇。比如说那象龙,就因为吞食离昧真火,才灵智大开。 而这头冰火狂狮,显然运气不错,灵智大开,甚至运气好的话,还可能会开口说话。 关键时刻突破,从二品后期晋升到…… 凡人级三品! 相当于万象境高人! 江晨,百里雨轩几人面面相觑,嘴里发苦,简直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冰火狂狮再这么嘶吼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完全觉醒了!”滕远急得微胖的脸上流出汗来。 “雨薇!够了!” 百里雨轩疾呼,他注意到,冰火狂狮凶厉的眸光从江晨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 因为,冰火狂狮看见羽灵果实,自动跳入百里雨薇的口袋里,暴怒异常。 突然,江晨按住百里雨轩,低声道。 “相信我的话,听我的,保你们无事!” “把这些泼过去管用?”滕远皱眉问道。 他们手里拿着江晨的衣服,和沾了江晨血的东西。 “不信的话,大可以走人。”江晨冷笑一声,对滕远,他没任何好感。 “江兄,别动怒,滕远没别的意思!”百里雨轩又吞了养气散,打圆场道。 “那样最好,别以为我脾气很好。”江晨睨了滕远一眼。 “尤其把这些东西,浇在冰火狂狮的身上!之后,你们最快的速度逃!”江晨嘱咐道:“外围森林见!” 说完,他拎着自己的衣服,折身反了回去。 他回过头,真诚的看着百里雨轩:“别让我失望!” …… “他不会拿羽灵果实跑了吧?”滕远咧嘴不相信江晨:“哼,我说的嘛,他会好心的为我们着想?还别让你失望,哼哼!” 第320章 挑拨 “是啊,百里大哥,看那江晨的样子,明显是拿我们当诱饵,他趁机逃命去。”方渊嚷嚷着附和道。 “他刚突破了阴阳六重,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想跑,我们能奈何得了他吗?带着我们,无异于带着累赘!百里大哥,我们自己想办法逃命吧。”滕远随声附和道。 百里雨薇的眼睛也闪烁着不相信之色,但没开口。 毕竟,他已经拿走了属于他那一份的羽灵果实。 “少啰嗦!” 百里雨轩握着带有江晨气息的东西,心思起伏不定。 “老大,如果他真的拿我们当诱饵,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到头来,只有我们兄弟倒霉!” “够了!” 百里雨轩被说得,也是心情急躁。 “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不是吗?我们不得不相信他?”百里雨轩喝道:“如果江晨敢负我们,我化成厉鬼也决不饶他!” “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百里雨薇突然叫道。 “好似……另外一头灵兽!”百里雨轩的眼睛亮起:“快,照他说的做!” …… 蓬!蓬! 森林之中,大地颤动,一道充满戾气的淡黄巨影,疯狂冲击而过,沿途的大树都被生生震断而碎,而它全然不顾。 血红的瞳孔只顾盯着前方灵动跳跃少年的身影。 “那群该死的家伙,难道不相信我?” 江晨心中暗恨,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手腕上还有道伤口,显然失血过多所致。 咻! 就在暗骂间,身后突然传来狂暴劲风,狂奔的冰火狂狮竟然腾飞起来,哇的一口,喷出一大口森寒至极的寒气! “我去,万象境的实力,真他妈恐怖!” 江晨惊呼,阻挡寒气的大树,尽数崩溃,木屑纷飞。他急忙向前扑倒,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避开寒气。 …… “是那个混蛋!”王佑眼中放着亮光,看见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向泽面推进。 “太好了!那小子一定得到了羽灵果实,否则怎么可能引起冰火狂狮的震怒!”云璞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们的机会来了!” “真是傻瓜,偷东西都不会偷!不过这样也好,这是上天眷顾我们!”王佑嘿然笑道,拔出了手中长剑。 “不错,把这混蛋送来,当真是上天眷顾我们,正好发泄上次被戏耍之气!”云璞冷冷一笑,对江晨不屑一顾。 “敢帮百里雨轩,挡我万龙教道路,就让送他上西天!” …… “滚开!别挡我道路!” 江晨看见,泽面上出现两道人影,竟不知死活地朝着他冲来。 “死!” 轰! 一刀劈出,刀芒有半尺长,摧枯拉朽,阴风赫赫。如九幽再现,厉鬼出世。 死亡鬼斩! “这是什么招式?” 凌厉刀芒轰然而至,王佑陡然大惊,拿剑抵挡,手中宝剑,竟被直直削断,顿时心下骇然,而刀芒不绝。 轰! 刀光落下,只见一颗头颅,当天飞起,眼神还呆滞着,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 王佑,死。 “不可能……” 云璞被这一刀吓个半死,想躲避的时候,却未料到,第二缕刀芒何时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咔! 竟被开膛破腹,鲜血淋漓。 他的脸上还带着惊恐与不敢置信,刀锋透过胸腔,穿透后背,还未致死。 嘭! 当他正想逃命,却感到一股极度凶厉的气息传来,之后,就被一个庞大的脚印踏下,生生踩死了。 “真他妈是……上天眷顾啊!” 云璞死的极为窝囊,连谁踩死自己的,都不知道。只留下一句话,身死道消了。 而此刻的江晨,早已狂奔踏上了泽面,踏波而去,朝着九云泽外围森林狂奔过去。 吼! 这时…… 对岸的森林中,传来一声暴怒的兽啸声。 “终于来了!” 江晨眼睛亮起,就在这时,几道身影突然出现,沾着江晨血液的东西,骤然倾泻到冰火狂狮身上,洒满了它的身上。 扑通!扑通! 江晨与几道身影,同时钻进水里,碧波粼粼的泽面,突然出现一道狂暴的影子。 象龙! 竟是被江晨洗劫了老巢的象龙。 “混蛋!你把那个小混蛋藏在哪里了!”象龙仰天咆哮,怒火已经蒙蔽了它的心智。 “还我元火!” 庞大的身躯如旋风一样,腾空而起,狠狠的撞在冰火狂狮的身上。 蓬! 此时地面被轰出一个大坑,周围树木尽数崩碎,而被偷了看家宝贝,又被打成重伤的倒霉蛋冰火狂狮,躺在大坑里,嗜血的瞳孔,释放出无边的怒意。 吼! 无比强大的威势,只有三品灵兽才能爆发出的威势,犹如卷地狂风,那种威压,让整个中心岛里的灵兽都变了颜色。 “呃……” 象龙眼珠子瞪大了,它看到冰火狂狮那怨恨嗜血的眼睛,顿觉不妙。 庞大的身躯竟往后畏缩了一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忌惮的盯着冰火狂狮。 “狂,狂狮,兄!误会,是个误会!” 常年生活在九云泽,它是知道冰火狂狮的,本不以为意,谁想到这家伙突破成三品灵兽了,能不恐惧吗? 吼! 刚刚比洗劫了宝贝,又被打成重伤,现在又被一个低阶灵兽撞飞,而它追踪的家伙,又消失不见了。 它简直是个宇宙无敌超级倒霉蛋。 “误会个屁!” 它的声音还嫩稚嫩,显然晋级后,才刚刚会说话。只感到自己被耍了,被那个人类小子和这头低阶灵兽给耍了。 冰火狂狮彻底暴走了,那冰冷的兽瞳中,充满暴怒以及残忍之色。 巨大的蹄子缓缓摩擦着地面,一股股狂暴到极点的元力波动,源源不断的爆发出来。 “狂狮兄,这事真不赖我!” 象龙大感冤枉:“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那小子的气息突然出现,这是一场误会,真不赖我……那,再见!” 轰! 象龙突然转身就跑,方才的凶威完全消失不见,它只想着,快点摆脱这个恶魔。 “去你妈的!” 冰火狂狮咬牙切齿,冰火双翅狠狠一振动,当空飞起。 下一刹那,元力如洪水般包裹住它的身躯,一张嘴,热力与寒力交相辉映,正是冰火两种气息。 陡然,凝成一道赤白光束,爆射而出。 “喂喂喂,老哥,真是误伤啊,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是因为一个混蛋偷了我的宝贝,我才追了过来,我就是要撞死那个混蛋,没别的意思……” 象龙踩在泽面上,以最快的速度避开冰火狂狮,嘴里喋喋不休。 “你才是混蛋!” 冰火狂狮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不是变相在骂它是混蛋吗? 咻! 光束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撕裂长空,象龙连话都没说完,就听到一道刺耳的撕裂声。 扑通! 陡然,象龙猛地停下了脚步,一下栽入水里。 鲜血,瞬间染红泽面。 江晨从泽底看到,它的后背上,出现了一道半米左右的血洞,内脏被炸成粉碎。 “混蛋小子,你坑惨我了……真他妈……不赖我!” 象龙栽入水里,艰难吐出这句话,才生机断绝。 秒杀! 藏在水里的江晨诸人,眼中射出惊骇的光芒。 一招,秒杀二品中期灵兽,若换做他们,怕是一招都挨不过去吧。 恐怖到了极致! 江晨几人趴在水里,隐匿住气息,一点都不敢动,甚至呼吸都降至最低,生怕被冰火狂狮发现。 干掉象龙后,冰火狂狮恢复了一些理智,扫了一圈四周天地,旋即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吼声。 它站在泽面上,卷起惊涛骇浪,为的就是看清泽底,是否藏着那群混蛋。 直至一盏茶的功夫,冰火狂狮才退走。 …… 水底。 “喂,你穷疯了?”百里雨轩抓住江晨:“它开启了灵智,故意不收走象龙的尸体,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再回来!过一会儿,再去不迟。” “不迟?这都一盏茶了,再过片刻,象龙精魄消散了,我岂不白忙乎了?” 江晨摆脱开他的手臂,不在乎地往象龙死去的地方游去。 “放心吧,就算冰火狂狮来了,我也有办法拜托它!” 游了三刻钟,终于找到象龙的尸身。 用白玉瓶,收走象龙的精魄。 “咦?小千剑阵竟还带着!哈哈,发达了!” 江晨得意大笑,而他直接摸出黑刀,把能用的材料,全部挖走。 “这个贪财鬼!” “贪财不要命啊!” 百里雨轩一干人无语。 转眼十天过去,九云泽中心。 “这一次,我们赢定了!” “那是当然,足足一百个一品灵兽精魄,还有一枚二品初期的精魄。总之,那小子输定了!” “真期待江晨那小子看到后,惊呆了的模样啊!” 宋家一行人,站在九云泽中心,得意洋洋的等着江晨出现。 “哼,我要亲手掰断他的每一颗牙齿,让他敢对琪……家主不敬!”宋子清眼里妒光闪烁。 十天前,江晨那句“一亲芳泽”,如同梦靥一般,挥之不去。每天晚上,他做梦都希望洗清宋傲琪与江晨的暧昧关系。 多么希望宋傲琪能打江晨一个耳光,骂他滚开。转过身来,对他说,我爱你。 第321章 改名 张汐音看着任金珠。 “表妹想学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时间。”她说道。 任金珠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染上失落。 “表嫂嫂事忙,是我不该提这样的要求,表嫂嫂,或者,我可以跟别人学吗?” 张汐音点了点头,看向旁边的几个婢女说:“她们都会管家经商的门道,你只是学习如何管家,浅显的她们都懂。” 任金珠便说道:“那,我能让她教我吗?” 指的是心柳。 心柳似乎也很意外的样子,低声道:“王妃,奴婢。” “你可愿意教导表姑娘这些?”张汐音笑问。 心柳看向任金珠,见她挂着笑一脸请求的表情,点了点头。 “奴婢听王妃的。” “那你便教导她,管家经商这些并不难。”张汐音对任金珠说道:“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她笑得温和,任金珠是越看越放心。 决定好之后,张汐音便起身离开了。 其他的仆妇下人也离开,只留下心柳还在客厅。 看周围无人,任金珠笑说道:“心柳姑娘,日后就麻烦你了。” “表姑娘言重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王妃本就是最和善的人了。”心柳笑道。 任金珠点了点头,也同说道:“表嫂嫂确实很是善良。” 大誉都传遍了的,又有别人没有的聪明才智,这样的人,当真是叫人羡慕极了。 但羡慕归羡慕,她也必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若是不能留在王府,等待她的,或许就是嫁给哪家当冲喜的新娘,亦或是给那些大富人家做妾。 她堂堂嫡出的姑娘,是任家的嫡出的姑娘,为什么要如此? 所以,她一定要留在王府,一定要留下来,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 “王妃,这是刚从冰屉里拿出来的酸梅汤。” 夏季尾声,进入秋季,江陵依旧炎热。 张汐音接过酸梅汤喝了几口,让她们也各分一碗喝。 仆妇下人都笑着应是。 张汐音起身,取了外衣。 香叶打伞出来,看着灼烈的日头一时间都觉得怕。 “王妃,要不别出去了吧?” “无碍,走吧。” 出了门上马车,直奔灵隐寺去。 到了半路,段渐离骑马追来。 他挤进马车问:“怎么去灵隐寺也不唤我一道。” “你不是跟其他人有事吗?”张汐音说道。 又问起和记酒庄之事。 “基本都清查了,和记酒庄的人大多都有案子在身上,没几个能逃得了的。”段渐离说道。 回到江陵之后,段渐离便一直在忙和记酒庄的事。 和记酒庄是李馨婉的产业,此番她离开之后,和记酒庄的那几个主要的人都逃了,剩下的那些只是一些喽啰。 但在小的喽啰也要清理,这不,一查之下才发现,便是个卖酒水的酒保,身上也多少背着官司。 “世风日下,当真是……”段渐离摇头叹气。 张汐音安抚他,说道:“拔除了和记酒庄,能顺藤摸瓜抓到其他的吗?” 段渐离点头:“能的。” 能便好。 张汐音只管着王府和生意,旁的事情并不需要她操心。 到了灵隐寺,张汐音去上香后,出来时看到江府夫人和她的女儿江铃。 江夫人带着女儿过来见礼,笑说道:“她改名字了。” 张汐音有些讶异。 江夫人说道:“算命中,说是江铃与江陵名字相似,她的命格压不住,又加上命中缺水,便单取一个渺字。” 江渺。 张汐音笑说道:“很好听。” 江渺自然还是记不得那三年的事情,对张汐音表现得很是陌生。 “我们去那边。”江夫人笑说道。 张汐音点头,看她所指的方向。 “我也去看看。”张汐音说道。 有外妇在,段渐离并未靠近,而是在不远处的树下跟寺中高僧说话。 张汐音要去偏殿,跟他打招呼。 “且去。”段渐离笑说道。 张汐音便过去了,江夫人带着江渺等在不远处,两人说着一些闲话往南侧偏殿进去。 庭院里很是热闹,香客很多。 “娘,你看,佛像好吓人。” 有四五岁的小孩儿说道,指着佛像的手很快被大人压了下来,低声说道:“乖乖,咱们不能用手指着佛像,知道吗?” “为何啊?” “手指佛不仅不礼貌,而且也是对佛的不敬畏……” 张汐音在后面漫步而行,身后跟着姹紫嫣红和几个仆妇婢女。 江夫人在边上,后面也跟着好几个仆妇。 阵仗很大。 侧殿内上香的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去,一时间目光都很是不同。 有人认出张汐音,上前施礼。 “能在此巧遇王妃真乃幸也,王妃,女子书塾之事,我等万分感激。” “是啊,女子书塾是我们女人的希望。我们是没了可能,但我们的孩子……断不能在吃我们的苦了。” 仆妇下人都挡了过来。 张汐音笑说道:“此乃我愿,愿女子都能有安身立命之能,你们能支持,我很高兴。” “王妃大义……” 江夫人被各家女眷挤到了边上,看着人群中的张汐音,忍不住也笑了。 她看了眼身边的女儿,低声问:“渺儿,你还想上书塾吗?” 江渺摇了摇头,但片刻后又点头。 她想了想,说道:“我想的,只是我怕……” 怕什么呢? 怕的很多,她不记得的那三年如何她当真不知,可别人的言语却多是说她狂妄自大,说她毫无规矩,胆大妄为。 她入过国子监,却仍旧不能被别人称赞,相反,得到的都是指责。 江渺说道:“我想学。” 张汐音离开了夫人们的追捧,接过仆妇递来的香上了。 整个侧殿有两排佛像,而另一面缺了一个,没有佛像,而是一块巨大的白墙。 白墙上挂了许多木板,下方摆了一排的笔墨,此时有几个文客在木板上写字。 “……今夕叹几何!”几个文客同声念道,纷纷笑着对另一个人恭维起来。 “苏兄,好诗,好诗!” 一男子放下笔,端详起自己写完的诗,笑着回道:“献丑了,让大家见笑,见笑。” 恭维谦虚相得益彰。 看几个文客转身离开,张汐音也迈步过去。 江夫人看到仆妇婢女跟着张汐音走过去,也迈步跟上。 第322章 有喜 当孙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 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除了脑袋微微有些疼痛,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碍。 “居然没死?真是福大命大!这都没被撞死!” 孙浩轻揉了一下脑袋,微微有些疼痛,龇牙咧嘴地自言自语道。 “浩哥!你终于醒了啊!阿姨!浩哥他醒过来了!” 守在病床边的朱大海赶忙朝着门外边跑边喊。 “臭小子!你总算是醒了!你要吓死我了!” 一个看上去十分干练的女人急匆匆地推门而入。虽然看上去不再年轻,但是依然丰腴犹存,丹凤眼,柳叶腰,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必定是个十足的大美女。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孙浩的脑袋上。 “老妈,你打我干什么!你又发什么神经啊,我没被车撞死,倒先被你给打死了。”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回嘴!你老妈我一个人要看这么大店,你不知道帮忙倒好,净给我添乱!让你下次还偷偷跑出去,还敢开快车!” “之前医生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医院里再待一天,明天一早自己把出院手续办了。然后给我立马滚回家老实待着!” 一旁的胖子先是看得一愣一愣的,随即躲到一旁捂着嘴偷偷笑。 “大海,你就在这给我看着他,别让他乱跑了。” “好嘞,阿姨。包在我身上!” 胖子一脸谄媚,一副保证完成任务的样子。 “还是大海听话,你这臭小子怎么就好的不学!不说了,店里忙,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病房。 孙浩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哪有这样的妈妈,这次大难不死,也没多几句关心的话,只会一个劲的数落。 看着一旁捂着嘴偷偷乐的胖子,孙浩气不打一出来,跳下病床,一脚踢在胖子的肥硕的大屁股上。 “哎呦喂,浩哥,你踢我干啥呢?哪里还像个病人的样子。” “病人你个头!老子好着呢!让你幸灾乐祸,欠收拾!” 孙浩一边叫嚷着一边又是对胖子一顿“拳打脚踢”。 “唉,停停停……浩哥,我还真怀疑阿姨是不是你亲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感觉也没怎么滴,好像早知道你没事似的。医生说得那么可怕,就差直接判你死刑了,可是阿姨却还是一脸淡定。” “废话!当然是亲生的。只是我妈有点内向,不善于表达对我这个宝贝儿子的爱!” “我滴天呐!阿姨这也叫内向啊,那我这不就是叫自闭了啊!哈哈哈哈!” “滚滚滚!少啰嗦!对了,那个小货车司机怎么样?不会出人命吧!我记得当时我们开的都挺快的。” “说起这事来还真是邪门!那个货车撞的没你的车严重,司机也就身上擦破了点皮,左手几处骨折,总的来说算是轻伤。而且还是他打的120。” “反倒是你,车子被撞的面目全非,基本报废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满脸都是鲜血,都看不清模样了,身上也是乱七八糟。接诊的医生也说你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可是奇怪的是一检查啥事没有,各项指标都正常的很。也就眉骨破了个大口子,所以搞的满脸都是血。搞得那医生满脸尴尬,哈哈!” “奇怪!当时明明感觉真的快不行了,怎么会……” 孙浩心中默念道。 “对了,胖子,交警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公事公办呗。交警过来看了你们的伤势,发现没什么大碍。然后说你们两人都超速,所以责任一人一半。” “接着阿姨和对方司机就达成共识私了了呗。这种事能不惊动警察就不要麻烦他们了。还有,因为你严重超速,驾照被吊销了,下次重新考吧。” “我靠,不是私了可吗?还吊销驾照!” “浩哥啊,你就别抱怨了,这次大难不死,你就求神拜佛还愿吧。” “切~我命不由天!老子命硬,是阎罗王他不敢收我!” “好了,浩哥,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记得这个周末的同学会!到时候我准时来接你!” “唉,我说胖子,你不是答应我妈要陪我吗?怎么就一走了之了?” “嘿嘿,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嘛,我还有个小约会。”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重色轻友的死胖子,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孙浩嘴里嘟哝了一句,就回躺到了床上。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比较安静,条件还是不错的。孙浩躺在床上病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他隐约记得当时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可以说是命悬一线,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过有一段时间,又仿佛渐渐有了意识,然后…… “对了!就是那个时候!全身的疼痛都完全消失了,而且有种从未有过的舒坦。” 孙浩终于回想起了关键点,他激动的坐了起来。 “还有一个声音?没错!具体说了什么真的记不起来了。不过我敢肯定,有一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脑袋里!” 孙浩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他知道必须搞清楚昨天车祸发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他这么神奇的毫发无伤总觉得不那么让人安心。 正在这时候,孙浩突然听到“咔嚓!”一声。 仿佛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他的脑袋里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终于成功了!没想到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谁?!是谁在说话!” 孙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房间不大,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其他人。 他赶忙跳下病床,死死的靠在墙上,一双惊恐的眼睛急切的环顾四周,他想看清楚这声音是来自哪里。 “哈哈~小子,别找了。你看不到我,我在你的脑袋里。” “我靠!什么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脑袋里又是什么情况!?” “哈哈~老夫可不是东西。嗯?不对!老夫和你一样也是人,不过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我的一道意念。” “什么意念?不懂!快从老子脑袋里滚出去!” 孙浩现在真是又惊又怕,莫非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这大白天居然也敢出来,太吓人了! 不过他常听老人家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所以他就给自己壮了壮胆,首先气势上不能输,不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南无阿弥陀佛,牛鬼神蛇速速回避……” “哈哈!年纪轻轻,好大的脾气!” 不过当听到孙浩后面的神神叨叨后,神秘人怒骂道:“臭小子!你居然当老夫是牛鬼神蛇?!要不是老夫这一道意念,你早就死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你就是那时候的那个声音?我想起来了!果然车都撞报废了,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毫发无伤。” “废话,那是当然!真以为你的小命这么硬啊!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诡异,孙浩此时正好一头雾水,他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早已没了之前的恐惧,赶紧问道。 “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当年的手段,所以今天才能救你一命!” 第323章 送官 任家兄妹的争吵这次传回到主院里,段渐离仔细问了细节,越听眸色越发的沉。 “王爷,要不要我去……”尺术比了个手势。 这是要像之前对待周易宏一样,打断了他的腿。 段渐离摇头:“不用,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他自有办法。 当然,还未动手之前,他倒是不会做什么。 第二日,段渐离出门之后。 任丑时在张汐音走到花园时出现了,他一脸的笑意说道:“表嫂搜,好巧。” 巧什么巧?登徒子。 香叶站在侧边眼中闪过几分鄙夷。 张汐音看着他,点了点头就要走过去。 “表嫂嫂,先别急着走啊。”任丑时挡在前面说道。 一瞬间,身旁的仆妇婢女都挡了过来,一个个面露不悦的瞪着他。 任丑时顿时满脸的尴尬,他一副不大明白的问道:“表嫂嫂,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张汐音看他,问到:“你想说什么?” 任丑时立刻笑道:“自然是想说一些我们自己人的话,至于她们……” 他看向挡在跟前的婢女仆妇,摇了摇头:“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我难道会对自己的表嫂做什么不曾?” 他这样说反倒是可疑了。 香叶就要说什么。 张汐音伸手拉了拉她,对任丑时点头,说道:“确实,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表弟,我们去那边说吧。” 任丑时顿时激动了。 扭头看去,张汐音的指的竟然还是比较隐秘的花厅。 花厅的帘子都放下来,门口虽然不小,但若是他和张汐音两个人在一处,只要有了什么,那些仆妇也定然赶不及。 届时,黑的他也能说成白的。 只要拿下眼前的女人,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越想越是激动,任丑时都有些忍不住了。 他动了动腿,点头笑说道:“表嫂嫂,那我们走吧。” “你先去,我去换件衣裳。”张汐音说道。 任丑时立刻便点头:“好,好,那我去了。” 他直接就走过去,有两个仆妇跟着过去之后,被他叫着站在了外面。 张汐音看着他进门,这才离开。 到了拐角,张汐音看向姹紫。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任丑时已经坐着喝了两杯茶了,但人还没来。 旁边的熏炉熏着好闻的淡香,他有些眼皮耷拉的。 “怎的还没来?”他喃喃说道。 旁边似乎是有人笑了笑,柔声说了句什么,他便头一低。 突然,任丑时感觉到自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抬头看去,入目是一张绝美的面孔。 精致的眉眼,细致的五官,真的美啊! 任丑时看了眼四周,屋里除了他和面前的美人儿之外,再也没有旁人了。 任丑时激动上前,伸手一把抱住了面前的美人儿。 “你做什么?可看清楚了我是谁。”美人儿说道。 任丑时嘿嘿笑道:“我美丽的表嫂嫂,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啊,我做梦都能梦到您呢。” 说着,就要亲过去。 美人儿往后避开了,呵斥道:“放肆,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你敢碰我。” “我就碰你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表嫂嫂,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一见钟情了,表嫂嫂,你跟了我吧。”任丑时说着,再也不管的就要亲吻,拉扯着面前人的衣裳。 美人儿开始尖叫,大喊着。 任丑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只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就地正法了。 突然…… 啪的一声。 任丑时被一巴掌打在脸上,人扑出去摔了个够呛。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在王府就敢如此,你,你简直是要害死我们。”有人叫骂着。 任丑时听着耳熟的声音,他捂着脸发懵的抬头看去,朦胧的目光中。 有人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冷水兜头浇下,任丑时混沌的意识终于清晰起来。 他看着花厅里的人,一家人都在,不远处是王府的仆妇婢女,小厮护卫。 再过去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是段渐离。 而此时,他的面前地上,正躺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府的曹管事。 曹管事此刻捂着胸口,身上的衣裳也是七零八落的。 他满脸的羞愤欲绝,起身扑倒在段渐离的面前哭喊道:“王爷,您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虽然是个断了根的人,却也……却也受不得这样的折辱。王爷,老奴,老奴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曹管事说着,起身就要去一头磕死过去。 早就等着的尺术立刻上前拉住了他,喊道:“曹管事,你冷静些,王爷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曹管事哭喊道:“今日,今日是老奴遭了这个难尚且还好,若是清白的女子,只怕要投湖去。” 他说着,又扭过头去,指着那任丑时说:“他,他……” 后面的 话没有说出来,任子午几个却已经头皮发麻了。 方才任丑时的那些话大家可都听到了,若是计较起来,怕是命都得丢。 觊觎王妃,还意图行不轨,若是当真面前的是王妃呢? 段渐离迈步上前。 任子午扑通就跪下来了:“渐离,你就饶了你表弟吧,他,他就是吃醉了,吃醉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他不是故意的。”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段渐离问道。 任子午忙道:“就,就是……你表弟他绝对没有这么想,是吃醉了才发了瘟,他就是着了魔而已。” 任丑时也连连点头,爬到段渐离的面前,想要去抱段渐离的脚。 段渐离眼眸一凝,直接一脚踢了出去。 任丑时被踢中胸口,人再次扑倒出去。 “啊……”他惨叫出声,捂着被踢得生疼的胸口。 “觊觎王妃,意图不轨,按照大誉律法,玷污清白女子者,重打五十大板,罚白银三千两,流放一千里。”段渐离说道。 一句话,任子午和任丑时都白了面色。 任子午立刻道:“渐离,渐离,你就饶了你表弟吧,他也没有犯不是吗?王妃并没有在这里啊,或许,方才你们都听岔了。” 一直不说话的任金珠和任银珠也连忙说道:“对对,一定是听错了。” 若是任丑时出事,她们也没办法在王府待着了。 第324章 逐出 段渐离后退两步,说道:“听岔了?这么多人还能听岔了?本王念着你们是外戚,到底还想着帮衬一二,却不想你们竟然……” 他说道:“来人,送去官府。” “是。” 后面的护卫立刻上前,要把人给抓住。 任丑时起身就想逃。 可他的胸口疼得厉害,人也没什么力气,刚转身就被两名护卫给踹倒在地,随后一左一右给提了起来。 “走。”护卫喝道。 任丑时被提着往外走,任子午一看不得了。 他冲过去推搡两个护卫,大声骂道:“滚开,滚开,你们放开我儿子。” 护卫抬手一推,任子午也被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栽倒在地。 “段渐离,我们可是你的至亲啊,你如此没有亲情仁义,对自己的亲人也能下如此狠手,你简直没有良心。”任子午倒在地上,爬起来就指着段渐离骂。 他就是个泼皮无赖,仗着自己有任家的血缘,根本不怕段渐离王爷的身份。 再怎么权贵,难道还能对自己的外戚动杀手不成? “你今日若是敢不放我儿子,我便闹得你家宅不宁。”任子午凶狠的说道:“段渐离,你敢,有种,你连我也抓起来,有种你打死我。” “他敢不敢是一码事,但我敢。” 房门外,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任子洲陪着一个略有些花白头发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手里握着一根拐杖,看着任子午时咚的一柱,怒道:“孽子,还不跪下。” 任子午一看来人,吓得腿都软了。 任金珠任银珠也忙跪了下来,弱弱的喊道:“爷爷。” “爹,爹……您怎么来了?”任子午颤声道。 此事,门口被提着的任丑时也吓得腿软,要不是两个侍卫提着他,早就摔在地上了。 “爷,爷爷……” “孽子,孽孙,你们……你们……”男人说着,重重的咳了几声。 他捂着胸口,极其难受的说道:“上辈子一定是我造了太多的孽,才会有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狗东西。” 任子洲轻拍男人的后背,低声道:“二叔,你别太激动。” “今儿,今儿我便把话放在这儿了,我任西旗,今日便与你们脱离父子关系,还有你们四个,你们也不再是我任家的子孙。从今日起,任家的族谱里,再无你们。” 任西旗说完,又看向任子洲说道:“有子洲,有霁王和霁王妃见证。” 任子午慌了,他摇头道:“不,爹,儿子知道错了,您不能把我们逐出家门啊爹。” 家中那么多的家产,若是他们被逐出家门了,日后老头子死了,那那些东西就都成了大哥的了。 任子午哭道:“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您不要将儿子逐出家门。” 任西旗眼中闪过几分心痛,可想到方才所见到的,还有侄儿所说的话,任西旗明白。 若是还留着这个小儿子一家,他们这一房,只怕会因为他们招来更大的祸端。 任西旗深吸一口气。 痛下决心,一甩手。 “王爷。” “外叔公。”段渐离应声。 “从今日起,他们不再是任家人,也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王爷也不必再对他们有任何的情面,只管打出去就是了。”任西旗说着,看向任丑时。 他眼中有恨意露出,看得任西旗心惊。 心惊过后,他又是深深一叹:“该送官的送官,该赶出去的赶出去。” “子洲,我们走吧。” 任子洲扶着任西旗出门。 张汐音在廊庑下站着,双手拢着阔袖,看到人出来说道:“去客厅坐会儿,等这边事情料理了说会儿话。” 任西旗点头。 任子洲对张汐音笑道:“有劳王妃。” “舅父客气了。”张汐音也笑道。 三人往客厅去。 而花厅这边,任子午还想挣扎,两个护卫上前直接将人拖起。 任丑时已经被带出去了。 任金珠、任银珠和任玉珠三人还有些发懵,几个仆妇上前很是疏离的说道:“三位,还不起来,东西已经有人去收拾了,赶紧拿着你们的东西滚吧。” 这近半个月在王府,仆妇婢女们早就看不顺眼她们了。 尤其是第一日,要送走不愿意非要留在王府,竟然还想要磕死在王府威胁王爷和王妃。 呸,真是晦气。 任子午带着三姐妹被丢出王府的大门,几个护卫喝道:“滚,再敢撒泼,休怪我们不客气。” 任子午是个无赖,看见周围有人围拢过来,喝骂道:“老子是王爷的舅父,尔敢?” “滚不滚。”护卫抽剑上前。 看到白晃晃的剑,任子午吓得后退几步。 任金珠咬着嘴唇,柔声对护卫说道:“我,我想见表……见王妃,可以吗?” 她相信王妃绝对对她有好感的,都是因为任丑时。 “去去去,什么阿猫阿狗也想见王妃,滚,快滚。” “打走。”后面的曹管事喝骂道。 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曹管事,任金珠也觉得丢人,自己的弟弟竟然差点强迫了一个太监,简直恶心透了。 她捂着脸转身就走。 任玉珠也连忙跟上去,眼眶红彤彤的说道:“大姐姐,我们还能再回王府吗?” 回个屁。 任银珠扭头跟了上去,低声道:“再也没可能了,不,我不甘心。” 她喃喃的,数次回头看着王府的朱红色大门。 这个金碧辉煌的门,这个大门里面才是她应该呆着的地方,大门里面的生活,才是她任银珠应该过的生活。 她会回来的,一定回的。 任子午骂骂咧咧的追去官府了。 而此时,王府里。 任西旗喝了一口茶,叹气说道:“都怪我教子无方,他从小便没了娘,又有他祖父祖母宠溺,便……成了这个鬼样子,实在是造孽。” 任西旗是个小小的农户,靠帮人管理农庄赚银子,整日里除了外出务农之外,也不知如何教养幼子。 等发现时,幼子已经无药可救了。 “若非分家分得早,他大哥也要被他拖累。”任西旗说道。 任子洲安慰他:“二叔别多想,有二弟在,日子总会好的。” 至于任子午,不是任家人反而更好。 段渐离说道:“如此,若当真本王对他如此,还望外叔公海涵。” 第325章 揍他 这个三个月里,萧云天不但将息敏决修炼到了耳闻百米的程度了,同时还将惊涛掌练到了第四层,现在他一掌打出去,足以在地上打出一尺宽的大坑。 至于麻生甲,即使萧云天日夜不停的苦练,现在连小成都未达到,仅仅只能勉强保护某些重要部位而已。 内功修为方面,萧云天并未急着突破炼气第四层,而是不断的吐纳真气,巩固自己的基础。 筑基阶段是否扎实,对日后内功修为的提升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反正自己的修炼速度已经很快了,若是急着突破炼气第四层的话,反而适得其反,不利于日后的修炼,所以萧云天计划着花三年的时间来巩固基础。 这三个月里,红发男子不断的给自己加重任务,刚开始只是扎三个时辰的马步而已,但后来,竟慢慢的加到了五个时辰! 而砍柴的重量也从最开始的十斤加到了现在的一百斤! 还好萧云天现在内功修为提升了不少,百斤重的黑木柴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接连三个月的苦练,萧云天已经锻炼出了不是他这个年龄可能拥有的强壮体格,身高也远比同龄人高出许多。 而且,萧云天现在摸过的书,别人若是用看的话,可能数十年都未必看得完,因此萧云天心性的成熟也远非同龄人可比的了,书读多了,人也就成熟了许多。 在这三个月里,萧云天虽然私下又偷偷去过几次服华堂,但却没有再见到那个在这昏黑残忍的邪天殿中,首次让他体验到温柔的少女了。 每次都是满载希望的去,结果都失望而归。 不过,每次去服华堂也有不少收获,经过几次打听,萧云天对服华堂最上层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果然如少女所说,里面收藏着不少涉及各方面知识的典籍,但是那里守备森严,更是有符文护罩时刻防守着那里,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 还好的是,萧云天探知,每个月都会吩咐一些杂物弟子前去打扫整理,但也只能进入一些不重要的区域。 那些收藏有重要典籍的地方,几乎都有层层符文包裹着,一旦有人碰了那些符文,就会发出巨大的声音报警。 符文嘛,嘿嘿,不是问题。 对自己来说,唯一的麻烦就是如何设法进入藏书阁,那些警惕符文自己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冒充杂物弟子的办法,萧云天也已经想好了。 经过这三个月的观察,萧云天发现,邪天殿中的人似乎非常的信任雷纹,身份低微的人向上级说任何话,那些所谓的上级都会相信,毫不怀疑。 而且就算是身份相同的人,也不太会相信有人会对自己说谎。 虽然对身份相差不大的人说谎也会遭到雷纹的电击,但所遭受的雷纹电击的程度,却远远无法与欺骗上级时相比,不过也十分痛苦,一般人很难忍受。 有一次萧云天在扎马步时,偷偷花了点时间去修炼《麻生甲》,红发男子之后来询问他是否偷懒,萧云天随口撒了个谎,红发男子居然非常相信他,一点也不怀疑。 还有一次,萧云天在黑谷堂练了三个时辰的《麻生甲》,回去晚后,红发男子责骂他,怒问他干嘛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萧云天只是随口打发他一句:“有位长老叫我为他办事,而且那位长老吩咐我不准告诉别人具体的内容。” 然后,令萧云天十分惊愕的事情就发生了,红发男子不但完全相信了自己,而且对这自己的态度还瞬间大变了许多,吩咐自己早点休息,下次遇到那长老还要好好为他办事。 从那次以后,萧云天每次偷溜着去服华堂,都会骗红发男子说自己秘密的在为那位长老办事,而红发男子也非常的相信自己,还说什么干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让那长老满意就行! 在了解到邪天殿中这些人对雷纹的盲目信任之后,萧云天就充分的利用了这一点,从服华堂里那些所谓身份高贵之人的嘴中,套到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就在今日,萧云天准备动手了。从打探到的消息得知,今天就是一月一次的大整理了,会有三十名杂物弟子被选去打扫整理最上层的藏书阁。 半个月前,萧云天经过诸多渠道,联系到了一位被选去打扫的藏书阁的弟子,然后编了点假话,轻易的就将他的身份,姓名套了过来,然后又说什么上层吩咐自己替代他去藏书阁打扫,而且还不准告诉任何人。 那人就盯着萧云天看了一小会儿,发现他没有什么被电击的异常后,就十分信任的把进入藏书阁的身份牌交给了萧云天,萧云天‘嘿嘿’一笑的就把令牌收入了怀中,过程顺利的都有些超乎萧云天的想象了,这些人怎么这么相信雷纹的功效啊? 一间不大的小屋里,站满了三十一个人,一位面黑高大的壮汉,还有三十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小孩,年龄看起来在十三岁到十五之间。 萧云天因为这段时间的艰苦训练,身材看起来和十三岁左右的小孩没有多少区别,站在人群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等会上去整理藏书阁,都给我按吩咐行事,不该去的地方,都不准去;不该碰的,都不准碰,听到了吗!?”黑脸壮汉声音洪亮的警告着众人。 “听到了!”众人齐声回答。 “嗯,很好,跟着我走!”说完,黑脸壮汉就领着众人前往最顶层。 众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来到服华堂的最顶端,此刻众人正站在一扇宽约八丈的大门前,每人手里都拿着扫把,水桶,抹布等清洁类的东西。 此刻,三十名小孩都被分为每五人一小组,在门前齐齐的站好,等着黑脸壮汉的吩咐,一组一组的依次进入大门。 “第四组跟着莫老去第八片区域清扫!”黑脸壮汉声音嘹亮的喊道。 “是!”萧云天与其他四人齐声回答到。 “跟我走吧。”从门中走出一位年约六旬的麻脸老者,吩咐萧云天等人跟随他进入藏书阁。 这人的内功修为好强!起码不下于锤体期! 萧云天微微触碰到老者的气息后,深深的吓了一跳,没想到藏书阁中竟然有这般高手驻守。 众人随着麻脸老者在里面曲曲折折的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来到一个七八十丈宽的大厅,大厅的四周都整齐的放着许多精美的花瓶,里面种着奇形怪状的植物。 这些花瓶有两米多高,瓶上的花纹千奇百怪,有虎有龙,似仙却魔,还有的如玄妙的阵法一般,精致的刻在花瓶之上。 在大厅的最前方,有一个宽约十丈的木桌,上面稀稀疏疏的摆放着几十本书,有些还是翻开的状态,好像被别人才看过似的。 “你去打扫左边的花瓶!”麻脸老者指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光头说道。 “你去打扫右边的花瓶!”麻脸老者指着另一个人说道。 .... “你去打扫书桌!”最后,麻脸老者对着萧云天吩咐到。 “我吩咐完了,等会你门只管把自己负责的地方清扫完就行了,不要管别人,听清楚了吗?”麻脸老者对众人问道。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回答。 “花瓶要擦干净,不准有一丝灰尘!负责清理地板的,至少要把地板清洗十遍以上!负责打扫书桌的,要把上面的书分类整理好,放到旁边的那间小书库里。你们有五个时辰的时间清扫,五个时辰之后我会再来这里的,一定要打扫干净,听清楚了吗!?”麻脸老者语气严厉的问道。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回答。 得到众人的回答之后,麻脸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麻脸老者倒是很信任众人,毕竟这些人都很清楚,若是五个时辰之后他们没有打扫干净的话,轻则贬到杂物殿,重则直接做成邪液,量他们也不敢偷懒。 众人得了吩咐后,很有默契的各自打扫自己负责的区域,也不相互交谈。 萧云天来到书桌前,看着桌子上到处乱放的书本,表面上露出为难的样子,心里却窃喜不止。 自己的所负责打扫的书桌,看起来是几项工作之中最麻烦的,不但要细心分类,还要将这些厚厚的书本放到小书库中。 但萧云天知道,对自己而言,这项工作却是最适合自己的。 分类自不用说,只要自己摸一下这些书,很轻松的就能把它们分类好。 把书搬运到小书库中,对萧云也不难。自己现在已经能搬运一百斤的黑木柴走八里远的距离,区区几本书怎么可能难得到他? 萧云天心中思量好后,就依次将桌子上的书都摸了一遍,虽然萧云天在摸书的时候,脸色丝毫异样未显,但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书....这些书居然讲述了各种各样的法术! 第326章 一个 这些桌子上摆放着一些中低阶的法术书,虽然萧云天一触碰到这些书的瞬间,轻易就掌握了这些法术。但无奈的是,现在自己根本就没有修炼法力,就算懂得如何运用这些法术也没用。 萧云天心中略感遗憾,不过后来又想了想,自己摸过的书都能铭记于心,虽然现在没有用,但日后法力修炼出来之后便能用上。如此想后,内心的遗憾之感便荡然无存。 萧云天调整好心态后,便动作麻利的将这些书分类整理好,大概分成了三类,水属性法术,木属性法术,还有暗属性法术。 所有书加起来将近有五十多本,萧云天分为五次搬运,一次搬运十本,五个来回后轻易的就将这五十本书放入了小书库中。 一刻钟后,萧云天看着干干净净的长桌,面露微笑,果然轻松啊! 有摸书能力在手,分类整理书本还不手到擒来? 现在有将近四个半时辰的时间去找那些藏有丹书的书库,时间还算很充裕,不过,在那之前,萧云天打算先做另一件事情。 转身走进那小书库中,看着这四方形的书库,萧云天不禁感叹这小书库还真是很小,不过两丈宽,五丈长,两边各摆着两排长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而且还整齐的分好类。 萧云天轻步走入书库中,看着上面的标记:水属性法术,暗属性法术,火属性法术.... 这小小的书库中竟摆放了九种属性的法术! 萧云天来回走了一圈后,大概数了一下这些书的数量,约有六百多本,虽然他很想一股脑的把所有书都摸个遍,但上次一口气摸了大量的书之后,头颅撕裂般的剧痛感还清晰的记在他的脑海中。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萧云天当然不敢再一口气摸那么多书了,而是精选着摸一些包装比较精致的书。 他也不知道哪些书好哪些书差,也只能凭外观和自己的直觉去摸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萧云天揉着太阳穴从书库中走了出来。 “还是不小心摸多了,不过收获也不少。”虽然他眉头紧皱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但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他这次摸书只摸了两百多本,九种属性都有涉及,让他受益匪浅。 虽然这些法术都是低中阶的,但萧云天相信,只要自己修为达到了度元境界,哪怕面对凝元境界的高手也能自保无碍! 而且,在刚才的摸书之旅中,萧云天还摸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在某本书中,竟然夹有整个藏书阁的地图! 萧云天没想到,自己的摸书能力居然可以运用到地图上,那张地图原本是藏在书中的,萧云天摸了那本书之后,除了书中的记忆情感传入脑中外,那份地图的信息也随之传来。 那幅地图似乎是由一位常驻守在藏书阁的长老亲笔所画,那长老考察了藏书阁的地形后就画了那幅地图,只是不知怎么夹在了书中。 萧云天闭上了眼睛,顿时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整个藏书阁的构造,因为那地图不是抄的,而是那位长老实实在在的考察过藏书阁地形后才画的。 所以萧云天从那地图之中传入脑内的图片的便是那位长老考察地形时所见的关于藏书阁的一切,画面真实无比,就好像自己真的去过一样! 萧云天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弯细微的幅度,本来刚才自己还在烦恼,这藏书阁这么大,怎么才能找到自己想摸的书,虽然时间很充足,但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找到。 不过,在有了这地图后,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但是,还是有点麻烦,按照地图所指,藏有丹书的地方似乎离自己所在的借阅室有点远,而且那个地方似乎还有人看守。 萧云天闭目沉吟小许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目中满是坚定之色,虽然风险有点大,但与所获得的报酬相比,还是微不足道的,没有付出哪会来回报? 觉定好后,萧云天便不再迟疑,脚下踏空一踩,人就鬼魅般的消失了,他竟直接用翻云步来赶路! .... 半个时辰之后,萧云天盘坐在某处墙角静息调气,翻云步所消耗的真气实在是太庞大了,每施展一次都必须停下来静息片刻。 虽然消耗很大,但速度确实很快,原本要一个时辰的路程,现在半个时辰就到了。 调息好后,萧云天睁开眼睛打量着身躯两个路口,一个通往藏有丹书之处,而另一处,则通往... “那里居然就是‘灯鸣’的所在之地,要是没有地图乱闯的话,一不小心走错路,就会被栖息在那里的‘灯鸣’吞掉。” 萧云天心中暗叫侥幸,若是没有摸到那地图的话,自己真有可能乱摸索路,而不小心去往那条栖息着奇兽‘灯鸣’的所在之处了,真是那样的话,恐怕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 萧云天平复好荡漾的心情,站起身来,小心往那条通往丹书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一刻钟后,萧云天停了下来,眼睛谨慎的盯着墙上的窗口。 若是从地图中获得的记忆图片没有错的话,这窗口里就有两位长期驻守在此处的长老。 萧云天屏住了呼吸,用了一种从某本书上摸到的秘术,将自己的气息全部消除了。 这秘术的效果甚是奇妙,萧云天自信,哪怕是锤体期的高手,只要离自己距离超过五米,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啊..啊..” 额,这是什么声音? 离窗口不过六米远的距离时,女子娇柔的声音丝丝绵绵的从窗纸中传出。 “呼..呼” 接着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忽然传来,吓得萧云天连忙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将气息消除得一丝不漏,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眼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窗纸上的人影。 “啊..唔..” 女人的娇声越来越急迫,从窗纸上模糊的可以看出,好像有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双脚盘在一粗壮男子的腰上,女人的身影一直在男人身上不停的上下扭动。 这..这是什么武功?我怎么没见过。 萧云天傻眼了,自己摸了那么多武功,但从来没见过这种男女共同修炼的武功。 好奇心驱使他很想把窗纸戳个洞,想看看具体情况,但可惜的是,现在所在之地实在太过凶险,不宜贸然行事。 强忍住内心的好奇,萧云天小心的向丹方中潜入。 虽然不知那二人是在练什么武功,不过直觉告诉萧云天,那二人应该短时间内,不会轻易结束那奇怪的‘练功’... .... 潜行了大概一两里的路程后,萧云天来到了一间狭小的门前。 萧云天停下脚步,站在离门约有七八丈的距离,静静的看着漂浮在前方的无数闪闪发光的符文。 这些符文应该就是报警符了吧,萧云天小心伸手去摸了摸身前的符文,果然,在手碰到符文的那一瞬间,报警符就消逝而散了,没有发出刺耳的响声。 萧云天收回了手,捏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儿后,就动作麻利的的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符文只有碰到自己的肌肤才会消失,所以身上绝不能穿任何衣服。 结果,果然如萧云天所料,那些符文一碰到他的肌肤,瞬间就消解了,没有发出报警声。 没有符文的阻挡,萧云天轻易的就进入到了丹房之中,不过这丹房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小,比之前那小书库还要小许多。 整间丹房就放着不到二十本书,整齐的摊放在两侧用玉石打造而成的玉床上,萧云天走近玉床,看着上面某本绿皮旧书,右手熟练的摸了上去。 顿时,无比庞大的信息量从书中传了过来,这本书上说记载的就是萧云天苦苦寻找的《炼丹入门》。 而且,让萧云天惊喜的是,这本书并不是抄写版,而是某位炼丹大师亲笔所着! 摸了这本书之后,关于炼丹的基础,萧云是彻底的掌握了,而且十分的熟练, 别的不说,若是只比基础的话,萧云天自信,现在自己绝对比起不少所谓的炼丹大师还要牢固! 那本书的作者写那本书时特别的认真,特别的细腻,作者写得这么详细的原因很简单,炼丹本就十分难学,没有悟性的人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其中分毫,若是书再写得模糊点的话,就根本看不懂了。 透过那本书,作者数十年积累的炼丹基础功,全都一丝不漏的传给了萧云天,而且书中所记载的数十种对修炼有助的丹药,萧云天也完全掌握了。 只要有足够的材料,萧云天就要八成以上的把握将它们炼成丹药! 八成,哪怕是最低等的丹药,也算是非常高的成功率了,只有那些苦练了数十年丹丹术的大师才有这么高的把握。 而萧云天才刚入门,便有这么高的成功率,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那位作者创写时的认真,还有自己摸书的能力。 萧云天确信,自己如今的炼丹水平恐怕比起一些炼丹大师都差不了多少了。 炼丹大师,在任何地方都是吃香喝辣的存在,要知道,即使是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势力,其门下的炼丹大师也不会很多。 一开始学习炼丹的新手,在炼丹上接连浪费大量的丹材也是正常的事。要是资质稍差的人,就是持续数以万计的丹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有在炼丹上尝试数千次以后,炼丹术才会有明显的提升,这还只是指同一种丹药的炼制上,要是换了另外一种丹药,虽说有了之前的炼丹经验后不会还像新手一样茫然,但刚开始的失败率还是非常之高的。 所以一个炼丹大师,要没有数万次的炼丹经验,根本不可能培养出来。可 这样的丹材损耗又有几人能承担得起? 哪怕是那些家底丰厚至极的名门大宗,恐怕就算倾尽全宗的财力,能培养出两三名炼丹大师就不错了,可见炼丹大师是何其稀少! 萧云天消化了一下脑中浩瀚的炼丹经验后,又摸了摸旁边一本由蔚蓝色书皮包裹着的书,瞬间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 萧云天摸完后,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本书虽然不是很厚,但也不薄,让萧云天吃惊的是,这本书中竟然只记载了一种高等丹药的制作之法,没想到制作高等丹药竟然如此麻烦! 越是高等的丹药,炼制时的工序就会越繁杂,这书中记载了名叫‘寒灵丹’的炼制之法,若是度元巅峰的修士服用,能有很大的几率可以突破凝元境界的瓶颈,属于非常高级的丹药。 回忆了脑中涌入的记忆和那似乎做过无数遍的熟练感,萧云天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下。 这本书同样是作者亲笔所着,这位作者也是一名炼丹大师,他这一生活了百余年,其中有八十多年的时间都在研究这‘寒灵丹’。 尽管他花了八十多年来不断练习炼制‘寒灵丹’,但成功率还没有超过五成! 这‘寒灵丹’的炼制难度可见一斑! 一位炼丹大师所会的丹药几乎不会超过十种,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低等丹药,而这些人之所以被称为炼丹大师,其原因便是,低等丹药的炼制成功率非常之高,同时这些人还精通一两种比较高等的丹药。 高等丹药必须花无数时间,精力,财力才有可能提高成功率,一个人的生命有限,能掌握一种就非常不错了,至于那种同时精通数种高等丹药的炼丹大师,要么是一些法力高深的高阶修仙者,要么就是一些天赋悟性极高的人。 高阶修仙者寿命长久,手中资源也可以源源不断的从门下弟子中得到,故而精通数种高等丹药也不奇怪。 而那种炼丹天赋极高的人,就十分稀少了,万年能出一个就不错了,一旦被发现,立即就会被各大势力争相哄抢,历史上也有不少为了那么一个天赋非凡的炼丹天才而爆发的修仙大战。 那些此时正在拼命炼丹的大师们若是知道萧云天就那么随手摸了几本炼丹书,就已经掌握了四种高级丹药的炼制之法,并且成功率还能在五成以上的话,不知会不会立马跳进丹炉里烫死。 “青玄丹,金木丹,翠云丹,寒灵丹,啧啧,这次收获还真不小!”萧云天捏了捏手指,畅快之感一露无遗! 刚刚萧云天又摸了三本书,书上分别记载了‘青玄丹’,‘金木丹’,‘翠云丹’等三种丹药。 长期服用‘青玄丹’的话,可以使自己的神识之力大大的强化,这种丹药也只有到了度元境界才能用得到,因为只有度元境界的修士才能修炼出神识。 ‘翠云丹’的效果比较常见,能极大的增进自身法力的丹药,凝元境界以下都有明显的效果。 ‘金木丹’的功效更加奇特,每日早上服用一粒‘金木丹’,晚上服用一粒名为‘碎木丹’的丹药,连续服用一年的话,可以极大的改善自己的资质。 当然,这种必须要‘金木丹’与‘碎木丹’同时服用才有效,而且必须连续服用一年,绝对不能有一天停止,并且,这两种丹药也只对资质极差的人才有效,若是资质已经很好的话,丹药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 “必须得找的‘碎木丹’的制作之法啊。”萧云天抚额喃喃道。 这两种丹药无疑是自己最需要的,要是自己能将其炼制出来的话,以自己这么差的资质,一定能大大的得到改善的。 不过问题是炼制这丹药的材料太珍贵了,即使自己炼制这丹药的成功率很高,可以节省大量的丹材,但要炼制一年份的话,还是需要不少的材料。 还有就是自己现在只掌握了‘金木丹’炼制之法,而那‘碎木丹’的炼制之法却没摸到,两种丹药必须同时服用才行。 萧云天望了望另一张玉床上的书籍,眼露担心之色,不知剩下的书中有没有‘碎木丹’的炼制之法。 萧云天走向另一张玉床,本想立马摸一摸上面的书本的,但却害怕一不小心摸多了头疼,于是便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萧云天抖了抖有些酸痛的双腿,撇嘴道:“走了这么久都没休息一下,好累的。” 萧云完便背过身去,小屁一翘,一屁股就坐在了丹书上。 萧云天原本只是觉得玉床可能太凉,光屁股坐上去可能太冰了,于是就坐在了书上,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萧云天终身难忘... 屁股一坐上去,一股热流从屁股上的某点一涌而入,与手指碰到书时的那种温暖之感觉非常相似,不同的是,现在这股热流,是从臀部上涌入脑中的,感觉则完全不相同了。 “哇...!” 从未感受过的舒畅之感由臀而来,身子由小屁股到头顶,好像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充满了一般,热流如岩浆般在萧云天的机体里肆意流畅,爽得令萧云天情不自禁的呻叫一声。 这种爽,爽入灵魂! 第327章 条件 左右身体看不出什么,人老了也会如此。 张寿安赶了一日的路,到底困得厉害,便先去睡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主院。 香叶跟在侧后方,说道:“老夫人惦念王妃,王妃,不如今年也早些回京?” 虽说御史台那边少不得要掺一掺,可上头定论的是誉泓帝,下面的人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事儿。 张汐音思念家人,看向段渐离。 段渐离笑道:“好,那我们十二月初便回。” “好。” 十二月初已经算很早了。 张寿安是过来看张汐音的,他得了半月的偷闲时间,誉泓帝允肯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便带着张寿安在江陵四处闲游,倒也过得惬意。 游玩了数日,一直不怎么出现的任家银珠终于按耐不住了。 她再次登门时倒也懂得人心避嫌,没有去跟段渐离说话,而是找到张汐音的跟前。 从王府出来才多久,任银珠整个人变了样子似的,透着一股风尘的气息。 张汐音有些疑心她最近的动静,面上倒是不显。 “表……王妃,我来找您并不是想要闹事的,我,我如今已走投无路了。王妃心善,可否让我入府,哪怕只是在后院做个粗使丫头,倒泔水的我都愿意的。”她跪在地上,眼中盛满真诚般:“我父亲,我父亲要将我嫁给别人家里冲喜。自古以来,冲喜的女子哪有好过的,那人,那人都去了半条命了,只靠参片吊着一口气。” 她哭着抹眼泪,说道:“若是我嫁过去了,人一死,他们也自然不会让我活着。王妃,我只是想活着,您善人大恩,救救我吧。” 说着,她开始磕头,不停的念道:“王妃,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张汐音没有去拉她,往后退开两步后,仆妇上去扶人。 任银珠还不想起来。 张汐音示意仆妇不必强迫她。 她说:“我可以帮你。” 任银珠一听,大喜的抬起头来。 “帮你寻个好人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丈夫勤奋老实,公婆明理,让你后半生安稳无忧。”张汐音说道。 这是她能做的,像任玉珠一样。 若是任银珠执意要一些不该要的,那后面就不是那么好了。 任银珠犹豫了,眼神下意识的看向王府的大门。 张汐音看她的神色,心中一叹。 到底还是惦念着不该惦念的,只是,她仍旧想试一试。 思及此,张汐音说道:“带她进来。” 任银珠以为张汐音果然同意了,欣喜万分。 进了王府,任银珠被带到南房。 后面,张寿安拉住张汐音,低声道:“这是……” “任家的人。”张汐音说道:“你们先进去,我与她说些话。” 段渐离笑看着她,问:“晚上想吃什么?” “清蒸鲈鱼,椒盐肉片。” “好。” 段渐离抱着段暄晟和张寿安回主院了。 张汐音走到门口迈步而入,任银珠站起来看着她。 “王妃。” 张汐音坐下了,看着任银珠并未直接说话。 不说话,也不笑,表情淡然目光却透着锐利。 任银珠被瞧得心中发怵。 “王…妃?”她低声又喊。 “我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这王府的一切,你半分也不可能得到。”张汐音说道。 任银珠听得一惊。 这样挑明了说,她心慌起来。 “我,我没有。” “当真没有吗?”张汐音勾了勾唇。 淡淡的笑,平静的目光。 任银珠胆战心惊,看向门口,是两个守着的仆妇和两个年轻些的婢女。 带她进来,便是想控制她吗? 张汐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漫说你是任家的姑娘,与王爷有些许的血缘。便是外面世家大族的姑娘,便有不少想做这王府侧妃的,可为何到如今,这王府依旧只我一个主母?” 因为这是天子下了指令的,是王爷亲自允诺的。 这天下多少姑娘想嫁给霁王爷做王妃,为何到头来只有张汐音一人。 任银珠低下头来,苦涩一笑。 “你父亲不是个人,你们想从家中脱离出来无可厚非。”张汐音说道。 任银珠心头一叹,是啊,她只是想从那个地方出来而已。 “所以,你如今有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任银珠心中期待。 “要么,我于你说一处人家,叫你后半辈子不说无比幸福,却也安乐平顺。” “要么……你继续想争做这王府的主母,只是到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就很难说了。” 张汐音话说完,不等她的答案,起身离开。 仆妇过来请她出去。 任银珠走出大门时,仆妇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听我一句劝,依着王妃的安排自有你幸福日子过,别去争那些别人都争不来的东西。” 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个个儿出类拔萃,这些都不敢争的东西。 她凭什么? 况且…… “这世上,谁还能长得比王妃貌美的?”仆妇笑着摇摇头,回府了。 任银珠怔怔片刻,她看向外面,看看天,再看看这王府的大门。 都说人争一口气。 可她拿什么争这一口气,她求什么呢?求的安生日子,求自己不被父亲打入地狱。 都说王妃心善,心善的人,定然能帮她的。 任银珠咬了咬嘴唇,喊住那仆妇。 “……我要再见王妃。” 仆妇回头时,脸上挂了真诚的笑。 “想好了?” 仍旧是南房。 张汐音问任银珠。 任银珠点头,但她却说道:“我选嫁人,但……我想提条件。” 能提条件就好。 张汐音笑了。 她点头:“你说。” “我,我要嫁到很远的地方去,让我父亲再也找不到我。”任银珠说道。 张汐音点头。 “你,给我一……一笔嫁妆。”任银珠声音笑了许多。 张汐音笑说:“好。” “还有吗?”她再问。 任银珠顿了顿,脸上染了红,呶喃说道:“我,我想要个长得好看的夫婿,丑的我不要。” 张汐音笑看着她,再次点头说:“好,我回去跟你表哥商量一下。” “跟他商量什么?” “商量能给你哪个好去处。”张汐音起身,对仆妇说道:“给表姑娘准备些吃的,再给她准备新的衣裳。” 仆妇应声:“是。” 第328章 家暴 回到主院。 屋里是段暄晟的声音响起。 “父王这一生只娶母妃是吗?” 段渐离点头:“是。” “为什么?” “不为何,有你母妃足矣!” 张汐音迈步而入,走过屏风笑说道:“晟儿,去找你舅父。” “你们要说悄悄话吗?”段暄晟问道。 张汐音点头:“是,快去吧。” 段暄晟没说什么,从椅子上跳下来,施礼说道:“父王,母妃,儿子告退。” 张汐音走到段渐离的面前坐下。 “你可有长得容貌俊朗的人选?”她直接问。 段渐离便笑道:“她选嫁人?” “嗯。”张汐音笑说道:“不过她有要求,要长得好看的夫君。” 段渐离便说道:“夜狼军人许多,容貌端正的更是不少,就江陵便有好几个还未娶妻的,只是家中不大好。” 从边境归来之后,这些人便回归正常生活,但大多家境都不富裕。 张汐音笑说道:“无妨,对了,任子午如何?任银珠不想再见他。” “他已打算去蕲州了,任丑时在那边,他可不放心。”段渐离说道。 但凡是把儿子当命根子般看待的人,都不会留在这边不管。 任玉珠失踪后,任子午便铁了卖女儿的心思。 等两个女儿卖了钱,就会去蕲州找他儿子。 蕲州离江陵甚远,倒也合任银珠的第一个要求,嫁妆更不是问题,与她而言是小事。 人嘛,从夜狼军出来的人,大多人品都是不差的。 段渐离笑说道:“都是有口碑的老实人。” 既然如此,便着人去找那几个人过来相看。 任银珠一开始还有些羞涩,等人来了,她倒是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个,长得高壮,样貌却不是几个中最出众的。 几个人来时都是知道是来被姑娘相看的,等结果出来,没相看上的拿了二十两银子回去了。 相中的那人见到任银珠也是眼眸一亮,随后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从军回来的人,年岁都近三十了,大多在官府的安排娶亲成功,未成功的他们都是家中太穷,或是先头娶的过世了。 但相看的竟是这么个年纪小又娇滴滴的姑娘。 看两人都满意,张汐音和段渐离便起身离开亭子,让他们相处片刻看看。 半个时辰之后,男人带着任银珠回来了。 钟勇抱拳说道:“王爷,王妃,多谢。” 任银珠脸色微红,站在钟勇旁边低头不语。 看样子,是喜欢的。 张汐音就说道:“其他的事宜自会有人去找你们办。” 钟勇应是,先回去了。 任银珠还留在王府,张汐音却不想她从王府出嫁出去,便让她去顺水阁那边暂住。 至于任子午卖女儿的那家人,自有人去解决。 晚上时,张汐音拟了嫁妆单子,让丹柳带人去整理出来。 嫁妆单子的价值跟送任玉珠的差不了多少,丹柳去办了。 段渐离梳洗回来,走过去将张汐音抱在怀里,笑眯眯的望着她。 张汐音笑道:“你笑什么?” “阿音,谢谢。”段渐离说道。 虽说跟二房没什么交集,可到底任家三姐妹是他的表妹,内心深处,他也希望三人能有好的归宿。 张汐音就说道:“若非我自己要处置她们三个,你自己便也能安置好她们。” 段渐离点头。 “是,但你这样做,我很感激。” 张汐音摸着段渐离的脸庞,笑着说道:“好,那我可承了你的谢咯。” “说什么承,你应得的。” 段渐离说着,搂着人往旁边的地上倒去。 屋里的仆妇婢女忙避开,一应的涌出屋去。 —— “又跑了,又跑了一个。” 任子午简直不敢相信,若非董家人来要回银钱,他都不知任银珠又跑了。 任金珠站在门边,看任子午色厉内荏的凶狠样,麻木的低着头。 任子午气极,多去扯了人过来,摔在地上就是一顿脚踢。 任金珠抱着头缩成一团,心里念着,忍忍,忍忍就过去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事的。 可这一次,直到意识模糊,落在身上的拳头和脚也没消失。 “王妃,王妃……” 抄手游廊的尽头,丫头匆匆跑过来。 到了亭子外施礼,说道:“出事了。” 张汐音落下棋子,问道:“说?” 丫头说道:“金珠表姑娘被打伤了,如今在保和堂救命呢。” 张汐音和张寿安皆是一愣。 保和堂内。 大夫从里屋出来,说道:“没伤及内腑,是被打晕的。” 只是…… “只是她身上严重的殴打伤,怕是要月余才能好。” 任子午竟还打人?! 张汐音看向嫣红。 嫣红说道:“之前他并未对任玉珠和任银珠动手,属下便没有设防,错眼离开了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人就被打成这样了。 张汐音蹙眉。 这时,任银珠来了,先进去看了任金珠。 出来时,她却不知该如何说。 张汐音问道:“你父亲打人?” 任银珠点头:“他只打长姐。” 还只打一个? 任银珠叹了口气,便说起一些不曾说过的事。 任金珠其实并不是长女,她先头还有个双生哥哥。 只是生出来时,那双生的哥哥没活下来。 任金珠活下来了。 如此,任子午便一直记恨着,将长子的死怪罪在任金珠的身上。 任娘子还在时,还能稍稍护着一点,任娘子生下任玉珠死后。 后面的十多年,任金珠便是在任子午的殴打下过的日子。 任银珠说道:“我以前看着长姐被打,曾经冒头阻拦过,然后这儿,就被打破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也正是那时,让她意识到人一旦涉及生死就会害怕。 任子午看着流血不止的她,害怕极了。 从那时起,任银珠就开始对自己狠了起来,往往也因此得到自己想要的。 屋里,任金珠醒来了。 任银珠听到声音进去陪她。 张汐音则回了王府,不过半日,段渐离也回来了。 “人已经送到官府,先关几日,等任金珠好些再说。”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点头,说:“想个法子,当真叫他再也见不到三个女儿才好。” 段渐离说道:“先送去蕲州,他们自然会犯事儿的。” 任子午也好,任丑时也罢,都不是安生的人。 到时候叫地方官瞧着情况处置他们。 第329章 画像 医馆里,任银珠将大概情况说了。 任金珠只是默默的听着,良久之后说了句。 “挺好的。” 两个妹妹都有自己的去处,那她呢? 任银珠就说道:“你可以求王爷和王妃,王妃是个活菩萨……” 似是说到好笑的,任银珠笑了起来。 活菩萨,可不就是活菩萨嘛!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可却并未计较,还帮她们想出路。 “我并非不计较。” 身后响起张汐音的声音,任银珠回头看去,起身施礼。 “王妃。” 张汐音走进屋内,说道:“只是你们还未做出伤害到我的事情,若迷途知返,我为何要赶尽杀绝。” “可你还帮我们……”任银珠说道。 张汐音只说:“我只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 任银珠低下头来。 当真只是如此吗? 不,她这两日在顺水阁打听了张汐音的事情,那顺水阁的管事娘子是从盛京来的,知道的事情甚多。 任银珠突然就笑了。 任金珠要起身,任银珠去搀扶,取了软枕垫上。 “玉珠呢?” “在青州。”张汐音说道。 青州距离江陵甚远,偏西北的地方。 任金珠咳了两声,又问:“她……” “放心,她会很好的。” “是吗?” 想到最小的妹妹无恙,未来也安康,任金珠整个人彻底松了。 她笑了笑说:“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任金珠哭了。 任银珠取了帕子递过去,说道:“你……”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张汐音说道。 任玉珠和任银珠都有了去处,现如今就剩下任金珠了。 任金珠看张汐音,突然笑说道:“我想做姑子。” 任银珠一惊,蹙眉说:“任丑时已经被送去蕲州了,父……任子午也会被送走的,我们都解脱了,你为何?” 为何要做姑子? 任金珠说道:“我只想青灯古佛,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张汐音沉默后,点头。 “好。” 灵隐寺的另一边便有个太平观。 休息了数日,任金珠已经能下地慢走了。 她不愿意居住在医馆,也不想去顺水阁暂住,坚持要去太平观。 张汐音便让人送她去。 到太平观,观主只是望了她一眼,便同意了。 不过剃度之前,要将身体的伤养好。 任银珠去陪她说几句话时,观主过来跟张汐音说。 “她六亲浅薄,心已再无俗念,我佛慈悲度其半生,下世不再为人。”观主说道。 张汐音愣了一下。 “不再为人?” “并非她是有孽债而佛惩处,而是修行之道。所谓六亲浅薄是修的无情道,此为人的最后一世,故而来世不再为人。可为草,可为树,可为猫猫狗狗,可为蛇虫鼠蚁,可为鸡鸭鱼畜。”观主说道。 张汐音听着也不过似懂非懂。 但到底任金珠也有了自己的去处,都是她们想要并且以前求而不得的。 十一月初,张寿安先回盛京。 张汐音和段渐离陪着段暄晟在江陵将课业都修完了,十二月初启程回京。 婢女在京中有亲友的也都跟着回去。 —— 车夫从旁边将下马凳摆开,里面仆妇出来后,伸手撩着帘子。 “夫人,到了。” 一人从马车里走出来,一袭锦红长裙,已有皱纹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笑。 “姐姐。” 台阶上,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迎了过去,握着那人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馨婉站稳了,看着妇人笑说道:“让妹妹久等了。” “没有,没有,姐姐能来,我已是万分高兴了。”妇人笑说道。 她牵着李馨婉的手就往府里走,人消失在门内。 朱红色的大门往上,是一块巨大的门匾,上写三个字。 肃王府。 “母亲又去肃王府了?” 东宫里,段淑贞问旁边的女使。 女使点头:“夫人跟肃王妃感情已是很好了。” 母亲惯有手段。 段淑贞又问道:“殿下回来了吗?” 女使:“还未听到消息,奴婢使人去问问。” “去吧。” 女使出去后很快回来,低声在段淑贞的耳边几句。 段淑贞眸色一沉,转而又低低笑了出声:“好本事,端看他能不能把人带来了。” 梁景瑞刚从御书房出来,迎面就撞见皇叔肃王过来。 他抬手施礼道:“皇叔。” 肃王颔首,说道:“陛下应允了?” 梁景瑞眸光微闪。 肃王突然笑了起来:“别紧张,太子若是能将人弄来,皇叔我自己有奖赏。” 人,那个人…… 梁景瑞想到那张脸,那身姿气质。 他勾着唇淡笑:“皇叔有事先忙,侄儿回东宫去了。” 肃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到王妃给他看的画像,实在好奇大誉护国王妃到底是人漂亮还是画漂亮。 想到自个儿王妃那肥胖如猪的样子,肃王眉头紧皱,眼中都是嫌弃。 “姐姐所教的,我都依着做了,王爷果然很是开心。”肃王妃高兴的说道。 周围没有其他人,留下的是两人的心腹。 水榭外荷花已经凋零,李馨婉看了两眼,回过头笑了。 “妹妹做得极好,可有让王爷应允你想要的?”她问。 肃王妃点头:“问了,不过王爷只说,要见到人才能答应。” 肃王妃初嫁肃王时是个二八少女,长得娇俏可爱。 一开始夫妻之间还尚可,然而随着她生下两个孩子,身体便成了如今这模样。 肃王对她的嫌弃肃王妃一清二楚,她也早就不想伺候了。 只是伦理纲常摆在明面上,肃王妃想过和肃王一样外出拈花惹草,却从未实施过。 倒是肃王,往府里一个个的塞美人儿,王府的院子几乎都塞满了。 肃王好美色,所谓美人儿不分男女,肃王妃恶心极了。 直到前些时候,她遇到了李馨婉。 李馨婉给了她一幅画像,画像中是个美人儿,美得跟寺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一样。 她依着李馨婉教导的,果然让肃王答应了她的要求。 李馨婉很是满意,笑着让心腹又取出一幅画来。 肃王妃接过看了眼,眼睛骤然瞪大了。 “这,这是……” “大誉,霁王。”李馨婉说道。 肃王妃眼睛都要黏画像上了:“这是霁王,大誉的霁王?这竟有夫妻两长得这么登对的?!” 李馨婉:“……” 第330章 回家 肃王妃见到头一个画像时,就嫉妒又羡慕,那画中女子跟个仙女似的,美得不像真的! 可她万万想不到,仙女的身边人,竟也是个谪仙似的男人。 肃王妃深吸一口气。 “这个能给我吗?”她问。 李馨婉摇了摇头,说道:“妹妹,这是能让王爷答应你要求的最后筹码。” 肃王妃点了点头。 “比起要一个,这世间千万的美娇男才是真的人间美事。”李馨婉说道。 肃王妃就说:“可,也得把人带来才行啊。” 那可是大誉骁勇善战的霁王,可不是寻常的白面书生,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 李馨婉笑说:“我自有妙计。” —— “晟儿?过来。” 张汐音将外袍抖了抖。 段暄晟走过去,张开双手。 张汐音给他穿好后,说道:“回屋里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去洗漱,我们就回外祖母家。” “好。” 段暄晟回自己的院子了。 张汐音也回院子,她的肚子有些大了,回到盛京就睡了一天一夜。 方才家人来传话,叫他们回去。 简单收拾之后,段渐离从宫里出来就回去了。 段暄晟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说道:“昨日我进宫见了祖母,祖母说我壮实了,我回去外祖母他们也会夸我吗?” 张汐音听得直笑。 婢女也都笑了。 “小郡王确实长得壮实了许多。”丫头婢女都笑道。 段暄晟就很得意,仰着小脑袋说:“我可是很勤奋的。” 段渐离说道:“勤奋是好事,却也不可骄傲自满,需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段暄晟默了默,起身抱拳说:“孩儿敬听父王教诲。” 段渐离又笑了,摸他的脑袋。 回到王府,从马车上下来,段渐离牵着张汐音进门,段暄晟已经跑进去了。 刚进门,就看见黄氏从垂花门过来。 “外祖母。”段暄晟飞扑过去。 黄氏看着小马驹似的外孙,喜笑颜开的应声蹲下。 谁知段暄晟到了跟前又急急的站住了,揖手笑说道:“晟儿请外祖母安。” 黄氏看了眼四周,忙小声道:“晟儿,你是小郡王。” “这里都是自己人,晟儿是外孙,外祖母是外祖母,是长辈。” 段暄晟说着,靠过去小声道:“外祖母,晟儿很乖的。” 黄氏笑着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是,最乖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到了跟前,两人笑着喊道:“母亲。” “娘。” 黄氏应声,起身拉着张汐音左右的看:“听说你昨日睡了一整日,怀着孩子舟车劳累的,辛苦了。” “还好。” “要再睡吗?”黄氏说道:“你院子每日都收拾呢,也熏着香。” 跟张汐音在家时是一样的,倒是被褥没人睡,便每十日换洗一次。 两人走向安乐院去看祖母。 张汐音又问及身体情况。 黄氏笑说道:“近日好些了,大抵是听说你们回来,这几日吃好睡好的。” 张汐音听得很是开心。 到了安乐院,老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张汐音匆匆过去。 “祖母,您怎么出来了,冬日寒冷的。”她伸手去扶。 老夫人笑看着她。 “不冷,一点儿也不冷,你看,我还抱着汤婆子呢。”老夫人还把汤婆子给张汐音看,手搭过去的时候,她皱起眉来。 “怎这么凉?” 说着,拉张汐音进屋暖和。 黄氏在后面跟着,笑说道:“娘见了寿桦,倒是不管我的?” “你自个儿走。”老夫人笑道。 进屋里便是暖和的,脱了鞋,光脚踩在毯子上暖呼呼。 房间小,一张床,摆了一张小榻,便是贴墙放着的椅子矮几。 人老,房间便做得更小一些,说是聚气。 张汐音扶着祖母在矮榻坐下,两人并肩而坐一如以往。 只是到底一年过一年,祖母的身体已大不如前。 张汐音细心的问她近日睡得可好,吃得可好。 老夫人笑说道:“自然是好的,祖母身体没事。” 说着,又问张汐音在江陵如何。 “听说任家二房找过去了,你都解决了?” “嗯,三个女儿都是可怜的,女儿给她们找了好的去处。”张汐音说道。 老夫人笑看着她。 “我们寿桦啊,就是善良。” 张汐音总是做着好事,她天性便良善,从小如此。 黄氏在旁边偶尔说几句,聊了两刻钟,老夫人便精神不济。 等她睡下了。 张汐音和黄氏回小竹居。 前院有客人来,张永康和张寿安在招待。 小竹居熏着香,是适合孕妇熏的。 张汐音躺在熟悉的小榻上,说道:“明日去街上逛逛,还去金簪阁买些首饰。” 黄氏笑她:“金簪阁都是你的,还需你买?” “逛是个形式,别人该有的乐趣咱们也得有。”张汐音说道。 别是个富人,便不做常人该做的事情。 “成,都依你。”黄氏说道。 傍晚时,段暄晟被誉泓帝招进宫去了。 晚上,张汐音和段渐离住在小竹居。 翌日。 吃过朝食,张汐音和黄氏要出门时,锦阳长公主和华阴郡主过来了。 锦阳长公主抱着外孙,不是要一起闲逛,而是去安乐院看老夫人。 华阴郡主说道:“我也要去。” 女子嘛,总是喜欢买些胭脂水粉的。 她摸着自己的脸说:“自从生了儿子,我这脸都许久没有好好上妆了。” 张汐音说道:“不是有奶娘吗?” “不一样,我是没心思。”华阴郡主叹气。 她生了孩子后情绪便很是低落,时常睡不安稳,身体也大不如前。 好在封尘是个会疼人的,亲自去请示陛下,要了半年的时间陪在华阴郡主的身边。 如此,这才好转过来。 黄氏笑道:“他是个不错的。” 封家教养的孩子,人品不错也会疼人。 华阴郡主笑说道:“他是很好。” 三人闲逛半日,在东荣街休息喝茶时,温语柔来了。 她匆匆从温尚书府过来。 “可终于赶上了,你们都买了什么?”温语柔问。 张汐音说道:“没买多少东西,休息片刻再去。” 温语柔坐下来,低头看张汐音的肚子,微微隆起,不大不小的时候。 她笑说道:“这第二个也不知道是个丫头还是个小子。” 张汐音摸了摸肚子,笑说道:“都想着是个女儿。” 希望是才好。 第331章 出事 小年的这一日,张汐音在家中陪着父母做年糕,旁边还有丫头在忙着擀花生碎。 那边要做米饼。 主人家自然是不必做的,只是闲着无事,闹个乐趣。 张汐音做了两个就不想做了,婢子伺候她洗手。 这边刚坐着要尝婢子仆妇做好的米饼,外面就有人匆匆过来。 小厮火急火燎的,进了屋子就着急的说。 “出事儿了,大公子,大公子……” 几人霍然起身,看着楚有志都紧张了。 “快说,怎么了?”张汐音走过去。 小厮说道:“大公子叫人给抓起来了。” 什么? 张寿安如今已是工部郎中,正六品官身,小年这种大日子,谁敢抓他? “是一伙人,一伙人抓了公子就走,有志哥和护卫们都去追了。”小厮是回来传信的。 张寿安回老宅跟几房的长辈说事儿,却没想到竟是被半路拦截抓走。 护卫武功是不错但对方有备而来人多势众,抓住张寿安要挟之下,一个个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人在后面追,可到底顾及主子的安全不敢去抢回人。 温语柔和黄氏都很是担心,问道:“受,受伤了吗?” 小厮点头:“那些人威胁曹大哥他们,就……刺伤了公子的手。” 两人晃了一晃,差点没晕过去。 敢刺伤人,那就是不要命的玩意儿。 “娘,嫂嫂,你们在家,我去救哥哥。” 张汐音说着,已经很奔向门外了。 黄氏和温语柔追出去。 “寿桦,你别去。”黄氏喊道。 儿子重要,可女儿怀着孩子啊。 温语柔也要去拉她。 张汐音走得很快,只说:“等我带着哥哥回来。” “别去,寿桦,你还怀着孩子呢。” 黄氏和温语柔在后面追。 张汐音已经到了二门,看到门口小厮刚骑回来的马,出去直接一跃上马离去。 “寿桦,寿桦……” 温语柔和黄氏急得跺脚,对家里的护卫喊道:“还冷着做什么,快追啊,把王妃追回来。” 大着肚子呢,要是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张汐音没有直接出去,先回了王府。 孙管家看到她竟是骑马回来,吓了一跳,再想到刚收到的消息便明白了。 “王妃?” “王爷呢?” “王爷已出城去了。”孙管家说着,就要去拉马绳。 张汐音一扭,夹了马腹追了出去。 孙管家伸手抓了个空,喊道:“王妃,不可啊。” “快,快去追王妃。” 大家都念着张汐音是个有孕的妇人,自不能让她去。 张汐音跑到城门口后,停下来了。 身后追着七八个尚书府和王府的侍卫,都是来拦她的。 “王妃?”几人挡在她跟前。 张汐音从马背上下来,对其中一人道:“去,备马车,多垫些褥子。” 侍卫:“……王妃,您还是回去吧,您身子重,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张汐音抿了抿唇,低头看自己的腹部。 微微隆起,不大不小的时候。 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边是还未出生的孩子,张汐音心中难以抉择。 这时,后面的赶来的张永康。 张永康拉住她,说道:“你不许去。” “爹。”张汐音喊道。 张永康叹了口气,说:“爹也心急,可到底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并不能去从歹人的手中救你哥哥。你虽已不是从前的闺阁女子娇弱,身怀武艺之人是很强,可你也要考虑腹中的孩子。” 张汐音低下头抿唇。 “王爷已经去了,他自是有本事的,我们……且等着吧。”张永康说道。 他眼中都是肃然。 张汐音点点头,跟着父亲回府了。 回到府中,黄氏并不在堂内,温语柔迎过去说:“怕祖母担忧,婆母去跟她说话呢。” 事情并未传到内院,黄氏当即就下令叫下人都闭着嘴巴,别把消息传到安乐院老夫人的耳中。 张永康说道:“我去看看。” 他也去安乐院了。 温语柔就拉着张汐音的手,哭着说道:“寿桦,嫂嫂谢谢你。” 怀着孩子还想要去救人。 纵使知道是因着张寿安是她哥哥,可温语柔还是想说这声谢谢。 张汐音搂着温语柔的肩膀,安抚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张永康进院门时,张老太爷正站在廊下望着他。 “爹。”张永康迎过去。 张老太爷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张永康笑道。 张老太爷盯着他,露出几分狐疑。 “你总不会说谎的,你忘了?”张老太爷说道。 自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张老太爷还是清楚的。 他说:“别瞒着我了,我又不是老糊涂看不出来。” 张永康些许沉默后,才说了实情。 张老太爷没有表现出慌张,眼中是担忧的,但他还是说:“王爷会救回寿安的。” 不过到底也没能瞒住老夫人。 小年各家各户的亲人都会回家用饭,轻易不会缺席。 老夫人并不信他们的说辞,追问之下才知道是被人抓走了。 老夫人沉默着,不喜不悲的神色中,一家子都慌了。 “富贵人家,哪有安生的!”老夫人却叹了一句,随即落下泪来。 “娘……” “祖母……” 几个人都喊着,想要宽慰她别太担心。 此事,京郊五十里外,数匹马急奔穿过树林。 天上有游隼飞翔,追着一个方向而去。 “王爷,他们是什么人?”尺术问道。 临近年节搞事情,到底是谁对王爷的大舅兄出手?为了对付谁呢? 段渐离说道:“暂时不知。” 好在有游隼监视,知道对方动向。 只是夜幕就要降临,游隼夜里是看不见的。 果然,在最后一点光亮消失之前,游隼从天下落下。 段渐离抬手接住,放在肩膀上继续疾行。 南方,南方…… 他们走的是南方,别是他所想的那样,是李馨婉指使人来抓的。 她抓张寿安无用,也会挑起两国和平。 那结果只有一个,李馨婉的目标是他们。 “老实点,若是出声吸引了人,就再扎你一刀。” 夜色里,躲藏在山中隐秘处的几个歹人正在休息。 其中一人拍了张寿安巴掌,骂道:“吃。” 张寿安捂着简单包扎的手臂,问道:“我要吃肉,这东西狗都不吃,我不要。” “爱吃不吃。” “不吃,饿死了,看你们拿谁去要挟我妹妹他们。”张寿安哼声道。 第332章 来信 左右都是被抓住了,他们这样掳着他走,暂时是不要他性命的。 如此,自然目标不在他。 张寿安态度强硬。 歹人怒了,要动手时。 “住手。” 伸手的歹人首领喝了声,说着,将手里的野鸡递过去。 野鸡烤得甚好,只被撕了个鸡屁股。 张寿安抓住木棍,对着烤鸡就啃,吃了几口又喊道:“水,我要喝水。” “屁事儿真多。”歹人气得很,却还是乖乖递了水。 这一夜,张寿安睡得很不好,手臂疼啊。 可疼也是好的,疼就知道自己还活着。 张寿安自然不会轻易气馁,家中亲人在等,妹妹重活一世拉着他们活下来,必不能死在这里的。 一夜无眠。 清晨时婢子在帘子外还未开口,里面已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张汐音靠着软枕,一手挑开帘子说:“几时了?” “回王妃,刚到卯时。” 大家都是一夜没睡,婢子的眼底透着乌青。 张汐音形容也好不到哪里去,起来梳洗后上妆,用敷粉将眼底的乌青遮去。 “你们也去遮一遮。”张汐音说道。 婢女应是,替她穿好衣裳才离开。 紫苏过来了,面色也透着几分凝重说:“王妃,金簪阁出事儿了。” 张汐音一愣。 金簪阁外围满了人,官府的人也来了。 金簪阁管事雷娘子正在跟官府的人说话,看到张汐音来,过去施礼。 “东家。”她一脸的自责说:“里面的金银玉器倒是没什么损失,就是……都被打砸了,送入宫的紫金流萤头面被偷了。” 紫金流萤头面,那可是用紫钻制作而成的,单单购置那些紫钻便花了进十万贯。 十万贯啊。 张汐音问:“人有受伤吗?” “并未受伤,那些人穿着黑衣蒙脸进来,人多还带着弩机刀剑,我便叫他们都不要出去。” “做得不错。”张汐音说道。 钱财与人命比起来,自然是人命重要。 “可东家,那套头面丢了。”雷娘子越想越气,眼泪落了下来。 那是王妃专门叫人准备,要在新年当日送去给霁王太妃的。 “丢了就丢了。” 张汐音说着,已经迈步进去。 官府的人自然不会拦她也不敢拦她,其中一人上来简单说了几句,便去搜查看线索了。 张汐音站在金簪阁的堂内,看着一应的东西都倒在地上,有摆放首饰的各类匣子,有琉璃做的柜面敲得粉碎,就连摆在梁柱下的盆景也遭了难。 无一处是好的。 她走到梁柱边上,能看到上面被刀砍的痕迹。 这痕迹显然是用了力气的,入木三分。 前是掳走她哥哥,晚上便有人来打砸金簪阁,什么都不要只拿走了她花重金专门做的头面。 不想她日子好过的,也找不到几个了。 张汐音猜到是谁,只是还需要验证,疑惑着说,等他们的人再出现。 从金簪阁出来,黄氏过来了。 张汐音没让她进去看,带着她转而回家。 家中气氛并不好,唯一的好就是两个老人都没有吓出什么问题来。 金簪阁的事情张汐音简单说了,随后便猜测道:“怕是李馨婉叫人做的。” 她逃去了南胤,张汐音和段渐离自知道她会再回来,便没有追去。 如今果然再出现了。 只是做这些,是引她出来,还是有别的目的就需要等了。 到了下午时,王府那边来消息说人一直跟着,不过对方攥着张寿安的命,他们也不敢去抢。 知道张寿安平安无事也是好消息。 第二日,尚书府的门前来了个小童,小童留着鼻涕,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拿着一封信交给门房。 门房一看信封是霁王妃亲启,不敢叫小童离开,把小童鼻涕擦干净带进去了。 “果然来了。” 看了来信,张汐音沉声说道。 小童已经问过了,只说是个大哥哥让他送的,具体什么就问不出来了。 挥手让下人把小童送出去。 张老太爷就说道:“信上说什么?” “让我去南胤。”张汐音说道。 什么? 可现如今,张汐音腹中还有孩子。 张永康当即就说:“不行,你不能去。” 李馨婉是想要张汐音的命,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孩子,他不能为了儿子,就让女儿…… 越想越是难受,张永康抬手就敲了自己一拳头。 黄氏拉住他的手。 “爹。”张汐音说道,态度很是坚定:“我要去。” 哪怕是换,她也要把哥哥换回来。 大家都安静下来。 “瞧瞧,这不就成了吗。” 肃王府里,新年的前一日,李馨婉收到了飞鸽传书。 张汐音连新年都没过,正往南胤来呢。 肃王妃听得开心,说道:“如此,那我的要求也是要成了。” “恭喜。”李馨婉举杯。 太子东宫的后院里。 段淑贞正和梁景瑞在垂钓,听闻了消息,两人神色各不同。 梁景瑞起身说道:“你们陪太子妃继续。” 婢女们应是。 梁景瑞对段淑贞笑道:“太子妃若是累了且回去休息,我晚些回来陪你用膳。” “好。”段淑贞也笑,说道:“太子殿下自去忙。” 梁景瑞出了东宫,直接去肃王府。 到了肃王府时,正巧看到李馨婉从里面出来,两人撞面而过不打招呼,一个出来,一个进去。 肃王妃施礼笑道:“太子怎么来了?” “皇婶婶,皇叔可在府中?”梁景瑞问。 肃王妃笑说道:“在碧新院呢。” 说着,便让管家送梁景瑞过去。 到了碧新院传话,肃王好一会儿才从卧室里出来。 “太子侄儿怎么来了?” “皇叔,自然是过来找皇叔说些体己话。”梁景瑞笑道。 肃王挑眉,他们之间有什么体己话,不过是各方利益罢了。 思及此,肃王眼眸一亮。 两人心照不宣。 他说道:“走,太子侄儿,去书房说。” 两人到书房关了门,肃王便迫不及待的问。 “可是成了?” “自然,皇叔,人到了,可要兑现承诺才是。”梁景瑞笑道。 肃王立刻道:“自然,不过是几个庶出,你是正统嫡出,又是太子。本王……皇叔我自然是你这边的,他们,有皇叔帮你解决。” “那就……多谢皇叔了。”梁景瑞笑道。 “好说,好说。” 书房内,叔侄和睦欢笑。 第333章 谋中谋 张汐音坐的马车,跟在身边的有姹紫嫣红和影子,此去南胤路途也是遥远,又是在年节时间,叫人心情很差。 张汐音手中拿着一本书册再看,旁边的炉子燃着火,烧着一壶热水,茶壶,茶盏。 即便是在路上,她的生活看似也没什么变化。 张汐音喝了口茶,外面传来声响。 姹紫将一份小竹筒递进去,嫣红接过后取出里面的字条给张汐音。 张汐音只是看了看,便扔进炉子里。 炉子是嵌在马车上的,炉子也有铁条固定,即便马车颠簸也不怕。 她看着燃烧掉的字条,说道:“只要能放人就行。” 字条是对方传来的,只说到了南胤皇都,便会放人,绝不会伤张寿安性命。 张汐音虽是这样说,却并不信对方。 她需得确保哥哥当真无性命之忧才行。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马车里,张寿安手臂上的布条已经取下,露出已经变黑的结痂。 面前的人看着张寿安白净好看的脸,愣愣片刻后突然嗤了声。 “男人长这么好看,只怕到了也回不来。”那人说道。 张寿安一愣,顿时有种寒凉的感觉。 “你何意?”他问。 歹人首领就说:“听说你们都很聪明,不妨猜猜。” 张寿安就觉得不对的,再联想到听说的,虽想不到旁的,却骤然明白,这些人掳他再让妹妹来换。 如此是为了把人带到南胤去。 那是为了什么? “是谁?他是谁?” 是谁想要对妹妹出手? 歹人首领就笑道:“张公子难道没听说过,南胤中,有权有势的谁最好色?” 谁? 张寿安想了片刻,骤然一惊。 南胤有三个王爷,就藩的两人尚且不好说,但京中的肃王就是好色之徒。 肃王只喜美色,不美的还吸引不到他。 张寿安面色沉冷。 “有时候,太美也是一种罪过。”歹人首领说道。 长得美,是会遭人妒忌的。 自然,也会被人盯上。 从大誉到南胤路程一个月有多,马车走走停停,一个半月的时间抵挡南胤皇都。 刚到,段渐离已经等在马车边上接她。 “哥哥呢?”她问。 下了马车,关心的自然是兄长。 段渐离低声道:“在盯着呢,而且,我发现了李馨婉。” 张汐音点点头。 两人进了院子,留人在门口看着。 进了屋子,两人坐下后,段渐离将这边的大概说了。 其实段渐离也只提前来了五日,打探到的消息不算多。 不过,李馨婉这五日的时间就进出肃王府三次。 “肃王梁宇骁是个好色之徒,他们本是想带着兄长进肃王府的,被梁景瑞拦下了。” “做什么戏?”张汐音蹙眉:“梁景瑞不是跟李馨婉合作了吗?” 抓张寿安的人是梁景瑞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讨好肃王? 可他已经是太子了,还需要去讨好肃王吗? 具体如何暂时还不得知,目前也只能先让对方放人了。 段渐离说道:“肃王男女之色皆好,你不要出去,我来应付。” 张汐音沉吟许久,才点了头:“好。” 段渐离当晚就出去了,留着人守着张汐音。 他带着尺术和刀烈到肃王府打探情况,肃王府守卫森严,巡逻的人都在外围。 但内部是否有危险未可知。 “不会有蛊毒吧?”刀烈突然说道。 这里可是南胤,不是大誉,南胤擅蛊,最是阴险。 不懂人一不小心就可能着了道,最是要万分小心的。 接下来的两日,段渐离一直在探查王府的地形。 这一日,张汐音居住的小院子来了个人,送来一张请帖。 请帖来自东宫,请她入东宫做客,并且还送来了衣裳首饰。 姹紫嫣红好一通检查,又用滚烫的水浸泡过,确定衣裳没有问题。 知道兄长在梁景瑞的手里,张汐音只能去。 她到底没有穿东宫送来的衣裳,而是穿着自己的,还未出门,段渐离匆匆赶回。 “我陪你去。”他说道。 说着,一面将肃王府的府邸地图递给她:“你把肃王府的地图布局记住的,以防万一。” 张汐音点头,等段渐离也换了衣裳,一同前往东宫去。 南胤的太子东宫在皇宫东门处,进去走一小段路就是了。 两人来到东门,便有人上来请他们。 到了东宫,梁景瑞和段淑贞等候在门口,含笑见礼说道:“皇叔,皇婶婶。” 段渐离和张汐音的面色都不算好,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梁景瑞倒也不闹不尴尬,只说道:“皇叔,皇婶婶何必动怒,里面说话吧?” 他抬手做请。 段淑贞则看着张汐音腹部,想到自己之前掉了的孩子,眸色复杂。 “把人请去了东宫?他想做什么?”肃王府中,李馨婉与肃王和肃王妃一起,听到来人传的消息,冷笑疑问。 张寿安带来之后,梁景瑞并未把人交出来,而是自己带去东宫。 肃王已经激动了,说道:“本王去看看。” 那可是天下第一绝色的,男绝色和女绝色都在,想想便叫人激动万分。 肃王妃眼里闪过几分厌恶,倒是笑着说:“妾身也去看看。” “你去做什么?你的要求本王已经答应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碍眼。”肃王嫌弃的说道。 哪怕有外人在,他也丝毫不给肃王妃面子。 肃王妃面色微沉。 李馨婉站了起来,倒是笑着打圆场说:“都去看看也好,毕竟,那张家的大公子也是美男子哦。” 肃王妃和肃王皆是眼眸一亮。 肃王便道:“这个给你,那两个是本王的。” 真是……饿了,这般急不可耐。 东宫殿内。 梁景瑞说着客套话,手却沾了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段淑贞也在,他丝毫不避讳,想让是夫妻共同知道的。 段渐离说:“将兄长交出来,只要他平安无事,你的要求本王答应。” 张汐音也是点头。 他们只要张寿安平安回去,至于梁景瑞的条件,倒不叫人厌恶反对。 只是手段下作了些,有事不明说,反而利用阴招将人逼来。 “他无事,伤也好了,只要皇叔能助我成事,明日便安然将人送出。”梁景瑞说道。 第334章 肃王府走水 南胤内部腐败,南胤皇帝梁宇衡专宠贵妃,皇后楚氏已经式微,有被废的势头。 贵妃翟氏以蛊害人,梁宇衡还任其为之。 翟贵妃的长子是南胤的四皇子梁景西,如今势力庞大,得了其他皇子的追捧支持,倒是身为嫡出长子,又是太子的梁景瑞被孤立。 送走了张汐音和段渐离,梁景瑞看向段淑贞。 “你母亲他们来了,要如何说我想太子妃应该明白的。”梁景瑞说道。 段淑贞缄默片刻,点头。 他们是夫妻,若是梁景瑞无法登上帝位,而是被梁景西抢了去,梁景瑞必死无疑。 而她,自然也没有活路。 段淑贞不傻,她之前总是恼恨,甚至在发现梁景瑞算计她时,想过与他闹的。 后来便明白了。 他做的这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他梁景瑞跟太子妃感情不和,叫翟贵妃和四皇子轻敌罢了。 “若是事了,能否放过我母亲。”段淑贞小声说道。 梁景瑞看着她。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说道。 两个年轻夫妻,此刻相对无言,眸中皆有无奈。 梁景瑞说道:“你母亲和皇叔他们,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而你母亲……” 他沉默许久,才说:“她也不配做你母亲。” 段淑贞面上血色逐渐褪去。 直到外面,心腹喊了话,梁景瑞已经出去她才回神。 不配是不配的,可她也确实是她母亲啊! 只是,母亲的爱都给了那个野种。 如果,如果没有那个野种,她也不会被人耻笑,也不会被…… 前殿里,肃王肃王妃和李馨婉已经到了近前。 梁景瑞眸中带笑,过去施礼:“皇叔。” 肃王点点头,问道:“听闻东宫来了客人,不知客人在哪儿?本王可能一见?” 梁景瑞就笑说道:“客人已经离去,皇叔若是想见,改日侄儿带人亲临王府做客如何?” 肃王立刻笑道:“明日?” “好,依皇叔的,就明日。” 得了答应,肃王高兴的离开了。 段淑贞从殿内出来,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头到尾没瞧她一眼,来得淡淡,去得也匆匆。 所以,当真不是了吗? ——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到暂住的小院,叫人去请来南胤张氏商行的人。 “明日你们带着人送大公子回去,多派些人无比保护大公子安全,切记路上警惕些。”张汐音叮嘱道。 管事听了点头,又说:“王爷已安排了人。” 段渐离点头。 他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张氏商行那边等着。 这边做好,到了晚上,东宫又送来帖子,这次是邀请他们明日去肃王府的。 请帖的信封是封了蜡的,但收到时就是拆开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明白此行之艰难。 “无碍,既然他们要如此,那我们便直接住下。”段渐离说着,不住这小院了,直接带着张汐音直奔南胤驻扎的大誉使臣府邸。 使臣林大人知道两人来,出来亲迎。 “……厢房早已准备好,一应的物品也去采买了。”林大人说道。 随后,又指着几个婢子和仆妇说:“她们留下伺候王爷王妃。” 几人便施礼。 “奴婢拜见王爷,王妃。” 林大人又道:“需要什么王爷王妃可以跟她们说,下官会找人去办的。” 张汐音说道:“林大人不必麻烦,我有自己的人。” 姹紫嫣红和影子便已经三个了,张氏商行有不少女眷,都是大誉过来做事的。 调几个过来是没问题,至于采买。 使臣府邸每年都是固定的款项,哪有多余的。 “是,王爷王妃休息,下官先退下了。” 林大人笑着施礼离去。 留下的婢子仆妇跟着过去,在室前门口停下,施礼自我介绍。 为首的两个婢子叫春华和秋月,仆妇叫七喜和杏红。 四人负责院子里的卫生和各项杂事,至于室内的,自有姹紫嫣红她们,院子门口的安全有尺术刀烈几人。 夜里,段渐离带着尺术和刀烈出门出去了。 他们摸到了肃王府外,靠着几日的探查,找到空隙摸进去。 夜色深深,肃王在美妾的屋里住下,忙碌了两回,人已经昏沉睡下。 门口有侍卫把守着,这两日这边气候不冷,透着几分炎热。 夜里虫鸣不断。 挑开窗纱,尺术看得愣愣,回头去找王爷。 段渐离已经摸到了书房,书房的门外守着两人,要想悄无声息的进入书房自是不可能,需得有什么吸引他们的注意。 就在这时,王府的某一处有什么逐渐亮起,速度很快。 随着火光冲天而起,有邦邦声响,伴随着人的叫喊穿墙而来。 “走水啦,走水啦……” 护卫匆匆赶去帮忙。 段渐离从背面开窗翻了进去,依靠外面吊挂的灯笼光芒,寻找书房的机关。 “走水啦?” 美妾从床上惊起,忙披了衣裳出去,就看到不远处亮起的冲天火光。 肃王也惊醒出来了,衣裳不整的。 旁边的婢子拿了外衣出来帮两人穿,一边说道:“大约是后厨那边的柴房。” 美妾哎呦的说:“快灭火,王爷,妾身这里离后厨这样近,若是烧了过来可如何是好?” 肃王拉着外衣就往外跑,骂了句道:“又烧不死你,你个娘们没腿自己跑吗?” 美妾愣愣的,肃王已经出了院子。 整个肃王府乱哄哄的,人来人往都拿着水盆打水去灭火。 肃王站在远处,看着已经完全烧着的厨房,人都是傻眼的。 “王爷,王爷,危险啊,可不能靠近。”管家和几个小厮过来拉他。 肃王一脚踹了过去,骂道:“废物,明日本王有美人要来,烧了厨房,用什么招待美人儿?” 管家被踹倒在地,又连忙爬起来去拉人。 咔嚓—— 清脆的一声,不大。 段渐离面上一喜,看着露出来的暗格。 果然,没什么机关能躲过他的眼睛。 暗格打开,段渐离拿出里面的名册账本开始翻看,但他一人看到底是慢了些。 这时后面又有声音响起,刀烈和尺术都进来了。 段渐离随手将名册扔过去给刀烈:“背下来。” 刀烈快速翻看着,一时间书房里都是翻书的声音。 尺术则在门边把风,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335章 胤帝有请 厨房的大火看似很猛烈,但到底是在厨房,边上就是水井,旁边有置放着几个巨大的水缸。 半个时辰的时间,火势就已经散了,林星的几簇火苗被水一泼,彻底灭了。 肃王看着冒浓烟的废墟似的厨房,喝道:“查,到底是谁没看顾好,给本王罚。” 管家应是,对美妾打了个眼色,让她将人送回去。 肃王心情极差,就说道:“明日贵客到来,本来想着下点儿猛料的。” 美妾听着,心下便是一沉。 她想到自己便是被下了药,才委身给梁宇骁,做了肃王府的妾。 “爱妾有什么好主意吗?”肃王看美妾问道。 美妾眸中的阴晴瞬间散去,笑说道:“王爷,这还不简单吗?南风楼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这厨房没了,正好让贵客尝尝南风楼的特色。顺便啊……也叫妾身沾点光,王爷赏几样给妾身尝尝。” 肃王笑说道:“好,好,好,自然是赏的。” 两人说着一路往后院去。 书房里。 将最后的内容都记下,段渐离带着尺术刀烈离开。 因为走水,本来森严的守卫都不在了,离开得很是顺利。 回到府邸。 段渐离进屋时,看到张汐音坐在几案前正在画着什么。 段渐离走过去看。 “这是什么?” 张汐音说道:“轮子,我在想,两个轮子的马车到底是不够平稳,需要马匹来平衡,那若是四个轮子呢?” 余大的轮椅便是他自己做的,四个轮子,两大两小平衡,自己就能控制。 段渐离点头:“那你做,我也抄录一下。” 张汐音看他。 “找到线索了?”她笑问。 “嗯,并不难找。”段渐离想着,还是凑过去跟她简单说了书房大概会有机关的地方。 机关都大差不差,对机关熟悉的人都知道大约会在哪里有机关。 张汐音听得一笑。 “看来我也要研究些许,你教我。”她说。 技多不压身,张汐音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就会并能举一反三。 段渐离点头,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抚了抚。 “夜深,别想了,白日再想。” 张汐音听话的放下笔,看着段渐离要起身,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凑过去在唇上吻下。 唇瓣贴合,辗转片刻松开。 段渐离眸光已深,嘴角勾着很浓的笑意:“睡吧。” 张汐音去床上睡了。 段渐离坐在张汐音方才坐着的位置,拿笔沾墨,开始默写出来。 侧边的厢房里,尺术磨墨后也去躺下睡了,刀烈则认真的默写着名册。 太子东宫里。 梁景瑞听完消息回到寝殿内,段淑贞穿着里衣坐在床榻上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段淑贞咬着嘴唇问:“殿下,我想和你谈谈。” 梁景瑞走过去,在旁边坐下了。 “你说。” 段淑贞沉默些许,才说道:“你若是成事,还会要我吗?” 梁景瑞一愣。 身旁的女子微微垂着头,她的神色有担忧。 梁景瑞突然就笑了。 “会。”他说道。 段淑贞抬头看他,眼神中有不信。 梁景瑞却说:“我们之前是联姻,本就无甚感情,自然,便是我成了事,我们也仍旧不会分开。” 大誉向来比南胤强盛许多,小国矮于大国。 段淑贞身为大誉公主,他不会鄙弃,也不能鄙弃。 段淑贞笑了笑,说道:“嗯。” “你之前落了胎,那孩子是死于梁景西之手,我身为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自然会为他报仇的。” 梁景瑞的画叫段淑贞的笑容更大了。 他虽然不爱她,但却尽了该有的责任。 “而我,也不会让你我孩子出生之前纳侧妃妾室。”梁景瑞说道。 段淑贞点头。 翌日天明,梁景瑞来到府邸。 张汐音和段渐离出来时,又一辆马车驶来。 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长得眉清目秀,有几分女子的纤细在。 梁景西下马车后,走向梁景瑞说:“太子兄长,你也来见霁王和王妃?” 张汐音和段渐离入大誉使臣府邸时,消息便传开了。 梁景瑞说道:“答应了皇叔,请霁王和霁王妃去肃王府作客。” 梁景西啊了声,摇头笑说:“恐怕要劳烦兄长去跟皇叔说一声改日了,父皇让我来请二位入宫。” 父皇竟已经宠溺翟氏到如今这地步,有什么不再想到他,而是让梁景西来。 梁景瑞面上不显他色,只笑着点了点头:“既是父皇有召,那自然是要改日的。” 梁景西很是满意的笑了,抱拳施礼:“太子兄长自便。” 段渐离和张汐音从里面出来,梁景西便越过梁景瑞过去,抱拳施礼笑道:“霁王,霁王妃。” 他眼眸明亮,视线多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夫妇,心中惊叹其美貌果然惊为天人,画像中不及其三分。 张汐音和段渐离颔首还礼。 “我乃四皇子,梁景西,奉陛下之令,请二位入宫赴宴。”梁景西说道。 入宫赴宴?! 这等事情想到很快会来,却没想到竟然是现在,这等事情,梁景瑞都不知的吗? 果然,失宠了啊! 到底是一国之君有请,两人自然是进宫去的。 梁景瑞没有跟来,改道去肃王府。 到了肃王府,肃王一看梁景瑞只身一人,他心心念念的一对美人儿没跟来,面色当即就有些不好了。 梁景瑞上前,叹了口气说道:“皇叔,人被四弟……带走了。” 肃王蹙眉。 梁景瑞又道:“昨日他得知消息,便进宫提了,侄儿本已经跟父皇提过,想着明日再请霁王和霁王妃入宫的……”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肃王已经明白。 梁景西这是要抢人抢功劳,将人带进宫去,便是在陛下的跟前现眼。 肃王面色沉沉,低声道:“好个毛头小儿。” 竟敢坏他好事。 —— “久闻不如见面,霁王和霁王妃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美人如画。”翟贵妃跪坐在胤帝的身边,抬手微微捂着嘴惊叹说道。 下方的张汐音和段渐离施礼过后。 胤帝已经叫人赐座。 座位离得不远,就在下方隔着四皇子。 大殿内人并不多,除了几个文臣,便是胤帝,翟贵妃,四皇子,以及翟氏的几个大臣。 胤帝看着两人,目光尤其落在张汐音的身上,笑说道:“霁王妃当真是……称得上九州第一绝色啊!” 第336章 自私一点 美,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五官是别人所没有的精致,叫人瞧着第一眼惊艳,后面再看只会越来越喜欢。 这么美的人儿,为何还会被和离过,那第一任丈夫是个瞎的? 瞎的,定然是个瞎的! 就算不是瞎的,也是个傻的。 有钱,长得好看,放眼天下谁人能不爱。 这么一想,所有人又不自觉的看坐在美人身边的男人,男人坐得端正,正夹着一块菌子放在美人的碟中。 “尝尝。”男人说话也是温柔的。 这个人,这个人捡了大便宜了,捡了宝贝了! 可为何捡到宝贝的不是他们呢? 胤帝笑着,就问道:“霁王妃这是几个月了?看着月数不小,怎还千里迢迢来过来?” 这就要问你的乖儿子了。 段渐离看过去,说道:“已经快七个月了。” 胤帝了然点头,又说:“大誉南胤本是一家亲,既是自己人,来到这边便好生玩乐,朕派人带你们去看各处风景,南胤的风景很是不错的。” “多谢陛下,那就有劳了。”段渐离笑说道。 翟贵妃则说道:“既然带人玩乐,总没有人能比的过景西的,陛下,正巧,让景西带霁王和霁王妃游玩。” 梁景西在胤帝的眼中,是个不争权势,好玩乐却又聪慧孝顺的孩子。 他笑着点头:“甚好,便让景西做陪吧。” 梁景西高兴的起身施礼:“父皇放心,儿臣定好生招待霁王爷和王妃的。” 胤帝很是满意。 张汐音全程没说几句话,对南胤的饮食也用不惯,只吃了几口时令的蔬菜,和一些鱼丸便放下筷子。 倒是段渐离,跟胤帝说了不少话。 胤帝纵使如今混账,但他很清楚南胤是大誉的附属国,南胤若想不被其他大国攻打侵占,只要一直与大誉友好便可。 故而,胤帝尤其的热情。 宴会散去,胤帝还有些依依不舍般,叫梁景西送二人回去。 回去的路上,梁景西自来熟似的,谈着南胤各处的美景还有名吃。 到了府邸,段渐离就说道:“那明日就有劳四皇子带路了。” 梁景西笑道:“应该的。” 各自施礼,便离开了。 梁景西骑马一路回宫,心中冷笑着。 就算娶了大誉公主又如何,没有本事便终究是这么个下场,不受待见也只是开始而已。 梁景瑞,看你能撑到几时。 等他得了父皇欢心,碍眼的皇后身亡之后,便是太子被废他升位之时。 “王爷,已经送去了。” 院子里,尺术说道。 两个册子,一个是名单,一个是肃王这些年贪污的账目。 这些足够让肃王倒台。 至于梁景瑞。 张汐音说道:“他若是直接来求,我自然是会真心实意的帮他,可他竟联合李馨婉掳走哥哥,就怪不到我了。” 这南胤的皇子众多,可不如大誉的皇子单薄,谁做太子都未可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焉知黄雀之后没有别的? 麻烦若是不找来,她们或许还能认真相助。 可麻烦找来了,他们便要将麻烦掀掉,打翻。 下午时,林大人带着张寿安过来了。 兄妹二人相见,都很是心疼对方。 心疼过后,就开始责备了。 “你大着肚子,来这里若是有个闪失,你让我如何自处?”张寿安问道。 声音有些大,张汐音乖乖的听着。 张寿安说完,便又后悔了,眼眶是红的。 他看了眼旁边的妹夫,终究是没忍住,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自妹妹五岁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抱过了。 如今,他是当真忍不住。 他感动,也心疼。 “哥,我呼吸不过了。”张汐音闷闷的声音响起。 张寿安看了眼被摁在自己怀里的妹妹,连忙送开,送开之后又笑了,笑容挂在脸上,眼眶湿润挂着泪花。 “寿桦,跟我一起回去。”张寿安说道。 张汐音抚着腹部,摇头。 “不走了。”她说。 既然来到南胤,既然找到李馨婉,既然这些人一个个都在找她麻烦,那他们便一次性的,把这些麻烦都解决掉。 张寿安看她不愿意走,看向段渐离。 “你说句话啊?”张寿安说道。 段渐离:“我听阿音的。” “你……”张寿安气结,指着张汐音的肚子:“她现在可不方便,等着再过两个多月也该生了,到时候你待如何?” 段渐离:“孩子会送回去的。” 若是不将这些人都收拾了,他们的日子也过不安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被动不断的被人找麻烦,不如一次解决。 张寿安沉默了。 事实确实该如此。 可看着张汐音,身为哥哥的他自然是一百万个不放心的。 见夫妻二人心意已决,张寿安一咬牙,也坐下了。 “那我也不走了。” 张汐音摇头:“不,你要走。” 她可以留下,但哥哥不能。 张寿安哼了声:“凭怎的你们就可以留下,我就不信,既然你不走,那我身为你的哥哥,我自然也不会走的。” 他要留下来,不然不安心。 “可你手无缚鸡,哥,你只是个文臣,你连简单的拳脚都不会。”张汐音说道。 张寿安侧身背对张汐音,只说了句:“凭你怎地说。” 张汐音:“……” 平日里好说话温温润润的人,发起脾气来谁也拗不过。 张寿安已经让林大人安排居所了,就在张汐音和段渐离居住的院子旁边,一墙之隔,扬声一喊就能听到。 他还写了折子回大誉,禀明要留在南胤这边数月,说明了留下原因。 张汐音一直坐在书案的旁边看着他写信封蜡,再递给人去送信。 等人走后,张汐音喊了声。 “哥,你真的要回去的。” “凭你怎说。”张寿安回道。 张汐音无奈,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张寿安直接就扯开了。 张汐音又去拉,张寿安索性坐远了,背对着自己的妹妹。 室内很安静,屋外守着的婢子仆妇乍然惊了一下,听到屋内男子的叱喊。 “寿桦,你若是出了个好歹来,你让我你让我怎么活?你不惜自己安危来救我这个哥哥,难道我就乐意看着你为了救我这般冒险吗?” “不,我不愿意。” “寿桦,你已经够苦了,你能不能凡事自私一点?” 叱喊声中,是男人的呜咽哭声。 第337章 跪地致歉 梆子声从墙院外隐隐传来,屋内的油灯已很是黯淡。 张汐音拿剪子将灯芯往上挑了挑,剪去烧焦的部分。 “哥,我不觉得苦。”张汐音说道。 张寿安已经不哭了,哪怕是听到妹妹重生归来,他也只是无声的落泪,不曾这般呵斥哭喊。 拭去眼泪,他看着油灯面前的妹妹。 “对于我来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并且有意义的,于我而言,你们重于我的性命。” 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她也愿意为家人牺牲。 她勾唇,笑着抬手过去,在兄长的脸颊上抚了抚。 “哥,别哭,我很好的。” 张寿安眼泪反倒是流得更凶狠了,心疼染上胸腔。 房门推开。 张汐音迈步出来时,段渐离就站在门口。 “兄长如何了?”他问。 张汐音仰着头望着面前的男人,他高高的在面前,伟岸,安全。 张汐音靠过去,双手环上他的窄腰,搂住后将脸颊贴上去。 几个下属连忙背过身躯,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各自的笑意。 王妃到底是年纪比王爷小些,总喜欢撒娇粘人。 “怎么了?”段渐离问道。 以为她心情不好。 张汐音摇摇头,说道:“就是想抱抱你。” 让她觉得温暖安心。 段渐离愣了下,莞尔笑着,手放在她脑后抚了抚。 “嗯,我也想抱抱你。” 他说着,弯腰将张汐音打横抱起,大跨步往院子去。 抱着张汐音对段渐离来说很是轻松,回到屋中放下,拧了帕子递给她擦脸擦手,又蹲下来帮她脱鞋脱袜。 仆妇端了热水过来,施礼退到门外了。 段渐离把张汐音的脚放在温水里擦洗,抹了胰子擦洗干净,帕子擦干净水,再取了旁边的香膏涂抹上去,缓缓按摩。 张汐音微微低着头看他从头到脚都是自己亲自来,笑容在脸上。 揉开了香膏,段渐离叫来外面的仆妇把东西端出去。 “你先睡,我去一趟东宫。”他说。 张汐音嗯了声,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吻下。 “早去早回。” “好。” 段渐离扶她躺下,拉好被子才出门。 夜风吹拂,将吊挂在窗棂上的竹风铃吹得叮当作响。 张汐音抚着鼓起的肚皮,喃喃说道:“我们会好的。” 东宫灯火通明,廊下隔着三丈一盏灯笼,却无人在看守巡视。 段渐离如入无人之地,穿过回廊,来到殿前。 人刚到,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有人站在门边对他施礼,低声道:“霁王爷,殿下恭候多时了。” 段渐离走进去后,心腹走了出去,将殿门关上。 随后,原本无人的回廊有人出现了,每一盏宫灯下都站着一个人,将不远处的宫殿团团围住。 心腹回头看了眼紧闭门,叹了口气。 殿下,希望能如愿吧! 殿内侧边置放文书画卷的书室前,梁景瑞站在窗边。 看到段渐离果然来了,他转身过来。 段渐离走过去时,梁景瑞突然撩了衣袍,直接跪下来。 双膝跪地,等同臣服! 段渐离有些心惊,却没有避开只是冷眼看着。 梁景瑞双手抱拳施礼,说道:“之前,我与李馨婉联合将王爷的舅兄掳来,多有得罪实在抱歉,请王爷原谅。” 原来是致歉啊! 只是…… 段渐离并不接受。 “你该道歉的人并非是本王。”他说道。 梁景瑞抬起头来。 “我知道,此事,我所歉之人还有谁。”梁景瑞说道:“我谋算自己之事,本就做得不够全面,自会对王妃和张大人致歉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梁景瑞自知他的所做作为已经将人得罪了。 哪怕能以此让张汐音和段渐离暂且帮助他,可得罪了人,他也不会有好下场,除非能补救。 所以,他在补救。 段渐离看着梁景瑞如此,倒是有些欣赏了。 一国太子,能屈能伸,有谋算,大胆行事。 “那就等你歉了再说。”段渐离说道:“太子起来吧。” 梁景瑞颔首。 段渐离看他,到底面上多了几分冷然。 梁景瑞尴尬一笑,抬手做请。 “王爷请坐。” 太子做到他这般,也实属是窝囊了。 对他国王爷跪拜致歉,低声下气的,这都是为何? 因为他要活着,他只想活着,守着自己想要守住的东西。 人,地位,权势。 他一样都不想失去。 段渐离说:“人已经请来了,两日后便能到,到时候你想个法子将人送入宫中。” 梁景瑞听得大喜,面上就多了几分动容。 人来了,他的母后就有救了。 梁景瑞这般掣肘不敢行动,便是因为自己的母后。 “苗家的蛊术比翟家的更高,等蛊毒解除,翟氏也要尝一尝中毒的滋味。”梁景瑞狠戾的说道。 段渐离摇头:“苗家不下蛊。” 准确的来说,是苗淼不对人下蛊。 夜过去,临近酉时,段渐离才回到府邸。 进屋时,他褪去外衣,散了些寒意才靠近床边。 刚凑近,床帐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手穿过帘子挑开些许。 张汐音侧身躺着,微微抬头看他。 “回来了?”她柔声道:“快睡吧,还能睡两个时辰。” 段渐离嗯了声,躺进去,伸手搂紧身旁的人。 辰时四刻,外面的下属声音响起。 “王妃?” “说。”屋内的张汐音回了句。 尺术说道:“四皇子来了。” 张汐音说道:“直到了,让他等着。” 尺术便知道该怎么说了,到前院施礼笑道:“四殿下,王爷王妃稍后便出来。” 梁景西一派和气的笑说道:“不急,是我来早了。” 张汐音正坐在旁边的椅子喝温水,段渐离穿好衣袍,在铜镜前将头发高束起来。 “昨晚没和你说。” 屋里没人,段渐离凑过去,小声低语两句。 张汐音眼眸中露出惊讶,随即冷笑一声。 “他倒是明白。” “他可不是蠢货,知道自己的处境。”段渐离说道。 若非如此,在自己的母后失宠,又身中蛊毒的情况下,如何能一直好好的活着,皆是因为他聪明。 他知道如何让自己活着。 “那就等他来,看他的诚意如何。”张汐音说道。 对段渐离跪下道歉尚且说得过去,就看他能不能对张汐音,对张寿安同样跪地致歉吧。 第338章 不能要啊 梁景西看着廊下并行而来的一对壁人,当真是何时看,都叫人喜欢的容姿。 他上前施礼:“霁王爷,霁王妃。” “四殿下。” 张汐音和段渐离颔首还礼。 梁景西就笑说道:“王爷王妃初来,定然还未品尝过我们南胤的美食,今日我带你们去尝尝各种美食和一些有趣的东西。” “有劳。”段渐离说道。 出了府邸,马车就在阶梯下,马车看着就很宽敞,能坐五六人。 梁景西笑说道:“王爷,王妃,可介意共坐一车?” 段渐离先看张汐音。 “不介意,四殿下安排便可。”张汐音说道。 梁景西便笑着说道:“请。” 张汐音和段渐离先上马车,马车宽敞,两窗做得很大,以薄纱装饰。 张汐音坐下时,视线扫过某处,随即便收了回来。 段渐离也看见了,阔袖下握着张汐音的手略微动了动,在她的手心写了个字。 两人相视一眼。 梁景西进去时,看到两人视线交织,忍不住笑道:“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叫人羡慕之极。” 段渐离微微一笑。 “四殿下娶妻否?” 梁景西一愣,目光下意识在张汐音的脸上看了眼,随即挪开。 “还未,倒是在挑选。” 他想要一个跟张汐音一样倾国倾城的女子,哪怕……她不是很聪慧,只要能有这样的姿色便可。 段渐离眸光冷意一闪而过。 “贵妃娘娘只怕有心中儿媳人选吧?”他问道。 梁景西点头。 “有的,是外祖家的表妹,只是……” 他不喜欢。 说到婚事,梁景西便有些烦躁了。 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 段渐离和张汐音相视,心照不宣。 不过如此。 马车渐渐远去。 府邸不远处的拐角树后,肃王呆呆站着许久,目光是那两人的面容。 果然美,果然美! 便是那画中都画不出二人的气质神韵来。 他呆笑之间,转身回去。 一路上,傻笑不断。 跟随的心腹护卫看着主子痴傻了一样,担忧起来。 “王爷?”心腹喊了声。 肃王回头看去,抓住心腹的肩膀,眼睛瞪大瞳孔也是放大的。 “你看见没有?看清楚没有?”肃王问道:“美不美?他们美不美?” 一男一女,两种不同的美,一柔一刚,如仙般。 心腹点头,应声道:“看到了,很美。” 他也是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两个人,翟贵妃的美貌在他们跟前显得很不值一提。 肃王听得满意极了,笑声越发的大。 他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我要他们。” 语气里,是势在必得。 心腹看着肃王魔怔了的样子,心中腹诽,那可是大誉的霁王和霁王妃,要他们? 哪里来的口气? 心腹这么想着,脑海中似是有什么画面闪过。 是什么? 是鲜血,是人头。 心腹一惊,眼前是街道闹市,有人从身边行走穿过,天上白云多多。 他吐出一口气,正觉得恍惚时,风吹来凉意,心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不远处,肃王已经翻身上马离去。 眼前似又有了画面,鲜血,人头…… 与远去的人的模样重叠起来。 “啊……” 心腹惊喊一声,浑身发抖起来。 王爷,王爷,不能要他们,要他们,会死的。 会死的。 心腹疾步去追。 —— “这些都是鲜花饼,有各种口味,酥香甜口。” 街道上,梁景西介绍着旁边摊子上的各色酥饼,一个个的酥饼鸡蛋大,闻着有花香味儿。 旁边的婢子取了钱,各样要了些。 酥饼装在油纸折叠成的盒子里,送到张汐音的面前。 张汐音拿了一个,品尝后点头:“是不错。” 大誉也有各色的鲜花饼,这些并不稀奇,但她也不会说出来这些毯子上不甚精巧的饼子,她是极少吃的。 段渐离看出她不大想吃,正要接过。 张汐音已经搁下了。 段渐离笑了笑,问梁景西:“喝茶吧。” 本以为梁景西能带他们见什么好物什,却也不过如此。 梁景西似是有所察觉,神色有一瞬的不对劲,转眼又笑着做请说:“有的,是我疏忽了,这闲逛半日王爷王妃也口渴了。” 说着,就带人往茗香楼去。 —— 肃王府。 心腹进了门后,追着肃王去,低声喊着: “王爷,王爷,不能要,不能要他们啊。” 肃王脚步一顿,看着追得气喘吁吁的心腹,眉头大皱之时,脸色极是难看。 “你说什么?” 心腹硬着头皮,说道:“王爷,他们……他们可是大誉的霁王和霁王妃。王爷,纵使美色再好,却也要有……有名享受才是。” 那是谁都能觊觎的人吗? 一个是大誉首富,是巧思技神的护国王妃。 一个是夜狼军大将军,是杀人无数,能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战神。 拿什么去要? 糊涂,糊涂…… 心腹急得很。 肃王却眯了眼,看心腹叫喊阻拦,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心腹倒地。 他冷笑,喝道:“他是王爷,本王不是王爷?” 心腹捂着脸抬头看他。 肃王面色古怪狰狞,冷笑着说道:“他们便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到了凡间来,也得从了本王。” 心腹心都冷了。 看着肃王鬼迷心窍的样子,眼前似还是鲜血,是飞出去的人头。 死了,要死了。 再留下来,他也要死。 肃王回书房去。 到了书房,却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王爷,回来啦?”李馨婉笑道。 肃王看着李馨婉,蹙眉问:“谁让你进来的?” 一个区区外妇,谁让她进他书房的? 肃王怒了,要叫人。 李馨婉手指摩擦着手边的熏香炉子,看着袅袅而起的白烟说道:“王爷,美人可美?王爷可喜欢?若是喜欢,我可以帮王爷成事哦。” 美人?! 肃王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走过去。 “王爷,来,坐着说话。”李馨婉又道。 肃王便又坐在了旁边。 白烟升起,是甜甜的味道。 肃王低头看了眼没甚在意:“你如何帮本王得到?” 李馨婉勾唇,说道:“如何得到王爷又何必多问,只要结果能让王爷满意,不就好了?” 倒也是。 肃王心头躁动,看着面前的女子,恍惚似乎能看到那淡青色长衫的美人儿。 “美人儿。”肃王伸手过去,抓住了那纤细手腕。 第339章 跪他 “茗香楼的茶是这里最好的,也不知道跟你们那边的如何?”梁景西笑问:“王爷,王妃,尝尝看。” 段渐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张汐音则抿一口细细尝滋味。 梁景西笑看着两人,很认真的问:“如何?可能尝出高低来?” 张汐音说道:“茶并无多少好坏,端看喜欢的人,人各不同,自有百味,便有百个不同的喜好。” 梁景西似是受教了。 “王妃说的有理。” 他施礼。 张汐音还礼。 段渐离也觉得不错,说道:“是好茶,入口微涩而带淡淡的苦,但过后回甘,带着甜。” 梁景西笑说道:“王爷是懂茶的。” 段渐离头十多年年岁小,勤学苦练文武两事,在外物上并未有什么研究。 十三岁后便是在北境领军打仗,自然也没什么极好的日子。 好赖的东西他都吃过,在这些上也无太大的追求。 但品鉴还是有些的。 梁景西就说道:“还有许多种,王爷王妃可以慢慢品鉴,还有我们这边的特色果子点心,搭配茶水都有不一样的滋味。” 茗香楼里,总是少年热情的声音。 初春的雨蒙蒙,说下就下。 李馨婉从肃王府出来,肃王妃陪在身侧,笑说道:“姐姐明日可来否?” 李馨婉看向里面,垂花门前,肃王沉着脸看她。 李馨婉笑说道:“来。” “那明日我叫他们准备好姐姐爱吃的东西,等着姐姐过来。”肃王妃笑道。 “好。” 看着马车终于离开,肃王阴沉的脸透着几分古怪。 肃王妃扭头看去,施礼笑道:“王爷,可见到人了?” 肃王妃的话让肃王回过神来,脑海中仍旧是那两张好看的面容。 见到了。 极美的,如壁画里走出来的人。 肃王妃听得惊叹:“这么美的!” 她倒是没能亲眼看一看,若是能看一看也好。 不过,肃王妃并不会跟肃王说什么,笑着施礼走了。 心腹已经收拾了包袱离开。 他不要死在那等色心癫狂的人手里,再留下去就只有那一个下场,留下要死,那便走就是了。 钱哪有命重要。 “王荣。” 奔走之时,心腹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便停下来顺声看去。 巷子里,一个男人笑看着他,招手。 “王荣,过来。”男人说道。 心腹便走过去,蹙眉道:“赵兄,你怎在这儿?” 男人笑说道:“自然是等你了,来,有个人想要见你。” 心腹自觉不妙,转身就要走,然而他的面前已被几个人给团团围住了。 “走吧,何必废这口舌,痛痛快快的跟着走,就不必受罪了。” 看着围拢他的人,心腹还是放弃了挣扎。 —— “不知四殿下明日有何目的?”段渐离问道。 闲逛一日,整个皇城能玩能看能吃能喝的都看过玩过了。 梁景西笑说道:“出城啊,城外的风景甚美,只是有些路不好走。” 段渐离只说:“客随主便。” 梁景西抱拳施礼:“那明日见。” “明日见。” 双方分别,梁景西骑马回宫去。 两人进了门,林大人过来了。 “王爷,王妃。”他施礼,说道:“太子来了。”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是做什么?来到这边道歉吗? 走到客厅。 梁景西正与另外两位使臣说话,看到两人回来,起身各自施礼还礼。 “到院子说话吧。”段渐离说道。 梁景瑞便跟着两人走过长廊,一路到居住的院子。 婢子仆妇被赶出去,姹紫嫣红守门附近不让人靠近。 屋中只剩三人,梁景瑞没有二话,撩袍跪下了。 “求皇婶婶原谅。”他说道。 不是霁王妃,是皇婶婶。 他也套了近乎,并不是称呼的王妃。 张汐音看着他。 只是一句求原谅,她自然不可能原谅。 张汐音能忍受别人掳她都行,可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家人身上,便恕她不能原谅。 “皇婶婶要如何才能原谅?只要皇婶婶开口。”梁景瑞说道。 张汐音并不一下回答,她只是坐下来沉默着。 良久的时间。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寿桦,是我。” 门外说话的是张寿安,他被尺术叫过来的。 门从里面打开,第一眼并不能看到跪在地上的梁景瑞。 张寿安只以为两人叫他来有要紧的事情,进去之后便走向自己的妹妹。 “怎么回哎呦……”他一声惊呼,脚步顿住满脸错愕的看着跪地的人。 谁?谁跪? 待看清,他眼睛圆睁。 我的天爷,南胤太子。 就在他的惊叹中,南胤太子转过来面对他,跪下说道:“张大人,之前多有得罪,请原谅。” 跪,跪他? 一个太子跪了他?! 张寿安看向张汐音和段渐离,眼神疑问。 搞什么东西?没得吓死人了,叫个太子给他磕头致歉。 “太子殿下还是先起来说话吧。”张寿安似乎也反应过来,说道。 梁景瑞没有起身,而是看向张汐音。 这两个男人都听她的,只有她满意了,原谅了,他才有活着的机会。 “太子殿下,要人原谅可不是空口白话,说一句对不起便无事了,你自该明白,也需要些东西。”张汐音说道。 她是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 更何况还是送上门的利。 梁景瑞说道:“若我登位,两国百年和平,商贸全部打开,张氏商行的过路税钱减半。” 百年的和平! 他也没有百年吧。 张汐音冷笑了声:“太子在说什么白话?” 梁景瑞说道:“不是白话,起码,我活着的一日,我所说的便会兑诺,永远有效。” 他只要活着,守住了本就该属于他的。 只要违诺,他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亦或者说会身败名裂。 梁景瑞说着,将自己的私印取出来,双手奉上。 “有此物,便是日后我违诺,皇叔,皇婶婶也可以用此物毁我身败名裂,军踏皇城取我性命。”他说道。 张汐音接过私印看了眼,收下了。 “你走吧。”她说道:“写个切结书,并将你说的诺写下来。” 梁景瑞大喜。 一炷香之后,人送走了。 张寿安这才问起这是为何。 段渐离说道:“他想要有强大的靠山,但在掣肘的情况下,便只能行此方式。” 第340章 勾连 斗兽场上的狼藉还清晰可见,巨大的大坑,碎裂的地面,庞大的三眼碧狮尸体。 任何一幕都狠狠冲击着人们的心神,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让所有人大脑都是近乎凝滞,失去思考的能力。 “赢……赢了?” 赵灿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的道,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好像……是的。” 李琼同样呆愣到目光失去焦距,不知道是在回答赵灿的问题,还是在回答自己内心的问题,几个字说的极为费力,非常的不利索。 “导致三眼碧狮死去的原因正是三眼碧狮自己的秘术。” 这时候邵天纵主动开口道,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清晰的传入到了每个人耳中,本来有些人还准备反驳他。 自己攻击自己? 这是哪个用屁股想出来的解释? 但是在察觉到邵天纵外放的地武境八重天灵气气息,瞬间把到嘴边的话生生硬了下去,秒怂,地武境八重天,是真真正正的一方强者,没几个人敢得罪。 此地没人比邵天纵的修为更高的了。 “还请这位地武境八重天强者详细解释一下。”有人拱手高呼道。 “其实很容易理解,三眼碧狮的攻击被反弹回来了,紫金黑瞳兽用秘法反弹了三眼碧狮的碧青妖眼。” 邵天纵极为笃定道,他终于明白为何有如此大的自信了,原来,紫金黑瞳兽领悟到了如此可怕的秘法。 “什么秘法如此恐怖?” 有人接着问道,毕竟他们见识不如地武境八重天的强者。 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还有如此诡异的秘法,这已经不是诡异了,而是可怕,试想一下,要是你和别人对战,敌人能反弹你的攻击,你还怎么打? 到最后,自己会被自己的攻击打死,三眼碧狮就是个活生生的现实例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紫金黑瞳兽应该施展的是古老神兽秘术——阴阳镜面,阴阳镜面可将对自己的攻击转移到对手身上!” 邵天纵笃定道,阴阳镜面应该说是紫金黑瞳兽血脉中一种排名非常靠前的秘术,能领悟这种古老秘术的紫金黑瞳兽,未来简直可怕。 他也没想到跟在吴奇身边的这只紫金黑瞳兽会领悟出阴阳镜面!纵然紫金黑瞳兽的血脉等级不是太高,但是有了阴阳镜面,紫金黑瞳兽未来一定可以在强者占有一席之地。 更何况他可是知道,吴奇有提高紫金黑瞳兽血脉的法子,想想就觉得恐怖! “阴阳镜面!居然是阴阳镜面这种古来的妖兽秘术,我的天啊!” “我家祖籍中有记载,阴阳镜面是一种十分了不得的秘术,就算是在上古时代,觉醒这种秘术的妖兽也不多,后世更是没有过记载,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秘法,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今天来的太值了!太值了!” 所有人恍然,震撼连连,现场之人都在议论,声音极其喧嚣。 “完了,全完了!” 李峰的面色苍白无比,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押注了身上所有的钱,这下真的成了分文都无的穷光蛋一个。 郑玄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神智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再次看向吴奇的眼神中有着无尽的惊恐!害怕不已。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连莫无畏都战胜了! 早在姬黑瞳施展出第六踏的时候,他的心神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了,三眼碧狮的死更是冲击的他不能自已。 吴奇面对这样一个结果,似乎并不怎么意外,轻松笑了笑,阴阳镜面,可将对自己的攻击转移到对手身上,百分百转移,极其恐怖。 姬黑瞳回到吴奇身边,看似威风凛凛,但是吴奇却察觉到姬黑瞳虚弱无比。 “阴阳镜面施展之后后遗症极其强烈,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一般都不愿施展这种秘术。” 邵天纵显然知晓不少东西,这就是老牌强者的优势,在吴奇身边小声说道,他可没有傻到什么都说出去的地步。 “的确如此。”姬黑瞳用心神传音和吴奇道,他现在的样子是强装出来的。 “姬黑瞳要什么补物,他们都能找到,为他补身体。”赵灿颇为豪气道,这么好的结交吴奇机会可不能错过,而且他也是真心想要帮忙的。 “吴奇兄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在城中我们还是有点人脉关系的。”李琼点头道。 “这种血脉珍稀又有返祖迹象的妖兽,施展秘术损伤根基,要想修补需要的天地奇珍,就算是舜冰城四大家族的财力都不足以支撑。”邵天纵语出惊人的道。 赵灿和李琼愕然。 “不用那么麻烦,多给我一颗人阶造化洗髓丹就行了。”姬黑瞳倒是相当轻松道,再好的东西,哪里能有造化洗髓丹效果好。 “看在你此次如此拼命的份上,行。”吴奇答应了姬黑瞳,又转头对赵灿和李琼道:“你们可以帮我尽力收集灵药灵草,不管等级,我都要。” 赵灿和李琼两人有关系有人脉,比他一个人收集药材来的快得多。 “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了。” 吴奇在莫无畏目眦欲裂的眼神下,缓缓走到三眼碧狮的尸体旁。 “你敢?”莫无畏有些色厉内荏的道。 然而吴奇伸出手的动作根本停都没有停,直接当着莫无畏的面,收走了三眼碧狮的尸体。 很多人觉得三眼碧狮死了可惜了,看来只能像吴奇那样说的,将血液拿来强化吴奇的武器了。 “你……”莫无畏手指颤抖,吴奇居然无视他,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吴奇还真有无视他的资格。 “你什么?想要不认账?我只是收回我获胜的赌注而已。” 吴奇收好三眼碧狮的尸体,好整以暇的抬起头道。 莫无畏有种吐血的冲动,他感觉憋屈无比。 他输了,多少次的连胜就此终结! 还输的如此之惨,连自己的兽宠都被别人杀了,最后却连个尸体都没有收回。 至于不认账,他还真的不敢,第一,他不是吴奇的对手,第二,斗兽场也不会帮他这个失败者。 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获得斗兽场的关注。 第341章 当众 “就这么让他走了?”张寿安很是震惊。 张汐音和段渐离点头。 “他若是不遵守,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他能为了保住自己跪地,便是在意自己的性命和权利的。”段渐离说道。 梁景瑞为命为权牺牲到这个地步,自然不会为了那点儿东西得罪张汐音和段渐离。 “他不是肃王那样的蠢货。”张汐音说着,看张寿安:“哥还有什么不甘的?我去帮你讨回来。” 张寿安一愣,笑说道:“没有。” 还有什么不甘的,反正挺好的如今。 皇宫里。 肃王和李大人见面了。 李大人对肃王抱拳施礼后,说道:“纵使老臣心中不舍,但若是王爷喜欢,便带走便是。” 纵使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却也不是能得罪权贵的。 胤帝蹙眉说道:“那是你的妻子,李爱卿,他……” “陛下,臣知道,只是臣尊重内子,她既然说……王爷不是有意,只是喝多了迷了心窍,臣自然不会怪罪。”李大人说道。 胤帝:“……” 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臣子和弟弟,怎么…… “随你们了,都走,走。”他赶人。 李大人施礼退下,肃王也离开了,追着李大人去说话。 梁景西看着离去的两人,面色还很是错愕。 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王爷,玷污了大臣的正妻,这可是大事啊。怎么能因为一个臣子的几句话,此事可就这么揭过了。 “父皇,皇叔到底是……为何李大人不追求还反而要将自己的妻子拱手送出?” 这不是有病吗? 将自己的正妻送人,这说出去叫人看不起,日后家中的子女也不好说亲。 胤帝看着梁景西,说道:“有些事情,可不如表面所看到的这样简单。” 肃王府安静无比。 肃王妃坐在堂内,门外都是随侍的婢子仆妇,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肃王回到王府,只看到地上碎裂的瓷器。 他走进去,冷着脸说道:“你发什么脾气?” “你把姐姐强迫了。”肃王妃站起来喝骂道。 强迫…… 是的,强迫,当时在御书房门外的人都听到了,书房里肃王是硬生生强迫了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 饥不择食,真的饥不择食了。 肃王:“是又如何?” “你真是,你真是什么都要,什么都吃,什么都不放过。她之前出现,你满脸的厌恶,到头来却还要……”肃王妃说着就笑了起来,指着肃王说道:“真是恶心。” “你……” 肃王抬手要打。 肃王妃反倒是把脸凑过去,喊道:“你打啊,打下来,就看这事儿能不能好好的过去。” 真是给他脸了。 肃王看着肃王妃许久,随即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他径自去的后院,去美妾的院子。 肃王妃坐了回去,端起旁边唯一一个还好的茶杯,倒了茶喝一口。说道:“来人。” “王妃?” “备膳。” “是。” 天色逐渐的阴沉,似是要下雨了。 大誉使臣府邸的院子里,林大人问了段渐离和张汐音的意见。 段渐离说道:“应下吧。” 林大人应是,退下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张汐音说道:“这样明目张胆,李馨婉是想引我们入她的局吗?” 肃王府那边居然要接下李馨婉,把她接入府中。 肃王妃什么都没说,而李家那边也同意了。 还好,这不是大誉。 要是自己这边发生如此离谱的事,断不可能叫他们外传,还如此明目张胆。 段渐离说道:“她定然有自己的目的,我们去看便知了。” 转眼,过去数日。 二月已过去一半。 南胤肃王府贴了红纸,一顶小小的轿子,将李馨婉从侧门抬了进去。 肃王穿着常服,在门口迎接前来的人。 来人不多,但却又两人极其的意外出现。 “那什么大誉的霁王夫妇吗?”有跟肃王关系好来吃一杯酒的大臣远远看到来人,问旁边的同僚。 同僚自然也不知,摇头说:“没见过啊,不过这样相貌不可能不出名的,想来就是大誉的霁王夫妇了。” 大誉霁王夫妻,传奇一样的人物,竟然会来肃王邀请的宴席。 “对外打的又不是纳妾的名声,而是打着吃酒看戏曲玩乐,怎么不能来,只怕他们也是不知。”有人小声说道。 几个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肃王看到来人,亲自迎了过去。 “霁王,霁王妃。”他笑说道:“传闻不如见面,终于见到二位了。” 双方打了招呼。 肃王便亲自将两人往里面请,一双眼睛落在张汐音和段渐离的身上,好似能发光似的。 近看当真是美啊! 肃王身体都是火热的。 李氏说的果然没有错,只要宴请,他们果然会来。 “王妃这肚子。” 落座时,肃王看着张汐音的肚子,呀了声说:“怕是要生了吧?” 这么大的肚子,一看就足了月数了。 段渐离往张汐音的面前挡了挡,问道:“肃王爷,不分男女席的吗?” 肃王收回视线,很随意的说:“我们这边没有这样的规矩,况且今日是不是什么大的宴会,不必分席而坐。” 他笑看向肃王妃。 肃王妃便说道:“是啊,霁王妃,来,坐我这边。” 她亲自起身过去要请人。 段渐离看过去:“不必,本王的王妃自是要跟本王坐一起的。” 肃王妃面色带笑,打着哈哈说:“那就这样,都坐,都坐。” 他说着,其他人应声坐下。 “今日请大家过来饮酒作乐享受生活是一时,另一时,也是想与大家分享。” 肃王说着,抬手拍了拍。 这时,拐角处有个人出现,随后款步而来。 看到来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愣了下,旋即笑了。 “王爷,这就是您说的好东西?” 一个人而已,还是个中年女人,虽说保养甚好,能看到其风韵犹存。 可到底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李馨婉已走到众人的面前施礼,随后来到肃王的身边坐下。 肃王抬手,勾住李馨婉的下巴抬起,说道:“诸位不知,美人儿长得与一人很是相似哦。” 大臣们问道:“王爷,像谁?” “大誉的前皇后,李氏。”肃王笑道:“你们说巧不巧,本王的美妾也姓李,不知霁王也王妃觉得她像不像?” 第342章 挑衅 段渐离面色一凝。 张汐音也有些沉了脸。 大誉的前皇后李氏,那可是…… 所有人都看向张汐音和段渐离,一时间各自的面色都很是精彩,更多的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有些则面露担忧,尤其看到段渐离沉下来的脸色。 “王爷,此玩笑可开不得啊。”臣子起身施礼说:“大誉前皇后已逝,这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诸位说是不是?” 有人回过神来,应声说道:“是啊,相似的人那么多。” 可不是说像谁就是谁的。 肃王也回过神来似的,说道:“是啊,相似的人何其多,自不能说像谁就是谁,霁王爷,你说呢?” 段渐离一笑:“当然。” “好了,都吃菜,吃菜,本王叫了戏班子来,唱好戏给诸位看。”肃王笑道。 段渐离给张汐音夹菜。 张汐音垂在阔袖下的手微微攥紧,眸光落在李馨婉的脸上透着几分杀意。 李馨婉也看张汐音,她露出同样的笑容来。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吃过饭,戏班子就来了。 戏台上,随着戏的逐渐深入,段渐离和张汐音的面色越发的不好。 狸猫换太子。 “霁王爷,霁王妃。”李馨婉此时站了起来,对两人举杯说道:“久闻二位的厉害,妾身在南胤这边一直不得见,今日终于见到了。” 她勾着唇,笑说道:“当真是……好叫人惊叹啊!” 段渐离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一个妾侍,也敢坐正位之上,占王妃的位。”张汐音低声道:“这位大娘,你也是好让人惊叹的本事啊!” 一句话,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 李馨婉的面色也有些许变幻。 “我们还有事,便不留了。” 段渐离站起身,拉着张汐音就走。 肃王起身跟去相送。 “霁王爷,王妃。”他说道:“招待不周。” “肃王爷当真是……”段渐离看着他:“妾侍上台,好个体面。” 肃王爷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开,直到人走了,面色沉了下来。 这时说他没有体统,体统吗? 体统算个什么? 美人身下死,做鬼也风流。 肃王的面上冒出几道青筋,很快又消失不见。 回到戏台前,李馨婉拉着肃王说:“王爷,是妾身让你……丢脸了。” 肃王摇头:“丢什么脸,一点儿也不丢脸。” —— “她是中了蛊。” 东宫里。 梁景瑞看着面前的女巫医,问道:“可知道是什么蛊?” 苗淼摇头,说道:“需要知道是什么蛊,还需要见到人,殿下安排让民女入宫为娘娘诊治便知。” 翟家和苗家的蛊术并不相通,两方一直都在比拼,看谁的本事更大一些。 这些年出了不少厉害的蛊,一时间也看不出来。 梁景瑞说道:“今晚上。” “可以,殿下安排就是。”苗淼说道。 她只负责医治人,至于人在哪儿怎么进去就看别人安排了。 说到这里,苗淼又说道:“对了,大誉的霁王妃是否在这边?” 梁景瑞点头:“他们都在使臣府邸。” “我想见见他们。”苗淼说道。 有一事,她必须要告诉两人。 梁景瑞立刻安排。 夜晚,使臣府邸的小门被打开,影子拎着苗淼进去。 “你不能温柔点?”苗淼看旁边的高大女人。 影子:“不能。” “不,你能,就像你对你家王妃一样。”苗淼说道。 影子:“不一样。” 这是双标。 苗淼被拎到了院子里。 段渐离和张汐音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两人,苗淼笑着过去。 “王妃。” 张汐音说道:“苗淼姑娘,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算久。 苗淼嘿嘿一笑,想起那次从北凉回来之后得的一大笔银子,能让她一直没能做的事情有了银子支持去做。 看着张汐音就是个财神爷。 她笑说道:“是好久不见了,今日我过来是有个消息要卖给你,王妃,你给我一万两银票,我就把消息卖给你哦,很划算的。” 钱的重要,苗淼是彻底的知道了。 没想到是来做买卖的。 张汐音笑了笑,说:“好。” 说着,看向旁边的姹紫。 姹紫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苗淼接过看了看,惊喜的笑道:“还是咱们南胤的飞钱,不错,不错。” 将银票收入囊中,苗淼就笑着说道:“……翟家有个旁系,她们只有女巫师,是巫师哦,不是巫医。” “这个在家的旁系巫师,有个师妹,是那个肃王府的女人,也就是你们大誉的前皇后李氏。” 什…… “什么?!” 张汐音和段渐离都是一惊,不敢相信听到的。 李馨婉,竟然还有旁的身份。 段渐离面色也难看起来。 苗淼说道:“这消息还是我阿嬷告诉我的,阿嬷说,这个翟家的巫师能力很强,看似是叛出翟家。但其实,翟家的这个旁系都是她的。” 所以这就是李馨婉为何难杀的原因。 她有自己的人脉,还是巫师。 苗淼笑道:“不过你们也别怕,说是巫师听着吓人,却又不是神仙,还是很好对付的。” —— 夜色的院子里。 肃王妃坐在李馨婉的下方,小声道:“女君,这样真的好吗?” 为何要如此挑衅那夫妻,将人引了过来,自有大把的法子收拾。 李馨婉挑眉笑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却杀不了我。” 李馨婉想杀了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想杀她。 都没有办法,既然如此,能恶心人也是本事。 “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李馨婉笑道。 肃王妃垂眸:“他们如今在南胤,张汐音又临盆在即,便是机会。” 是啊,是机会。 李馨婉笑道:“盯着,只要有异动,立刻行动。” 将人杀了,至于孩子。 李馨婉说道:“孩子若是活着就留着,我要养着。” 肃王妃应是。 短暂的沉默之后,不远处有人过来。 “……王妃,王爷让李小娘过去一趟。” “知道了。”肃王妃应道。 她看向李馨婉,忍不住说道:“女君,要拿捏梁宇衡有的是法子,您为何……” 为何要糟践自己呢,那梁宇衡是个什么好东西吗? 李馨婉:“男人嘛,对女人不过也是调剂,何时都是可以享受的,他长得还算不错。” 肃王妃:“……” 第343章 吃苦 此刻! 大刀城内! 这三天时间,叶明带着叶家弟子,已经完全肃清城内的反抗势力。 还将所有叶家弟子转移到大刀城来。 并且,严格执行叶丰的命令,将大刀城改名为叶城。 而叶城面积,将覆盖原本的天龙城和大刀城,总面积近十万平方公里。 叶丰表示,未来的叶城,将是大陆第一家族的发源地,肯定要大气磅礴。 就算十万平方公里,都还小了点。 不过,叶城目前处于刚刚发展阶段,城民也不多。 需要慢慢发展。 接下来! 叶明开始招募城民,将原本天龙城和大刀城连接起来。 最起码的城墙要修筑。 叶城与沧海山脉相隔不远,这城墙不但要修,而且还要将整个叶城包围。 还好,神风大陆的人,哪怕不能修炼的废物,也都是力大无穷。 比起地球人来,一个抵得上三个。 这些人,搞起建筑来,确实是一把好手。 再加上有点修为的,这城墙修起来,快得很。 整个叶城,共一百多万人,基本都行动了起来,修炼的修炼,建设的建设。 转眼间,十天过去。 城墙已经连绵百多公里,修筑起来三分之一,已经初具规模。 而这段时间,叶丰也有很大的收获。 两颗返祖血脉丹已经炼制出来。 并且已经给叶明和大长老服用。 两人返祖的血脉,都是金刚比蒙血脉。 修炼肉身,打造无上力量。 以金刚比蒙之力,走肉身成圣的道路。 叶家也重新修炼了一翻。 比以前更大。 最靠近沧海山脉的方向,便是叶丰新的闭关所在。 这日,正午时分! “轰!” 一声雷鸣,叶丰闭关的密室上方,似有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紧接着! 无数灵气从周围汇聚而来,在密室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视线收缩,回到叶丰身上。 只见他双手各自紧握一枚灵石,正在疯狂吸收。 那刚毅的脸庞之上,好似极为难受,又很舒服。 突然! 叶丰双眸暴睁! 眸光之中,好似有两道金光一闪。 浑身肌肉扎实,表面好似有一层流光溢彩。 “叮,主人返祖金刚比蒙血脉,被洪荒神体吸收,洪荒神体升级为第二层。” “叮,洪荒神体晋级,主人体内桎梏被打开,境界即将迎来一个质的飞跃。” “请主人做好准备!” “啥,血脉居然被神体吸收,不是应该被杀戮血脉吸收吗?” “叮,金刚比蒙血脉与洪荒神体更加契合,故被洪荒神体吸收。” 系统提示立即响起。 随即! “铛铛铛!” 还不待叶丰感谢一声,他的肉身中,便传出一阵连绵不绝的铿锵之声。 整个身体,顿时感觉如同金刚一般,无坚不摧! “咔嚓!” 手中两块灵石顿时消耗干净,碎裂成渣。 同时,头顶之上,漩涡也越来越大。 方圆百里,所有灵气好似尽皆被他吸收。 叶丰不敢怠慢,大手一挥,上千块灵石凭空而生。 不过,灵石虽多,但却经不起消耗。 不断有灵石中的灵气被吸收,化为一堆石粉。 “砰!” 却在此时! 叶丰体内一道桎梏被打开,玄境三层的威压释放开来。 这还没完! “砰砰砰砰!” 接连四声闷响。 玄境四层! 玄境五层! 玄境六层。 威压还在继续攀升。 直到玄境七层才停止下来。 “吼!” 境界稳定之后,叶丰感到浑身神清气爽,忍不住就是一声长啸。 啸声响彻云霄,传遍整个叶城。 无数叶城子民茫然望天,搜索声音来源,却不得而知。 “好强大的肉身,好强大的力量!” 叶丰握了握拳头,顿时感到一股暴虐的力量在体内行走。 此时,他有信心打爆一座小山头。 从玄境二层,到玄境七层,一次性突破五个层次。 简直无法让人想象。 而且,叶丰一连突破五个等级,小黑也得到莫大的好处。 他直接躺赢。 动都不动,就直接突破玄兽后期。 此时,他脸都快笑烂了。 看着叶丰,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勤劳的小蜜蜂。 主人修炼,自己躺赢,这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爽。 “呼!” 玄境七层! “没想到,洪荒神体晋级第二个层次,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叶丰不由期待你起来。 如果突破第三个层次,又会有什么收获? “叮,主人返祖重华金瞳血脉,双瞳发生变异,获得奖励鉴定术!” 就在此时!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随即他便感到双目一热,一股血脉之力连接丹田。 “鉴定术,是什么东西?” 叶丰兴奋不已,今天惊喜连连,让他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鉴定术,可鉴定人或物,妖兽,各种原材的品级,实力,还有作用。 施展方法,运转重华金瞳血脉,功聚双目,随即自动以文字形式显现。 “卧槽!” 这鉴定术这么牛批? 叶丰不淡定了。 “试试效果!” 他四方一扫,顿时看见小黑正在傻笑。 “就是你了!” 立即运转眼部血脉,凝视小黑。 刹那间! 一道虚拟文字出现眼前。 太古幽冥龙,玄兽后期,传承神通祖龙真身,地级极品灵技龙爪金刚手。 好感度一百,消耗一万融合点,可与主人融合,融合后实力叠加。 整体实力,除主人以外,在玄境能够做到无敌,就算在王境一层手中,也能保持不败。 小黑的介绍,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叶丰眼里。 就连传承的神通,最厉害的灵技,还有具体实力,也毫无保留。 这鉴定术牛批! 不过,王境是什么意思? 无意间,叶丰看到小黑的真正实力,系统居然说就算在王境手中,也能不败。 这王境,难道就是玄境之上?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不怪叶丰孤陋寡闻。 因为,不要看叶丰已经活了一百多年。 但他这一百年他都在闭关。 连沧海王都都没去过,根本就没接触到玄境之上。 而天龙城和大刀城,只是两个小城池。 除了叶丰之外,最强的就只是凡境十层。 玄境,都已经是传说。 也不可能有人知道玄境之上。 不过现在,系统好像为他解惑了。 第344章 女儿 苗淼将虫子弄死,又取了一枚药丸塞进林大人的嘴里,才解释起来为何会有虫子。 人吃多了生食,就会沾染上生食里面的寄生虫,人被感染,久而久之,就…… 张汐音听得鸡皮疙瘩一地,只觉恶寒不已。 “也是无妨,水喝热的,吃熟食,就大概率不会沾染上寄生虫,另,定时吃一些打虫的草药便无碍。”苗淼说道。 这个张汐音知道,她是知道一些药理的。 夜里,苗淼给张汐音看了身体,说道:“大夫预计的产期差不多,不过我只接生过几次,王妃要是要准备些有经验的稳婆大夫。” 张汐音点头:“有的。” 之后,苗淼便住下来了。 她就住在西厢的一个小房间里,日夜闭门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张汐音自然不会管她,日日叫人把饭食送上。 段渐离则安排了人守着整个院子,守院子外围的是自己人,内里的也都是自己人,层层防护才觉得稍微安心。 到了三月初,张汐音的肚子有了动静。 大夫稳婆不过一炷香就赶来了,东西早有准备,将房门一关就开始催产。 段渐离留在屋中,扶撑着张汐音的身体,让她能站得稳一些。 坚持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外面传来打斗声。 段渐离没有离开,只是往外面看了眼。 有鲜血溅在窗纱上,如梅花点点红。 张汐音已经惨叫出生,生孩子永远都是疼的。 “阿音,再用点里。”段渐离鼓励她。 张汐音呼出一口浊气,咬牙道:“疼,疼。” “再忍忍,以后我们不生了。”段渐离说道。 旁边伺候的婢子仆妇听着段渐离的话,都忍不住惊诧。 但也只是一念之想,因为张汐音把孩子生出来了。 “王妃,再用力,头出来了。” 稳婆已经扶住了孩子的脑袋,很是高兴的鼓励着。 头出来就很顺利了,张汐音一用力,孩子便全部出来了。 稳婆和旁边的妇人伸手接住,开始剪脐带等等。 脐带剪下来,张汐音还不能下来,需得等妇人来帮她将胎盘剥落。 孩子被抱过去擦洗,拍打臀部。 随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孩子便无碍了。 稳婆把孩子交给旁边的妇人,回去帮张汐音顺腹部,不多时,胎盘也下来了。 “扶王妃去躺下。”稳婆说道。 段渐离不管张汐音身下的血,把人抱到床榻上,仆妇婢子帮张汐音换下衣裳之后,用棉布抱住脑袋。 稳婆过来说道:“恭喜王爷,王妃,是小郡主。” 虽说王爷的子女,没有册封是不能称之为郡王郡主的,但刚生出来的婴孩,稳婆都可以这么说,算是喜庆祝贺。 段渐离很是高兴,看向张汐音说道:“阿音,你听到了吗?” 是个女儿,他们想要的女儿了。 有了这个女儿,他是必不可能再让张汐音生孩子了。 生孩子如此的痛,当真是没必要再生了。 张汐音笑道:“嗯,我们有女儿了。” 染了血的衣裳布料都被清理出去,房间内的血腥气散去了许多,屋外也安静下来。 稳婆把孩子收拾好了抱过来,放在张汐音的床头。 “王妃多喝些补身子的汤药,月子期间不要受了凉风,身体便无碍的。” “鸡汤来了。”婢子端着一蛊汤药进来,打在小小的瓷碗里端过去。 段渐离接过,伺候张汐音喝了小半碗。 “不要了。”张汐音摇头说:“我想睡会儿。” “那就睡会儿。”段渐离抱着孩子去隔壁的小间,交给早就请来的奶妈子。 奶妈子施礼,接过孩子笑说:“王爷放心把小郡主交给奴婢。” “有劳。”段渐离说道。 这话可严重了,再说,也是有银钱收的。 日后往外说她奶过小郡主,也是一件很值得让人羡慕的事。 孩子放在小间这边给奶娘看养,嫣红陪在一侧守着。 段渐离去屋外看了一圈,地上躺了几具尸体,正有人来带走。 段渐离只看了眼,便让赶来的林大人等处置,他回到屋中去陪着张汐音。 —— “失败了?” 肃王府中,李馨婉听着来人的回禀,面色悠然一沉。 那人顿时不敢抬头,眼里都是恐惧。 “真是好本事,又叫他们躲过一次。”李馨婉冷声说道。 肃王妃挠了挠自己肉嘟嘟的下巴,说道:“到底是人家有准备,自然不是那么轻易能得逞的。” 听说霁王的身边能人很多,更是有暗卫隐卫无数暗中保护。 此次张汐音怀孕中又是在南胤生产,他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次失手了倒是无妨,她如今有个孩子,自然是不好行动。”李馨婉说道:“被掣肘着,就容易出错。” 若是没有孩子倒还好,可她多了个孩子,这孩子便是他们的软肋把柄,有了软肋,便不难拿捏。 “寻个法子,将孩子偷出来。”李馨婉说道。 肃王妃:“是,我这就让人去办。” —— “母女平安,王府新添郡主,正巧正巧的一个好字。”管事笑说道:“公子就不要生气了,想想可要将好消息送回大誉?” 张寿安生着气呢,踱步到院子,看到下人拆窗补窗,拆下来的窗户纸上都是血迹。 他疾步过去,进了门到里间,看到张汐音正坐在床上吃饭。 “很凶险吗?”他上前问。 因为妹妹生产,被关在林大人那几个使臣旁边的张寿安顾不得生气了。 张汐音摇头。 “不凶险。” 来的人都不是很厉害,有提前布下的防御,大夫稳婆,仆妇婢子都是有经验也经历过大事的,并未在生产期间出现什么问题。 张寿安就说道:“叫我好一通担心,还不让我过来。” “这边不安全。”张汐音说道。 张寿安在,难免会让暗卫们分身乏术。 况且,不再自然是更安全的。 张寿安:“你如何说都是有理的,只是这孩子……” “等出了月子,你便带着孩子先回大誉。”张汐音说道。 孩子不能一直留在这边,回大誉是最安全的,张寿安为了自己的外甥女,定然也会回去。 一下能送两个人回去,最好不过。 张寿安本想拒绝,可看着递过来的婴孩,红红的,皱皱的孩子。 这是他的外甥女啊。 “好吧,那我带她回去。”张寿安说道,又问:“叫什么名字?” 第345章 淑柔 孩子也是才刚生出来,这会儿名字还未决定,之前拟好的名字单子取出来,一大串的足有三四十个。 这些名字都是段渐离拟的,这会儿确定是女娃,自然是要顺着段氏女辈的字来取名。 段渐离递给张汐音:“阿音,你觉得哪个好?” 婢子将名单拉开让她看。 张汐音瞧着,就说道:“淑柔。” 段渐离便笑着点头:“淑柔好。” 淑柔自然是好的名字,寓意也是好的。 张寿安也觉得不错,便决定名字为淑柔,不过还需得回大誉之后,让司天监那边合八字再算一算。 八字的时辰都写下来,递给张寿安。 张寿安看过记下后,收进自己的侧挂布包的夹层里。 之后的数日,张汐音都在坐月子,屋子里婢子仆妇收拾得很干净,熏的是清淡的茉莉花香。 张寿安陪在孩子的旁边,想到这孩子如今出生在南胤,回去之后必然已经过了满月酒,便说道:“在这边简单摆几桌,大家吃吃喝喝也算是庆贺。等回了大誉,一周岁是再大办一场。” 他们张家是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男女皆是一视同仁,故而孩子出生,男男女女都会大办。 也不会分第一个办了,第二个就不办的事儿。 张汐音笑说道:“自然是交给哥了。” 张寿安很受用的点头:“交给我放心吧。” 段渐离只在旁边笑,说道:“银钱这些给大舅兄看着用。” 他出钱。 张寿安也不客气,收下了。 夜色浓浓,张寿安回自己的院子。 屋子里,婢子仆妇帮张汐音将恶露垫子换上干净的,再净面擦手,才施礼出去。 房门关上。 段渐离坐在一旁说:“跟了我,让你受苦了。” “何出此言?”张汐音看着段渐离,眼有惊讶。 段渐离说道:“从嫁入王府,这诸多的事情,便是到现在我们也不是在江陵安生的过日子。” 张汐音摇头,笑了。 “不是的。”张汐音说道:“你很好,跟着你没有不好,而李馨婉本就是我的仇人,与你其实关系并不大。” 纵使没有段渐离,她也会一直追着李馨婉,绝不会放过她。 这些都不是因段渐离而起,跟他的关系不大。 段渐离却说:“可我想让你过安生的日子。” 而不是折中…… 只是,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 有些人的日子,总归不如别人的太平。 —— 旭日东升,晨光熙熙。 胤帝坐下来好一会儿,才看到皇后走出来。 “皇后身体可是好些了?”他问道,言语里有几分关切,一面去打量皇后的面色。 “怎看起来还是一样?” 皇后施礼之后,坐在他对面低声道:“已然好些,只是觉得太医的药也不过如此,终究是难以好的,累得陛下挂心。” “说什么挂心不挂心的。”胤帝叹了口气,这会儿相继无言,便想要起身离开。 刚打算动身,外面来报说翟贵妃来了。 翟贵妃进殿,对胤帝和皇后施礼之后,笑着坐在陛下的侧下方。 “之前臣妾也是念着皇后的身体,便叫人一整晚都蹲着银耳燕窝血参汤,这汤药补身子,皇后姐姐服下定然能好转的。”翟贵妃说道。 参汤被端过去。 皇后看了眼胤帝的眼神,拿起勺子抿了一小口。 她眸色一凝,面上不显丝毫,而是假借咳嗽掩嘴将那点汤水吐在帕子上。 咳得厉害。 胤帝蹙眉:“怎的了?去传太医来看看。” “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就不留陛下和妹妹了。”皇后说道。 胤帝看她如此,也只能起身。 “如此,皇后你好好养身体。” 出去时,胤帝还是吩咐婢子去太医院传太医来。 翟贵妃跟着出门跟上胤帝,一面回头看了眼。 这些汤汤水水的,多吃些才好。 哐当…… 瓷器杯盏落地,汤水撒了一地都是。 嬷嬷呀了一声,惊声道:“来人,快收拾出去,别伤了娘娘。” 宫婢进来收拾,再换上干净的毯子出去。 等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皇后和贴身的嬷嬷。 嬷嬷这才小声说道:“娘娘,甜的?” “嗯。”皇后冷着脸,低声道:“若非是有那苗姑娘,只怕本宫还吃着她送来的‘毒药’呢。” 若是身体无碍,这一碗汤水服下自然是添补身子的,可她的身体遭了噬心蛊,只能吃苦不能吃甜。 一碗甜补汤下去…… “好歹毒的恶女人。” —— 段淑柔足月之后,府邸这边关了门置办了好几桌酒席,都是自个儿人来吃,并未请南胤的其他人。 然而,席面刚开,门房那边便来传话说,肃王,太子,四皇子都来了。 段渐离早有预料,起身出去。 “王妃,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林大人说道:“当真没事吗?” 三个同事来,想来是有什么要闹的。 张汐音摇头。 “不怕。” 只是闭门谢客,他们便是来道贺的又如何?不熟的便是不熟,只管打发了。 果然,府邸外,三方人的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竟然让他们直接离开。 “不便招待,还望海涵。”段渐离笑说道。 梁景瑞听着,先开口说道:“本是听闻,私自登门已是唐突,霁王爷自便。” 说着,示意旁边的随侍:“不过这些贺礼,王爷请收下。” 肃王和梁景西也都开口。 段渐离就不客气了,让门房的人抱着礼物进门,哐当一下直接关上了。 是当真不招待,哪怕亲自登门。 消息很快传到宫里。 胤帝倒不以为意。 “别人既无请,他们也并未送上拜帖,就怪不得别人闭门不招待。” 翟贵妃却小声问:“陛下不觉得他们过于嚣张吗?” “南胤若是大誉,他们也可以如此嚣张。” 一国强盛,才有嚣张的资本。 翟贵妃便不敢在言了。 肃王倒是气得够呛,面色沉沉的回到王府。 李馨婉正和肃王妃在对弈,见他回来并未理会。 肃王径自走到两人的跟前,叉腰问道:“为何进不去?你不是说只要登门便可入内的吗?” 可被人根本不招待。 李馨婉说道:“王爷是听岔了吧?妾身只说你登门或许可能进去。” 第346章 有个 “你敢耍本王?”肃王怒极,抬手要打李馨婉。 李馨婉扭头看他,眸子微眯之时,肃王便不敢动了。 “春兰,打。”她说道。 随着话落,站在身后的春兰直接一步上前,一巴掌打在肃王的脸上。 肃王被打,呆滞中回过神来。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肃王捂着脸,惊恐的看着李馨婉。 李馨婉下子。 “便是对你做了什么又如何?”她抬头又看了眼肃王,说着,抬手去捏着肃王那张老脸。 “之前看着还是不错的,这越瞧越是难看。”李馨婉说道。 肃王被侮辱得面红耳赤,而旁边的肃王妃很是认同的点头。 李馨婉就说道:“你身中了蛊毒,我若是要你死,你便要死,而且是不能痛快的死。” 肃王面色发白。 所以,她会蛊术。 “你只需要听我的,我便能让你好过,你若是不听,那死活便由不得你,梁宇衡,你可想清楚咯。” 毒妇,真是个毒妇。 他之前还以为是个有点计谋的面团人呢,没想到竟是个饮茶子。 那个李大仁,竟敢骗他。 街市上,一派的热闹。 旁边有个酒楼生意很是不错,进出的人不少。 酒楼后院的小门处,张寿安抱着外甥女看着妹妹妹夫,一脸的不放心。 “放心吧,如今我已恢复,他们之前的那些把戏都没能得逞,如此自然也不能。”张汐音说道。 坐月子时,因为有苗淼在,总能在吃食中发现蹊跷,其中吃食中有异的便发现了三次,夜袭两次。 不过次次都没得逞。 张寿安说什么都是不放心的。 “事儿完了早些回家。”他说。 “嗯,知道的。”张汐音说道:“切记小心。” 张寿安看着左右两侧的人,还有贴身伺候的都是有武功的。 张汐音还另雇佣了好几个武林高手护送,加上段渐离安排的暗卫护卫等,足足百余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南胤皇都。 没有走得隐晦,而是明面的离开。 若是路途上出了大问题,自然是南胤这边有人恶意为之。 胤帝大约考虑到了这些,另派了二十人护送到边境。 看着马车行队离开,张汐音的面色也逐渐冷淡下来,目光与不远处的李馨婉对视上。 两人一个带笑,一个平静,眼神如刀。 突然,李馨婉张嘴低声说:“杀。” 她还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挑衅。 张汐音眸色微凝,带着段渐离直接离开了。 李馨婉愣了一下,随即大怒。 她方才如此挑衅张汐音都毫无反应的吗?以她的聪明,断不可能不知她威胁的是什么? 如媚眼抛给瞎子,李馨婉气极。 回到府邸,张汐音不放的让影子追了出去。 李馨婉的威胁她自然看在眼里,也是当真不放心。 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刚足月的女儿,两头都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段渐离安抚她说:“今夜我们便去刺杀她,一并了解了回去,快马加鞭也能追上。” 张汐音点头。 “如此也好。” 只要能杀了李馨婉,如何杀的就无所谓了。 夜色很快降临,其间梁景瑞来了一趟,将苗淼带走了。 梁景瑞临走时说了几句话,段渐离回到院子跟张汐音说了。 “李馨婉的私宅已经探听到了。”段渐离说:“就在城郊外的庄子,这是地图。” 一张地图,潦草的画,却标记得很明确。 庄子看起来就很大。 “这难道就是翟家旁系的地盘?”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摇头:“可不知。” 不管是不是地盘,今夜李馨婉要回庄子,梁景瑞说已经出门了。 “让人再探探。”张汐音说道。 梁景瑞的话不是不能信,只是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半个时辰之后,探子回来消息,李馨婉确实出城了。 张汐音也段渐离便准备动身了。 另一边。 城郊外的庄子里。 下属看着坐下的李馨婉,问道:“女君,当真要如此吗?” 以前侥幸活下来便可知那两人非好惹的,可女君却是欲杀她们不止。 为何一定要杀?不杀不成吗? 李馨婉却是笑着拂过黑色的布盖,里面是一块牌位。 她笑说道:“有些人啊,是需要论出个生死来的,不是他们,便是我。” 这一次,也该有个结果了。 “女君为了死去的姑娘当真是……” 爱啊! 李馨婉也只是笑笑。 爱吗? 其实她也没多爱自己的女儿,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有多爱。 与其说是为了女儿,不若说是为了自己。 表现得这般,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 夜幕开始降临,伴随着逐渐刮大的风,乌云从远处飘来,乌压压的一大片遮挡住了月光。 “要下雨了。”张汐音说道。 下雨的天,是杀人最好的时候。 张汐音和段渐离赶到庄子,还未进去,便看到门廊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摆。 不远处的二楼临窗的位置站着一个人,是李馨婉。 她看着门口这边,似乎是在等他们。 周围有人出现,将他们围拢了起来。 这是个陷阱。 “今日,你们必须死在这里。”李馨婉在远处哈哈大笑着说。 然而话音刚落,不知打哪儿密密麻麻飞来箭,将围拢住他们的人都射死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侧身躲避。 黑夜中,有人骑马而来。 “寿桦。” 张汐音听着熟悉的声音,惊愕的也喊出声:“凌熙?” “是我。”凌熙到了近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面前的人刺死在地。 言珩也在旁边,将袭来的人杀死。 “你们怎么来了?”张汐音问道。 “收到消息才赶来,若非是收到消息,还不知你们竟然在这边如此凶险。”凌熙扑杀了两个人靠近到张汐音的身边。 抬头看去,是越来越多的人和远处那个人。 “去吧。”凌熙说道。 “来吧,来吧。”李馨婉也笑着。 看着齐齐望向她的两人,嘴角勾着冷笑。 段渐离和张汐音冲了进去,又更多的人扑出来,言珩和凌熙过去帮忙抵挡。 一时间,外面厮杀不断。 黑夜中,远处的山头上,两人看着那朦胧中的混乱厮杀,勾唇笑了笑。 好一出……戏啊! 第347章 中毒 瓢泼大雨淋淋,张汐音挥剑斩杀面前的人,一步步靠近那栋阁楼。 二楼的位置,李馨婉已经不在。 两人已经到了近前,张汐音看向段渐离。 “助我。” 段渐离两步过去,蹲下时两手平放在前。 张汐音一步踩在段渐离的手臂上,一瞬间,段渐离用力将她往上一抛。 张汐音借力之下,整个人飞跃顺势上了屋檐,再踏步进了二楼。 刚进入二楼,迎面两把寒刃逼来。 张汐音侧身避开,打眼看过去,李馨婉的面前挡着十多个人。 “张汐音,自投罗网可就怪不得我了。”李馨婉笑说道,一挥手:“杀了她。” 所有人将张汐音包围住,前后左右一同夹击。 张汐音左右格挡,三招之内杀死一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内只剩下两人挡在李馨婉的面前。 “李馨婉,哪里逃。”张汐音冲刺过去,斩杀一人直逼她的面门。 另一人的剑刺进张汐音的腹部的皮肉中。 张汐音吃痛,手掌一拍将剑拍了出来,反手到了女刺客的身后割破了她的喉咙。 而这时,李馨婉已经到了楼下。 张汐音还未下去,便问道一股浓烟伴随着火光从楼下蹿起。 着火了。 她跃下楼梯,看到李馨婉已经跑出了阁楼。 她疾步追出去时,一把剑飞出,直直的刺入李馨婉的后背。 张汐音跑了过去,蹲下将李馨婉翻过来,手去摸她的脸。 抓扯之下,是血迹渗出。 是真的,没有人皮面具。 张汐音一瞬间大松一口气。 “你,你也活不了。”李馨婉口吐鲜血,死死的瞪着张汐音说道:“你,已,中毒,活,活不了,陪葬……”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人咽气了。 张汐音蹙眉时,段渐离抓起她的手把脉。 然而却已经不用把脉,那抓李馨婉脸的手指甲已经发黑,皮肤发黑,内部血管黑紫色顺着手腕蔓延。 段渐离立刻点了张汐音的穴道,扶着她在不远处的屋檐坐下,要去翻李馨婉的尸体。 张汐音迈步过去:“我来。” 她已经中毒了,段渐离没必要中毒。 翻了尸体,但李馨婉的身上什么药都没有。 “该死。”段渐离咬牙,抱起张汐音出去,翻身上马。 言珩和凌熙把最后几个杀了,看他们离开,也立刻骑马追上去。 但段渐离骑得很快,不断的让马儿狂奔,凌熙和言珩一时追不上。 “寿桦到底怎么了?”黑夜中伴随着远处的些许光芒,能看到张汐音伏在段渐离的身上,凌熙担忧极了。 言珩:“受伤还是中毒?” “呸,乌鸦嘴。”凌熙立刻骂了声。 马儿狂奔离去。 背后的火光冲天而起,又在大雨中逐渐熄灭。 满地的尸体,血掺杂着雨水散开。 有两人披着蓑衣走进庄子,来到李馨婉的尸体旁边。 “她倒是敢死。”一男人说道。 旁边矮小些的女子冷笑:“废物,人都杀不了,不过能让霁王妃中毒也是好的。” 一个总能做出神兵利器的人,自不可能让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男人拎起李馨婉的尸体拖着走,说道:“到底是家主当初选中的人,虽说一次次任务失败,还是把尸体带回去吧。” “你自己带,我是不会搭把手的。”女人哼声道。 男人:“……不需要你搭把手。” “那两个人倒是不必抓了,不过,霁王府的小郡王还是要抓来的。”女子说道。 男人沉默着。 雨夜中,只听着女子说:“那孩子听说很是聪慧,怕是下一个‘霁王’,一个老子都如此难对付,若是再出一个小子,日后的宏图大业只怕越发艰难。” 男人嗯了声:“黑白双煞已经去抓了,算着日子,也该到大誉的盛京了吧?如今霁王妃中毒,霁王自然也分身乏术,好抓得很。” 好抓得很? 一点儿也不好抓。 夜里的霁王府拼了一波厮杀,黑白双煞逃离出去。 到了无人地方躲藏,直气得破口大骂。 这霁王府机关重重不说,隐藏在王府中的高手便不少。 他们连垂花门都没能通过,就被打伤狼狈而逃。 “守在垂花门的那个人,不是江湖中隐世多年的玉剑公子吗?这霁王府,怎的还能让隐世的玉剑公子守门的?”白煞亦是不懂。 黑煞淬了口,说道:“不管如何,若是不能将人带回去,我两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家主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瞧瞧李馨婉,外放出去做一国皇后,筹谋多年失败最终还是躲不过家主的赐死命令。 “先养伤,再从长计议。”白煞说道。 —— 霁王府里。 孙管家带着好酒好菜过来招待玉剑公子两人。 “这是金丝酒,宫中来的,玉剑公子和暹罗娘子用着。” 暹罗娘子笑道:“多谢。” “小郡王的安危还得仰仗二位呢。”孙管家笑道。 施礼后回到内院,进了屋,看到小郡王正在写字。 孙管家过去看了看,笑说道:“小郡王的字写得越发好了。” “不及父王的三分,孙爷爷可别夸了,夸多了我自满可不好。”段暄晟笑道。 小小年纪,很是谦逊。 孙管家回头看去,婢子端了一碗小米粥过来放下。 “王爷在书法造诣上极有天赋的。”他说道。 其实不单单是书法,便是旁的都极好。 段暄晟点头。 “母妃也厉害,父王母妃如此出色,我身为他们的儿子,若是不勤奋努力,日后可给他们丢人。”他说道。 那是绝对不能给父王母妃丢人的。 孙管家笑了。 又想到什么,他说道:“说起来,小郡王已经做兄长了,不知王妃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段暄晟很肯定的说:“自然是妹妹。” 孙管家一愣,问道:“小郡王如此肯定?” “嗯,之前母妃有了身孕,我便做梦梦到了,是个漂亮的妹妹,缠着我要我陪她玩,肯定是妹妹的。”段暄晟很是笃定的说道。 孙管家信了。 “其实妹妹最好了,若是个弟弟,懒惰的,我会忍不住揍他。” 孙管家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定然是小郡主了。” 等王爷和王妃回来,陛下定然会给封号的。 小郡王一出生就得了封的。 第348章 回去 回到城中府邸,府医看过直摇头。 纵使府医在南胤这边求医问学多年,却从未见过此毒。 “去请苗姑娘来。”段渐离说道。 影子领命,迅速去了东宫。 梁景瑞听到消息,带着苗淼匆匆赶到。 “这毒我从未见过。”苗淼也说道。 “不过暂时无性命之忧。” 苗淼说着,将张汐音的左手袖子撩开,黑紫色的痕迹顺着血管,蔓延到腕口处。 苗淼说道:“不过,我知道一法可以解此毒。” “何法?”段渐离问。 “她体有内力,五指放血以内力攻其毒从指中出,哪怕不能全解,却也能减少毒素。”苗淼说道。 说到就做。 苗淼扶起张汐音。 段渐离坐到张汐音的背后,以掌贴上。 “王爷,你不能以自己的内力进入,而是牵引王妃体内的内力逼毒,可明白?”苗淼说道。 段渐离点头:“好。” 将张汐音的五个手指尖割开,姹紫取来瓷碗。 段渐离立刻以内力牵引张汐音的力,逼至左手。 随着血液的流出,慢慢的,看着手腕上的黑紫色血管逐渐退下去。 姹紫嫣红等人都很高兴。 这能成。 滴答滴答的水声。 瓷碗里的黑色血液越来越多,直到黑色完全退到手指。 看到这里,苗淼立刻取出银针扎在手指的穴位上,取了帕子擦拭掉手指上的血。 “好了。” 段渐离收手,抱着张汐音躺下。 “如何?” “毒去了三分之一,但血液中的毒残留还不少,还需要寻找解药。”苗淼说道。 一碗毒血,她需要用这碗毒血寻找解毒的药。 苗淼端着血碗到隔壁的房间。 段渐离坐在床边看着面色发白的张汐音,她看起来很没有血色。 放了半碗血,也只是逼出了三分之一的毒。 段渐离一巴掌打在脸上。 “打自己做什么?” 虚弱的声音响起。 段渐离一惊,看张汐音已经醒了,他忙问:“阿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些累。”张汐音说道。 “刚给你放了毒血,是会累些,饿吗?想吃什么?” “想吃炙羊肉。” “好。”段渐离立刻让人去准备。 张汐音挣扎着坐起来,他伸手去扶,取了软枕垫在她身后。 张汐音抬起手腕,看到自己的五指指尖都是黑紫色的,忍不住笑了。 “她还真是拼了命了,用自己的命让我中毒。”她说道。 只是,之前狡兔三窟难杀无比,为何如此突然的与他们拼命? 有何原因? 张汐音脑子有些混沌,想着就头晕。 段渐离说道:“别想,你闭目养神一下。” 张汐音摇头:“夫君,你不觉得奇怪吗?” 纵使李馨婉自寻死路,他们却是一定会去的,李馨婉明知直面他们必死,为何会如此不惜命了? “再大的阴谋,如今也不适合想。”段渐离摸了摸她额头:“我们回大誉吧。” 张汐音闻言一笑,说道:“好。” 段渐离去了隔壁房间问苗淼。 苗淼点头:“钱给够,哪里我都去的。” 她认钱,整个大誉谁最有钱,自然是张汐音了。 第二日,林大人安排人准备好了马车和一应用品,便出发回大誉了。 一路要走两个月才能回到盛京,盛京名医多,也能多些人想办法。 马车队伍离开皇城时,梁景瑞和梁景西都来送。 段渐离只是看了眼梁景瑞,各自便施礼。 目送着人离开,梁景西扭头看梁景瑞。 “太子很不舍吗?”他问。 梁景瑞看他。 “四弟呢?” 梁景西一愣,哈哈笑了起来。 “自然是不舍的,霁王妃突然染病,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此番离开只怕再难见到了。”他叹了声:“如斯美人啊!” 如斯美人,再也见不到咯。 婴孩啼哭不止。 奶娘喂了还是不停。 张寿安不放心,便去接过抱在怀里。 “怎会一直哭?”他问:“是有不适吗?” 奶娘摇头:“喂了,也换了尿布擦了香粉,并未发烧,一切都是正常的。” 就是不知为何大哭不止。 张寿安手摸着小小的额头,确实是没烧热。 “乖柔柔,别哭,别哭,舅父在呢,在呢。” 他哄着,声音放得很是轻柔。 一声一声的,哇哇啼哭声竟然止住了。 看着泪眼蒙蒙的孩子,张寿安心疼不已。 “加快脚程,速速回京要紧。”他对管事说道。 管事应声是,去吩咐了。 —— 马车的速度不快,也是怕颠簸了张汐音。 走了不过五日,张汐音手指的黑紫色痕迹再次蔓延,已经到了掌心。 苗淼看过,说道:“这速度是正常的,如今王妃清醒着,以内力控制可以延缓毒素蔓延速度。” 张汐音点头。 如此控制下,果然蔓延得慢了。 但张汐音的精神却愈发的不好,身体开始疼痛起来。 “很疼吗?”段渐离手贴在张汐音的腰后:“是这儿?” 张汐音点头:“腰最疼,大腿也疼。” 苗淼取出银针,再张汐音的双腿上扎针。 半个时辰后,拔出银针,她面色凝重了。 段渐离也看到银针上的黑色,面色难看起来。 “不应该啊。”苗淼翻开张汐音的衣袖,那黑紫色的痕迹都还未到腕口。 “怎么会蔓延?”她取出银针在张汐音的脚腕处扎了一个小口,看着银针变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苗淼面色难看。 段渐离心头慌乱起来,咬着牙隐忍着才没有发火。 张汐音说道:“苗淼。” 苗淼回神,咬牙说道:“王妃,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嗯。” 苗淼离开了马车。 张汐音这才看向段渐离,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别皱眉。” “阿音。”段渐离开口,声音都带着轻颤。 他慌怕了。 不敢想,若是毒解不了。 不,他不能想。 “不会的。” 张汐音:“都说吉人自有天相,我既是……回来的,天便不会轻易将我带走。” “你只会说这些哄我。”段渐离看她。 “没有哄你。”张汐音笑容不减,说道:“我们还有孩子,晟儿,柔儿,他们都还那么小。还有你,我的家人们,谁我都舍不得,又岂会轻易死去?” “我相信,老天爷不会轻易让我走的。”张汐音很笃定的说道。 第349章 抓到 天色黑黑,月朗星稀。 霁王府里。 玉剑公子从廊下过来,替换已经值了半日的暹罗娘子。 “今夜的晚饭做了你爱吃的猪肘子。”玉剑公子笑说道。 暹罗娘子听得口水横流,啧啧说道:“你没吃完吧?” 玉剑公子听得翻白眼。 “你的那份我可没动。” 暹罗娘子去吃饭了。 玉剑公子靠在藤椅上,春日料峭的寒气刚散去许多,难得的回暖,他枕着竹枕看天上的星月。 “真是好一副美景!” 刚感叹完,眸色一凝,扭头看向拐角的暗处,抬手将嘴里叼着的牙签子取下弹了出去。 咻的一声。 有什么坠落的声音。 边上守着的护卫听到声音过去看,拎回来一只老鼠。 玉剑公子哦了声,便继续看风景了。 墙院外的另一处宅子的墙根下,黑煞捂着自己的手臂,吐出一口浊气。 这霁王府真是难入,这来回试了三次,他们竟是连垂花门都没能过去。 “人带不回去,我们都活不了的。”黑煞说道。 白煞从树上倒挂看他,说道:“这小郡王是个极其勤奋的,每日卯时初便起身,打一套晨拳,用力早饭之后,再辰时之前出门。” 他蹲守了五日,每日如此。 “申时之前回到王府,所以辰时到申时前的一段时间都有机会。”白煞说道。 在外,没有了那玉剑公子和暹罗娘子,要抓一个孩子岂不轻松。 “只能如此了。”黑煞泄气的说道。 第二日。 王府的马车照旧在辰时之前出门,马车除了车夫,随在马车前后的四个护卫,便是一直跟着的伴读小书童。 这么点儿人,不是事儿。 马车轱辘。 一路离开东城之后,来到西贡院的书塾。 西贡院是公家修建的书塾,专门教导三岁到七岁的孩子,从启蒙到完全认字。 段暄晟已经五岁了,他勤奋又聪慧,五岁已学到了七岁学生的课程。 到了西贡院进门拜见先生后,坐下了。 满屋的学生,年岁都是六七岁的,只有段暄晟五岁。 但无人敢小瞧了他,不单单因他是霁王府的小郡王,更因他从不叫自己委屈吃亏。 比如…… “……这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下次再放死耗子在我的书桌,就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了。” 他从不叫自己委屈,谁若是欺负了他,他会先问清楚是谁,问了原由,再要对方道歉。 若是嚣张不肯道歉,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打过去。 如此这般,大多数人已经不敢欺负了,甚至还隐有委屈恭敬。 但人嘛,总有些不怕事儿觉得自己厉害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咳嗽。 韩先生来了。 韩先生是教导大孩子的先生,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并且不会责罚任何人。 “都坐好来。” “是。” 看热闹的学生们都各自坐下。 段暄晟只看了眼旁边委屈的同窗,摸了摸鼻子坐会自己的位置上。 等各自都坐好了。 韩先生才看向段暄晟和那被摔了一跤的学生。 “今,我们来学一下‘嫉妒’二字,嫉妒,乃人七情六欲中的一恶……” 伴随着韩先生的醇醇说教声,不远处还传来稚子齐声念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西贡院外,黑白双煞蹲守许久。 突然,两人的身后出现一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谁?” 男人扯嘴一笑,说道:“殿前司,容钦……” 听到殿前司二字,黑白双煞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殿前司是大誉的司法部门之一,乃直听天子行事的。 “不好,跑……” “黑白双煞,哪里逃。”两人要走,哗啦啦四面八方出来许多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而此时,两人想从上方轻功逃离时,一个巨大的兜网落了下来,将两人给罩住了。 数人上前,抽剑架在两人的脖子上。 “哪里逃呢?”容钦走过去,蹲在旁边冷笑道:“区区一个南胤的杂碎东西,也敢来我们大誉撒野,什么东西。” 他呸了声,说道:“带走。” 黑白双煞被架起,傻眼的看着自己手脚被镣铐绑了带走。 发生何事? 这蹲守十多日,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啊! 怎么? 怎么就被抓了呢。 容钦看着两人被带走,走到封尘的面前抱拳施礼。 “大人,已经抓获,两个小杂碎啥也不是。” 封尘点点头。 “好好审。” “是。” 封尘已经升官了,如今容钦接了他之前的职位。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封尘扭头看去,看见华阴郡主扶着肚子冲他招手。 “怎下来了?” 封尘过去扶着华阴郡主回马车里。 华阴郡主问道:“抓到了?” “抓到了,不过是两个上不得台面的杂碎,并不难抓。”封尘说道。 殿前司出马,岂有难的。 华阴郡主听了满脸笑,伸手摸摸封尘的脸:“就知道你最棒了。” 说话间,马车里响起咕噜声。 华阴郡主顿了一下,尴尬吐舌。 “郡主饿了,去洪楼。”封尘说道。 马车赶去洪楼了。 殿前司地牢里。 黑白双煞被困在铁柱上,手脚上的镣铐也不小,无半点挣脱的可能。 容钦挑了个烧红的烙铁试了试温度,旁边的一块猪肉立刻烧焦滋滋作响的冒油。 黑白双煞面色一白。 “别怕,温度不高的,你瞧,肉都没熟。”容钦笑道。 他还显几分稚气的脸上都是善意,说道:“我这个人呢一向很好说话,也不喜欢对人用刑,所以,你们最好乖一点,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们来想要掳小郡王的。老实交代了,便能长长久久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吃上热乎饭。” 说话间,他眉眼一转,眸光沉沉都是戾气:“可若是不老实,嘴巴死硬死硬的,那就休怪我动一点点的刑了。” “吓唬谁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煞硬气的喊道。 白煞缄默不语。 容钦看了眼旁边的白煞,再看黑煞笑着抬手。 一个下属上前,拿起鞭子。 “先赏这位硬气哥一顿好腊肉吃吃。” 话落,啪的一声,鞭子抽了上去。 鞭子是盐水浸泡过的,上面有铁针倒刺,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黑煞脸色一白,没忍住惨叫出声。 第350章 忌惮 西贡院放学。 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两名贴身的护卫进去接到段暄晟。 “小郡王,今日如何?”护卫问道。 段暄晟一笑:“甚好,韩先生教了个大道理。” 护卫笑问:“什么大道理?” “嫉妒。” 嫉妒? 嫉妒算什么大道理? 果然,读书的跟他们没怎么读书的就是不一样。 出了门,霁王府马车的旁边,站着一个大肚妇人。 “表姐。”段暄晟笑着过去喊道。 华阴郡主低头看他白嫩的肉脸,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手感甚好。 “走,去表姐家。”华阴郡主说道。 “我还有武学课呢。”段暄晟摇头,拒绝了华阴郡主的好意。 华阴郡主蹙眉,说道:“你个拼了命的,日后天下太平,又不需要你去做什么,这般拼命学习做什么?” 段暄晟想说话。 华阴郡主又打断了他,说道:“今日你表姐夫抓到了那两个想要对你不利的,你且放松一日咯。” “且不能的。”段暄晟闻言摇头,严肃的说:“抓了两个,后面还可能有三个,四个,甚至五个六个。不说这些对我不利的,便是身为大誉的人,在学习之年,便要有足够的勤奋,才好为日后保家卫国积攒能力。” 若是不学,便无能力。 小小年纪,说话便一套一套的。 华阴郡主说不过他,叹了口气。 “便知道你不愿意,给你带了点心。” 婢子将一个食盒递过去,护卫接过。 段暄晟施礼:“表姐,改日我休学日再登门。” “好,去吧。” 人勤奋是好事。 段暄晟回到霁王府,便去学武学了。 —— 管道上,马车行队排得很长。 临近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春日不是很热,但人也要吃饭的。 “原地休整一刻钟。” 行队停下,人都下来忙碌着。 苗淼将小炉子里的汤药过滤了药渣,递给段渐离。 段渐离吹了吹,试过温度合适才送到张汐音的嘴边。 “喝一点。”他说道。 张汐音张嘴喝了两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咽下去,又反胃吐了出来。 “喝不下。”她苦的直打哆嗦,想要抬手去擦拭嘴角,突然愣住了。 看到她的表情,段渐离问:“怎么?” “我……动不了了。”她说道。 眼中有些许的慌乱,意识控制右手,却也只是指尖弓了弓。 苗淼看她的右手,忙又看她的左手问:“这边呢?” “也不能。” 她……她瘫了吗? 张汐音眼中慌乱越发的浓。 段渐离也是看着苗淼,问道:“如何?为何会动不了?” 苗淼说道:“之前我还未能确定此毒,如今才终于确定了。” 她面色不算好,极力隐忍着面上的难色。 “何毒?”段渐离问。 苗淼:“死人香。” 死人香?! “死人香又名僵毒,中毒者,会随着毒性的蔓延,身体慢慢的不能动弹,到最后僵硬,然后失去意识,最后便……死去了。” “中死人香者,人死之后,尸体不会轻易腐烂,尸体会散发出一股香味儿。故而因此得名:死人香。”苗淼说道。 死人香。 段渐离:“可有人解毒过?” 苗淼沉默。 他的心便紧了又紧,随后仿佛悬空了一样,随后似坠入深渊。 “夫君。” 耳边响起轻柔的呼唤。 段渐离回神,看着清醒下望着他的张汐音。 他猛的伸手,将张汐音抱在怀里。 “一定有解药的。”他咬牙说道。 苗淼看着两人,许久之后也是点头。 “对,一定有解药的。”她说道:“我回苗家,找我阿爹阿娘,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说着,就下了马车,牵马。 “苗淼。”马车里,张汐音喊道。 苗淼顿住,又回到马车上看张汐音:“王妃?” “苗淼,谢谢。”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也对她说道:“谢谢。” “嗐,我苗淼就是为了钱,可不是为了什么谢谢。”苗淼说着,下马离去了。 段渐离说道:“尺术,刀烈,护送苗姑娘。” “是。” 尺术刀烈策马追去。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咬着牙根低声道:“阿音,不怕,会有办法的。” 张汐音点头:“喝药。”她提醒一句。 段渐离抱着她端着药,喂她一点点的喝下去。 喝下去又吐出来,反反复复几次,也才喝下去两口。 段渐离几次不想喂,张汐音都坚持要喝。 休息一刻钟,继续出发。 盛京里。 段渐离的书信回到,进了王宫送到誉泓帝的手中。 看着信中的内容,誉泓帝大惊不已,立刻让人传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都来。 “霁王妃中毒?” “这……王妃中的何种毒啊?!” 他们也不知道啊。 誉泓帝说道:“遍寻医书做准备,霁王和霁王妃在回来的路上,这段时日,你们多看,或许就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多看,兴许见到人之后,就发现知道看过呢? 几位太医领命:“是。” “付安呢?”誉泓帝又问。 医术最高的付安不在。 “陛下,付太医告病回乡了。”方凌盛提醒道。 “传他回来。”话一顿,誉泓帝改口:“不,让殿前司派人去接。” 方凌盛忙道:“陛下,付太医只去三五日。” “去接。” “……” 虽说太医院中的太医都开始翻看与南胤奇毒有关的医术,但张汐音中毒的消息并未传开。 温贵妃得知宫婢的回报,问了才知道是张汐音中毒了。 她立刻赶到长盛宫问誉泓帝:“陛下,霁王信中如何说的?” 誉泓帝:“只说中了毒,他们也不知是何种毒药,如今在赶回来呢。” 真是…… 温贵妃叹了口气,垂垂难受的说道:“他们怎么就没太平日子过呢?” 大誉强盛至厮,可总有人要对他们不利。 便是霁王府,也有人屡次想要夜闯伤人。 “该知道,她是非常人能比的,怀璧其罪啊!” 一个人聪慧是好事,过于聪慧也是好事。 只是,若是这聪慧对他人有了威胁,自然会惹来别人的眼红妒忌防备忌惮。 哪怕是霁王,也没人会去招惹他。 可张汐音,她能想出几种神兵利器,又巧思无数善于生财。 如此之人,与别国来说,自然是不能留的。 需除之。 第351章 几成 夜风里传来嘚嘚马蹄声,靠着城墙打盹的守城守城卫醒来,贴着墙体听,能听到似乎不止一匹马。 “看那边,有行队。” 有人指着官道喊。 那远处,黑夜中如一条火龙疾腾而来。 “是谁?这大晚上的,如此大阵仗的来?” 不知道城门,到了亥时鼓声息就关城门不得出入的吗? 遥遥望了许久,直到行队来到城墙下,看着为首那匹马上的人举着一面旗帜,守城卫大喜。 “是霁王爷,霁王爷和霁王妃回来了。” “开城门。” 随着一声叫喊,下方的守城卫疾跑过去,将穿着的铁闸抬起。 哐当…… 伴随着铁门摩擦嘎吱声响,为首的马先疾驰进来,后面跟着是一辆辆的马车,还有后面的数十个护卫。 马车里。 张汐音被外面守城卫的欢呼声吵醒,睁开眼,段渐离坐在一旁看着窗外。 “回到了?”张汐音问。 段渐离听到声音回头看,伸手就把她抱起来,让她能看到窗外的灯笼,楼宇。 “你看,是盛京的街道。” 马车速度很快,黑夜中能看到仍旧亮着的灯笼,还有一些人站在楼上的画面。 张汐音笑道:“回到了,也不知道淑柔如今在哪儿?应该在家吧。” 张寿安的马车更快,定然是早几日回到的。 “阿音,回王府吗?”段渐离问道。 张汐音如今的身体已不能动弹,段渐离想听她的意愿。 “回家,我想见爹娘他们。”张汐音说道:“我想,淑柔应该也是在家中。” 段渐离点头,对外说道:“去尚书府。” 马车径自过了王府,一路来到尚书府的门口。 门房打着哈欠,眯眯眼中看到一片的光亮出现,瞪大了眼看去。 “王,是王妃,快,快告诉大人夫人他们,王妃回来了。” 有人匆匆去传。 内室里,温语柔看着已经熟睡的外甥女,笑说道:“长得真好,像寿桦。” 日后定然是个漂亮的美人儿,聪慧美丽,国色芳华。 张寿安愁容满面的坐在旁边,只说道:“也不知道寿桦他们在那边如何?也不见消息回来,若非柔儿,我是不愿意回来的。” 到底是不放心啊。 温语柔看他忧愁的面容,伸手过去抚了抚他的眉心。 “夫君不必担忧,且不说寿桦吉人自有天相,便是王爷在,也定然不会让寿桦出事的。” 叩叩—— 门外传来叫喊声,伴随着下人的叫喊。 “公子,少夫人,王妃,王妃回来了。” 屋内还静坐担忧的两人大喜起身,匆匆出去。 “寿桦就回来啦?那定然是将事情都解决了。” “回来就好。” 同事,兰康院里。 张永康和黄氏也匆匆出来,六子跟在旁边笑说道:“王妃回来了,这下老爷夫人也该安心了。” 几人急匆匆出去,刚走到二进门,却愣住了。 迈步走来的段渐离怀抱着张汐音,张汐音的手是垂下的,整个人一动不动。 一瞬间,几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寿桦……” “我的儿?” 几人急奔过去,当看到靠在段渐离怀里的张汐音是睁着眼睛的,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些许。 可…… “到底怎的了?寿桦,你,你受伤了?”黄氏急急问道。 张永康:“王爷,寿桦这是怎么了?” 段渐离面色并不多好看,说道:“岳父岳母,回小竹居再说。” “好,好。”黄氏让开些,让段渐离抱着人先走。 她回头对招娣说道:“去做些吃的送来,再准备柚子水这些。” 她的女儿风尘仆仆的回来,自然是要接风洗尘的。 招娣和丈夫六子去办了。 小竹居里。 等候了数月的紫苏和香叶等婢子仆妇看到张汐音浑身不能动弹的回来,吓得厉害。 她们细细的帮忙服侍张汐音躺下,又取来温水。 段渐离坐在一旁亲手喂她喝了几口。 “不要了。”张汐音说道。 烛光下,张汐音面色是苍白的,嘴唇透着几分黑紫色。 方才惊吓匆匆看不清,如今才看清楚。 黄氏手忍不住的颤抖,抚上女儿的脸颊:“这是,中毒吗?” 段渐离点头。 “是,是什么毒?她现如今这样,是不能动了是吗?” 段渐离再次点头。 张汐音不能动,却还是能说话的。 她看着家人,说道:“只是毒而已,能解的,不会……” “你住口。”黄氏喝了声,看向段渐离怒目问道:“王爷,你来说,此毒……此毒如何?” 张汐音被亲娘叱了一声,心中不觉委屈只觉酸楚,眼眶发热忙闭上眼睛。 段渐离起身,跪在了地上。 屋中的仆妇婢子吓得一抖,也都跪了下来,纷纷低下头。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是我没能保护好阿音。诛杀李氏时,阿音中的毒。” “何毒?” “死人香。” 死…… 黄氏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抓着帕子,咬牙艰难的问:“几成可解?” 段渐离沉默了。 他不知道,他对毒没有了解。 就是苗淼离开时,也一副没有把握的样子。 “……几成?”黄氏喝问道。 所有人不敢呼吸,都在等着段渐离的答案。 段渐离磕了个头,正要回答。 “娘,三成。” 床上,张汐音说道。 黄氏看过去,又看段渐离。 她整个人泄了气一样晃了晃,张永康忙扶住她。 “你总那好听的话来哄我,三成?是一成对吗?”黄氏落着泪问段渐离。 段渐离点头。 “是。”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呼吸停滞了般,伴随着一阵慌怕疼痛的感觉。 张寿安双眼圆睁,他回来时,妹妹还好好的。 “你说什么?” 他上前,抓住段渐离扯了起来:“什么一成?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她好好的,你说你会保护好她,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寿安,住手。” “爹,他……” “住手。” 房门外,张老太爷沉声道。 他迈步进来时,身后跟着付太医。 看到张老太爷,张寿安松开了手。 他颓坐在一旁,捂着脸无声难过。 段渐离起身坐在床尾。 黄氏靠在张永康的怀里,把期待的目光落在付太医的身上。 她起身不忘施礼,哀求似的说:“付叔叔,你救救寿桦。” 付太医走过去,对段渐离施礼:“王爷。” 又看张汐音说道:“王妃。” “付爷爷。”张汐音笑道:“有劳。” 第352章 征兆 还笑得出来! 付太医看她满是死状的脸,什么都没说打开药箱。 取出银针,在张汐音的几处要穴扎针。 “王爷说此毒叫什么?”付太医问。 段渐离:“死人香,又名僵毒,南胤苗家蛊女说,此毒发作之后,人四肢会随着中毒越深而不能动弹,直至失去意识死亡,死后……尸有异香经久不腐。” 天呐! 黄氏心都疼碎了,捂着嘴呜呜不敢发出声音的哭。 付太医听着也是心惊,喃喃道:“听着怎如此像前朝的尸香毒。” 什么? 段渐离一惊,问道:“付太医知道?” 付太医摇头又点头。 “老臣在前朝古籍上看见过,有一毒药,名唤尸香毒,中毒者与王爷所言一致。” 说着,付太医对旁边的药童说道:“叫人回去,将那本《奇毒记》取来。” 药童应是,起身离开了。 两刻钟后,拔针,一碗温水。 看着发黑的银针入水后,水逐渐染成黑色。 “是黑紫色,此毒需要谨慎处理,若是有伤沾之,也会中毒。” 银针和碗水都没人敢动了。 付太医到底医术了得,虽在毒方面也是近些时日急补得到的知识,但暂时护住人的心脉还是可以的。 他再次取出金针,扎针放血。 又过了半个时辰,药童匆匆赶来。 付太医拿到毒书,翻看之后找到尸香毒的一页。 “王爷,这就是尸香毒。” 《奇毒记》的书页泛黄破旧,尸香毒的介绍很是详细,确实与张汐音如今的症状一样。 只是……没有解毒的方法。 段渐离问道:“这怎么没有解毒的法子?” 付太医摇头:“只有毒的记载,这本奇毒记,每一样奇毒都没有解毒之法。” 话一转,付太医却说道:“不过,老臣猜想这《奇毒记》是有解毒方法的,或许是在另一本中。” 不过,这是前朝留下来的书籍,那解毒的另一半都不知道放在哪儿,自然也无从得到解毒的法子。 段渐离咬了咬牙,说道:“前朝书籍都在藏书阁中,让人找。” 他起身:“本王去找。” 起身时,对张汐音说道:“阿音,我去找,你在家中好好的。” “好。”张汐音笑着说道。 人离开之后,付太医继续帮她解毒。 —— 北上,黎安城郊。 一个衣裳破旧的男人背着个满是补丁的破包坐在田埂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蹙眉道:“紫微星弱,这是不祥之兆啊,莫非是京中有什么贵人要陨落吗?” “紫微星可不能陨落啊,自这紫微星现象数年,大誉很是海晏河清,可不能够陨落哦。” “高十三,你又在念叨什么呢?”有人起夜,看到坐在田埂自言自语的男人,扬声问道。 高十三指着天上忽闪忽闪的一颗星星,说道:“看星星呢,你看,紫微星弱是不祥之兆。” “可拉倒吧,都丑事了还不睡,你就是闲得慌。” 可不闲嘛,高十三一个光杆子,家里的人都没了,家人供他外出学医,没等他学有所成二老就去了。 一身的医术倒是不错,就是性子不好,老神神叨叨的。 “学的是医还是道啊,真是,大半夜的怪瘆得慌。” 高十三哼了声:“你懂个屁。” “我不懂,我凡人要睡觉,你神仙你不睡觉。”邻居关门自睡去了。 高十三看着紫微星,终究起身了,腰间揣着一把匕首,背着一包的瓶瓶罐罐就这月色南下。 “贵人诶,您可得坚持坚持,我若是能救您,你劳累,给我些钱让我取个好媳妇儿。” “也不知师父如今如何,他不爱研毒,只怕贵人请去也束手无策。哼哼,老头儿就是不愿意接纳新事物。” “等我回去,叫他知道医与毒是一家。” 自言自语渐渐远去。 整个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懂医之人都在翻找,一连几日毫无进展。 段渐离已经数日没有好好合眼了,眼底乌青,胡茬已经冒出来一大截。 誉泓帝迈步进书阁时,满地的书近乎无下脚之地。 一个个人或是继续,或是颓丧,或是闭眼靠着书架已经睡过去。 “陛下。”有人看到誉泓帝,跪地施礼喊道。 一个个回神跪地施礼。 “嗯,你们继续。”誉泓帝说道。 他顺着一排排的找,终于看到角落堆满的书籍,段渐离正在翻看着。 抬头时,他眼中都是血丝,眼底乌青大片。 “渐离,你已经看了四日了,出来,睡一觉起来在找。”誉泓帝说道。 段渐离眼是红的。 “渐离,听话,你不听皇兄的话了吗?”誉泓帝说道。 他伸出手。 段渐离低下头来,说道:“皇兄,阿音她,会死的。” 会死的。 段渐离深吸一口气,喃喃说道:“她会死的,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那一刻,誉泓帝心如重创。 他凝眸,沉声道:“……不会的。” “弟妹是吉星,吉星高照,岂会轻易死掉。” 她是大誉的吉星,失了她,会是多大的损失。 “她如此善良,老天不会让她轻易死去的。”誉泓帝说道。 他伸手拉起段渐离,咬牙道:“你身为她的丈夫,你该振作点,若是你都如此,你让他们如何?你让弟妹如此?你让……孩子们如何?” 段渐离闭上眼睛。 “渐离,振作起来,不要轻易气馁。”誉泓帝说道:“找不到,我们就一直找,但不能累坏了身子。” “人,我们多得是。” 段渐离明白了。 “皇兄,我,臣弟知道了。” “这个时候,不必在意这些。”誉泓帝说道。 吩咐内侍送段渐离去长盛宫梳洗休息,誉泓帝则去的太医院。 寿安宫中,霁王太妃跪在佛堂里,念经祈福。 温皇后过来了,说道:“陛下亲自去,王爷去长盛宫了。” 霁王太妃点头,念完祈福经,吩咐净月姑姑收拾要出宫。 “太妃,劳烦把本宫的这一份也带去。”温皇后说道。 霁王太妃点头。 尚书府里愁云惨雾。 段淑柔才不过三个月,自没有带过来。 段暄晟在床边哭得鼻涕眼泪都是。 “母妃,您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孩儿努力着呢,文学武学一直都不曾懈怠的。母妃,您好了之后孩儿展示给您看。” 第353章 万人 堰玉自从和乐珊公主成亲之后,他便去镇守阳关城,自此便再也没有回过琼华宫。这日,他突然接到圣旨,皇上命他镇守东南八百里外的西凉府。 临行前,交代了李剑继续镇守阳关城。而他只带了左良辰前往西凉府。即便是这样,也依然没有回琼华宫看一眼乐珊。 乐珊公主独自守着琼华宫已两年有余,曾经的她只想赶走乐菱,为了取代乐菱的位置,着实使了不少下作手段,如今也确实是做到了。 然而她也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原本以为只要嫁给了堰玉,时日久了也必会生出几分感情,就算不是如胶似漆的那种,能做到细水长流也挺好啊! 而堰玉是直接来个河涸海干,逼得她已再无退路,当真是走进婚姻的坟墓了。她将这一生都赌进去了,如今早已因爱生恨,性情也极其不稳定,有几分抑郁的倾向。 不知情的她决定鼓起勇气,再给堰玉写最后一封信,着人奇快马将信送到了阳关城,信中极其卑微的恳求着堰玉今晚能来看看她,她已做好饭菜等着了。如果堰玉要是还不来,便决定结束这一切。她将这一切都写在信中了。为了表决心,她是用自己的血写的这封信。 当信送到阳关城之时,李剑还在校场习武演练。而他回来时,已经是酉时,侍卫来报, “今日堰玉将军的夫人乐珊公主又来信了。来人交代堰玉将军无论如何今日都必须去一趟琼华宫。看样子是有急事,将军怎么办呀?” “就算有急事堰玉将军也不能去了,把信拿过来吧!我看看,要真有什么急事,那也只能我替他去了。谁叫他把这烂摊子都扔给我了呢?哎” 李剑抱怨道, “是,将军” 侍卫说着就下去了。没一会儿便取来了信件, 李剑一看这封信红红的都阴透了信封。心里不由得一颤, “不会真有什么危险吧?” 他一下子就撕开了信封,刚打开里面的信,扑鼻而来的血腥之气,吓了他一跳,也顾不得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即刻挥鞭打马一路扬长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赶到了琼华宫,他嗖的一下跳下马,直奔大殿而去。 侍女看到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朝这边过来,着实吃了一惊,便赶紧奔走相告。 “公主,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乐珊一听都愣住了,两年了,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顿时喜极而泣,抹着眼泪,迎接将军。 李剑一进大殿,侍女们都纷纷退出大殿,并关好了大门。 乐珊一时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末将李剑,参见公主” 她仔细一看确实不是堰玉,只时身披甲胄头戴钢盔,远远看过去有几分像,加之又许久未见,都生出幻觉来了。 “李剑将军辛苦了,到那边坐吧!本宫今年新酿的桃花酿,今天就打开给李将军尝尝鲜儿” 她微笑的说着,便倒满了酒樽,递给了李剑。 李剑刚想推辞,却见她左手手腕处缠着绷带,顿时眉头紧蹙。 “难道这公主是割了自己的手腕写的这封血书?堰玉将军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推辞接过酒樽一饮而尽,乐珊公主并没有见人就诉苦,或许是她寂寞惯了,而是继续微笑着给李剑斟酒,二人讨论了很多当今国情局势。 怕她们耽搁明日的事,她早已命宫人们照常休息。不想二人相谈甚欢,直至快三更天才醉醺醺的移步到厢房。 李剑是真喝醉了,而乐珊其实并没有醉,她把酒大多都倒在李剑酒樽里,而李剑也不好推辞,就都喝了。 这一夜,乐珊当真是开启了报复堰玉的第一步计划。 次日清晨,李剑一睁眼,瞬间下了一大跳,自己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乐珊早早的坐在铜镜前化着妆,她只似普通妇人一般,一切都是亲自动手。 看见李剑醒来,她便过去伺候他更衣,李剑吓得连连推辞。乐珊公主温柔的说道, “夫君,既然木已成舟,不如我们就做一对寻常夫妻如何?” 李剑头还有点晕,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乐珊公主缓缓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从容的说道, “将军,我虽嫁给了堰玉,但我们从没圆过房。两年了,本宫依旧是处子之身。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李剑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是好了,他里虽然很开心,但一想到堰玉就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兄弟。 “公主,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末将是怕皇上知道了,对公主名声不好。” “没事,宫里的事本宫都能摆平,只是暂时得先委屈将军一下。待等到时机成熟,本宫自然会与那堰玉解除婚约,而后我们的事便可以大白于天下。定会还将军一个清白之身。” 李剑一时也没了主息,只得顺从乐珊的意思了。 “今日将军先回,过三日将军天黑再来到时候次日清晨便可回去!如此安排只是委屈了将军了。” 乐珊公主说道,“不委屈,不委屈,只要能见到公主,赴汤蹈火,属下都在所不辞。” 李剑此时内心甚是激动,祸根便是从此时埋下的,且他早已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不能自拔了。 早餐都没来得急吃,就匆匆离去了,白天他就像丢了魂一样,老是不自觉的傻笑。 乐珊公主经过昨夜和李剑的事,好像并没有很讨厌李剑,反而还迅速地萌生了今后要跟他在一起的想法。 还设想着他们未来的孩子将来会不会像自己。 她约了李剑三天后见面,可是突然感觉这三天过得好慢啊,反复的伸着脖子看了无数次大殿方向,也只是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她此时也坐不住了,便自己骑着马来到阳关陈,看李剑在校场习武演练。李剑远远看到了公主,一时竟也激动的脸红心跳,如同恋爱中的情侣一般。 他们刚一结束,乐珊便迫不及待的过来接她,还亲自为他擦汗。 这一举动,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都惊住了。 李剑晚饭也没顾得上吃,便又被乐珊请到琼华宫去了。 他二人不由自主的靠近,不时还拉一把手。刚到琼华宫,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往厢房去了。大家瞬间都议论纷纷。 第354章 祈祷 “回来了,回来了。” 丑事刚过,仆妇过来传话,外出一日的夫人她们终于回来了。 张老太爷拍了拍张汐音的手,说道:“爷爷去看看,你放心,没事的。” 张汐音想要点头,可她动不了。 张老太爷起身出去,看到张寿安一身湿气。 “换了衣裳再过来。” “爷爷,寿桦醒了?”张寿安问道。 张老太爷点头。 “换了衣裳吃点东西,再睡一觉,寿桦没事的。她如今这样,我们万不能让她担心。” 张寿安听话回去了。 老太爷回到安乐院,仆妇已经伺候老夫人在沐浴驱寒。 “准备些清淡吃食,还有姜汤。” “已经让人去备了。”仆妇回答。 老太爷坐下来等着,一炷香后,老夫人此沐浴间出来。 仆妇伺候她坐下,在后面帮她绞发。 “寿桦醒了。”老太爷说道。 老夫人面上一喜。 祈福是有用的吧? “快些,端炭盆来。”她对仆妇说道。 老太爷说道:“你们累了,休息好再去看寿桦,别叫她难过。” 老夫人就懂了,一直绷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绷不住了。 她老眼泪水滚落,哭声呜咽着。 “我的寿桦啊!” “别哭,别哭。”张老太爷也是哽咽着。 兰康院里。 张永康坐在木凳上,看着府医给黄氏的膝盖手掌上药。 全破了,跪了一路,血肉模糊。 黄氏看他红着眼心疼的表情,笑说道:“不疼的,为了寿桦,不疼。” “兰英。” —— 皇宫里。 又找了一日的段渐离终于死心了,想着张汐音,他匆匆离宫回到尚书府。 扶光初升,小竹居很是安静。 段渐离进了主卧,守在主卧的婢子见他,起身施礼。 到了床边,张汐音形容比几日前更加不好,他揪心的抚上苍白的脸。 一别数日,他却什么都没找到。 看了张汐音,段渐离走到外面,问香叶。 “王妃如何?” “付太医一直在治着,其他的太医来了并未有任何办法,丰大夫和廖娘子也过来看过,都束手无策。”香叶说道:“不过丰大夫他们回去也在找办法的。” 段渐离走到耳房,付太医并未睡,坐在榻上手拿纸笔写写画画。 他也说不着,心中万分焦急。 “付太医。”段渐离喊了声他才察觉。 付太医起身施礼:“王爷。” “付太医不必多礼,本王是想闻闻王妃的情况。”段渐离坐下说道:“她如今情况如何?” “脉搏比几日前更弱了,而且昏睡的时间长了两个时辰。”付太医说道。 段渐离面色难看,沉默片刻,才复又问:“还有,还有多长时间?” 付太医看了眼外面,又回头看榻几上的烛火。 “依着王妃的情况,不出半月……” “行了。” 段渐离打断他的话。 半个月,能撑的到苗淼找到解药赶回来吗? —— 扶光下,米林中几个人急奔而来,追着前面的三人。 尺术背着苗淼,刀烈在后面抵挡射来的箭。 “药,药引子是龙须草,加上这些,便,便能救王妃的性命。”尺术的背上,苗淼气若游丝。 她手放在自己的腰侧挎包,里面是她取到的药。 尺术眼眶是红的,咬牙道:“我们不会用,苗姑娘,你坚持住。王妃,王妃会给你好多钱的,你想金子,珠宝,什么都有。” “我,我是无福享受了,我有个弟弟,叫……苗磊,他眉心有颗,朱砂痣,左手是……六指。若是找到他,把,钱都给他。”苗淼说到这里,吐出一口血来。 血液落在尺术的肩膀上。 尺术大喊:“苗姑娘……” 刀烈回头看去,人已经往后倒了。 他扑过去接住,三人顺着山崖往下滚落。 身后的追兵看着瞬间消失的三人,陡峭的悬崖上杂草丛生,看不到人是否还活着。 “带着一个死人跌落山崖,他们肯定活不了。” “找下去的地方。” 半山腰上,刀烈拖着苗淼往上爬,尺术在下方撑着。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从摔落的地方重新爬了上来。 可看着已经无了气息的苗淼,两个大男人红了眼眶。 他们终究没能保护住她。 “药,救王妃。” 两人看着苗淼的尸体,咬着牙关。 她是为王妃死的,如何都不能这样曝尸荒野,任由豺狼野兽啃食。 “藏哪儿。” 不远处,有一个树洞。 —— “老人家,多谢啊,来,这是送你的药,吃了头就不疼了。”高十三笑嘻嘻的,从破布包里取出一小罐子。 老者接过,说道:“当真能?” “嗐,童叟无欺,我说了你捎我一路,我就帮你治这头疼的毛病。”高十三笑道。 “若是无用,老人家你来盛京找我,我叫高十三。” 老者笑道:“就一瓶药,我还得去盛京找你,行了,我信你。” 高十三挥挥手,顺着官道往下一城去。 走了半个时辰,高十三看到又一辆牛车。 “大哥,大姐,可是去盛京?”高十三喊道。 牛车上,一对中年夫妻相视一眼,点头。 “我们有事,急着去盛京呢。”妇人说道。 “我也有急事赶着去盛京,就差着最后一路程了,还望二位菩萨心肠,捎带捎带我。”高十三笑着,取出最后一锭银子:“我给钱。” 两人身强体壮的没病没痛,不能用药抵了。 妇人看他这样,到底是点了头。 男人看妻子点头,也就同意了。 高十三上了牛车,很是开心的笑道:“多谢,多谢,我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好人啊,好人真多。” 妇人看他年纪轻轻这般落魄,忍不住问道:“小兄弟去盛京做什么?” “找个人。”高十三笑道。 妇人哦了声。 高十三肚子咕噜,他摸摸肚子,叹了口气。 忍忍,找到贵人就有吃的了。 “呐,小兄弟,吃点。”妇人说道:“别嫌弃。” “哪能啊,太谢谢了。”高十三接过,笑说道:“大姐,你们去盛京做什么?” 妇人一听,就红了眼。 男人也神色不好。 “去祈福。”妇人说,眼泪就流了:“我们恩人病重垂危,我们别的做不了,就只能去跟着祈福,大家都去了,想着人多,神仙定然能听到。” 高十三听得怔怔,感叹道:“原来如此,你这位恩人是位大善人啊!” 妇人也叹道:“是啊,王妃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好人了!” 高十三愣住了。 谁? 第355章 到了 原来,紫微星指的是霁王妃啊! 病重,垂危? 何种病? 男人回头看高十三的神情,忍不住问:“小兄弟也受过王妃恩情?” 这天底下,受王妃恩者甚多,倒也不奇怪。 高十三垂眸,许久知道嗯了声。 “是……”吧! —— “王妃?” 紫苏掀开帘子,靠过去跪坐下来,看着床榻上闭目的张汐音低声喊道。 张汐音嗯了声,睁开眼。 “王妃,今日的账目,您还要听吗?”紫苏问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汐音的情况便越发不好,一日能清醒几个时辰已是极好的。 家中人都陪着,她却还能顾及到婢子们的情绪。 “念吧。” 张汐音闭上眼睛。 困倦袭来,意识多有昏昏,耳边是婢女的声音。 其实也不过是几句话,念完,婢子看她。 张汐音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紫苏笑了。 “你办事,我总是很放心的。”她说道。 紫苏的眼泪流淌下来。 “王妃。”她靠近一些,伸手去轻轻抓着张汐音的衣袖:“王妃,奴婢做的总是不好,真的,奴婢前些日就犯了错。” 张汐音想拍拍她的手,却也只能露着笑。 “去忙吧,这京中的许多事情可都靠着你帮我做呢,总管事。” 紫苏起身施礼退下,出了门,伏在梁柱上隐忍哭声。 这时,游廊处丰大夫和廖娘子过来了。 看到丰大夫,紫苏急匆匆过去,跪下来了。 “丰大夫,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我家姑娘吧。” 不是王妃,是姑娘。 在他们的眼里,一直都是姑娘。 丰大夫看着紫苏啼哭哀求,他伸手扶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我便不想吗?” 尽能力吧。 廖娘子扶着紫苏到一旁说话。 屋内,老夫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几个太医在善良。 付太医自己坐一处,正在研磨药。 满屋子的药味,却无一能解毒的。 老太爷咳了几声,嗓子眼疼得厉害。 “昨夜定是染了风寒,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呢。” 小竹居里,大家几乎日夜轮守。 段渐离从主卧出来,看到丰大夫。 “王爷。” 丰大夫施礼,说道:“草民从酉阳那边叫人加急送过来些关于药毒的书籍,刚到,便送过来了。” “请。”段渐离说道。 身后,两个家丁背着两大捆的书册。 放下之后,几个太医也过来翻看。 段渐离走到主卧里,在床边看张汐音靠坐在床头喝参汤。 他伸手接过婢子手里的汤碗,亲手喂。 “阿音。”段渐离笑说道:“又有医书了,你努努力,不要心灰放弃,我们都在努力的。” 张汐音嗯了声:“我不放弃。” 无论是家人,丈夫,儿女,都是她不舍得的。 只是,她近日里已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渐离,我废了。”张汐音小声说道。 “什么?” 段渐离慌了一下。 “无法感觉到内力了。”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只是愣了一下,伸手去拂张汐音耳边的碎发。 他说:“没了便没了,这些都没什么。” 张汐音看他神情,知道他才是最怕的,她便不再提了,说到孩子。 段渐离说道:“柔儿还小,不好来这边药多,怕对她不好,你若是想见,我抱你过去。” 段淑柔,她的女儿也才几月大。 张汐音笑了笑:“那晟儿呢?” “晟儿昨夜哭了许久,今日起来染了风寒,正在屋子里喝药休息呢。”段渐离说着,提到那日他在长盛宫休息时,皇兄与他说的。 “皇兄给柔儿赐了封号,叫福乐郡主。”段渐离说道。 福乐! 福乐。 “福乐挺好的,陛下有心了。” 福乐,是以封号也算是赐福吧? 真是个好陛下,也是个好皇兄。 查找一日,丰大夫从酉阳带回来的药书中也没有找出任何有用之物。 段渐离坐在椅子上,面色无比的铁青。 “都去休息吧,你们也累了。”段渐离说道。 从寅时就起来,亥时才歇下,太医也需要休息的。 几个太医施礼退下,去厢房休息了。 付太医和丰大夫在后面,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段渐离,两人一叹,去隔壁的次卧见老太爷和老夫人说话。 偏厅里没了旁人,段渐离一抬手,将面前的茶盏掀翻在地。 哐当作响,惊了外面守着的下人,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去看去听。 半敞的门,一个小小的身影迈过门槛走进去。 “父王。” 段暄晟站在门口,两只手握着一样东西。 倾身捂着脸的段渐离抬起头看去,他脸上的痛苦难过隐藏起来,说道:“去看母妃了?” “嗯,母妃睡着了,孩儿过来看看您。”段暄晟人虽小,却很是懂事。 他将手中的东西捧起,说道:“父王,这个东西,您收着。” 段暄晟的手中是一个黄符,段渐离自然认得,这黄符是之前他们求来的平安符。 “这个给母妃用。”段暄晟说道。 “母妃有,这个你拿着,父王会想任何办法治好母妃的。”段渐离说道。 任何办法,不惜一切。 现如今,还有希望的。 —— “到了,到了。” 山坡上,两个衣衫褴褛的人相携出来,看着不远处的高耸城墙。 盛京,他们终于回来了。 伸手去摸旁边的袋子,里面的东西还在。 两人一瘸一拐,却又极力的奔走,行动很是怪状。 路边的人瞧见了,纷纷避让开来。 “去去,非常时期,盛京不允乞丐入城。” 守城卫看着拄拐杖回来的两人,打手驱赶。 尺术倒在了地上喘气,有血从嘴里吐出来。 刀烈气怒,取出怀中的令牌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们也敢拦?” 令牌黑漆上赫赫一个字:霁。 霁王府的近侍护卫? 守城卫吓了一大跳,忙抱拳施礼。 “大人,是小的眼拙,大人,我们有马车,可送你们回王府。” “王爷,我们要见王爷,带我们去见王爷。”刀烈说道。 “是,王爷和王妃一直在尚书府,你们请。” 马车匆匆,入城直奔东城去。 官道的尽头,一辆牛车奔走来,速度并不快。 与从旁边疾驰而过的马车相比,真是慢太多了。 “到了,我们到盛京了。”妇人对旁边的高十三说道:“我们是不进城的,我们去华光寺为王妃祈福,你就自己进城吧?” “多谢。”高十三下牛车施礼道。 第356章 能救 “就是你杀了夜枭?”戴秀雅惊愕的问道。 “是的。”胡杨淡淡的回答。 “难怪……”戴秀雅又变得羞答答起来了。 鞠夫人和洛宁的眼神,也是显得十分的怪异。她们似乎对胡杨这个名字颇为敏感。 她们早就从岳冰那里得到了胡杨的名字,还邀请胡杨到金谷城洛家来做客。但是,她们都没有想到,胡杨居然会使用这样的身份出现在金谷城的。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居然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金谷城南部警署的警察了?他不可能真的跑来金谷城做警察吧?这得是多么的暴殄天物啊! “胡杨!是你!”一个宏亮的声音传来,赫然是南部警署总务处处长刘新杰到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来头的!没想到,你就是胡杨!该死的蓝冰,居然没有告诉你的真实名字!否则,我早就跑到银湖城去接你过来了!” 刘新杰的心情当真是好到不得了,笑眯眯的拉着胡杨的手,亲热无比。 胡杨有些诧异的问道:“刘处长,你知道我的名字?” 刘新杰笑着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警方的光脑有记录的!” “你想想看,自己到底在警方的光脑留下了多少记录吧?夜枭、魏楚、魏晋、魏燕……” 胡杨这才郁闷的反应过来了。自己的智商看来还是没有太大的进步啊,居然忘记了警方的光脑记录。他领取的奖励什么的都在里面呢。刘新杰只需要调查光脑里面的记录,就能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的查阅权限和岳冰、江浪应该是一样的。所以,岳冰登记的资料,肯定隐瞒不了刘新杰啊!之前的何飞山就是没有得到胡杨的真名,才没有办法调查出来。否则,他早就知道胡杨的底细了。 “原来他就是胡杨啊……”何飞山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这么厉害!” “总署长,那咱们……”他身边的警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是樱帅看重的后起之秀。”何飞山缓缓的说道,“你们说呢?” 周围的警员立刻闭嘴,脸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樱帅看重的后起之秀?那还得了?绝对是泰天位高手的节奏啊! 如果是没有意外的话,这个胡杨,日后肯定能够晋升泰天位……说不定,武宗、武尊都是有可能的。 “岳冰那个臭婆娘,居然跟我打马虎眼!”何飞山忽然脸色变得恶狠狠起来,怒气冲冲的喝道,“回去,都回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回去以后,立刻给我接通银湖城警署,我要找岳冰这个臭婆娘投诉!她居然敢蒙我!她居然隐藏了胡杨的真名!我要跟她没完!” 金谷城的警员们顿时噤若寒蝉,急急忙忙的簇拥着何飞山去了。 “这个……”金谷城八驾马车的高层们,一时间都感觉是有点傻眼了。 何飞山听到胡杨这个名字,甩手就走,什么都不管了。这岂不是意味着胡杨来头很大? 看刘新杰对胡杨的亲热态度,简直就跟亲兄弟没有什么两样。能够让刘新杰做出这样的热情姿态,可是相当的不容易的。 金谷城的高级修炼者都知道,刘新杰是从来都不鸟何飞山的。而何飞山根本不敢出现在刘新杰的面前。为什么?因为何飞山没有上过前线,没有战功。而刘新杰却是从尤卡坦星域回来的,战功累累,伤痕累累。如果要说他们两个在军部高层心目中的地位,何飞山远远不及刘新杰。 众所周知,在星耀联邦,警察部根本就是军部的附属品。警察部的所有人员,军部都有权力调配的。君不见,连警察总部的部长,都是由军方的高层、元帅——东方闻樱——兼任的。在这样的背景下,来自军方的看重才是每个警员的生存资本。 “嘎嘎嘎!” “嘎嘎嘎!” 夏吉斯忽然桀桀怪笑起来。 正在窃窃私语的修炼者,注意力立刻回到了现实当中。 不管资料中的胡杨,到底是怎么的厉害,都不如亲眼目睹来的真实。他们纷纷是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毫无疑问,那个来自索兰尼亚的沃尔特族怪物,夏吉斯,已经是将自身的功力,还有本种族的特色技能,都发挥的淋漓尽致的。它想要一招就将胡杨给收拾了。哪怕是同归于尽,它都要将胡杨拖入地狱。 “嗤嗤嗤!” “嗤嗤嗤!” 无边的火焰在猛烈的燃烧。 夏吉斯毫不犹豫的引爆了自己的晶核,向胡杨爆发出最恐怖的杀伤力。 晶核的自爆和星魂的自爆一样,威力不亚于核聚变。 瞬间,胡杨就被元能漩涡笼罩其中。 夏吉斯引爆产生的元能,形成了强烈的漩涡。 只要是被元能漩涡笼罩起来的,都被粉碎了。不管是人还是物,还是虚空。 由于元能漩涡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强,导致周围的虚空都出现可垮塌。一条条的空间裂缝,不断的向四周延伸,令人望而生畏。 “快撤!” “大家快撤!” “所有人立刻离开洛家堡!” 刘新杰发现情况不对,急忙命令所有的修炼者,都退避三舍,以策安全。 曾经在尤卡坦星域多次参与激烈战斗的他,对于晶核的自爆威力,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在场的那么多修炼者,除了胡杨之外,谁都无法硬接。 “咦?我为什么会觉得胡杨能够硬接?”刘新杰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我对他的实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难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胡杨搞不定的?难道这个家伙已经是深深的征服我了?” “轰!” “轰轰!” “轰轰轰!” 强烈的元能漩涡,向四周狂烈爆发。 夏吉斯桀桀怪笑,似乎是已经看到了胡杨的灭亡,看到了胡杨被炸的尸骨无存。 它深深的相信,自己的晶核一旦自爆成功,胡杨绝对抵挡不住的。 但是,它的笑声,忽然间戛然而止,脸色剧变。 它忽然发现,自己的晶核被锁定了。 晶核被锁定的结果,就是连自爆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夏吉斯惊恐的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能锁定我的晶核?”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胡杨慢悠悠的说道,“我说过,我的大楼罗伽王神殿镇狱功高达十八层,可惜你不相信。所以……” 他的笑容忽然变得无比的灿烂起来,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你只能是悲剧了。我不会让你自爆的。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奴隶!一个来自沃尔特族的奴隶,不错,不错!” 夏吉斯断然尖叫起来,愤怒的叫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们索兰尼亚的生物,是不可能做你们人类的奴隶的!你可以杀了我!但是绝对不能侮辱我!如果你坚持侮辱我的话,我们整个沃尔特族,都会将你当做是死敌,不死不休!我们索兰尼亚的所有生物,都将会追杀你,直到将你挫骨扬灰为止!” 胡杨耸耸肩,摊摊手,无所谓的笑了笑,满不在意的说道:“我知道啊。但是,没有关系。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的敌人已经足够多了,也不在乎加上你们沃尔特族,又或者是索兰尼亚。所以……你认命吧!” 夏吉斯顿时就感觉绝望了,惊恐的叫道:“不,不,不,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冒犯你的!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大人有大量……” 胡杨淡淡的说道:“你不要那么紧张,给我做奴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看……” 他指着保罗那英木含笑说道:“你看他多么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我胡杨有的是金钱,有的是装备,有的是丹药,有的功法,足够将你彻底改变!你现在的修为水平,确实不咋的。撇除你们沃尔特族的特殊本领不说,其他方面简直一无是处啊!太垃圾了!你只有做我的奴隶,才有前途!” 第357章 活了 能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期盼。 张永康上前,几乎要跪下。 高十三伸手扶住他,环顾主卧中,所有人的眼神叫他心头震撼。 耳边还是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声,一声又一声,悲泣哀哀。 试问这天下,除了一国之君,一国之母,谁还能有这等能力,叫这么多人为其泣哭。 高十三看了眼张汐音,点头。 “能。” “请高公子救命。” 段渐离起身施礼。 高十三有些惶恐的还礼,说道:“王爷,草民一定竭尽全力,只是,这室内不能有如此多的人。” “那,我们都出去,我们出去。”张永康说道。 其他太医不想走,但还是不舍的出门。 付太医看着自己当时匆匆收下的徒弟,不过教导了一年的徒弟,虽知道其天赋异人,可当真能起死回生吗? 王妃可是没了脉搏心跳的。 “快走,让他治。”老太爷扯着付太医要出去。 高十三说道:“让我师父留下吧,王爷也可留下,其他人不必留了。” 所有人出去之后,房门关上。 张寿安从头到尾没说话,他咬着牙憋着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指甲掐入肉里。 妹妹,他的妹妹,一定不能出事。 温语柔已经不哭了,红着眼低声道:“夫君,寿桦不会离开我们的对吗?” 她的小姑子,天底下最好最可爱的小姑子。 张寿安点头。 “对。” 她不会离开的,绝对不会离开的。 —— 屋中一应救命的东西都有。 高十三也不敢多迟疑,上前就往张汐音的嘴里倒了一瓶东西。 手掐着脖子送开颚关,让液体流进去。 “师父,放血。”他说道。 付太医立刻扯下张汐音脚上的白袜,割开一道口子,黑血流出。 高十三就说:“王爷,取王妃最常用的镜子来。” 段渐离立刻去取来。 “压胸口上。” 段渐离虽然不懂,但照做了。 脚下黑血流出,胸口上压着倒翻的镜子。 三人屏息静气,都看着。 可随着时间过去,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付太医取了一根羽毛去探鼻息,羽毛静止不动。 没有回气。 为何? 为何? 段渐离手脚发凉,心中有种坠落的昏暗感,他摇摇欲坠下蹲了下来,伏在床边,泪已经落下。。 “王爷?”付太医低声道,又去看高十三。 高十三则一直不语。 “王爷?” “王爷?” 突然,段渐离一震,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 床上,原本闭目无声无息的人儿,此事正满脸难受的瞧着他。 “王爷,快把我身上的东西拿开,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活了? 活了! 活了…… 段渐离一把挥开了镜子,将床上的人紧紧的搂在怀里,泪水用处。 高十三和付太医都连忙避开眼不去看。 付太医突然咦了声,惊喜的喊道:“红了,红了。” 薨了? 薨了…… 房间外,听到付太医话。 老夫人眼一翻往后倒去,几个仆妇连忙扶着。 “啊……” 黄氏叫喊一声,推开门就冲进去:“寿桦,我的寿桦……” 其他人在身后跟着,一群人涌入主卧,却突然愣住了。 床榻上,张汐音正伏在段渐离的肩膀出,睁着眼。 睁着眼?! 活了,活了,她活了! “寿桦?”黄氏腿几乎都软了,被张永康扶着过去。 “寿桦。”其他人喊。 “王妃……”婢子们哭喊。 半个时辰后,张汐音喝下醒来后的第一副药。 高十三已经让开了位置,被张家人团团围住好一通感激说不尽。 付太医把脉又施针,发现毒素果然都没了。 “人没事了,后面好生调养,半月就能生龙活虎了。”他说道。 张汐音笑道:“多谢付爷爷。” “谢我做什么?”付太医摇头:“我险些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一碗药,张汐音吐血后便昏死过去,随后,脉搏心跳逐渐减弱消失。 这时,被围住的高十三笑说道:“那些都是心毒,吐出来其实才是关键。” 付太医却是不语,扭头出去了。 高十三拱手笑道:“尚书大人,我去跟我师父说几句话。” 屋里。 张汐音喝完药就睡下了。 老夫人在侧卧那边也醒过来,得知张汐音无碍喜极而泣。 不过,大家都没有来打扰张汐音休息。 “舅父?舅父?母妃真的醒了?” 院子里,段暄晟拉着张寿安的手连连问。 张寿安点头:“醒了,没事了,不过你母妃身体要调养,如今睡下了,你回去陪陪妹妹,晚上再过来。” “哦,太好了,我要去告诉妹妹。” 说着,人就跑了。 人都各自散去,回去休息。 好消息传来,外面哭泣的人变成喜悦,还受到尚书府给的利是,高兴的各自回去了。 “王妃没事了。” “王妃病好了,没事了……” 消息传开,一传十十传百。 去华光寺祈福的人也收到了消息,但不少人都坚持把祈祷行完。 皇宫里。 誉泓帝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伏案说道:“好,好,好……” 活了就好。 “陛下,您也可以安心了。”方凌盛说道。 霁王妃出事,陛下也是担心不已。 一来,若是失去了霁王妃,国库将少一大笔的银钱,二来,霁王妃巧思无数,若是没了,那些神兵利器只怕也难有人想出来,国之损失。 三来,霁王妃出事,霁王如何? 没人敢想,就是誉泓帝都不敢想。 誉泓帝笑说道:“去,往王府送药材,给霁王妃好好调养身子。” 霁王府里,孙管家谢过圣恩之后,便带着药品单子赶去尚书府。 天色昏暗,小竹居灯火通明。 睡了一觉,张汐音精神已大好许多,连吃了两碗粥靡。 一家人说着话,笑语中都有劫后余生的欢喜和后怕。 张汐音自责的说道:“是我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担惊受怕的,尤其的年迈的祖母。 老夫人惊吓担忧十多日,确实人看着都老了许多,鬓发都白了。 老夫人笑道:“你没事就好。” 黄氏也是憔悴的,握着女儿的手说道:“以后,别在出去了,咱们就都好好的。” “好。”张汐音答应着。 “对了,救我的人,是付爷爷的徒弟?”张汐音问道。 第358章 前朝 高十三被再次请到主卧。 张汐音病人一个,而高十三是医者,便不将就这些。 大家都在,高十三拱手笑道:“王妃。”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张汐音靠着软枕坐着,对他笑道。 “王妃不必客气,再说,你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侄孙女,算起来咱们也有些叔侄关系。”高十三笑道。 刚迈步进门的付太医听到了,走过去抬手就拍了一巴掌。 “我就教了你一年,你个小子就跑了。” 不过,付太医也知道,高十三是回去守孝去了。 守孝三年,到现在才出现。 高十三嘿嘿笑,说道:“这不是回来了嘛。” 不过,说到救人,付太医也是好奇。 一瓶药,一面镜子,当真是玄学。 高十三笑说道:“我家是算命的,师父您老人家不知道而已。” 带着些道教玄学,付太医也就不问了。 左右,能救人就行。 酉时三刻,孙管家来着。 其他人也就离去。 说了些话,段渐离也要去处理别的事了。 等张汐音睡下,他起身去外面拱女使休息的厢房。 尺术和刀烈都在,换了衣裳洗了头发,人收拾过瞧着虽然好些,但脸上的伤还是很明显。 苗淼没有回来,只让两人带了药。 “我们一路上被追杀,苗姑娘让我们带着药回来,她的尸体,我们放在岙山上的一个树洞里。”尺术说道。 刀烈也是低着头。 他们没能保护好苗姑娘。 段渐离却说:“那些追杀你们的人,都是 什么人?” “……属下不知,他们身穿黑衣,都蒙脸蒙头不露丝毫,不过,他们是从南胤一直追杀我们回到岙山。”尺术怀疑的说道:“似乎知道毒药是什么,也知道南胤回盛京的捷径。” “说的还是大誉口音。”刀烈说道。 “对,是盛京的口音。”尺术也想起来了,有一个的口音是盛京本地的。 逃命时没细想,如今想来,事情哪能那么简单。 一路阻拦,截杀。 目的只有一个,阻止他们救张汐音。 段渐离沉了脸,一巴掌打在旁边的桌子,桌子四分五裂。 “好得很,原来,李氏也不过是诱饵罢了。”他冷声道。 “让容诚他们去岙山,将苗淼的尸骨送回苗家。”段渐离说道。 尺术顿了一下,说道:“王爷,苗姑娘……不想回苗家,她,她临终前让我们帮她寻找弟弟,苗磊。说是钱财和尸骨,交给她弟弟。” “找。” 从厢房回到主卧,张汐音呼吸很轻。 段渐离下意识的去探她的鼻息,感觉到暖风时才松了口气。 张汐音睁开眼,看着段渐离。 “我……” “王爷,别怕,我活着的。”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点头。 他坐下,挨着她靠得很近。 “阿音,苗姑娘,死了。”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沉默了,她看了眼窗外,浓浓的夜色,能听到夏日虫鸣鸟叫。 “其实,我猜到了。” 苗淼没有出现,救她的是高十三,是付太医,是那么多的人。 都 在,唯独苗淼不在。 张汐音说道:“她死在了哪儿?” “岙山。”段渐离说道:“已经叫人去接她回来了。” 张汐音点头。 她本以为,自己重来,将不会再让自己人出事。 可到了如今,却总是…… 第二日,宫里来人见张汐音。 来的人是太监总管方凌盛。 看张汐音果然无事,方凌盛高兴的说道:“王妃无碍,老奴就放心了,这就回宫去禀告陛下,娘娘和太妃娘娘,叫他们安心。” “有劳方总管。” 张寿安亲自将人送出去。 张汐音无事,张永康和张寿安也要回去上值了。 “过两日,陛下允了的。”张永康说道。 段暄晟一直挨着床头靠着自己的母妃,闻言笑说道:“母妃,大伯父说我也可以晚两日去国子监。” 张汐音笑道:“好,就晚两日。” 到了午后,前院开始频频有人来报。 “王爷,王妃,锦阳长公主和华阴郡主来了。” “云湖郡主来了。” “……温尚书夫人来了。” 来的都是自己人,便请进内院说话。 不熟的夫人,娘子都在前院,黄氏应付着。 这些人都是来道谢的,但也知道,平素里不怎么要好的,这会儿人好了登门,目的不纯。 内院里。 凌熙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没怎么登门,也是知道府里混乱。 “没来守着你,你别怪我。”她说道。 其实他们也被追杀了,一路回到岭南之后,将那伙人斩杀,拿下了两个活口。 此时书 房里,言珩将查到的消息递给段渐离。 张寿安和张永康也在,三人看着那两份口供,还有他们从活口和死者身上发现的纹身。 “这是,玄鸟图腾!”张永康惊呼。 纹身的花纹简化,但他认得。 玄鸟图腾,前朝大商图腾。 这些人,莫非是前朝余孽? “他们已消失数十年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又一次死灰复燃。”张永康说道:“我去请父亲,他知道更多。” 张永康去了。 屋中,言珩说道:“他们想要复国,却又并不只是复国,似乎是想搅乱整个九州。” 张寿安咬牙道:“难不成,那李氏也是前朝余孽不成?” 段渐离没说话。 很快,老太爷被张永康请来书房。 进门,老太爷就蹙眉:“让我看看。” 接过那张描绘着玄鸟纹身图纸,他深吸一口气。 “是大商玄鸟纹。”张老太爷坐下,说道:“三百年,没想到竟还有大商余孽。” 大商在统一百八十年后,由段氏开国皇帝亡国,改为大誉。 “刚开始的一百多年,大商余党打着复兴商朝,刺杀文臣武将,刺杀皇帝层出不穷。当然,他们并不能如愿,慢慢的,人就少了。” 张老太爷说道:“四十多年前又出现了一次,就是先帝驾崩前夕,那是,先太后诛杀了许多贼人,那些大商余孽就又消息了。” 不曾想,四十多年后,这些又如雨后春笋似的,瞧瞧冒了出来。 怎么拔都拔不净。 大 商后三代皇帝昏聩无道,民不聊生,如此国家覆灭就覆灭了,有什么好复兴的。 段渐离说道:“他们不为复兴。” “那是为什么?”言珩问。 “为了……让天下大乱。”段渐离说道。 第359章 余孽 天下大乱?! 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段渐离却说道:“他们并不是只在大誉有人,已知的,南胤,北凉,大梁都有大商的余党。” 段渐离很笃定,大商余党就是想要让整个九州大乱。 或许一开始他们确实是想要光复大商,但一百多年的失败之后,他们便改变了策略。 大商的余孽隐匿在各国,逐渐渗入。 原本,他以为李氏也只是自己的野心。 可如今所有的事情串联一处,他才明白并不是的李氏的野心,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最后却在南胤自绝生路,只为了给张汐音下毒。 是因为有人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老太爷三人听得惊骇,越发的不敢相信。 “那怎么办?”张永康说道:“他们筹谋百年,定然已经扩大到各处,如此强大的势力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 “还是得进宫禀告圣上,再大家一起商议。”老太爷说道。 段渐离点头,将言珩给他的口供和图纸收了起来。 回到主卧中,张汐音跟段暄晟说着话。 段暄晟将自己的功课拿给张汐音看,先生批注都是极好的。 “先生说我很是聪慧呢。”段暄晟笑道。 张汐音抚着他的脑袋,笑眯眯的。 “晟儿真棒!” “那是自然,您和父王都那么厉害,身为你们的儿子,我可不能落了下成给你们丢脸。”段暄晟说道。 小小年纪的,便极好面子。 段渐离走过来时,两人回头看去。 段暄晟起身施礼:“父王,商议完事情了?” “嗯。”段渐离坐在床边,抱着段暄晟坐在膝盖上,说道:“可不能骄傲自大。” 知道自己有本事也勤奋是好事,可不能骄傲自大,自大便自满,自满则盈亏。 段暄晟很是认真的点头:“父王放心就是,我可不会。” 段暄晟说完了功课的,又要舞一套拳给张汐音和段渐离看。 婢子笑着将桌椅挪开。 段暄晟很认真的打了一套军拳,打完气息喘喘,却不忘求嘉奖。 “父王,母妃,孩儿打得如何?”他笑问。 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段渐离咳了声,说道:“同龄中,算是翘楚。” 张汐音笑着点头。 “你父王说得很对,晟儿的拳打得极好。” 对于孩子做得好的事,夫妻二人不吝夸赞。 段暄晟很是高兴,回去睡觉时,还抽了一炷香的时间练字。 书童看他勤奋,打着哈欠帮忙磨墨。 “小郡王,您不困的吗?” “不困,我还能再练呢。”段暄晟说道。 只是他有心,也会按时歇息。 时间一到,搁笔到床上,倒头就睡。 —— 主卧里。 张汐音听完段渐离说的,只是蹙眉。 “看来,我们这一生,只怕没得安生了。”她苦笑说道。 大商的余党很是偏激执着,大商后期的几十年,一连三个皇帝昏庸无能,致使整个国家民不聊生。 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百姓起义。 后来大商被段氏覆灭,开国皇帝用三 十年,让大誉稳定了许多。 民生得到改善是肉眼可见的,然而,就是如此,那些大商的余党还是不断的制造混乱,刺杀等等之事层出不穷。 这些都是有史料记载的。 历经三百年,本以为大商余党已经彻底消失,谁能想到,人家又一次出现了。 此次的目的不再是复国,而是乱天下。 “即不能复国,那就让所有的王朝覆灭动乱起来,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高楼之上,男人笑着点了孔明灯,看着孔明灯升天。 孔明灯上,只写了一个字:灭! 看着孔明灯越飘越远,男人低头看向半个盛京,远处是大誉的皇城,在夜色中一望不到尽头。 “公子,可是她没死。” 身后的下属说道。 男人扯了扯嘴角,笑道:“无妨,杀不了便不杀了,杀别人就是了,这天下活人那么多,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杀。” “公子,杀谁?”下属问。 “杀谁?”男人抚了抚手上的白玉扳指,说道:“杀……皇后。” 杀皇后,大誉的皇后。 可听着男人的话,身后的下属没有丝毫迟疑,应声道:“是。” 六月过去。 七月来。 张汐音身体已经恢复,然而,她也发现自己得到的内力全无了。 “没有了。”她说道。 万阙给她的,抵不过一个尸香毒。 段渐离说道:“没有便没有了,你没事便是最好的。” 张汐音也明白。 只是,明知前路凶险,好不容易得到的能力却消失了 。 虽然可惜,却也不会过多的去想。 没了,那就练习。 回到王府,张汐音开始恢复以往的生活。 清晨起来,去演武场拉弓,打拳。 生意也要做。 至于回不回江陵,并未确定时间。 经过查证之后,段渐离也带着证据,入宫与誉泓帝密谈。 “前朝余孽啊,这是我朝百年多前的麻烦,没想到如今还在。”誉泓帝叹道。 “他们欲动乱九州,北凉便是最好的证据。”段渐离说道。 因为依靠张汐音巧思制作的神器,他们只用了一年,便以雷霆之势踏平北凉,成为大誉的疆土。 可北凉到底是北寒之地,人少国小。 其他的呢? 尤其是大梁,姜国这些大国,国大而强盛,与大誉也是不遑多让的。 一时间也是愁苦。 段渐离从宫中回来,看到张汐音坐在屋中的矮墩上,两手握着他日常锻炼的铁块。 他走过去,说道:“这太重了,于你不合适。” 伸手就拿了起来,轻松放在一旁。 张汐音摊开手,笑说道:“也只是试试。” “阿音,你没有也没关系的,有姹紫嫣红,有影子,她们都会保护好你的。”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可看着段渐离的目光却极其的认真。 “可我不能因此就彻底的什么都不做,锻炼能强身健体,不也很好吗?”张汐音问道。 段渐离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也好,但要适度。”他说道:“回头我叫他们准备几块合适的来,你 可以慢慢练。” 张汐音笑了。 “好。” 就知道他不会拒绝。 段渐离拿了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说道:“瞧你,一头的汗,天色也不早了,洗洗我们吃晚膳去。” “好。” 张汐音起身出去。 段渐离就说道:“我去看看柔儿。” + 第360章 刺杀 段淑柔封号福乐郡主,因是女孩子,得到的照顾比得段暄晟时要多得多。 单是奶娘就两个,婆子婢子八个。 段渐离过来时,奶娘刚给她洗完澡换了干净小衣服。 衣服是柔软吸汗的棉衣,夏日里穿得不多,显得有点瘦,瞧着就小小的。 段渐离抱起来,小奶娃娃就裂嘴笑了。 “冒牙了?!” 看到下牙床上的一点白点,段渐离惊讶道。 奶娘笑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早起来就看见了。” 段渐离就很开心,算着手指说:“才六个月,就长牙了,真是快。” 抱着段淑柔在廊下闲逛,段暄晟过来了,看着妹妹极其的开心。 “父王,妹妹什么时候会叫我兄长?”段暄晟问道:“我想听她叫我哥哥,我今儿看到武义伯爵府家的妹妹了,她喊武大那家伙哥哥,喊得可好听了。” 他听了嫉妒,也想听。 段渐离笑说道:“你表妹不也喊你表哥吗?” “那不一样。” 段暄晟叹了口气:“雪儿表妹喊嵘礼大表哥才是哥哥,喊我是表哥,不同的。” 段渐离听得莞尔。 “等一年多,大约就能听到了。”他说道。 段暄晟立时期待起来,一年多,时间很快的。 吃晚膳时,段渐离将事情说了一遍,也惹得张汐音发笑。 “你小小年纪的,倒是在这事儿上跟人家攀比什么?” “好听啊。”段暄晟说道。 哥哥,哥哥的,像百灵鸟,娇滴滴软糯糯的。 张汐音摇了 摇头,给他夹菜说道:“那你可知,做哥哥是要保护妹妹的,多吃些,快快长大了,才好保护妹妹。” “嗯。” 吃过饭,段暄晟施礼回屋去了。 他历来很是独立,张汐音和段渐离陪他甚少也是因为事情太多。 想起来,心中很是亏欠。 张汐音和段渐离说了些话,便去段暄晟的院子里。 “母妃?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孩儿?”段暄晟看到人,起身出去笑问道。 张汐音微微一笑,伸出手来。 段暄晟看到,脸上笑容更大了,将手放在她的手心上。 随后,被握住了。 张汐音拉着他往屋里走,看到书案上写的字帖。 她走过去坐下看了,说道:“写得不错,可惜母妃没什么能教给你的。” 她学的是生财之道,颇厉害的就是绘画了,至于书法和武学都没有。 她说:“等你大些了,母妃再教你生财之道。” “好啊。”段暄晟坐在旁边,脸上都是开心。 屋中物件都很简单,书案书架,茶罏小榻,屏风桌椅。 这时,张汐音看到桌上摆着的算珠。 她伸手拿过来,才发现是自己曾经用过的。 “晟儿,你在学算盘?”她问道。 段暄晟摇头:“没有,孩儿不会,也知道学文练武没什么时间,孩儿就是……像母妃了。” 他时常在屋子里来看看,瞧见摆在书案上的算珠,奶娘说那是母妃常用之物,他就拿回自己屋子了。 睹物思人。 张汐音心中微酸,伸手将段 暄晟抱在怀里。 段暄晟愣了一下,突然红了眼眶,哇哇哭了出声。 “母妃。” “以后,母妃都会在你身边的。”张汐音说道。 对孩子的亏欠啊。 段渐离走进屋子,看着母子两。 他走过去,将段暄晟抱在自己的怀里,坐在旁边说道:“你已经五岁了,可不能腻着你母妃。” “嗯,父王,就这一次。”段暄晟说着,就笑了:“以前总想着父王母妃经常这样陪着我,现在终于实现了。” 段渐离一怔,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吐出一口气,笑道:“嗯,以后经常如此的。” 这一晚,两人并未回主卧,而是在梓晨轩睡下。 第二日,段暄晟早早醒来,看到左右两侧的爹娘,他抿着嘴笑,缩到被子里面去了。 段暄晟只是躲了一下,还是起身了,出去由下人伺候梳洗好之后,张汐音和段渐离也起来了。 “父王,母妃,孩儿去上学了。”他施礼说道。 “去吧。”段渐离笑道。 段暄晟出了门,张汐音回正院简单梳洗,也去演武场了。 段渐离打了一套拳才进宫,到了皇宫中,紫宸殿上很是热闹,有文臣在争执。 段渐离被招进殿内,争吵就弱了下来。 誉泓帝只说道:“你们都是一个地儿的,等有了决断再来跟孤说。” “是。” 几个文臣退回原位。 段渐离刚站定,又一人上前,施礼说道:“陛下,最新得到消息,南胤皇帝驾崩了。” 南胤皇帝驾崩了。 誉泓帝一愣。 “因病?”他问。 “不,是被刺杀。” 段渐离面色一沉,再看誉泓帝。 誉泓帝也是蹙眉。 被刺杀,是前朝余孽吗? 这自然要派人去调查。 散朝之后,段渐离和誉泓帝在御书房说话,同留下来的还有宰相司空盛和平章事齐南博。 誉泓帝本还未跟这两人说前朝余孽之事,如今胤帝被刺杀,新帝自然是梁景瑞,可有前朝余孽在,这梁景瑞未必也能活。 司空盛很是惊讶,问道:“前朝余孽,他们不是在荣盛年间就消失了吗?” 都过去五六十年了吧? 齐南博年纪大些,年轻时正经历过那一次的乱事,想起来还后怕。 “这些前朝余孽怎么就是不死心呢?”他说道。 “现如今不是感叹的时候,他们如今目的已变,想来宫中已是不安全,你们也是,平时出门多带些护卫。”誉泓帝说道。 两人施礼:“陛下关心,臣等明白的,求他人呢?” “也都通知下去。”誉泓帝说道。 段渐离说:“盛京的巡查管控也要更严厉一些。” 齐南博点头:“这些臣会吩咐下去。” 思及此,誉泓帝又让人去把封尘和禁军统领传来。 封尘先到的,进了御书房施礼后,在等禁军统领也到了。 将前朝余孽再次出现说了一遍,段渐离说道:“宫中守卫要加强,各宫的守卫没班都要加人,防护更密一些。” 禁军统领抱拳应是:“三步一人,由十人一小队,王 爷觉得如何?” “可以。”段渐离说道:“陛下这边,就麻烦封大人了。” 封尘如今也是郡马,对此更是义不容辞。 安排好一切,散会了。 正阳宫中。 温皇后刚吃了茶点在水榭小憩,一名宫女端着冰块进来。 到了近前,突然从托着冰块的托盘下方抽出一把匕首,扎了过去。 “娘娘……”摇扇的素芳嬷嬷大呼一声,扑身过去。 第361章 救命 有鲜血溅出,落在温皇后的脸上,视线也染上了一半的红。 素芳嬷嬷的身体横档在前,两手抓着那女刺客的手臂时大喊:“跑……” 温皇后起身,叫喊着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刺客,有刺客。 “救命,救命啊……” 凄厉的叫声伴随着狼狈而逃的身影。 女刺客咬牙,抬脚将素芳嬷嬷踢开,追了出去。 温皇后到底也是冷静,逃跑时将累赘的外衣脱下,嘴里叫喊着,地上宫女太监的尸体到处都是。 来人,救命,救命…… “不好,有刺客。” 宫墙下,侍卫听到叫喊,纵身跃起踩着高高的宫墙赶过去。 一眼便看到正阳宫门口,一名宫女手持带血匕首追杀出来,前面皇后狼狈而逃。 “住手。”侍卫纵身落下去挡。 而远处,更多的侍卫赶来了,将温皇后护在中间。 “保护娘娘。” “抓住刺客。” 有人喊道。 那边,侍卫将女刺客打倒之时,一拳打在女刺客的下颚处,掰开脱臼的下巴将一颗牙齿拔了出来。 然而,侍卫刚欣喜中,那边又一次响起吵闹。 原本围拢着温皇后的侍卫乱糟糟的,地上,温皇后软瘫在地。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温皇后的背后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流淌出来。 那动手的侍卫已经被击杀,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看着生命垂危的皇后。 不远处,有宫女闻声赶到,看到这一幕吓得面色惨白,扑过去。 “娘娘?娘娘?” “快叫 太医,来人,来人……” “快去,陛下,去请陛下……” 宫女叫喊着,有嬷嬷跟着过来,将温皇后抬起回殿内去。 侍卫们一个都不敢乱动,束手立在原地面色惨白。 他们保护不力,在已经赶到的情况下,还让贼子得了手。 他们有罪,有罪啊。 宫中乱作一团,太医来到时,誉泓帝也赶到了,跟来的有禁军统领,封尘,平章事齐南博,丞相司空盛。 段渐离自然也在。 看着长盛宫倒地是人,除了宫女太监,门口的侍卫也死了。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誉泓帝要进去看温皇后,被齐南博和司空盛拦住了。 “陛下,太医们自然会竭尽全力救治娘娘的。”齐南博说道。 司空盛也是点头:“陛下,您不可入内啊。” 誉泓帝面色铁青,拂袖说道:“这些余孽,余孽。” 封尘从殿外进门,拱手道:“陛下,有活口。” 殿外,一个满嘴是血的宫女跪倒在地。 誉泓帝只是看了眼,说道:“带去殿前司,你来审。” 封尘施礼应是,带着人下去了。 连带着死去的宫女太监和侍卫的尸体都带去殿前司,由仵作验尸等等。 誉泓帝喘着气,看了眼殿内,又道:“渐离,渐离?” “皇兄?”段渐离上前一步。 “这些余孽不可姑息,不可姑息,一定要调查出来,灭了他们。”誉泓帝说道。 段渐离应声。 “此事交由臣弟,臣弟定然会将这些余孽揪出来的。” 段渐离 离开了正阳宫,留下禁军统领调查正阳宫中的事情。 他径自去殿前司。 地牢里,女刺客脱臼的下巴已经接了回去,此时正在审问。 段渐离在一旁没有开口,只看了一会儿。 女刺客嘴硬,无论是鞭笞,烙铁,亦或是夹指,都不愿意开口说一个字。 “脱了她上衣。”下属说道。 段渐离收回视线不再看,与封尘走到上方的封尘办案的书房。 两人谈及宫中安全之事。 “禁军侍卫中有前朝余孽,宫女太监中想来也不会少,只怕这朝中的官员里,也有许多他们的人。”封尘说道。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头儿是不是在盛京。 如果是,又会是谁呢? 段渐离沉思片刻,说道:“他们估计也没几个存着活着的心,如此偏执之徒,哪怕是抓到,审问也是无用。” 除非,能抓住弱点。 可前朝余孽的弱点是什么?如何能叫他们暴露出来。 说话间,下属上来了。 “王爷,大人,女刺客的胸口有此纹身。” 纸张递上,是玄鸟图腾。 封尘问道:“可有招供?” 下属摇头。 “并未,晕过去两次,都不肯开口。” 正说着话呢,下面有人喊道:“掰开她的嘴,别让她哑了。” 段渐离和封尘下去,那身上只挂着肚兜的女刺客嘴里不断的流淌出血,掰开的嘴巴里,舌头几乎被咬断。 好强大的死志。 没了审问的价值,人自然就不必留着。 女刺客咬断自己的舌头,虽是死 不了,但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封尘面色难看。 段渐离也就离开了。 从殿前司出来,张汐音匆匆赶来。 “听说你在这边。”张汐音说道:“如何?可问出什么?” 正阳宫中太医们正在救治皇后,不过已有好消息,那剑稍有偏离,并未刺中心脏,皇后无性命之忧的。 温语柔和温夫人已经在正阳宫等着了。 张汐音是刚从正阳宫那边赶过来。 段渐离摇了摇头。 张汐音沉默片刻,说道:“这些人能三百年不懈的想要复国,都是些嘴硬之人,一时问不出也是正常。” 段渐离牵着她的手往正阳宫去,说道:“但也证实了,我猜测的没错,他们是想动乱天下。” 南胤皇帝被刺杀,消息刚传到盛京,他们的皇后便遭遇了毒手。 若非侥幸,也要交他们得逞了。 动乱天下,不是复兴旧国。 性质是不一样的,复兴,便有所顾忌,行事束手束脚。 动乱天下便是乱刀砍人,不管是谁,不管结果,只需要最坏的就行。 段渐离的面色很凝重。 “阿音,现如今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他说道。 谁都有生命危险,谁都会是目标,他,她,晟儿,柔儿,母妃,皇兄,岳父岳母…… 敌在暗我在明,是最不安全的。 段渐离愤怒之余,也有说不出的担忧。 张汐音些许沉默之后,抬手抚了抚段渐离的眉心。 “不怕,我们都在的。”张汐音说道:“若是因此就害怕了,才 真是上了他们的当,中了他们的计。” 对方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慌,怕,乱。 他们偏不,越是如此,越要冷静。 段渐离点了点头。 第362章 会有 在太医们的努力之下,温皇后保住了性命,在入夜时清醒过来。 虽然只是醒了一会儿,却也足够叫人高兴了。 誉泓帝也是松了口气,离开正阳宫召集大臣夜谈去了。 段暄钰跪坐在床榻边上守着。 张汐音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看到温夫人和温语柔在叹气。 “嫂嫂,亲家母,你们回去吧。”她说道。 外妇不能在宫中留夜。 温夫人和温语柔点头,起身施礼离开。 张汐音留了下来,慧贵妃也从里面出来了,带着小公主。 “还好,还好。”她拍拍胸口,庆幸的说道:“还好偏了,否则……” 后面的话不必说。 若是叫对方得逞,温皇后被刺杀身亡,就是一大乱事了。 张汐音看了眼小公主,说道:“贵妃娘娘也回去歇息吧,这里我守着。” “也好,小公主也累了,不敢叫她一直留在这儿。”慧贵妃说道。 抱着小公主离开了。 容妃则留了下来。 戌时,誉泓帝跟大臣们议事完毕,来待了半个时辰又匆匆离开了。 到了后半夜,温皇后发起高热,几个太医又是一阵忙碌,知道鸡鸣时分才退下去。 “容妃娘娘,王妃,皇后已经退热,过几个时辰就能醒来。”太医说道。 容妃点头,说道:“付太医也要过来了,你们也辛苦,回去休息吧。” 几位太医施礼应是。 等到付太医来了,他们才敢离开。 张汐音一整夜没睡,坐在榻几上看前朝的书籍,她让宫 女去藏书阁取来的。 前朝大商,距离如今两百九十二年…… “皇婶婶。” 身侧,段暄钰看着她。 张汐音抬头看去,少年朗眼底乌青,眼眶通红。 她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钰儿,困了就去睡一会儿。” “母后她?” “她没事了,有付太医在,皇婶婶也会看着的。”张汐音说道。 段暄钰红着眼,说道:“皇婶婶,我不会一睁眼,就再也看不到母后的对不对?” “你母后不会有事的,她现在没事了,你安心睡一觉。” 段暄钰这才点头,施礼去侧殿休息了。 人也不敢回自己的寝宫,只能在侧殿的床上睡觉。 张汐音看了会儿书,付太医过来了。 付太医年老,张汐音看了眼宫婢。 “给付太医搬张椅子。” 宫婢应是,搬来椅子。 付太医施礼坐下,看榻几上摊开的书籍。 他说道:“王妃看的什么?” “《商国正史》。”张汐音说道。 书册虽然不是前朝留下来的,但这本书也是当初宫中编撰们,依照大商所有的史料记载和已知的事情,一点一点的还原的。 张汐音说道:“商国留存两百一十五年,前一百六十年尚且还好,到了后五十多年便逐渐败落了。但这些商国余孽却依旧想要复国,为何呢?” 这是她想了解的,为何他们执着于复国? 付太医说道:“想要复国,或许他们认为,商国才是正统吧。” 所谓正统,就跟嫡庶一样,是人们 极其执着的。 嫡永远是正统,庶不过是下人罢了。 张汐音愣了一下,惊讶的看付太医。 “付爷爷倒是点醒了我。”她笑道。 付太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然又惬意。 “能让王妃有所感悟,老臣很荣幸。”他也笑道。 辰时,御膳房那边送来早膳,有宫女验了毒才敢摆上。 吃过早膳,就听说皇后醒了。 张汐音进了内殿寝宫,床榻上,温皇后满脸的苍白,唇色也几乎没有了。 “皇后娘娘。”张汐音施礼。 “阿音。”温皇后说道:“过来。” 张汐音走过去,在床边的矮凳坐下。 “皇后娘娘,想吃什么?”她问。 温皇后摇了摇头,问道:“素芳呢?她如何了?” 逃跑前那挡在跟前的身影,飞溅出来的鲜血,温皇后看张汐音没有说话,心沉了下去。 “她死了?”温皇后说道。 张汐音点头。 “颈脉切断,流血过多而亡。”她说道。 素芳嬷嬷去挡,还用手去抓女刺客,匕首从她的颈部直接划过的。 温皇后落了泪,哭道:“她,她是我的乳娘。” 素芳嬷嬷是温皇后的乳娘,温皇后进宫时,素芳嬷嬷也跟着入宫陪她。 这一陪又是十年,温皇后的父母早已过世,在她的心中,素芳嬷嬷虽是仆亦是长辈。 死了,都死了。 “娘娘,您节哀。”张汐音说道。 “刺客抓到了。”她又说道。 温皇后沉默了起来。 张汐音心里一叹,取了帕子去给她擦拭眼泪 。 “我想喝粥。”温皇后说道。 哭是无用的,她还有两个孩子,她还年轻,不能死。 让宫婢端粥上来,张汐音取过旁边放置的银针验毒,还验了腕口和勺子,确认无异才喂给温皇后。 付太医在一旁诊脉,说道:“娘娘身体虚弱,需要卧床休养,清淡饮食,多补气血。” 张汐音点头。 喂温皇后喝了一碗粥,霁王太妃和慧贵妃过来了。 看温皇后无碍,听太医的让皇后多休息,便没有多打扰就各自回去了。 小公主已经五岁了,昨夜也是哭了许久,慧贵妃好容易哄好了。 如今留下来,看着母后虚弱的样子,又哭了。 张汐音在旁边哄她时,段暄钰从侧殿过来,抱起妹妹就出去了。 “不能打扰母后休息,母后如今需要好好休息,你哭,母后就心疼了。”段暄钰说道。 少年的声音已经不带稚气,略微沙哑中有着沉稳。 他已经十四岁了。 张汐音说道:“娘娘可以放心了。” 温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怎么放心?” 前朝余孽。 温皇后想到那些画面,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阿音,我们还有太平吗?”她问到。 张汐音伸手拿了个果子,剥皮,垂下的眼眸带着几分坚定。 “有。” 果肉在指尖被掐开,红色的液体滴落。 她拿起旁边的帕子擦拭果汁,低声道:“只要我们不妥协,自然就能,大家都要活着,想活着,就能活着,就能有太平。 ” 温皇后笑了起来。 “对,我们能。”她说道。 “我们能活着。” “我们有太平。” “会有太平的。” 张汐音点头:“会有太平的。” 两人相视一笑。 “会有太平的。” 第363章 惊吓 “太平?” “哪有什么太平?” “这天下,从来不曾太平过。” 男人笑着,回头看向旁边的花魁,伸手勾起那张娇媚的脸。 “美人儿,你说是不是?”他问道。 花魁娘子娇笑道:“公子,太平是什么?” 这话取悦了男子,男子哈哈笑了起来。 他搂着花魁娘子倒在旁边的软榻上,两人滚做一团,烛光重重,活色生香。 “太平啊,太平就是……现在这样的,海晏河清啊!” 男人笑着,罩住了花魁娘子。 情到浓时,门外响起三声敲门。 “公子,侯爷传您回去。”小厮说道。 男子蹙眉坐了起来,问道:“可说何事?” 小厮:“没说。” 花魁娘子侧躺在旁,手勾着一缕头发缠绕,笑说道:“看来,今夜公子是不能教烟儿何为太平了。” 男子回头看去,笑说道:“当然能,走。” 他抓起花魁娘子,不顾两人衣裳凌乱直接走出去。 到底是青楼,门外都是同样的人,看到两人的模样也只是笑着啧啧,或是嬉笑吹哨。 男子径自带着花魁娘子离开。 后面,妈妈急急要追出去,小厮这时挡在面前,取出两张银票直接横在妈妈的眼前。 “沈妈妈,这些,勾包烟儿姑娘的一夜了吧?”小厮笑问。 沈妈妈眼都绿了,抓了银票对招是进奏院的飞钱。 “够了,够了,让小侯爷好生快活就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人来。”沈妈妈笑道。 小厮扭头走了。 顾 家马车幽幽离开,很快来到顾侯府。 侯府的门外,管家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小侯爷搂着个衣衫不整的青楼女子回来,他上前拱手道:“小侯爷,侯爷已经等候多时了,您怎么还……” “怎么?老不死的等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又不是急着让他小子回来收尸。” 这话真是大逆不道了。 管家呸呸两声,拉着小侯爷就进门。 花魁娘子被带得差点摔倒,还是被男人拉着进去了。 仰头看去时,匾额上大大的三个字。 顾侯府。 原来,这是侯府小侯爷。 —— 皇宫里。 温皇后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能下地走路了。 休养了这十来日,正阳宫也清查了好几次。 宫女太监重新挑选,死去的那些厚葬,对其家属抚恤。 温皇后说:“素芳的家人已无,但她总是惦念老家的,便送去归乡入土为安吧。” 方凌盛应着是,又说道:“这是新筛选的宫女,娘娘放心用着,虽没有强大本事,却也会些拳脚。” 如今形势,皇后哪怕是不出宫门,身边也需要会武功的。 温皇后点头:“有劳方总管了。” “娘娘折煞老奴,陛下近日事忙不得闲来看望娘娘,娘娘别多心。”方凌盛又说道。 温皇后摇头,关心的问道:“陛下可有按时用膳?一日休息多少时辰?” 方凌盛笑说道:“都正常,娘娘放心就是。” 方凌盛交代完,留下几个宫女后离开了。 方凌盛走了后,张汐音 才从偏殿过来。 小公主粘人得很,这些时日张汐音都留在宫中,叫她被缠上了。 “皇婶婶,皇婶婶,这也是您做的吗?”小女娃娃仰着头好奇的问。 张汐音点头。 “是的。” “哇,皇婶婶好厉害噢。” “皇婶婶,这个也是您做的吗?” “不是。” “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皇婶婶,这个是您做的吗?” “不是。” “这个呢?” 两道声音逐渐靠近,温皇后笑看着门口,见到两人后再看女儿,假装蹙眉训道:“淑英,可不能烦你皇婶婶。” 段淑英听话的不再问。 张汐音过去坐下,说道:“娘娘如今已大好许多,我也该回去了。” 她在宫中住了这十来日,再住下去可不好。 温皇后也明白,让宫女送她回去。 张汐音坐着马车刚到宫门,突然马车顿住,马匹受惊往前奔跑。 一惊一顿之时,马车又停了下来。 马车旁,宫女大声呵斥道:“谁家不长眼的,惊扰了王妃还不快滚出来。” 张汐音并未多少惊吓,历事多了,人也就沉稳了。 “惊扰了夫人,实在抱歉。” 马车外,一男子说道。 车帘掀开,外面,一个二十三四的男子拱手施礼,一张温润的脸上挂着歉意的笑。 宫女靠近低声道:“王妃,是刚从林州回来的顾侯府家的小侯爷。” 张汐音挑眉,知道是谁了。 顾侯府是大半个月前刚从林州那边回来的,本就是侯府,又在林州剿匪有功 ,也该回京的。 张汐音说道:“我无碍,回去吧。” 车帘就要放下。 顾麟生却说道:“王妃,方才确实是我的马车突然冲撞,惊吓了王妃的马车,改日必登门道歉的。” “不必了,不过是小事。”张汐音说道。 宫女放下车帘。 “顾小侯爷。”她说了声。 顾麟生还是扬声道:“改日登门。” 马车里,张汐音眸色微凝。 这刚从林州回来的顾小侯爷如此无状,端生的一副纨绔样子,与早前严三公子如出一辙。 不过,如今事不同以往,张汐音看谁都像前朝余孽。 这顾小侯爷如此,不说猜测就是,也心存警惕了。 回到王府,张汐音沐浴回到锦康殿。 段渐离从城外也回来了。 “出事了。”他说道。 张汐音问道:“是谁?” “清河镇的县令一家,被绞杀了,绞杀的现场留下了玄鸟图腾。”段渐离说道。 这前朝余孽是知道他们在调查了,索性摆在明面上,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他们做的。 有本事,那就查啊。 “挑衅。”张汐音低声道。 段渐离点头。 “盛京城中盘查严密,他们轻易不好下手,便改从城外来。” 真是恶毒。 杀的是官员,再小的官也是官,打量他们是必须要管的。 段渐离也没留下来吃晚膳,去沐浴后戴上尺术刀烈便出门了。 张汐音心中不安,立刻便着人去城外老宅。 加强防护不够,还把女眷老幼都带回城中。 如此,也 才稍稍安心。 夜里,张汐音在盘账时,香叶和紫苏在旁边说闲话。 笑着说道:“…烟儿姑娘抬头一看,诶呦,这不是顾侯府吗?原来,这公子竟然是顾小侯爷。” 张汐音挑眉。 第364章 引蛇 “香叶。”张汐音说道。 香叶收了话,坐直了。 “王妃?”她笑问道:“您需要什么?” “你方才说,昨夜,顾小侯爷带着花魁娘子回侯府,气病了侯爷?”张汐音多问一句。 香叶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如今盛京城都传遍了,花魁娘子就是烟儿姑娘,长得很是妩媚呢。那顾小侯爷将烟儿姑娘径自带回顾侯府,顾侯爷当场气得吐血,这些都是烟儿姑娘亲自说的。” 紫苏在旁边说道:“这顾家小侯爷,倒是够无状的。” 待青楼女子回府,气老子,这等行进,便是当年的严三公子都做不出来。 可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纨绔之外有更大的纨绔。 张汐音低下头,重新盘账。 对于香叶说的不再评论一句。 香叶看她不语,用手推了推紫苏。 “王妃怎么不说话了?”她张嘴无声的问道。 紫苏摇了摇头,做嘘声状。 两人安静下来,香叶就去点茶了。 张汐音盘完账交给紫苏,接过香叶递来的茶汤喝了两口。 “明日,去顺水阁。” “是。” —— 翌日。 巳时马车出门,到了东荣街后的顺水阁。 张汐音刚进门,班茵就出来了。 她牵着女儿,笑着施礼。 张汐音看着小丫头,取下腰间的压裙洛子递过去。 “谢谢王妃娘娘。”严乐说道。 “去玩吧。”班茵对女儿说道。 小姑娘跟婢子走了。 班茵做请,和张汐音进内院去。 “近日生意不错。”张汐 音说道。 班茵笑道:“还是王妃方法好,新研制的茶饼很是受欢迎呢。” 张汐音笑了。 “王妃请进。” 到了门口,班茵抬手做请。 张汐音进去后,姹紫嫣红守在门口,影子跟了进去。 班茵很是习惯了,亲自沏茶。 “王妃亲自过来,定是有事,您请吩咐。”她说道。 张汐音点头,就说道:“是有一事。” “您请说。” “此事,需要严三公子帮忙。” 班茵愣了一下。 严三? —— “小侯爷,王妃不再府中。” 霁王府的府门前,一辆奢华马车摆在门前,马车上挂着顾侯府的徽记。 此时,衣着华贵的顾麟生正笑眯眯的看着孙管家。 “无碍,无妨,我是来道歉的,自然该有道歉的诚意,王妃不再,我且等她就是了。”顾麟生笑道。 这个纨绔! 孙管家心里有异,面上也不显的拱手:“小侯爷自便。” 说着,转身回去,关门。 府门关上,独留下顾小侯爷和他的随从们。 “小侯爷,这王府的下人也太无礼的,您好歹是小侯爷,怎么能将您挡在门外。”随从说道:“怎么的也该请您到府里坐着,送上茶点才是。” 无礼,忒无礼。 顾麟生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哎了一声,低声斥道:“住口,焉有你说话的份?” 随从忙施礼说不敢。 还是叫人从马车上搬下来张太师椅,又是茶几炉子,点心茶水的摆上。 顾麟生惬意的坐躺下来,丝毫不在意路人的 眼神,喝着茶,吃着点心。 王府里,孙管家听完门房的话,蹙眉说道:“从小门出去,送送通禀王妃。” 侍卫应是,从小门出去急急奔去顺水阁。 城外清河镇县令一家被杀,王爷外出查案的时候,王府就来了这等没脸没皮之人。 什么顾侯府的小侯爷? 真是晦气。 张汐音从顺水阁出来后,侍卫就到了。 听完侍卫所言,班茵眉头皱得很深。 难怪叫严三帮忙呢,原来王妃早有预料,这是被泼皮无赖给缠上了。 张汐音只是略一沉吟,便说道:“记得让他去做。” 班茵应是,抬手要送张汐音上马车。 张汐音笑说道:“留步吧。” 班茵施礼,目送她离开便回头去。 回到内院,班茵径自去找严三。 严三正在折纸鸢,看到班茵过来,笑说道:“娘子瞧瞧可好?给乐儿的。” 班茵笑说道:“好。” 她说着,上前去低声道:“跟你有话说。” “娘子请说。” “来这边。” 严三一愣,说道:“好。” 马车回到王府,张汐音下了马车,果然看到墙边树下坐躺着的人。 果然够出格的。 张汐音刚下来,顾麟生一骨碌就起身了。 “拜见王妃,王妃可终于回来了。”顾麟生说道。 侍卫挡在前面,不让顾麟生靠近。 张汐音往门上走,到了上方,才点头说道:“顾……小侯爷。” “是,是我。”顾麟生笑道:“昨日宫门惊扰了王妃,今日特意过来致歉,王妃 ,小小薄礼,请收下。” 身后,几个随从将好几个精巧的箱子捧过来。 箱子打开,里面挺多的好东西。 张汐音也没看,说道:“小侯爷倒不必,说不上惊扰,这些就不必了。” 府门打开,孙管家从门内出来,笑说道:“小侯爷,您请回吧,我家王妃乏了,就不招待了。” 张汐音已经入了门。 孙管家招呼人进去,箱子没收,大门一关就不理人了。 顾侯府的人全都傻眼了,简直不敢相信,他们都这般等着了,还能叫人一杯茶水都喝不上他们的。 “小侯爷,咱们走吧。”随从说道。 顾麟生摸着下巴,倒也不见生气似的。 “小侯爷?”随从又喊了声。 顾麟生笑说道:“你们瞧,真是天仙儿似的人。” 啊? 随从都惊呆了。 “小侯爷,您不生气吗?”随从问道。 “生气什么?”顾麟生说道:“咱们都是来道歉的,可得有受着别人气的心。” “却也不是这样受的。”随从说道。 顾麟生看了眼,低声说道:“走吧,咱们回去。” 上了马车,顾麟生眼里的轻佻散去,变得阴郁起来。 跟上来的随从也收起了脸上的怒气。 “走。” 马车离开,留下一应座椅器具。 顾麟生靠着马车,低声道:“倒是有趣,有趣得很。” “小侯爷,咱们明日还继续?” “继续啊,怎么不继续,瞧着段渐离几时赶回来。”顾麟生说道。 “王妃,那些个桌椅还留了下来 。”孙管家低声道。 张汐音说道:“留着,不必打烂了,让人送封书信去给王爷。” 她将写好的信封蜡,递出去。 孙管家接过,应声:“当真不让王爷回来?” “不用。”张汐音低声道:“正好引蛇出洞。” 第365章 出洞 清河镇距离不远,快马下不过两个时辰就到了。 段渐离拆开看着。 “王爷,可是京中有事?”旁边的下属问道。 看他难看的面色,只怕是棘手的事情。 段渐离只是摇头。 “无事。” 阿音说不用回,当真不用回吗? 那自然是要回的。 府门口的座椅板凳都还在,顾侯府的马车再来时,对于门下的东西还在很是惊讶。 “小侯爷,他们竟是……” 留着,就这么留着。 真是奇怪。 顾麟生抚了抚衣袖,迈步上阶梯,到了门前。 “王妃可在?顾麟生请见王妃。”他说道。 身后的随从将拜帖地上。 门房看了拜帖,双手接过进去传话。 过了不多时,门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拜帖送还。 “王妃说了,还请小侯爷不必再来了,至于道歉,也是不必的。”门房说道。 昨日还是管家出来,如今只让一个门房打发他们。 随从面色就不好看了。 顾麟生仍旧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回到那太师椅躺下,让随从上茶上点心。 随从接回拜帖让婢子把东西端上来。 他走过去说道:“小侯爷……” “走开。”顾麟生一脚踢开随从,说道:“别挡我看风景。” 随从踉跄两步,被踢得并不疼,他嘻嘻笑着又凑了过去。 “小侯爷,烟儿姑娘问您,今晚还去吗?” 顾麟生挑眉。 “不去。” 他闭上眼睛,眼前似是有帘子掀开,内里美人独坐。 美,美,美! 美人啊美人儿! 只可 惜,他不是第一个遇见的。 花有明主,君子不夺之…… 不过,他可不是君子。 张汐音放下手里的笔,抬手抚了抚宣纸上面。 墨香缭绕。 一旁的华阴郡主低声说道:“这个人忒恶心,他这般纠缠不休,等着皇叔回来定叫他没好果子吃,打得他满地找牙。” 张汐音笑看她。 “又不是什么野蛮人,见面就打人的。”她说道。 华阴郡主哼哼。 “其实就是个比方,皇叔多的是法子,皇婶婶,你告诉皇叔了吗?” 张汐音点头。 “那就好。”华阴郡主松了口气。 傍晚,华阴郡主从王府离开,顾侯府的人已经走了。 看到门口摆放的桌椅,她蹙眉,气得指挥马夫。 “掀了。” 马夫上前,抬脚就是踹,将桌椅踹下台阶。 哐当作响。 华阴郡主心里畅快了,挥挥手。 “叫人每日来看,瞧见了,就给他掀了。” 华阴郡主刚走,张汐音就听到门房那边来人传话,说她掀了顾侯府留下的桌椅。 “不用管。”张汐音说道。 香叶疑惑。 “王妃,这顾侯府这般过分,当真就这么不理会吗?” 谁家男人日日登别人家门的,还是在男主人不在家时候拜见女主人,说出来都觉得不像话。 华阴郡主叫人踹了那桌椅,倒是让人爽快得很。 张汐音没解释, 将画好的画拿到窗棂边上比划,婢子过来帮忙左右对比。 “王妃,这个好看。” “叫木匠照着这个花样做,这两日快些 做好。” 婢子下去了。 张汐音忙完,去看女儿,抱着小小的女儿坐在秋千上。 段暄晟过来了,说着国子监的事情。 “我们不回江陵了吗?”段暄晟突然问道。 张汐音摇头又点头,说道:“暂时不回去了,晟儿,是在国子监有什么事吗?” 段暄晟嗯了声。 “他们说我不该留在国子监的,我们在这边不合适,父亲是藩王,该回藩地去的。”他说道。 张汐音笑了笑,拉着他在旁边坐下,一手搂着他的肩膀。 母子三人坐在一起,感觉真好。 张汐音说道:“不是不回,晟儿,国之大事需要我们的时候,哪怕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同,我们也要坚持自己要做的事,而非是别人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他人无权决定我们该做什么该去哪里,而是我们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段暄晟听着。 夕阳西下,是温柔教导的声音,是婴孩啊呜嬉笑的声音,也是小男孩似懂非懂的应是问话。 另一边。 顾侯府。 正院书房里。 顾麟生抱着手站在顾侯爷的身旁,两父子却并未有外界传闻的父子不和的景象。 两人看着面前的舆图,就着烛火低声商量。 “谣言传开之后,就看誉泓帝那老匹夫怎么做了。”顾侯爷说道。 顾麟生低声说道:“他若是为了张汐音责罚我,倒是整合我意。” 几日的时间都登门,虽不得入,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越是不得待见,便越好行事。 “小心些,别太过了。”顾侯爷说道。 “父亲大人放心就是,那段渐离可不是好惹的。” 说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手臂处。 当年在天险关外,差点命丧他手,这厮怎么就能武功这么高?! 可恨,可恨得很。 “又疼了?”顾侯爷看他捂着手臂。 顾麟生摇头,笑道:“没有,只是忆及当年,到底还有些余悸。” 一剑刺来,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顾侯爷却说道:“我们所做之事,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是,父亲大人。” 一连五日,顾家小侯爷都登王府大门要拜见王妃的消息四处传开,闹得满城风言风语。 一些就说王妃过于好看,没得四处乱勾了男人的魂。 但大多都是觉得,是这顾小侯爷纨绔好色,瞧着王妃美貌便上门纠缠,登徒子不要脸的东西。 “王妃也真是好脾气,这都不叫人打出去?” “打哪儿去,又没让进门过。” 还能当街打人不成?那王妃成什么了? 事情自然到了朝堂上,御史中丞方文聪第一个弹劾,认为顾小侯爷这般无耻好色没有教养规矩,就该赶出盛京,不该跟顾侯爷回盛京的。 顾侯爷咳嗽着,站出来替顾小侯爷辩驳。 “他母亲走得早,是臣教子无方,臣,臣……” 说着,又是咳嗽,然后吐血而出伏地。 “哎呀,顾侯爷……” “顾侯爷,怎么吐血了?”誉泓帝也是惊得抬手,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有侍卫去传了。 顾侯爷被抬去偏殿。 一时间,殿内的大臣们都很是感叹的摇头。 挺好的个顾家侯爷,怎么偏生就出了这么个孽障。 “顾侯爷剿匪有功,因此也落下了病根,加上这儿子如此,这日子可怎么过哦?” 第366章 当面 张汐音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忍不住勾了勾唇。 “果然如此。”她说道。 “皇婶婶,你不生气吗?”永和公主问道。 她如今外嫁给了宋鉴,也是不住宫中的,而是住在公主府里。 这次入宫见自个儿的母妃,听了此事还好一通感叹。 “这么个好人,却有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她说道。 张汐音笑道:“不是。” “啊?”永和公主惊得瞪眼:“怎么不是?” 那就是个不成器的儿子,摊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是倒霉是什么? 张汐音自然不会解释,看永和公主抱着女儿在玩,她笑说道:“可得劳烦你看看柔儿了,我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永和公主问。 “顺水阁。”张汐音说道。 永和公主就问道:“皇婶婶帮我拿一盒锦溪茶,还有一盒蜜桔茉莉花团子。” “好。” 张汐音出门去了。 马车从侧门出来。 等候在府门口的顾麟生挑了挑眉,笑说道:“走,咱们跟上去。” “小侯爷,这不好吧?”随从说道。 虽说是故意的,却也不好这样明目张胆的吧?如今满城疯语,没少编排自家小侯爷。 顾麟生起身,手中折扇敲了随从一记:“多话,快走。” “王妃,果然跟来了。” 马车外的姹紫低声说道。 “让他跟。” 还怕他不跟呢。 “跑快点。”张汐音又说道。 拿着马鞭的嫣红一鞭子抽了下去,马儿跑了起来。 “小侯爷,他们加速了。 ” “跟上跟上。”顾麟生笑道。 他挑着车帘看去,是王府的马车屁股。 小美人儿这是发现他跟来了,想要甩掉他。 说起来,这宫里的没弄死,这宫外的倒是不想弄死了。 顾麟生舔了舔唇,若是弄死了段渐离,这小美人儿就是他的了。 长得好看,管他从不从自己,就是摆在面前当个摆件都是赏心悦目的。 马车到了东荣街尽头就停下了。 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班茵已经等在门口。 两人进门时,顾麟生的马车也到了,跟着就迈步进去。 “在这儿呢,抓住他。” 不知是谁在后面喊了一声,随从回头看去,是几个穿着殿前司服饰的人。 “小侯爷?!”随从一惊喊道。 顾麟生已经疾步进去了,殿前司的几个人也跟着追了进去。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惊住了,随后各自散开。 姹紫嫣红和影子都跟在张汐音的身边,混乱一起,就挡在了身后。 张汐音走得不紧不慢,看班茵略有些慌乱的眼神微微摇头。 随后,她看了眼影子。 影子站在她左侧。 身后,那男人已经疾步过来。 眼看着就要到张汐音的身后时,姹紫已经抬脚了。 “顾小侯爷。”后面追来的人喊道:“休逃,宫中传召。” 顾麟生脚步一顿,似是脚步停不下来径自撞了过去似的。 突然,人影一动。 男人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姹紫手中拔剑,往前一步指在了顾麟生的面前。 “住手。”顾麟生 似是怕了一样,抬手道:“我是顾侯府的小侯爷,王妃,可饶命啊。” 他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看着他,对姹紫说道:“姹紫,不得无礼。” 姹紫收剑退后两步。 张汐音不再看顾麟生,对班茵说道:“班东家,走吧。” “王妃请。”班茵说道。 转头过去,她忙咬了咬下嘴唇忍住笑意。 过了拐角,班茵呼出一口气来。 “王妃,这也太吓人了吧?”她说道。 那个男人这般无状到如此地步,简直难以置信。 张汐音说道:“他故意的。” 姹紫上前一步,低声道:“他有内力,是练家子。” 方才那一脚看似踢的力道不小,可顾麟生并没有事。 此事,顾麟生已经被殿前司的人带走了。 他嘴里很无奈的说道:“我父亲吐血就吐血了,跟我又什么干系?又不是我让他老人家吐血的。” 听听,这叫什么话? 这是身为一个儿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走走走。”几人架着他。 身后的随从叫喊着跟上,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内院里。 班茵的身旁坐着严三,严三态度恭敬,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 “只打听到些许,花魁烟儿姑娘在侯府过了一夜,顾小侯爷一直被罚在祠堂跪着,顾侯爷吐血后叫人给打走。顾小侯爷还从祠堂跑回院子,跟烟儿姑娘闹了一夜。”严三说道。 班茵听得啧啧瞪眼。 这都什么啊? “你让烟儿姑娘继续。”张汐音说道。 严三应是, 看着银子拿出来的银票,不敢收,而是看向旁边的班茵。 班茵说道:“王妃给你办事用的,你就拿着。” 严三这才收下。 张汐音说道:“此番你自己也要小心,除了必要的,别乱打听。” “是。” 张汐音走时,带着永和公主需要的两份茶。 看着马车离开,严三小声道:“夫人,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如今可是个乖夫。 班茵笑看着他,随后翻了个白眼。 “你敢吗?” “不敢的,夫人,我心里只有夫人你啊。” 马车晃悠回去。 张汐音手里拿着一块桃木牌子,上面雕刻了字。 摩擦着上面的顾字,思绪悠远。 如今已过了她记忆中的时间,是前世从未发生过的。 若当真是要乱世,会发生多少事情?又会如何发生呢? 张汐音看着木牌。 顾家,顾侯府。 “他们是吗?”张汐音心中想道。 不管是不是,必须提防。 回到王府,永和公主拿着东西就回去了。 张汐音将放在书案旁边的抽屉里,打开就能看到。 除了这个,还有许多未刻字的木牌。 “王妃,王爷回信。” 孙管家在门外说道。 “进。”张汐音说道。 孙管家进来,把信封放在她面前,除了信封,还有一个长条的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支做工很精细的簪子,竹枝打磨制作而成,很朴素。 张汐音放下,看信。 看着信,她笑了起来。 看完收起信封,她拿起那支竹枝簪子走到铜镜前 ,别在发髻上。 可看着满头的金玉簪子,又觉得不合适。 她取下金珠簪子,只留下那竹枝簪子。 很素,但她觉得好看。 第367章 投奔 “小臣被王妃的人打了。” 偏殿里,顾麟生捂着腹部,很是委屈的说道:“陛下,您看,小臣这里都淤青了。” 他当面就要露出腹部来,被顾侯爷爬起来摁住了。 “休得无礼。”顾侯爷骂道:“这里是皇宫,在陛下跟前怎能如此放肆无状?” 说着,又是咳嗽难受。 太医摇了摇头,说道:“顾侯爷,您再这般动怒,心梗淤堵上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啊。” 说着,就责怪的看顾麟生,说道:“小侯爷,你就莫要再气你父亲了。” 顾麟生很是无辜的说:“我才没有呢。” 誉泓帝冷笑一声。 “没有,是等你的父亲死了,你才觉得有是吗?”他说道:“我看你也不用留在盛京了,收拾收拾,滚回林州去。” 陛下发话,那就是要走的。 顾麟生顿时怕极了,扑通跪地说道:“陛下,小臣再也不敢了,小臣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会再惹是生非惹我父亲生气了。” 顾侯爷也跪下来:“陛下,给他一个机会吧。” 父子两这般。 誉泓帝也就不好再说了,他本就是个宽仁的皇帝,极少会为难自家臣子的。 况且,这顾侯爷也是立了大功回来,如今又落下这暗疾。若是将顾麟生送回林州,这顾侯爷怕是要一病不起。 誉泓帝叹了口气,说道:“顾卿,要知道,太过溺爱也非好事。” 警告的眼神落在顾麟生身上。 顾麟生低着头不敢多言。 顾侯 爷俯首说道:“臣明白,臣一定会好生管教他的。” 誉泓帝挥挥手,起身离开了。 众人施礼恭送。 等誉泓帝走了,各自也都出了偏殿。 顾侯爷在前面走着,顾麟生搀扶着他,一路对他人露出讪笑。 “顾侯爷,保重身体才是啊。”一位大人说道。 其他人也是多多少少说两句叮嘱,再看顾麟生,摇摇头走了。 顾侯爷和顾麟生也上了外面的马车,顺着宫廊往外面去。 出了宫门,一路回到顾侯府。 进门后,顾侯爷就不咳了。 “从今日起,闭门谢客。”顾侯爷说道。 管家应是,看了眼顾麟生,低声说道:“侯爷,合香楼的烟儿姑娘又来了,要见小侯爷。” “你自己看着办。”顾侯爷对顾麟生说道。 顾麟生点头。 看着偌大的府邸,迈步跟上。 “父亲大人,朗州那边的邱家已经过来了,是否该准备了?” 顾侯爷点头:“准备吧。”他看向管家。 管家应是,施礼退下了。 父子两到了书房,说起今日在顺水阁被打之事。 顾麟生说道:“她身边的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只能从她的家人朋友动手。” “等邱家人来了再说。” 三日后,一辆马车进了盛京,直奔到张尚书府。 安乐院里。 老夫人倚着凭椅听黄氏说话。 朗州邱家曾经也是高门,但因前两年家中败落,邱家家主犯事被斩首后。 邱家母女守了两年的家业,终究被族中的人用手段要了去,将母 女两赶了出去。 母女二人靠着一些私产换的银子来到盛京,要投奔尚书府。 “这是被吃了绝户了。”老夫人说道。 黄氏说道:“她说邱家老夫人与母亲您是幼时故交,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希望我们能收留。” 老夫人想了许久,摇头说:“已是很久远的事情,记不清了。” 那邱家的老夫人是谁? 她哪里还记得。 黄氏蹙眉:“那还留吗?” “不必留在府中,咱们也不缺宅子,找个尚可的宅子安置就是了。”老夫人说道。 又不是养不起。 若是说不记得没交情赶出去,怕是要被人传坏话说无情无义,对家族名声就不好了。 老夫人又问:“还有什么吗?” “那邱姑娘如今十五,说是先头许了人家,家中蒙难之后,对方就悔婚不娶了。”黄氏说道。 “给些银钱,给处宅子,再给那小的备份略薄的嫁妆送出去,算是全了这记不得的故交之情。”老夫人说道。 南房里。 邱家母女忐忑坐着。 等了不多会儿,看到黄氏回来了。 “张夫人,若是不便的话,那我们也就不叨扰了。”邱红氏说道。 黄氏说道:“既然是相识的,你们如今这般,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不管。” 邱红氏眼眸一喜,落下泪来。 “多谢,多谢。” 黄氏说道:“我们在城西有个小的宅子,不大,只是个二进的。不过你们母女居住是够的,再添置些下人,你们住着就是。” 邱红氏 一愣。 旁边的邱蓉蓉也愣住了。 这是要赶她们出去,不让他们住在尚书府里。 黄氏看到她们的表情心下有些不悦了,面上却说道:“怎么?不喜欢吗?” 邱红氏回神,笑说道:“不会,只是,我们孤儿寡母的,这……” “京中太平,邱大娘子放心就是,再说,也会有看家护院的。”黄氏笑道。 反正要住在尚书府里是不可能的。 很快,邱家母女就被送走了,往城西去。 人一走,招娣才说话:“夫人,这两个瞧着不怀好意啊,咱们府便是再有钱,难不成来个人说是故交都得如此?” 多少人这样打量着张家。 “谁知道呢?不过他们家道中落,男丁全无,只剩下两人有点算计倒没什么。”黄氏说道。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算计,为了各自的目的都是如此。 只不过,别算计到他们身上就是。 想住在尚书府,门都没有。 “娘,我们住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邱蓉蓉低声问道。 她们来此,可是为了搅一搅尚书府的池水的,搅浑了才好。 可她们连一夜都待不了,就被送走了。 邱红氏也低声说道:“不急,有着关系的,住得远也无妨,总能找到办法。” 她说着,探过去在邱蓉蓉耳边低语两句。 邱蓉蓉点头:“女儿明白了,定然会跟她们打好关系的。” 不管是任务,亦或是别的目的,总归是要做的。 她们还要在京中站稳脚跟。 “若是 能得成功,我们便衣食无忧了。”邱红氏说道:“若是不能,只怕我们也活不了。” 富贵险中求,她们也没有办法。 怪只怪,张家的人命太值钱,张家太有钱。 第368章 求见 张汐音吃着早膳,听完尚书府来的传话,点头表示知道。 “王妃,这邱家当真跟老夫人认识?是故交?”香叶问道。 她们也是经历过事儿的,想之前,在江陵不就有人也投奔而来。 张汐音想了想,叫姹紫进来。 姹紫施礼:“王妃?” “避开耳目,去听一听那两人夜里有个什么悄悄话。”她说道。 这都是老办法了。 听人墙角,最能知晓人心。 若是……再有人套个话,就更简单了。 姹紫笑着应是。 姹紫走后,张汐音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新的桃木牌,拿出刻刀在上面刻字。 香叶沏茶跪坐在旁边,看她刻着,很快,便出了丘字。 “邱?王妃,您刻这个邱字,是她们真有问题啊!”她说道。 “若是安分守己,那自然没有问题。”张汐音说道。 若是频繁走动,便是别有用心了。 等邱字刻好,她拿出顾字木牌摆开。 随后,又拿出另一个木牌。 影子看她手指已经通红了,跪坐下来说道:“王妃,我来吧。” 张汐音递给她。 “刻什么?”影子问。 “李。”张汐音说道。 影子动作很快,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便刻好了递过去。 张汐音将木牌摆在旁边,又重新拿出新的木牌递过去。 “张。” 影子开始刻。 很快,又是一个。 “段。” 不断的拿出木牌,影子一个个雕刻。 很快,书案上就快摆满了。 张汐音将现有怀疑的都摆在面前,其他 的收到匣子里。 以上下左右,分别是顾、李、邱,空着一个。 中间是段和张。 那么,这缺口是谁呢? 李已经被灭了吗? 并没有完全被灭,李馨婉死了,还有李荣寿和李明峰,两人是逃了的,逃了,一直没有找到。 邱是不是他们一伙的,未可知。 拿出笔,在中间画了个玄鸟的图案。 张汐音面色沉重。 “王妃?”香叶看得害怕极了。 这摆的,就像个阵法似的,叫人心惊胆战。 张汐音突然抬手全部打乱了。 “王妃?”香叶又说道。 张汐音挥了挥手:“下去吧。” 香叶应是,起身将中堂收拾的几个婢女也叫下去了。 影子还跪坐在旁边,她捡起其中一个牌子,想到了什么。 “苗姑娘的尸骨还未找到呢。”她说道。 张汐音闭上眼睛。 她中毒,苗淼回南胤去找解毒的法子,却被追杀而死。 尸体放在岙山上,但是去找的人并未找到尸体,那树洞里什么都没有。 消息是昨日传回来的,张汐音总是不愿意去想。 苗淼的尸首,是被野兽叼分食了?还是被那些前朝余孽给带走了。 影子说道:“王妃,会找到的。” 尸体,会找到的。 岙山下,一个老人坐在石头上,看着面前砌好的墓,并不平整石块为墓碑,刻着几个字。 苗淼之墓。 老人往火里扔了一把黄纸,起身走了。 —— 顾家闭门谢客。 但顾小侯爷骚扰王妃之事还在议论,并且很快传到清河镇。 段渐离一直没有回京,跟随一起办案的官员都觉得奇怪。 这消息传了这么多日,身为王妃的丈夫,王爷为何不回去看看? 难道,之前那些都是假象? 王爷对王妃也并非他人口中说的那样喜爱,不让,如何解释他听到消息都不回? 不回,便是不在乎啊。 “王爷,如今这边案子无甚进展,您还是回京吧。”一个官员说道。 他们都替王爷着急。 那劳什子从林州来的纨绔,怎有脸去骚扰王妃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段渐离嗯了声。 “你们继续查。”他说道。 众人应是。 段渐离便出去了,带着尺术刀烈上马回京。 两个时辰便回到盛京。 而此时,霁王府门前。 邱家母女整带着一些礼物登门。 “我们是朗州来的,王妃的故交,你们想来也是知道了的。”邱红氏说道:“初来盛京,自然是要拜会一下王妃的。”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 东西装在食盒里。 “是我家姑娘亲手做的点心。”邱红氏笑说道。 孙管家笑着罢手,说道:“很不好意思,王妃并不在府中。” 邱红氏和邱蓉蓉都是一愣。 当真不在吗?那来人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 孙管家说道:“这些东西,我们王妃吃不惯,这位大娘子还是带回去吧。” 邱红氏只能收回手,问道:“那王妃何时回来?” “不好说。”孙管家笑道。 说话时,有人从侧门抬着一些物件出来,有黄花梨木矮 床,金银丝线绣织的屏风等等。 这些物件不识货的一眼都能看出贵重。 邱红氏和邱蓉蓉惊愕的看了眼。 “别磕坏了,都小心些。”孙管家喊了一声。 邱红氏看着这学多贵重的家具,问道:“这是要搬去哪儿?” “哦,这些都有些旧了,就不要了。” “都不要了?!”邱红氏震惊道。 看着都是新的,一点儿磕碰的痕迹也没有,怎么就不要了? 这,这…… “也不是,就是换些新的来,但这些还能卖了换钱。”孙管家笑道。 邱红氏笑了笑,不说话了。 孙管家不再管她们。 这时,有人骑马过来。 看到是王爷,孙管家笑着迎上前去。 “王爷。”他施礼,一边说道:“王妃不再府中,出门去了,要晚些才回来。” 段渐离翻身下马,迈步进去时看了眼旁边的两人。 “哪家的人?”他问了句。 孙管家瞧见邱蓉蓉那几乎要瞪大的眼睛,别开跟着进去。 “张老夫人的旧交,家道中落来投奔,今日过来找王妃的。”孙管家说道。 说着,人已经消失在大门里。 门口,邱红氏和邱蓉蓉已经呆住了。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你们还是请回吧。”门房说道。 邱红氏带着邱蓉蓉离开。 走在路上,邱蓉蓉任止不住跳动的心脏。 “娘,王爷竟是……这样俊俏!”她觉得都要不能呼吸了。 邱红氏说道:“传闻自然有真有假,这倒是很真的,不过,霁王都已经三 十了。” 她说着,看邱蓉蓉。 “大了你一轮呢。” 邱蓉蓉摇头:“看着一点儿也不像。” 邱红氏突然就明白过来,笑着看她:“喜欢了?到底也是我们的任务,这不正合适。” “可我们进不去。”邱蓉蓉说道。 “明日再来就是了。”邱红氏说道:“一日不见,难道还能日日不见?” 第369章 一计 张汐音从外面回来,看到段渐离坐在中厅抱着女儿玩。 她笑着上前,问道:“何时回来的?” “回来有小半日了,你去做什么?”段渐离问道。 奶娘过来把段淑柔抱走,他伸手牵住张汐音回锦康殿。 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柔软的小手,段渐离忍不住搓了搓。 “今日的手怎这么凉?”他问。 张汐音说道:“在顺水阁喝了冰镇子。” 嗯,那东西是好吃。 只是…… “今日吃了,这几日可不能再吃了。”段渐离说道。 再吃,回头小日子来,就该疼了。 张汐音点头应是。 回到锦康殿。 段渐离简单说了清河镇之事,对方到底是做事了得,他去查了许久,只抓到两人,却并非是杀死清河镇县令的凶手。 张汐音听着片刻,端起茶汤喝了一口。 “顾侯府,可疑。”她说道。 段渐离噢了声,靠近许多挨着张汐音。 “你叫我不要回来,他这般纠缠你多日,实在叫我生气。”他说着,眼里果然是不开心,一副要去打人的样子。 张汐音好笑,伸手就搂住了他。 “打了,不消你去打。”她说道。 张汐音就简单说了顺水阁姹紫踢了顾麟生一脚,但并不解气。 顾麟生这般明目张胆,而且是在段渐离不在盛京,刻意得太过明显。 “纵使再纨绔的人,却也不会这般拿自己的命和前程来胡闹。”段渐离说道:“他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如何一个烂人、蠢货,无耻 无状无知。日后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想到他,很有成算。” 张汐音听得也是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顾侯爷以病体闭门,顾麟生也是被禁足在家中。”张汐音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惊了一下。 “难道下一个目标是在京中。” 段渐离也是面色一沉。 —— 城西,狮子桥。 院门关上之后,邱蓉蓉已经急匆匆的进了屋子。 邱红氏将东西递给仆妇,跟上去关上门。 “你做什么?”邱红氏说道。 邱蓉蓉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笑说道:“找明日的衣裳,明日还要去王府的不是吗?” 邱红氏顿了一下,也点头跟她一起找。 这时,房门有仆妇敲门说道:“大娘子,有人要见你。” 邱红氏一顿,松了手对邱蓉蓉说道:“找个素雅一点的。” “知道的,娘。”邱蓉蓉笑着。 邱红氏出去,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男人并不瘦弱,却佝偻着腰背,一手提着一块腊肉。 看到男人,邱红氏的面色微微一变。 旁边有仆妇跟着,她不敢说什么。 “大娘子,可还记得我?” 邱红氏看了眼仆妇,笑说道:“这位是朗州的邻居,你们去忙吧。” 说着,请男人进屋,到了堂内坐下。 “你怎么来了?”邱红氏低声斥骂道:“你个不要命的,想死别拉着我。” 男人嘿嘿一笑,挑眉说道:“怎么会想死呢,我这次过来,是奉了命令的。” 邱红氏一听,面 色也不对了。 她打眼看外面忙碌的仆妇下来,咬着牙说道:“这次是什么任务?不是让我们接近张家就可以了吗?” “你们接近了吗?不还是在这狮子桥这里住着?一个东城,一个西城,隔那么远。”男人嘲讽的笑道。 邱红氏面色难看。 男人靠过去,在邱红氏的耳边说了两句。 邱红氏差点惊呼出声:“疯了吗?” 她到底也是要脸皮的。 男人上下打量邱红氏,目光猥琐的落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前。 “你自己如何难道还不清楚吗?做就做,不做便不做,也不是差你一个,有的是人要做的。” 邱红氏咬着牙。 是啊,有的是人要做的。 她们从朗州来到这里,不也是为了这些吗? 况且。 “你们的解药,不想要了?”男人说道。 解药。 邱红氏身子发抖。 “要。”她颤声说道。 要想活命便要拼搏,她们拼搏了,与虎谋皮,吃下毒药换来生的机会。 对方也确实很好,替他们报了仇,杀了人。 给她们马车可以来到盛京。 “我做,可我女儿她……她不需要这样,你让主人给个机会,或许她能成功入王府呢。”邱红氏说道。 男人听得哈的一声笑了。 入王府?想做什么? 当初想要入王府的人多了去了,可一个都是不成的。 不过,他也不会这般打击人,这些个小兵小卒本就是拿来膈应人的。 男人走了之后,邱红氏回到屋中。 邱蓉蓉已经找出一套最好 的衣裳正在穿戴打扮,看到她沉沉的面色不解。 邱红氏就说道:“蓉蓉,娘都是为了你啊!” “娘,怎么了?”邱蓉蓉皱眉。 邱红氏叹道:“他们让我去勾引张永康。” 尚书…… 邱蓉蓉倒吸一口气。 —— 夜色里,随着一声耻笑。 “他们倒是敢啊!”张汐音说道。 姹紫低声道:“那男人很是警惕,属下不敢跟得太近,而且他做了妆容瞧着也不是那个样子。” 屏风后,段渐离正在举铁,听得一顿,放下手中的铁块。 姹紫看他走出来,施礼。 “王爷。” “不必去听了。”段渐离说道。 姹紫看张汐音。 张汐音点了点头,让她下去。 屋里没人了,段渐离就说道:“他们想要坏岳父大人的名声,让家中不得安宁,也是因为你家中的规矩。” 若是张永康当真跟那邱红氏有了什么,黄氏必定是要和离出去的。 张汐音笑了笑,说道:“那她也可以去死了。” 段渐离也跟着笑了,却不是别的。 而是觉得她这样的,真好。 为了家人狠戾并不是可耻的事情,想起当初她亲手杀周易宏时的场景,再和如今相比。 他不由看得呆了几分。 带笑的,却透着坚定狠戾的表情。 他伸手就过去,将张汐音彻彻底底的抱在怀里。 “怎了?” 张汐音被抱得莫名,抬头看他。 “想要。”他说道。 张汐音愣了下,脸色顿时微红。 “嗯。” ———— “请走,就说不见客。 ” 屋里,黄氏说道。 来了好几次了,这般老是过来打秋风,当真是让人烦。 老夫人也是叹气:“我也是记不得了,不然也不会叫你为难,自打了出去就是。” 没得被人这样攀上来,怪恶心的。 第370章 吓傻 若不是女儿回来说,黄氏还不知道这邱红氏会打这样的主意。 虽不知详细,但知道心思不纯,女儿还如此防备,那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也怪不到老夫人的身上。 “娘,这不怪你。”黄氏说道:“我们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了。” 让她如此生气,是因为这邱红氏竟然打的她丈夫的主意。 另一边,张永康也从段渐离的口中知道有个女人竟然想。 他脸色都铁青了。 “混账,简直混账。” 他是个什么很低贱的人吗?是个人都想要祸害他。 段渐离奉茶过去。 张永康一看,忙收了怒气伸手接过。 “岳父大人不必动怒,她自然近不了您的身,但别人是可以的。”段渐离说道。 所以,不能单独一人,需要多人同行。 张永康点头。 也不单单是张永康,便是张寿安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三个孩子。 满府的人都知道了此事,不过也没有声张。 邱红氏在张尚书府不得进门,邱蓉蓉这边却进了王府。 来了四回,可算进来了。 一进门,便是气派的廊道梁柱,果然是雕廊画栋好不气派。 “邱姑娘,这里请,稍等片刻王妃就来了。”仆妇说道。 邱蓉蓉点头,跟着进了南房坐下。 仆妇说完就走了,独留下她一个人坐在南房里。 屋中只有邱蓉蓉一个,她忍不住四处打量。 屋中的架子摆着许多精巧的物件,琉璃的,瓷白的等等,都极其好看。 桌 上摆了茶水点心,看着很没味儿。 邱蓉蓉拿了来吃,觉得好吃极了。 她到底也是大家出身的姑娘,但邱家却从未有过这许多金贵的东西,也没有这么好吃的点心。 这就是王府啊! 真好,真好! 内院里。 张汐音面前坐着的是华阴郡主,段渐离在另一边跟封尘说话。 殿前司抓到了南胤来的黑白双煞,这两人是个硬茬子,好些个刑具上了都没能将人逼得招供出有用的东西来。 最后还是用了最温和最不伤人的法子,才叫他们招了实话。 “王爷要亲自去问一问吗?”封尘说道。 这供词里,是讲述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抓小郡王段暄晟带去南胤。 对于南胤那边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段渐离摇头。 “不用了。” 这些人的目标是他们,是张家。 封尘说道:“当真是很不安全了,我叫些人来帮忙守着?” 段渐离点头:“护着尚书府吧。” “好。” 这边谈完,封尘和华阴郡主回去了。 段渐离从外面进来,坐在张汐音对面的榻上。 “你看,这是他们的供词。”他说道。 张汐音看了。 “都是对付我们的。”她无奈说道。 或许是身居高位,到底是有利可图,才会让人想要害他们。 南房这边,邱蓉蓉吃点心都吃饱了,还不见来人。 她看着门口无人,便起身出去。 廊下也没人,那边的垂拱门里有甚好的景色般勾着她的心。 邱蓉蓉往前走去,还是没人。 她 有些许的迟疑的,然而心中还是想去看看,或许能再见一眼王爷。 这么想着,她就走进去了。 穿过长廊,一路弯弯绕绕的。 王府很大,亭子院落很多,走着走着,她就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就在这时,有声音从前院的一头想起,奇怪的声音她听过。 邱蓉蓉红着脸又很是好奇,她看到墙下的石头,踩了上去,探出脑袋往里面看。 “啊……” 一声惊叫,人从上方跌落下来,随后便哭爹喊娘的往外跑。 杀人,杀人了。 “杀人有什么奇怪的?” 狮子桥的院子里。 男人面色很是难看,此时他换了个装束,是个江湖大夫。 邱红氏也是疑惑,可女儿如今这个模样,疯了似的。 “我问不出来啊,她只说王府里杀人呢。”邱红氏说道。 她去的张尚书府,让女儿去王府,两人都不在一处。 男人蹙眉半晌,抬手在瑟瑟发抖只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少女脖颈上打了一下。 人晕过去后,他取出一支香点上。 过了没多久,邱蓉蓉醒来了。 男人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杀人了,扒皮,抽筋……吃人呢。”邱蓉蓉说道。 杀人,吃人? 王府吗? 邱红氏也是听得面色一白,反胃扭头在一旁作呕。 男人也是面色不好。 这就是她看到的吗? 王府里杀人吃人? —— “母妃,这块肉很是不错。” 王府里,段暄晟吃着面前烤得甚好的羊腿。 张汐音笑着夹了一块肉慢 慢吃下去。 “是不错。” 旁边还有一整只羊,婢子护卫仆妇都在。 大家欢声笑语的。 仆妇笑说道:“她啊的一声,连滚带爬的走了,连仔细看都不敢呢。” 嘁,就这个胆子,还敢做坏事。 那院子里,原本是几个后厨的厨子们在杀羊,吊挂着的羊头当时就在那树下。 她探出脑袋的时候,对上的是羊的脑袋。 本以为定是吓不到的,谁曾想还真吓到了。 “王妃,您真是神机妙算,怎知道她会看到?”香叶也是笑问道。 张汐音摇头。 “我不知。”她说道。 只是早上时,段暄晟说想吃烤全羊,她便让人去拉了几头来杀。 至于能不能吓到,不过是凭的运气。 她若是不走进去,若是不走那条路,若是不去好奇的攀墙头看都不会被吓到。 全是她自己。 邱蓉蓉疯了,也不算是疯了,就是傻了一样不敢再出门,也不敢上王府来。 邱红氏没得办法,便要去王府问个究竟。 可还未出门呢,就有一辆马车到了狮子桥边。 “是这里吧,太久没来都要忘了。” 一个身穿翠绿长衫的小妇人说道,打量面前的邱红氏。 “是邱大娘子吗?”紫苏问道。 邱红氏点头,随即了然:“您是王府的?” “是,我是奉王妃的吩咐过来看看你家姑娘,昨日王妃有客。一时疏忽,邱大娘子,实在抱歉。” 说着,招手。 身后的婢子端着个匣子上来。 “这是王妃的一点歉意,你 收下。”紫苏说道,又问:“可方便我见见你家姑娘?” 邱红氏点头,让开请人进去。 紫苏进门,看到卧房里缩成一团的邱蓉蓉。 邱蓉蓉面色惨白,嘴里嘟囔着什么,一看就是惊厥失魂症状。 紫苏就说道:“没想到邱姑娘这么严重!快去请大夫来。” 婢子应是出去吩咐了。 第371章 登门 马车从狮子桥离开后,邱红氏看着昏睡过去的女儿,许久才反应过来她之前想要做什么。 可方才大夫已经看过了,她的女儿是自己吓到自己。 而且,不经主人同意便私自进入别人的府中乱看,吓到了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顾侯府里。 男人对顾侯爷和顾麟生施礼,便说那邱家姑娘被吓傻了。 “不过是些小兵小卒,傻了就傻了,把解药喂给她,别死了就成。”顾侯爷说道。 男人应是,又说:“邱红氏只怕是对付不了他们,张家的人太警觉了。” 邱红氏连在张家一天都没待上过,到如今更是没见到张家的男人一眼。 这般严防死守的,便是神仙也难接近。 顾麟生笑说道:“要的也不是成功。” 男人看着两人,也是点头。 本就不是想要依靠那两个女人就能成功的,复兴之事一行三百年,多的是人前赴后继的去死。 三百年都没能成功,还能指望两个人就能成了。 顾侯爷沉吟片刻,就说道:“既然段渐离回来了,我也该去会会他了。” 之前故意让顾麟生去接近成效也是很满意,如今是到他出面了。 —— “王妃,人已经看过了,是惊吓失魂之症。”紫苏说道。 张汐音端着茶饮了一口,点头。 “过两日再让人去看看。”她说道。 左右人是在王府吓傻的,也不能不管。 紫苏应是。 张汐音拿着炭笔在宣纸上画图,看形状仍旧是个武器,但瞧不出 具体样式来。 段渐离从侧卧出来。 “柔儿睡着了。”他说道,坐了过去靠着张汐音看桌上的图纸。 “这是什么?”他问。 张汐音说道:“杀人的东西。” 像是机关暗器。 段渐离也就不多问了。 两人坐了会儿,孙管家过来,递上来一张帖子。 “是顾侯府递来的拜帖。”孙管家说道。 来了。 张汐音也是一顿,搁下笔来。 段渐离接过,打开摆到她面前让她也能看得清楚。 拜帖还是道歉的,像段渐离和张汐音替顾麟生道歉。 段渐离直接说道:“回绝了。” 孙管家应是,拿了帖子出去。 府门口,顾府管家接回帖子,又送出一张帖子。 “侯爷说了,若是王爷和王妃回绝,便请王爷王妃登门,侯府盛请宽待之余,会让小侯爷亲自向王妃致歉。”管家说道。 左右就是非得见个面。 段渐离是彻底相信这顾家不简单了。 这般上赶着黏上他们,先是致歉,后面又会有什么花招谁能知道? 孙管家挂着笑,并没有直接拒绝,接过帖子又进去问了。 看着又一张请帖,段渐离笑出声来。 “接下吧。”张汐音说道。 他们既然这么想要见一面所谓道歉,那就见。 不过,他们是不会上门的。 孙管家听得明白,就说道:“让他们登门吗?” “对,让他们登门。”张汐音说道。 管家带着好消息回到侯府。 顾侯爷笑说道:“到底还是年轻人,脸皮是薄一些,心也硬 一些,自然容易被拿捏。” 顾麟生说道:“若他们是知道我们是故意的呢?” “知道又如何?左右我们是目的达到了。”顾侯爷说道。 他们要的是见面,攀谈,然后就会有关系了。 不管他们之间如何,端看的是外人如何看,如何说。 管家低着头听着,许久之后才说道:“不过,他们说要做一做准备,让五日后再登门。” 五日的时间,不长不短。 顾侯爷却并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登门去致歉而已,又不做什么,哪怕是十日二十日也是不怕的。 —— 王府自然没什么准备的,日子如常,仆妇下人们依旧是忙着各自日常的事情。 张汐音挽着袖子,站在石台上拉弓,箭羽离玄而出,射中靶子。 婢子顿时欢呼笑了起来。 “王妃真是厉害!”她们笑说道。 张汐音勾了勾唇,将最后一支箭射了出去,这才放下弓。 婢子上来伺候,端来温度刚好的茶水。 张汐音接过一饮而尽。 回到锦康殿梳洗后,段渐离抱着段淑柔过来,身后跟着段暄晟。 “走,进宫去。”他说道。 到了进宫的日子。 霁王太妃很是高兴,抱着孙女好一顿亲亲。 “你们也是事忙,孩子大可让我来带,你们不就想做什么都可以了?”她说道,一面把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取下来让段淑柔把玩:“我在这宫中也是无趣,还能让柔儿陪陪我。” “是吧,柔儿,你愿意陪着祖母的对不对?” 霁王太妃笑问着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段暄晟倒是点头,笑着说道:“祖母,晟儿愿意陪着祖母。” “你不成,你得学习。”霁王太妃立刻说道。 段暄晟立刻努了努嘴,很委屈的说:“祖母只爱妹妹了,开始不爱我了。” 惹得大家发笑。 说着话,霁王太妃就问到顾侯府的事。 “他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此番允了,估计还有别的变故,你们要当心。”霁王太妃说道。 段渐离点头。 “让他们做,否则也抓不到把柄。”他说道。 再有猜测,也需要事实验证。 霁王太妃看两人很是淡定,忍不住笑了。 “你们心思多,也就随你们了,不过柔儿和晟儿还是留在宫中吧,宫墙内如今戒备森严,比外面好得多,也方便晟儿去国子监。”她说道。 张汐音笑着说道:“那就有劳母妃了。” 在寿安宫吃了午膳,张汐音和段渐离去长盛宫看完温皇后。 温皇后已经好了许多,面色也恢复了不少气色。 “还是疼得厉害的。”她说道。 说着,让宫婢掀开衣服让张汐音看伤口。 很大的疤,发着红。 这样大的伤口,也是温皇后命不该绝,活了下来。 温皇后笑说道:“是命不该绝,也是不舍得,想着两个孩子终究是怕的。” 若是她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人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了,她很不舍得死。 温皇后这样的心情张汐音很能体会,她笑说道:“我之前也 很不舍得死。” 可若不是高十三出现,她其实也是要死的。 “对了,听说你们答应了让顾侯府登门致歉?”温皇后问道。 张汐音点头了。 温皇后面色就难看了。 “你们用管他们,只管闭门不见他们还能硬来?再不要脸,就该被赶回林州去。”她说道。 第372章 道歉 张汐音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 “不妨事。”她笑道:“想要惊了蛇,也得有人拿棍子去打才是。” 温皇后一愣。 “你是说……” 她话一顿,不敢再说了。 张汐音笑着点头:“是您想的那样。” “那你们可得小心了。”温皇后低声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扶着温皇后重新躺下,替她仔细掖了掖被子。 “会小心的,活着很好,我不想死,也不想家人朋友亲族死。” 低低的声音,温皇后缓缓的闭上眼睛。 不想死,不想家人、朋友、亲族死,都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大誉太平盛世三百年,如今又不是走向败衰,而是越发的繁盛强大。 这样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国家,为何要乱? 温皇后拉高被褥遮住微红的眼。 —— 五日的时间很快过了。 这一日,王府的府门敞开。 顾侯府的马车登门时,引来周围的人观看。 到底是顾侯府的人登门,很快就知道是王妃接受了顾侯府的歉意,并未计较顾小侯爷对她的无礼无状。 “这王妃也太好说话吧?这样都能原谅了?” “王妃被那顾家小侯爷如此骚扰,王爷就不说什么?” “谁知道呢?” 低声议论中,孙管家已经把人请进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若非是犬子无状,也不会这般没脸的要登门致歉,还望王爷和王妃莫怪。”顾侯爷抱拳施礼说道。 一面咳嗽着,就去踢顾麟生。 顾麟生不敢动,被踢了一脚忙 也跟着抱拳。 “王妃,早前是我言行冒犯,还望王妃不要见怪。”他说道。 顾侯爷则说道:“王爷,王妃,犬子是真心悔改,这些薄礼还望收下。” 后面是好几个大箱子,一箱箱的金银玉器。 张汐音看了一眼,没说话。 段渐离倒是说道:“小侯爷倒是好大的威风,这些个东西,侯爷还是带回去吧。” “这,王爷,这些都是……” “王妃好端端的,也并不认识顾小侯爷,不是吗?”段渐离说道。 一句话,顾侯爷和顾麟生相视一眼。 是啊,从头到尾张汐音都不曾跟顾麟生正经说过话,也不曾单独见过。 对于张汐音来说,顾麟生顾小侯爷是谁? 不认识。 “不认识。”张汐音说道:“不过如今,是认识了。” 她说着,落在那几箱金银玉器上,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侯爷剿匪有功陛下赏赐的吧,倒也不用都拿来。” 顾侯爷笑说道:“这是对王妃的补偿。” 张汐音看着他。 “既不认识,何来补偿?”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认为于我有错,想要致歉。可我并不认为你们于我有亏,我也不接受你们的道歉。” “你可以道歉。”她说道:“我也可以不接受你们的道歉。” 顾侯爷眸色微凝,转眼又笑了起来。 “王妃不愧有奇女子之称,果然!果然!”他笑说道:“如此,倒真是我的没错也有错了。” “是。”张汐音说道。 本就不在 意,管你如何,也不过是匆匆过客丝毫不引人注意。 不在意,便说不上错,没有错又何需道歉。 这般出去,顾侯府挟错道歉之事,便传开了。 —— “哈哈哈哈……” 长盛宫里。 誉泓帝听完全过程,笑得抚掌称赞。 “弟妹真是妙啊,妙啊!”他说道:“想用此计跟王府攀扯上所谓的‘关系’,后面自有人怎么说都成,那才是真的坐实了王妃被顾侯府小侯爷骚扰有损清誉。” 可如今如此说,便不是这样了。 事情不会再如顾家人预料的一样。 外人只会说顾侯府是想要攀扯上王府,特意这般,然而王妃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如今是硬生生被逼得认识了。 被逼得认识,还要被逼接受道歉。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御史台里,慕中丞笑说道。 方御史摇了摇头:“哪个算计王妃的人,能讨得到好处?” 慕中丞和明观察都愣了一下,想到了许多。 定安侯府周家,先皇后李氏,还有北凉,哪一个是好惹的? 周家好惹,先皇后呢,北凉呢? 方御史还是说道:“顾侯府本就不该带着顾小侯爷回盛京来,陛下宽仁,他也该懂得留在林州养老是最好的。” 慕中丞和明观察相视一眼,都明白过来。 “当真要弹劾他啊?”慕中丞喃喃一声。 顾侯爷到底为了剿匪,人都成这样了。 儿子干的事情,老子也要跟着受吗? “怎么不跟着受?子不教 父之过……” —— “好一个子不教父之过。” 顾侯府里。 顾侯爷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通气,将面前的茶杯都砸坏了。 本以为上门致歉是拿捏,掌控舆论,没想到到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这个张汐音,这个张家出来的霁王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顾麟生说道:“长得好看,又如此聪明,只可惜不是我们的人。” 顾侯爷哼了声,嗤道:“好看又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她?” 顾麟生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说道:“父亲大人,儿子不敢。” “再美的女人,只要不是你的,就都不应该存在,知道吗?”顾侯爷说道。 顾麟生点了点头。 “儿子明白。” “不过,她武功到底高强,要想杀之也是不易。”顾侯爷说道。 一个段渐离杀不了,一个女人也杀不了。 他娘的,这夫妻两都是怎么回事。 “若是除不掉他们,如何行我们的计划。”顾侯爷咬牙道。 顾麟生沉默片刻,说道:“要不,再来一次。” “嗯?” “刺杀……” 一次不行,两次。 一次下毒不行,那就下毒两次。 他们人多,不畏生死,有的是日子跟他们耗。 顾侯爷沉默片刻,也是点头。 “只能如此了。” “那,儿子去安排。”顾麟生说道。 从书房出来,顾麟生抬手蹭了蹭嘴角,眼中闪过几分可惜。 那样好看的美人儿,呵! 他走出去,招了招手。 有人从身后出来,拱手跪下说:“ 少主。” “查查霁王妃的行踪……除了。” 除了? “除了,哦,别糟蹋了她的尸体,美人儿就算是死,也要好看的死去。”他说道。 第373章 惊魂 “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 婢子进门施礼说道,一面去帮忙拿披帛。 张汐音端起茶杯抬手掩面喝了一口,放下说道:“弓箭带上了吗?” 婢子笑道:“都带着呢,还有您日常需要用的。” 张汐音点头。 离开王府,一路往城外去。 出了东城门便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 华阴郡主坐在马车里抬手招呼,笑说道:“这儿。” 马车靠近了,张汐音挑开些许车帘,说道:“怎么那么早,不是定在午时吗?” 华阴郡主笑道:“来这里吃点东西,你要吗?” 她伸手出来。 张汐音看着油纸包裹的饼子,摇头摆手。 华阴郡主也不勉强,放下了。 “永和已经先去了,她先头还住了一回,说是熟了先去看看花呢。”她说道。 这次去却寒庄,张汐音是去看新制作的花茶的。 华阴郡主和永和公主恰巧也在,知道了便说要一起去住几天。 马车几乎出发。 经过平原时,华阴郡主忍不住笑着说道:“上次在这里放风筝,感觉都已经好久远了。” “时光匆匆,本就是一转眼的事情,觉得远,也会觉得很近。”张汐音说道。 华阴郡主笑了。 “那倒是,那会儿还未成婚嫁人呢,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笑道。 时光匆匆,人变化是最大的。 到了却寒庄,庄子的人早就把厢房收拾出来了。 张汐音是不打算住下来,华阴郡主和永和公主即要,她便陪着。 在中堂坐下,有仆妇端着茶水和点心上来,热气腾腾起。 华阴郡主捻了一块吃,入口香甜不腻,再饮一口茶,茉莉花的香味在唇齿散开,甘醇的茶,香甜的点心。 都是茉莉花的味道。 华阴郡主惊喜道:“这香味儿真是闻着宜人,就让人觉得很好。” “就要进入冬季了,本是桂花的季节,不过我想着桂花年年如此,今年便在冬季来一场茉莉花的茶点。”张汐音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好。” 华阴郡主立刻捧场:“肯定能卖得好。” 张汐音听得又笑了。 “真的,我觉得你可以,只要是你想的,做什么都可以。”华阴郡主说道。 她这般笃定的神色。 身后的香叶和婢女都忍不住捂嘴浅笑。 郡主对王妃,总是迷一般的自信。 张汐音端起茶:“借你吉言。” 华阴郡主举杯对碰。 “到了也不让人叫我。” 门廊下,永和公主提着裙子进门。 身后两个婢子紧张的跟着,伸手要扶又不敢去扶。 “你快慢些,你看你的肚子。”华阴郡主说道。 她伸手过去。 永和公主直接搭上去,说道:“很慢了,这肚子又不妨事。” 八个月了还不妨事呢。 “驸马也真是,怎么就敢让你出来?”华阴郡主说道。 永和公主嫁给宋鉴之后,夫妻两一开始很是相敬如宾,不,是宋鉴对永和公主抱着臣子的态度对待。 也就是近一年变了,夫妻两蜜里调油似的恩爱得不 得了。 永和公主有了身孕后,宋鉴更是对她言听计从。 “怎么不敢?”永和公主问道:“难道嫁了人,我便去哪儿都不行了?” 华阴郡主摇头。 张汐音这时候起身,对她们说道:“你们在这里随便玩,后面还有温香池,我要去看茶点了。” “去吧去吧,我们自己玩。”永和公主笑道。 张汐音出了中堂,往后面的茶房去。 张管事往前引着路,说道:“茶叶都依着姑娘您的意思,全部都烘烤干磨成了粉,再经过一遍遍的筛,粉末都很是细腻。” “糕点尝得出来。”张汐音说道。 张管事笑着,又道:“王妃,我们有茉莉花的,但今年的桂花开得甚好,您闻闻,在这里都能闻到桂花的花香呢。” 不远处有一个五十年份的桂花树,长得极好,每年只开一回桂花,但回回都是桂花开满枝头,整个却寒庄几乎都能闻到桂花香。 今年秋日末没什么雨水,一直是大晴天,桂花香味儿尤其浓烈。 这些桂花他们要准备采摘了。 张汐音驻足细闻。 身后的婢子仆妇们也都停下脚步,果然闻到浓烈的桂花香味儿。 张汐音说道:“都采摘下来,做成桂花蜜酱。” 张管事应是:“其他山头的已经去采摘了。” 整个却寒庄几个山头呢,都种满各色各样的花草树木,桂花自然是不少的。 到了茶房,还未进门便是浓烈的茉莉花香。 张汐音迈步进去,屋里的人都 起身施礼。 张汐音微微点头。 众人这才又坐下重新忙碌起来。 张管事说道:“这边筛好的粉末,都装在琉璃罐子里,王妃您看看。” 侧边贴墙有个巨大的架子,架子分九层,每一层都摆满了罐子,不过如今只摆满了三层是有茉莉茶粉的。 张汐音拿起一罐打开,用茶勺匀了一点出来,手指轻搓。 她走到旁边的茶几坐下。 香叶过去跪坐下来,开始点茶,打泡,很快,清透的绿色茶汤起沫了。 等茶沫完全起来,收起茶宪,将茶汤倒入另一个茶碗中,送到张汐音面前。 张汐音端起抬手掩面抿了一口,入口微涩,但泡沫很是细腻,没有粉末渣子。 “嗯,做的很好。”她点头说道。 屋中的人都笑了起来。 张管事也笑着说道:“王妃满意就好。” “你们做事我总是放心的,每人赏五两银子,另,等事情忙完之后,宰两头猪吃。”张汐音说道。 一听有赏,还能宰猪吃,大家更开心了。 张管事躬身道:“多谢王妃赏。” “谢王妃赏。”身后的人也都起身。 茉莉茶粉做得很好,这些量,足够用了。 张管事跟几个年轻力壮的,将收好的罐子抬出去。 张汐音只看了两眼,便带着婢子们回到中堂。 然而到了中堂,却没看见华阴郡主和永和公主。 守在廊下婢子施礼说道:“公主说他们去雨水轩那边看荷花呢。” 张汐音转去雨水轩。 走在游廊下,原本 清了好些日子的天,不知打哪儿飘来了乌云。 乌压压的将明晃晃的天色都压得暗了许多。 “要下雨了吗?”香叶说道。 有水滴答。 婢子呀了一声,开口就说道:“王妃,下雨了。” 说着就要快走。 昏暗的天色中,张汐音却僵住了脚步,面色惊惧的看着雨水轩中吊挂的人。 第374章 礼尚 死了。 淡青色的衣裳,长长的头发垂着,风一吹便飘荡起来。 那是……郡主的衣服。 尖叫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慌乱。 张汐音被人拉扯着,有人挡在她身前。 她一把甩开人,疾步冲了过去。 檀心知,檀心知…… “心知?” 她喊,立在轩前看着那吊挂的人。 吊在梁上的人背对着她,并不能看见形容。 张汐音缓缓的伸出手,几次想要触碰又缩了回来。 “王妃。”一个人旁边出现,抱拳说道:“王妃,那不是郡主。” 张汐音猛的激灵,回头看去。 影子满身的血,手捂着伤口,很是狼狈。 “不是?” “不是。”影子说道:“公主和郡主都在东院。” 影子说着,取出飞镖将梁上的人解下来。 尸体掉落,是一个张汐音不认识的人。 影子说道:“王爷他们已经追着人去了,是属下做主,让人假扮了郡主和公主来此,引出了他们动手。” 所以他们一直都被监视跟踪着,张汐音并不知道。 还差点让他们得逞了。 “影子,你做得很好。”她说道。 声音已平稳,阔袖中的手却还发颤。 东苑里。 华阴郡主和永和公主被团团围住,除了她们带来的婢子仆妇,就都是王府的侍卫了。 何时来的这些人,她们竟是都不知道。 这时,院门有人过来。 看到是张汐音,两人都很是高兴。 “皇婶婶?”永和公主站了起来。 仆妇婢子都紧张的伸手去扶。 华阴郡主也 要走出去。 张汐音疾步过去,一把扣住了华阴郡主的手腕,她深吸一口气。 “怎么?”华阴郡主疑问道。 此时她身上换了一身衣裳,是一套粉黛色的长衫。 果然不是,果然不是。 张汐音生生呼出一口气来。 “没事就好。”她说道。 华阴郡主就明白了,拉着张汐音进屋坐下后,开始娓娓说起。 张汐音从中堂出去之后,没多久,就有人进来把她们带到这边来,换了新的衣裳之后,被人守着了。 有人穿着她们的衣裳出去,然后就一直到现在。 张汐音说道:“事发突然,是有人欲对我们不利。” 永和公主就说道:“是跟伤害皇后娘娘那一伙人一样的吗?” 张汐音点头。 “太可恶了,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华阴郡主也蹙眉说道。 乱天下。 只要人有影响力的,杀了自然有用。 过了没多久,段渐离回来了。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人,林湘。 林湘身穿着一套与她身上相似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妆容。 张汐音乍然明白了。 这不是要对付华阴郡主和永和公主,是要杀她。 他们的目标是她。 “皇叔?”永和公主惊诧不已。 而且身上都有血,一个个看起来形容很不好。 段渐离握着张汐音的手,对其他人说道:“护送郡主和公主回城。” 华阴郡主和永和公主想留下来,可看着这一个个身上都带血带伤,就没有再说。 张汐音看着两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去 ,她扭头看段渐离。 “他们的目标是我。”她说道。 段渐离点头,想要抱她,又念及自己身上有哪些死人的血。 他只说道:“这次不过是在你的言语上吃了亏,他们便要杀你了。” 确认无疑,是商朝余孽。 段渐离低头吻了吻张汐音的额头。 “一会儿你就回府,今夜我去杀他们。”他说道。 他们既然耍阴狠的,那他自然也不必跟他们讲什么君子。 张汐音点头,也没有多留,也上马车回去了。 —— 顾侯府里。 顾侯爷和顾麟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回来,猜测可能失败时,管家过来了。 “侯爷,小侯爷,去的人一个没回来。” 去打探消息的人不敢靠近,等了许久,才敢摸黑去查看。 可整个却寒庄如常,并没有任何打斗或是死人的现象。 “那地方都是普通人,又不都是军中出来的军汉,若是有死人早就叫喊了,怎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顾侯爷说道。 顾麟生蹙眉良久,突然醒神。 “不好,他们都死了,而我们也暴露了。”他说道。 一面惊恐的起身。 顾侯爷也回过神来。 两人急匆匆的就要出去。 咻的一下,一支箭从暗处飞来。 顾麟生侧身躲避时,后面的管家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箭穿喉而过。 “来了。”顾麟生惊声说道。 来了,人来了。 顾侯爷也躲在暗处。 看到还亮着的烛火,他抓起旁边的花瓶将蜡烛砸倒。 唯一的火光熄 灭,整个书房陷入黑暗中。 “段渐离,是你吗?”书房里,顾麟生开口问道。 外面突然响起打斗声,伴随着幕僚的叫喊还有侍卫的抵挡。 房门被推开了。 “侯爷,小侯爷,是刺客,有刺客。”幕僚说道。 刺客?! 不是段渐离吗? 顾侯爷问道:“是谁?看得出是谁吗?” “都是蒙脸黑衣人,看不清是什么人,一共只有五个。”幕僚说道。 虽是五个,却能轻易杀他们的人,跟杀鸡宰羊一样简单。 顾侯爷说道:“无论生死,都要杀了他们。” 幕僚过去拉顾麟生,抬箭挡下一支箭,说道:“侯爷,杀不了,快跑。” 跑去哪儿?这里就是盛京。 “去街上,大街上。”幕僚说道。 到了大街上,刺客在想在人群中杀人,也会有京中的官差,府衙的人出来阻拦的。 两人明白过来,在几个侍卫的拥护下离开书房,一路往府门去。 地上四处都是尸体,有箭不时从远处飞来。 “侯爷小心。” 一个侍卫挡在前面,被箭射倒在地。 顾侯爷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抽剑就往前。 “出……” 他刚开口,寒光从拐角猛的刺来。 顾侯爷后退抵挡。 “谁?”他喊道。 几个侍卫也冲了过来,看着面前的黑衣蒙脸男人。 夜色下昏暗的烛光。 男人头上戴着黑色头巾帽子,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根本看不出是谁。 顾麟生被几个侍卫护着往另外一边去。 “父亲大人。” 他喊了声,仔细的盯着那黑衣的人。 太黑了。 看不清形容。 “你到底是谁?”顾侯爷厉声喝问。 黑衣人一句话不说,箭步上前,一剑刺死面前的人,再次冲向顾侯爷。 第375章 往来 “王妃,夜深了,怎还不睡?” 廊下,香叶将斗篷披在她身上。 张汐音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几时了?”她问。 “丑时二刻了。”香叶说道。 确实很晚了,只是人还未回来。 她不想睡,坐在凭椅上枕着下巴看稀松的星月,白日下了一点雨,现如今也是夜朗星稀。 “王妃,要喝茶吗?”香叶又问。 张汐音沉吟一刻,说道:“在小厨房做些肉串,再取新酿制的桂花蜜露来,点一盏龙凤紫苏饮。” 听她吩咐,院子里立时忙碌起来,婢子仆妇开始做准备。 烧炭,烤肉,在树下的亭子里点了好几个灯笼。 亮堂堂。 很快,碳火烧热,仆妇开始烤制,肉香弥散。 张汐音接过桂花蜜露饮一小口,微微侧着脑袋。 “王妃,来这边坐着。”香叶说道。 那边摆了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垫着软软的垫子。 张汐音坐过去了。 “好香啊,加点椒盐粉。” “王妃不吃太辣的,放一点点……” “给我杯茶水……” 婢子仆妇笑着忙碌。 烤好了肉,都放在琉璃盘子里端到张汐音面前。 张汐音拿筷子夹着吃。 “王妃,味道如何?”仆妇问。 张汐音慢慢将嘴里的烤肉吃下去。 “很好吃。”她笑道。 仆妇笑了,烤得越发卖力。 夜朗星稀,人已经很少了。 街道上,顾侯爷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挣扎两下,便咽了气。 左右两侧的侍卫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想跑,然而黑衣 人持剑过去将两人也斩杀当场。 杀了人,黑衣人很快离开了。 有人从街道跑来,几个官差看着地上的尸体,上前查看。 “天哪,是顾侯爷。”一人说道,查看脉搏后摇头。 “死了。” “快去顾侯府。”说着,几人匆匆跑去。 到了顾侯府,只见都是受伤的人还有不少尸体,一看便是打斗惨烈。 然而,地上除了顾侯府侍卫的尸体,并未看见任何歹人的。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一处小院里,顾麟生一拳地上。 整个顾侯府像是被洗劫了,而他们从头到尾都不知对方是谁? “难道是霁王?”幕僚说道。 顾麟生眸色一沉。 他闭上眼睛沉思许久,说道:“回去再说。” 回到顾侯府,却看到中厅摆着的尸体。 顾麟生看着,一步步走过去。 “小侯爷节哀。”官差说道。 顾麟生没有说话,走过去跪坐下来,眼泪开始滴落。 官差看到这里,终究没有立刻就查问,都走出去让出空间让他面对现实。 死了。 这是他们所追求的一切必须要经历的,死亡而已,死亡亦是新生。 顾麟生伸手抚上顾侯爷的眼睛,低声道:“父亲大人,大商不灭,光明永存……” —— 吱呀轻响。 段渐离从外面回来,身上是干净的。 院子里能闻到烤肉的香味儿,烟火气息很浓,吊挂的灯笼一盏又一盏五颜六色。 张汐音就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盖着一张绒毛毯子,闭着眼像 是睡着了。 婢子仆妇要施礼。 段渐离抬手示意,轻步走过去。 美人儿脸上映着五色灯笼的光芒,似是睡不安稳,眉头皱着。 “王妃吃醉了。”香叶小小声的说道。 段渐离看了眼旁边的好些罐子,约莫有七八瓶,是桂花蜜露。 说是蜜露,其实是酒。 喝这么多,想来是担心他了。 伸手将人抱起来回屋。 张汐音朦胧中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侧脸和下巴。 她抬起手来,指腹沿着下颚线慢慢的拂过。 “阿音。”段渐离低头喊,声音略微沉沉。 “回来啦?”她笑了笑说道。 段渐离点头,进了卧室,将她放在拔步床上。 张汐音摇摇晃晃要往后栽倒。 段渐离一手扶着她的头,放她靠着床头软枕坐好。 “要喝点醒酒茶吗?”他问。 张汐音摇头。 她笑着去摸段渐离的脸,手上动作是轻柔的,拂过鬓边,眉骨,鼻梁,还有嘴唇。 她笑说道:“美人在骨,美人在骨!” 真是好看啊。 段渐离看她靠过来,将唇送过去。 柔柔的吻辗转,带着桂花蜜露的香甜。 唇齿微张时,段渐离瞳孔微张,心头悸动起来。 她竟然主动了,主动勾着他,缠着他。 原来,她喝醉了是这样的。 段渐离想着,正要贴过去。 张汐音又倒了回去,靠着软枕只盯着他看。 段渐离眸色深深,靠过去贴着她的额头。 “怎么了?” 两人鼻尖蹭了蹭,气息交织。 张汐音哼哼一声,说道:“ 成了吗?” 喝醉了还念着他外出呢,看来是真的很担心。 段渐离上了床榻,伸手把人往怀里抱,让她完全靠在怀里。 “成了一半。”段渐离说道:“顾麟生跑了。” 他去追杀顾侯爷,顾麟生就跑了。 张汐音嗯了声。 她是侧坐着的,抬头看段渐离时觉得角度不对,便起身跨坐过去,捧着他的脸说道:“跑了,那就下次杀。” 段渐离听得一笑。 张汐音贴过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你回来了,那我睡觉了。”她说道。 说着就起身要走。 段渐离勾着她的腰往怀里摁回去,贴着她的唇笑说道:“暂时还不能睡。” “为……” 后面的话被淹没了。 夜色浓浓,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 顾侯府被刺杀之事,在第二日轰动了整个盛京。 顾侯爷都被杀了,那可是剿匪功臣,怎么会被杀呢? 朝会上,顾麟生哭哭啼啼的,很是伤心的样子。 誉泓帝蹙眉,说道:“宋鉴?” “臣在。”宋鉴走出来。 他如今已经升为刑部郎中了。 誉泓帝说道:“此事交由你去查,孤倒要看看谁这样胆大,竟然在盛京公然行刺朝中的大臣。” 宋鉴应是。 另一边,有几个人骑马出城,赶往林州去了。 容钦扭头看了眼容诚,说道:“这次看谁先查到真相。” 容诚笑道:“赌就赌,赌什么?” “输了的,回来请对方吃一个月的洪楼美食。”容钦笑道。 “怕你不成。” “九哥 ,你肯定要输。”容钦笑道:“你只会跟王爷上阵杀敌,查案子还得看我。” “那可不一定。” 两人说笑着,马儿急奔而出。 第376章 韩氏 宋鉴调查顾侯府事,开始忙碌起来。 夜里回到公主府,看到永和公主还坐在榻上。 “怎还不睡?”宋鉴走过去。 永和公主两手扶着鼓鼓的肚子,问道:“有什么消息?” 宋鉴笑说道:“没什么消息。” 他这还能笑得出来,永和公主都惊了。 “不严重吗?听说满侯府死了十几个。”她说道。 十几个啊,还是刺杀。 这在盛京可是天大的事儿了。 宋鉴点了点头,说道:“不严重,你们前日去却寒庄,不是差点出事吗?” 永和公主点头。 “遭遇了刺杀。”她说着,抬手捂嘴,还是有惊声呼出。 “难道,是同一批人?” 是同一批人,却是行刺的和被行刺的都是同一批人罢了。 若不是王爷的人来说,他只怕还不知道顾侯府竟然是商国后裔,只是如今顾麟生还活着,他们需得寻个由头,才能将他解决了。 纨绔,耽于声色的一个小侯爷,有什么大罪能治了他? 顾侯爷在七日后下葬,下葬之后,顾小侯爷便闭门不出了。 侯府这边闭门。 段渐离也不再去杀人,一直就这么相安无事了。 时间匆匆,转眼年关近。 十二月,寒风呼呼吹着。 几匹马从官道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开城门,开城门。” 马背上的人举着手里的旗帜,一面叫喊道。 城墙上的人看到那面旗帜,敲了下锣鼓,城门便打开了。 马儿径自入城,喊道:“西南战报 ,西南紧急战报。” 另一边。 林州的某处山上,烧毁的废墟,地上累累的尸骨残骸。 容钦一路往废墟里面走,烧毁的木头挪开。 “已经来看过几次了。”容诚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 容钦说道:“九哥,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地窖。” 林州地偏寒冷,也是干旱之地。 房屋中大多都有地窖。 这匪寇的山林里,有许多田地,看着不像是正常的匪寇团伙。 地窖啊。 两人开始搬动起来。 挪着一根根房梁,一直到夜里才终于空出来一些地方。 两人开始矮个儿的敲,手中的剑敲地。 突然,容诚说道:“这儿。” 容钦跨步过去,到了容诚的面前。 容诚敲了一下,是空心的。 将烧得差不多的木板撬开,里面竟然是一块石板,再把石板撬开时,扑面而来的恶臭。 “呕……” 两人侧身呕吐躲开。 等了许久,等到天明。 月落日升,扶光渐起时,两人才做好了准备去查看。 然而只是探头,便能看到下方腐烂的尸体。 小的,都是小的。 —— “陛下,大梁联合姜国来犯,西南边境如今难守。”师老将军说道:“老臣愿带兵前往迎战。” 不少年轻的将士也站了出来,纷纷请命要出征。 誉泓帝沉思片刻,做了安排,让几个年轻武将带兵前去西南战场。 师老将军到底年迈,被挡了下来叹气不语。 大梁和姜国联手,而姜国是主谋,立刻便有文臣说道 :“把姜小王爷抓起来。” 质子在国中,若是他国人来犯,这位质子的生死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陛下。”祁章事上前,说道:“倒不必为难姜小王爷,他不过是姜国的弃子,这般不顾姜小王爷的性命,杀了于他们而言也是无所谓的。” “倒不如,想想,姜国和大梁为何突然对我国边疆发难。”祁章事说道。 为何呢? 之前北凉覆灭大家都是看到的,虽说北凉只是小国,比不得大梁和姜国,可那到底是一个国家。 一年的时间将其覆灭,便是大梁等国也未必能办得到。 他们不被其威慑住,反而还要来发难。 西南边疆有战事的消息也在京中传开。 张汐音抱着女儿回娘家,家中的人也在说这件事。 张汐音说道:“这些事情,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是啊,有利可图。”黄氏也是点头。 侵占一个国家,不单单有疆土,有钱财人脉,也是让一个国家变得更强大。 只是…… 这到底是大誉。 两国难道不应该先从旁边的小国开始蚕食吗? 张老夫人伸手去接外曾孙女。 “他们不管如何,这进犯已是事实,大梁皇帝跟着姜国一起,可并不只是想分一杯羹。”老夫人说道。 张汐音也是点头。 乱天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顾侯爷死了,顾小侯爷闭门不出。 大梁和姜国开始犯难。 张汐音从娘家回王府之后,见到段渐离回来。 “顾麟生在顾侯府,王 爷去看看吧。”她说道。 段渐离听得惊讶,随即笑了笑。 “怎么?”张汐音被捏住了鼻子,疑问看他。 段渐离说道:“我正打算去呢,你就说了,这不是心有灵犀?” “是。”张汐音也笑了笑。 两人笑过之后,气氛又有些凝重起来。 婢子伺候张汐音换了衣裳后就退出去了,房门关上。 张汐音侧坐在软褥里,一手撑着侧脸说道:“真是乱天下,也不知顾麟生是不是商国皇室的。” 商国皇室姓韩,顾麟生虽说现如今姓顾,可名字吗,随便…… “不,不是随便。”张汐音猛的惊醒。 段渐离也看着她。 商国皇室中,开国皇帝的第一位皇后姓顾。 顾麟生端坐在中堂的椅子,看着迈步进来的段渐离。 “王爷。”顾麟生并未起身,只笑道:“请坐。” 段渐离看他,说道:“你们筹谋这么多年,甘愿坐在这里等死?” 顾麟生听得哈哈一笑。 “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满盛京都是你的人盯着,我还能去哪儿?” “韩家人在哪儿?”段渐离问道。 顾麟生摇头,反而问道:“王爷,你杀了我父亲是吗?” 他问得不喜不怒。 “是。”他说道。 顾麟生又笑了。 “你没杀我,留着我这条命,可不是怕京中舆论。王爷是想从我的嘴里知道别的消息。” “韩家。”段渐离说道。 韩家,韩氏,商国韩氏。 “什么韩家,我可不知道,我就是瞧上王妃的美貌了 ,王爷就如此记恨,杀我全家,真是好狠毒的人啊!”顾麟生说道。 段渐离看着他。 这时,外面又有人走了进来。 封尘身后跟着几个殿前司的人,过去把顾麟生绑了起来。 “他不愿意说,王爷同他废话什么?”封尘说道。 第377章 猜测 顾麟生哪怕被捆绑着,似乎也是不惧怕的样子。 封尘看着他那还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 进了殿前司大牢,还能笑得出来的他还从未见过。 顾麟生被带走。 封尘和段渐离在后面走出顾侯府,这顾侯府刚给了顾家,这还没捂热呢,就又回到公家手里了。 “无论是顾家,还是韩家,这两家都不是简单的货色。”封尘说道:“下官查阅史料中有记载,顾家是在大商荣盛年间销声匿迹的。” 大商荣盛年,是商国建国刚好百年时间。 顾家销声匿迹,后五十年商国很是平平,随后的五十年走向衰败。 就是这么一个走向衰败,最后覆灭的国家,却闹腾了三百年之久。 顾麟生押去殿前司,顾侯府被贴上封条。 这一出,直接让周围的邻里都傻眼了。 “这顾侯府闹什么事儿了?”有人疑问道。 “难道说之前闹的什么刺杀,还有其他隐情?”也有人这样说道。 “听说是立功了才会被召回京的,谁能想到这还没风光两日呢,就又被抄家了。”有人低声说着,叹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谁能料到自己的后半生能不能顺利呢?” 顾侯府是被查封了。 顾侯爷也没别的妻妾,唯一的儿子被抓捕入狱,下人都被发卖了。 一时间谣言又出来,还有传是因为招惹霁王妃惹怒了霁王,霁王便让皇上查封的。 这话说出来虽没几个人相信,但却是说 辞最多的。 “你笑什么笑?”一个茶客看到对面听着笑着摇头的男子,蹙眉说道。 高十三笑说道:“霁王妃大善之人,霁王爷虽是从军多年回来,却一直都是一个明是非知善恶的好王爷。” “不就是打仗嘛。”有人说道。 打仗嘛。 当真以为谁都会打仗吗?谁都愿意去打仗吗? 那可是离了家人朋友,去到苦寒之地随时会丢性命的。 高十三冷冷的看向那说话的人。 “不就是打仗嘛,此话当真说得是轻巧啊!”他搁下茶钱,起身对那几个谈话的说道:“霁王妃乃大善之人,又那样有钱会赚钱,她为何会愿意嫁给霁王爷,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此话叫人一愣。 霁王确实好看。 “霁王妃不够好看?张氏一族的人长得不够出挑?”高十三说道:“她看到的与你们这些常人终究不同,这般嫁给霁王爷,那自然是霁王爷与她是一样的人,所以才会恩爱如此。” “都是一样的,都是大善之人,一样,一样……”高十三骑着驴摇摇晃晃的走了。 茶客们都愣住了。 是啊。 一个本身就如此出色的人,心地善良,貌美如花又不缺钱的聪慧女子,当真只因为那是个王爷就甘愿嫁吗? 那定安侯府也是不差的啊,那是被赐婚嫁的定安侯府,定安侯府被抄没,全家流放。为何霁王妃能全身而退,她当真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做吗? 一瞬间,多少人醍醐灌 顶似的。 可这跟顾侯府被查抄有什么干系吗? 有人问时,就有人说道:“自然有干系,如今不都是传是霁王恼怒顾小侯爷骚扰王妃吗?可之前顾侯爷带着顾小侯爷登门,王妃还说并不知道也并不认识顾小侯爷。如此便是没有骚扰,自然也就没有王爷故意迫害顾家一说。” 众人恍然大悟。 另一边,殿前司的大牢里。 顾麟生果然笑不出来了。 他从未想过,这殿前司的酷刑竟是这样的,先是折磨了身体,然后饿着他,又叫人守着不让他睡。 身体疼痛,饥饿难耐,困倦无比。 三重折磨下,顾麟生只觉得头也是疼的。 “韩家在哪儿?”封尘问道。 顾麟生打着哈欠,看封尘旁边坐着的段渐离,摇摇头:“什么韩家,我不知道。” 看来是还不够困啊。 封尘挥挥手,让下属将人带下去。 段渐离起身走出去,封尘迈步跟上。 “韩家人有在盛京的可能吗?” 他问。 段渐离摇头。 “不大可能。” 商国覆灭之时,韩氏人几乎都死完了,只剩下的就是藩地的宗室子弟。 那些个宗室子弟聪明的卷着家产逃了,逃去的哪儿并没有记载,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这些韩家人到底去了哪儿。 或许还在大誉,或许去了他国。 等等! 这一刻,段渐离想到了李氏。 她在大誉做了皇后,能跟北凉有关系,但之前是在大梁的。 后来呢,后来辗转到了南胤。 段渐离说道:“ 想法子让他开口说实话。” 封尘应是。 段渐离已经下阶梯,翻身上马离开了。 —— 王府里。 张汐音牵着女儿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腿上走路。 小娃娃踩着大腿,走得摇摇摆摆心惊胆战。 奶娘笑说道:“小郡主走得很稳了。” 张汐音点头。 “你照顾得很好。”她说道。 虽说女儿她日日都抽时间多陪伴,但夜里女儿是跟奶娘睡的,也是奶娘伺候拉撒,是奶娘奶的孩子。 奶娘听了心里高兴,笑容更大了。 “还是小郡主身体好。”她笑道。 这边说着话,婢子仆妇突然都施礼。 “王爷。” 张汐音抱着女儿回头看去,段渐离正疾步匆匆回来。 看他神色不对,张汐音把孩子递过去。 奶娘抱着孩子施礼离开锦康殿。 婢子仆妇也都走得远远的。 段渐离走到张汐音面前,伸手拉着她起来,一同屋内。 “怎了?”张汐音问道:“是顾麟生说了什么?” “他嘴巴硬,还没撬开。”段渐离说道。 他拉着张汐音在书案前坐下,取了毛笔沾墨,然后在平摊的宣纸上开始写字。 张汐音看着,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宣纸上,有人名,有地名,有国家,有一条条的引线。 一张宣纸并不够。 张汐音帮他拿了一张,在旁边接上。 段渐离继续写继续画。 北凉,大梁,南胤,姜国…… 李氏,赫连氏,梁氏,顾氏,…… 一个个串联起来,最后到的是商国,韩氏…… 看着两 张宣纸上的,张汐音说道:“这如何能算到,韩氏在哪儿?是否隐姓埋名了?” 时间太久远,很多线索该消失的都消失了。 段渐离起身出去,很快又回来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书籍,书籍中记载的摊开指给张汐音看。 烟国,杨氏。 第378章 怀疑 烟国杨氏。 张汐音愣了下,并未有其他的记载。 后面的烟国杨氏也是平平无奇的记载,与韩氏或者顾氏又有什么相干? 段渐离翻开几页,随后在后面点了点,又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籍。 张汐音看到书籍一顿。 这是张氏商行从各国时常买回来的一些游记传记,都是杂录的各国趣事趣闻,还有一些野史记载。 段渐离手中的这一本,是一本野史话本,没什么考究的可以说是胡编乱造的东西。 段渐离翻开,指尖点着其中说道:“这里,烟国杨氏,曾经姓顾,后来改命杨氏,娶韩氏女为妻。” 韩氏女。 各国姓氏很多,韩氏也都有。 而且在烟国,韩氏算是大姓氏的。 段渐离却说道:“为何要改杨氏?” 张汐音说道:“改姓氏,大多是因为要隐瞒什么?” “对。” 段渐离重新拿笔,写下之后再一次串联。 随后笔尖一点墨水。 “韩氏,就在烟国,或是姜国。”段渐离说道:“姜国,是这次西南边疆战事主使。” 一个大国,怎会听一个亡国的后裔,攻打另一个大国呢? 原因显而易见,因为…… “姜国皇帝……” 张汐音伸手捂住嘴。 “他们是如何办到的?”她低声说道:“既有如今,何必执着于以前?” 段渐离摇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 米有不同,人自然也是千千万万的不同。 或许,对他们来说,再好也不如之前的好。 既有猜测, 可后面要如何做呢? 段渐离将两张纸抓皱,扔在火盆里烧毁。 他说道:“我进宫一趟。” 张汐音起身跟过去,拿起架子上的外袍要帮他穿上。 段渐离接过披上了。 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既是明面上来,那剩下的就不难的。”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却摇头一笑,带着几分苦涩说:“你也就哄哄我的话而已,乱天下岂是那么简单的,只怕,后面都是战争了。” 段渐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不怕的,日子一天天的过,该如何如何。” “嗯。” 张汐音亲自看他出门。 皇宫里,誉泓帝听完段渐离的分析,却并未说话。 段渐离也不说了,让他慢慢思考。 方凌盛这时候在旁边问道:“王爷,陛下,当真是乱天下吗?或许,他们是想一统天下呢?” 段渐离和誉泓帝看他一眼。 方凌盛忙低下头。 “是老奴多嘴了。” “不,你说的不无道理。”誉泓帝抬手说道:“姜国,姜国……把宇文宏提来。” 他说的是提,不是诏。 很快,宇文宏被提来了。 誉泓帝到底是仁善的皇帝,哪怕是此刻,也没有把宇文宏如何。 “陛下,您召见小王是有什么事吗?”宇文宏施礼问道。 他还看向段渐离,施礼:“霁王爷,您也在啊?”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也教养得很有规矩。 誉泓帝看着他,说道:“小王爷,如今你姜国联合大梁来犯,你有什么要说 的?” 姜小王爷闻言摇头,很严肃的说道:“这个,陛下您有所不知,小王已经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干系了。” 看誉泓帝和段渐离的目光。 他说道:“本王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也知道,小王就是个质子。” 质子就是弃子,是可以舍弃不要的人。 姜小王爷苦笑道:“小王若是能做得了主,又何须在这里苟活着。” 这般做小伏低不像个人。 誉泓帝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人一走,誉泓帝就看段渐离。 “你看出什么了?”他问道。 段渐离摇头:“看不出什么来。” 宇文宏在大誉已经多年,是从六岁时来的,来到这边十几年的时间。 不过,一个人越是没有破绽,越是做的天衣无缝,就越是可疑。 段渐离没说什么。 誉泓帝就说道:“慢慢查吧,如今战事紧张,国库这边尚且充裕,倒是不怕的,就是让弟妹再努力一些,想些厉害的武器出来。” 段渐离闻言苦笑。 “皇兄,您这……” “回去吧。”誉泓帝不给他再说,赶人了。 兄弟二人也没商量出什么来,只是猜测三百年前的韩氏成了如今的宇文氏而已。 回到王府。 张汐音一直在等他。 而此时,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多桃木牌子,牌子上都是字。 看着这些木牌,段渐离拿起。 “这样看着,就发现是极大的事情了。”他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本就是极大的事情。”她说道。 将木牌摆开。 张汐 音又说道:“若韩氏是如今的宇文氏,或许他们未必是想要乱天下。” 段渐离看她。 张汐音一笑。 “乱天下确实容易些,但乱的结果是什么?”她说道:“乱就是为了不乱,所以,他们为的是一统天下。” 九州诸国割据,各国更迭不止。 大誉从开国到如今也不过才存了三百年,朝代更迭,太平,乱世。 乱世,太平…… 兜兜转转,反反复复。 张汐音说道:“只能说,我们非是身在大誉最太平的那些年。” 最太平的,当属建国百年之后。 “生不逢时无法得到太平,生于乱世,便做该做之事。”她笑说道。 段渐离原还有些沉重的心,这会儿却觉得没什么了。 他笑着放下木牌,伸手去握着张汐音的手,拉到怀里抱着。 “怎么听你一说,倒是轻松了。” “可不轻松,端看态度而已。”张汐音笑道,又说:“你是因为有了,有了我和孩子们,才会心中忧忧不得平静。” 有了在乎的人,便不如以前了。 段渐离点头。 “是如此。” 叹了口气,他吻了吻张汐音的额头。 “对了。”话一转,段渐离又说道:“宇文宏,你觉得可疑吗?” 张汐音直起身来,伸手将姜国和宇文氏的牌子拿出来。 她看着,说道:“这天下哪有什么真正的弃子。” 有时候,一些看似不需要的,或许正是关键。 姜国使臣府邸。 因为姜国联合大梁来犯之事,如今整个府邸 都被官府的人守了起来。 府邸里。 姜小王爷站在卧房里,看着墙上的一幅美人画。 画中女子头发高束,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正是云湖郡主,凌熙。 第379章 伏家 宇文宏从旁边倒了一杯冷酒,举杯对画。 “我们有多久未见了?”他喃喃问道。 画中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其实也不需要回答,兀自的喝酒,说话。 他说:“人生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凌熙,你别怪我。” “你该瞧见的是我才对,凭怎的就要了别人,是你不要我的,那日后我做的什么,你也别怪我,当然,你也怪不到我了。” 卧房里喃喃醉酒声不断。 房门外,姜文信低头垂眸。 “小王爷如今是明白了。”他低声道。 旁边的内侍太监看着他,也低声说道:“姜大人,自古也没什么是小王爷不明白的。” 只是美人关从来难过,谁叫小王爷偏偏就动了凡心呢,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与自己永远不可能的人。 不过说到底,他也没努力过。 小王爷也没在什么事情上真正努力过。 哪怕是面对那未婚妻的纠缠,也如此。 —— “未婚妻?” 温皇后听得惊诧,竟然千里迢迢从姜国,在这种时候过来要履行婚约。 张汐音也是愣了一愣。 师夫人点头说道:“可不是嘛,消息刚传回来。” 如今前朝那边也说着了吧。 殿上,朝会刚过一半,姜国小王爷的未婚妻在来的路上的消息送到了誉泓帝面前。 姜国那边什么表现也没有,倒是那姜小王爷的未婚妻态度很是明确。 即已是他的人,便是在此等时候,也是要履行婚约的。 “…什么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看着这姜小王爷未婚妻送上的信件说辞,誉泓帝挑眉。 好一个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那宇文宏是个什么香饽饽吗? “是送嫁队伍过来的,那姑娘自己穿了嫁衣过来,由不得姜小王爷不从了。”师校蔚说道。 他是亲自来送信件消息的,也是传递对方的意思。 誉泓帝放下折子和书信,说道:“他们要结,便让他们结。” 大臣们顿时各有心思。 祁章事说道:“陛下,姜小王爷的未婚妻乃姜国皇后伏氏的亲侄女,在姜国很是受宠。” 伏星。 这位伏家的嫡女,如此甘愿嫁给一个质子。 自然是有问题的。 誉泓帝说道:“让礼部的去看着,帮他们置办置办。” 礼部尚书出来应是。 问道:“陛下,那婚礼的银钱?” “找宇文宏要去。” 这,倒也是。 礼部尚书想着什么,就笑了。 下朝之后,礼部这边简单开了个小会,便由礼部郎中带人去姜国使臣府邸去交涉。 听闻是要帮忙置办婚礼,姜国的几个官员都有些愣住了。 还能这样? 这不该是气恼他们的国主派兵攻打,这等时刻,没把他们关入大牢都是好人了,怎还要来帮忙的? 礼部郎中说道:“哦,一应花销费用你们自己出。” 姜国官员们:“……” 那来帮忙个什么? 帮个好看吗? —— “可不就是帮个好看吗。” 张老太爷说道:“这般已是给足了面子,彰显大国风范, 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纵使的掏空了库房,也必须要拿出来的。 张永康摇了摇头。 “这伏家嫡女只怕不是个省油的灯,来这边当真是信守承诺吗?”他说道:“只怕,当真是……” 张老太爷看了他一眼:“休要乱说。” 张永康闭上嘴巴。 半晌后突然说道:“爹,您怎么还耍赖呢。” “他本来就摆在那儿的。”张老太爷说道。 “不对,别以为我看不到啊,您棋品也太差了。” “你说你老子什么?” 书房内,低声的讨论变成了父子俩的争吵。 院子里。 张汐音从树枝上摘了一张黄叶放在女儿面前。 段淑柔的小肉手拿着黄叶挥舞,嘴里嘟囔着什么时,一滴晶莹的口水落下来。 黄氏拿着帕子去擦拭。 “这伏家的嫡女排行第二,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个极其会说话善交际的。”黄氏说道。 张氏商行各国都有,虽占据不是很大,但也搜集不少他国的消息。 黄氏说道:“她来了,只怕不单单只是履行婚约这么简单。” 再说了,历来只有男子为了履行婚约如何。 这女子哪有自己千里来嫁的? 张汐音倒是想到别的。 “或许,她是故意的呢。”她说道。 就如同那顾麟生一样,做的事情都是故意的,让人猜不透。 这边还说这话,门房那边来人说道:“锦阳长公主和华阴郡主来了。” “快请。”黄氏说道。 张汐音把女儿交给奶娘,跟着黄 氏去前院接待。 华阴郡主和锦阳长公主坐在堂内,看见黄氏和张汐音,双方笑着招呼坐下来。 锦阳长公主就说道:“年关近,这后面我要陪着檀国公回一趟老家,需要不少的时间,便想着现在想过来走走。” 到底是一家人了,走动走动才是应当的。 黄氏笑说道:“长公主真是客气了,您这么说,那我们准备的年礼也就不用送过去了,这便让您带回去?” 锦阳长公主就笑了。 “正好,我也带了年礼过来。” 双方说笑着。 华阴郡主则坐在张汐音的旁边跟她说话,问及这姜国伏氏嫡女之事。 张汐音听了说道:“她来了便知道了。” “听说是顶顶美的,比你要美呢!”华阴郡主说道:“皇婶,您担心吗?” 担心什么? “自己被比下去啊。” 张汐音莞尔。 “不担心。” 她从不在这些上过心,美貌人生父母给,自己可决定不了。 “若是我不及她美貌,难道我就不活了?”张汐音笑道。 华阴郡主也听得笑了起来。 是啊,美不美的,难道这天下的人里,不美的那些都不活了吗? 华阴郡主叹道:“哎呀,到底是我先在意了。” 只要是想着,自家的皇婶婶美貌不及他人,被他人给比下去了,华阴郡主就不爽。 她皇婶婶天下第一美,自是无人能比的。 张汐音听得捂嘴直笑。 “那你皇叔呢?他难道不美吗?” “喔,你居然觉得皇叔比你还美吗? ”华阴郡主愣住。 “是挺美的。”张汐音回头说道。 两人嬉笑出去,又说到那伏家嫡女。 而盛京里,姜国伏家嫡女要来的消息已经传开。 第380章 走水 相比于其他人,当事人的宇文宏就显得很是淡定了。 姜大人看着他这无波无澜的模样,问道:“小王爷,您没什么话要说的吗?” 宇文宏听得一笑。 “能说什么?自来本王的事情,本王还有能做主的吗?”他问道。 姜大人一顿,尴尬的咳了声。 是不能做主。 可也并非是事事都不能做主吧?就好比如来做质子可不是皇帝让他来的,而是他自己说要来的。 可转念一想,那也是他被逼着要来的,若是不来……贤妃娘娘也是…… 宇文宏将茶水饮尽,又倒了一杯说道:“不管是谁都好,左右也都是要娶的。” 他想要的那个,终究是不可能了。 —— “他想要的是谁?” 送亲队伍里,大红装扮的马车内,身穿红服的女子问道。 跪坐在马车门口的婢子说道:“听说是大誉的云湖郡主,名叫凌熙,乃岭南凌王府的。” 岭南,凌王府。 那不是他们的死对头吗? 这宇文宏真是出息了,喜欢谁不好,喜欢凌王府的人。 伏星听得冷笑一声,挥挥手。 婢子退了出去。 旁边陪嫁的嬷嬷低声道:“那云湖郡主早就嫁人生子了,再说了,当初小王爷也没有做任何的努力。当初大誉皇帝多次想要给云湖郡主寻找夫婿,他也没有极力推荐自己啊。” 伏星看了眼嬷嬷。 嬷嬷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 “他的命都得攥在本郡主的手里,他还想交到别的郡主手里了?”伏 星说道:“真是痴人说梦。” 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王爷从小便跟伏星郡主是有婚约的,当然,虽只是皇后跟皇帝说的口头婚约。 即皇帝点了头,哪怕只是口头之说,又有谁敢不放在心上的。 便是伏星郡主,也一直认为宇文宏就是她的人。 —— 年关一日日将近,转眼便到了三十。 各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霁王府门前。 孙管家看着侍卫贴红对联,一边指挥着挪位置。 “王爷,您回来啦。” 身后马车停下时,孙管家回头施礼。 段渐离下了马车,点头说道:“让他们忙完,该回去的便回去了。” 孙管家应是。 进了门,到锦康殿。 张汐音正在剪窗花,窗花上的花纹很是繁复,她打开时看到段渐离从影子走过。 她拿开笑着说:“回来了,舅父舅母们如何说?” “说是不过来了,还是喜欢仁州老家多些。”段渐离说道。 今年本是想着接任子洲和楚氏来盛京过年的,书信早就写了去了,但一直没答应。 段渐离看着无法,便亲自走一趟还是被拒绝了。 张汐音笑说道:“由他们吧。” 人总是喜欢呆在自己的老地方来得舒坦。 段渐离走过去,将张汐音腿上坐着玩红纸的女儿抱起来,小家伙还不乐意,蹬着小脚丫子。 “她要纸。”张汐音递了一把碎纸过去。 段渐离搂着看,小家伙手全都然后了,他便笑着将红纸往女儿脸蛋轻轻揉搓。 张汐音 哎哎去拉,一看脸蛋全红了。 “跟猴屁股似的。”旁边跟着过来的段暄晟笑说道。 张汐音也捂嘴笑。 段渐离举着胖嘟嘟的女儿,问道:“不好看吗?多好看啊。” 像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样,粉雕玉琢的。 “王爷,王妃。” 那边廊下,净月姑姑来了,施礼喊道。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头看去,笑着叫她过来。 净月姑姑到了跟前笑着又是施礼,说道:“王爷,王妃,小郡王,小郡主。” 她说着,就对段渐离和张汐音说道:“太妃娘娘让奴婢送些东西过来,都是给小郡主和小郡王的。” 两个箱子就在廊下。 张汐音笑说道:“有劳姑姑。” 净月姑姑东西送到就回去了。 段暄晟打开箱子看,里面都是一些是新的玩具和两套新衣裳。 “母妃有心了。”张汐音看过说道。 针脚都是极好的,但帽子就差了些,一看就是霁王太妃亲手缝制的。 段暄晟拿过笑道:“我这几日就戴这个了,这是祖母给我做的。” 张汐音也打开另一口箱子,拿出同样花色的小帽子戴在女儿头上。 小家伙只顾着玩红纸,红纸塞水里嚼巴得口水都红了,小嘴巴红嘟嘟的。 这红纸很健康,都是可吃下去的,倒也不怕。 去收拾了一下,换过衣裳,夫妻俩便带着儿女进宫去了。 到了宫中,刚好要开始祭祀了。 孩子放在了寿安宫,夫妻俩跟着祭祀等事宜一直忙到入夜,宫宴开始 。 众人得以坐下。 张汐音坐下时,腿都有些打颤。 普通人就是不同,哪怕是她如今日日锻炼,也不及段渐离这样的。 大殿之上自然不好有什么亲密的动作,段渐离低声道:“回去给你好好揉揉。” 张汐音点头笑说好。 宫宴一个时辰才散去。 张汐音和段渐离去寿安宫陪霁王太妃闲聊,霁王太妃也是开心的。 如今儿孙绕膝,到了她这个年纪,也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 “母妃还很年轻呢。”张汐音说道。 霁王太妃听得一笑。 “快别哄我来,都是知天命的人了。” 五十,不年轻了。 张汐音却说道:“但母妃身体健康,年纪并不能说明一切。” 霁王太妃是很自律的人,即便是知天命的年纪,也是身体健康无甚病痛的。 段渐离也说道:“看着不老,是很年轻。” 两人一脸的认真严肃,哄得霁王太妃欢喜不已。 到了亥时四刻,霁王太妃就让他们回去了。 两人带着孩子离宫,回到王府也差不多了。 院子里摆了许多吃的,两个留下来的厨娘正在烤肉,旁边温着酒。 “王爷,王妃。” 他们笑喊着,一边将东西摆过去。 段暄晟抓了一串肉吃着,说道:“好吃,我也要喝酒,母妃,可以吗?” 张汐音摇头。 段渐离已经把一杯果汁送到他手里了。 段暄晟努着嘴,只能委屈的喝酒了。 这边守着岁呢。 突然,不知打哪儿传来响亮的锣鼓声,伴随着人的 走动叫喊邦邦作响。 “走水啦,走水啦。”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孙管家便说道:“老奴让人去帮忙。” 尺术亲自带人去。 不多时,孙管家回来了。 “王爷,王妃,是纪府,纪府失火了。” 张汐音一下站了起来,扭头看向纪府的方向。 那边,红红的伴随着滚滚烟雾肉眼可见。 第381章 人祸 敲锣打鼓,人来匆匆。 左邻右舍的小厮护卫全都出来帮忙,可冲天的大火烧得很快,有人从门口出来。 “救人,快救人。” “里面还有多少人?” “进不去啊……” “毛巾,快给我毛巾……” “……打湿了进去,捂着口鼻。” 嘈杂的纪府门口,许多人都要进去救人。 不远处的门前,张汐音看着大火中出来的纪大娘子,却没有看到纪老爷。 紫苏已经过去了。 很快回来,面色焦急。 “纪老爷还在府中。” 还在府中? 这样的大火,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纪大娘子在门前哭得厉害,几次想要冲进府中,都被旁边的仆妇婢子给抱住了。 “大娘子,大娘子,不能进啊……” “老爷,老爷还在里面。”纪大娘子哭道。 婢子仆妇也都在哭,一家之主的老爷在里面没出来,若是没了,她们也是要另寻生路的。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声。 只见一人背着个打湿的毯子出来,那毯子里抱着个人。 几个人忙过去接手把人放下,看到毯子里的人,纪大娘子呜呜就哭着扑了过去。 “老爷?老爷?您醒醒啊……” 旁边懂医的来了,仔细查看之后说道:“他烧伤呛晕过去了,性命是无碍的。” 听到这话,纪大娘子一口气泻下来,软软的往后倒去。 屋檐下,仆妇匆匆过来说道:“王妃。” “救出来了。” 救出来了啊。 没事就好。 可随即,不知是谁又喊了起来 ,隔壁的府邸也着了火,蹿起大大的火苗来。 “快救火。” 有人喊道。 更多的人奔走而来,伴随着官府的人赶到,打水匆匆。 “王妃,我们先回去吧,王爷带着人救火,咱们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香叶说道。 府中该出的人都出了,到底是新年第一日,大多数府邸的家仆都回家了,留下的也不过是平常的一半。 张汐音还是回了王府,差人去保济堂叫人。 坐下来时,段暄晟抱着妹妹过来说道:“母妃,这么大的火,烧死人了?” 张汐音伸手把女儿抱在怀里,一面拉着段暄晟坐在旁边抱着。 “是烧死人了。” 那门前摆放的几具尸体,还有里面的呢。 为何会突然起这么大的火,这火势快得连人都没来得及跑出来,大年夜要守岁的,谁家的人都醒着,不可能反应不过来。 张汐音心思沉重。 然而,此时的盛京城中,除了东城纪府走水,南城西城和北城也都有走水的府邸。 冒起熊熊的火焰冲天而起。 皇宫中,誉泓帝站在登高楼上,看着四处的火光,面色铁青难看。 四处同时走水。 “是不祥之兆啊,四方位,忌火,如困兽之斗……” 吕家中,一人也看着这异状说道。 “不祥之兆,不祥之兆……” “吕梁横,别乱说话,什么不祥之兆,那就是放烟火惹的意外。”旁边的人看他疯疯癫癫的,蹙眉说道。 吕梁横摇头,说道:“是不祥之兆, 你们自己看啊,这四方位,这四方位不就是阴位吗?阴位起火,阴盛阳衰……” “越说越不成体统了,捂住他的嘴……” —— “陛下,是有人故意放火吗?” 登高楼下,温皇后问道。 誉泓帝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温皇后迈步跟上,她身体养得尚可,慢慢走倒还好,走快了就不行。 誉泓帝放慢了脚步,伸手过去。 温皇后愣了下,笑着把手搭上去。 后面的方凌盛看着帝后手牵手,放慢了脚步,也让后面跟着的宫婢太监都隔远些。 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书芯,前路难走,你怕吗?”誉泓帝问道。 温皇后听着,扭头看誉泓帝。 她笑了笑摇头:“不怕。” 誉泓帝笑了。 可看着温皇后还是满头乌发,他眼眸又暗了几分,苦笑一下。 “孤老了,大抵也陪不了你们多久了。”他忽而说道。 温皇后脚步僵住了般,瞪大了眼睛看誉泓帝。 誉泓帝停下来看她,就见温皇后落泪潺潺。 “你哭什么?”他一笑,取了帕子去帮她拭泪。 “陛下休要再说这样的话,您还年轻呢,要陪着臣妾许久许久的。”温皇后哭说道。 誉泓帝满嘴应着是,牵着人继续走。 看着前方宫廊,他却知道难以如此。 话是这样说,可他与她到底差了年纪在,明显感觉力不从心了。 到了半夜,方凌盛得了消息进殿内。 “陛下,娘娘,火扑灭了。”他说道。 誉泓帝点点头,说 道:“先将人都安置好了,再让刑部去调查失火原因。” 方凌盛点头。 走出去,门外传话的侍卫应是出去了。 霁王府里。 等了一夜未睡的张汐音也看到了回来的段渐离。 他身上的新衣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乌黑乌黑的还滴着水。 张汐音起身迎过去,一面叫人准备热水。 “你没睡吗?”段渐离看她眼底的乌青问道。 “哪里睡得着,听说起火的府邸不少。”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点头,刚褪去了身上的湿衣服,便打起了喷嚏。 下人端来姜汤,他端过几口饮下去,去盥室泡热水。 张汐音看香叶和紫苏都在屋中,说道:“你们不必在这里候着,都回自己屋。” 各家的男人都救火回来,一个个心疼着呢。 一个个施礼去了。 两个仆妇抱着湿衣服下去了,屋中暖和,地龙都烧着。 张汐音回到卧房里,取了保暖的毯子被褥。 等段渐离洗好回来就给他披上。 “我不冷了。”段渐离说道。 他一面坐下,面上疲态很浓。 看张汐音欲言又止,段渐离伸手把人拉到怀里。 人刚坐下,外面仆妇说道:“王妃,饭食来了。” 张汐音起身。 “先吃点东西,然后补补觉。” 段渐离起身跟她出去,桌上摆了好几样菜。 段渐离拉着张汐音也吃,一面说道:“可以确定是有人放火的,但瞧着是早有准备。” 张汐音有些惊讶。 “从失火的府邸中找到几罐菜油,但那些 府中的下人都说,那几罐菜油原本不是菜油,是放的空罐子。” 张汐音蹙眉。 空罐子里多了菜油。 段渐离看她想得出神,又说道:“姜国使臣府邸也走水了。” 什么? 第382章 难防 姜国使臣府邸外。 宇文宏蹲坐在屋檐下,看着面前的官差面不改色。 姜大人面上身上还有烟灰,狼狈的站在旁边与刑部的人争执。 “我们都是受害者,你瞧瞧这府邸,若不是幸运些,我们都得死在里面,怎么会是我们自己放的火呢?” “你们这是诬蔑,不能因为战事,就把这样的屎盆子扣我们头上,我们不认。” “小王爷,小王爷,你说句话啊。” 姜大人气得厉害,扭头就去拉宇文宏。 宇文宏甩开手。 “别扒拉本王。” 他拍了拍袖子上的黑灰,看那边刑部的人说道:“是不是本王烧死在里面,就能证明不是咱们放的火?” 刑部官员看着他。 “姜小王爷,我们只是照例行事,你们前些日购置了一百斤菜油,而起火之地,都发现被泼了菜油。” 宇文宏哼了声,起身走走到被抬出来的几罐菜油面前,举起来就往自己的身上倒。 “来把火,点上,把本王烧死了给那些被烧死的人抵命。”宇文宏张开手,整个人油淋淋的。 姜国的官员都去阻拦。 刑部官员冷眼看着,眼中有了为难。 真是难搞,这宇文宏一直就是个无赖,做质子做到他这样的也是头一个了。 大冬日的冷得厉害,宇文宏满身的油,只一个脑袋是清爽的。 他丝毫不惧,说道:“烧啊,怎么不烧?既是笃定是我们做的,且烧死了本王抵命最合适不过了。” “小王爷好一招以 进为退。” 人群后面响起一道声音,众人闪开了。 宋鉴走出来,对自己的下属说道:“把小王爷带回刑部,烧些热水给他洗洗身上的油。” 两人上来,把宇文宏带走了。 姜大人看着,上前去阻拦。 “你们不能……” “把他们也带走。”宋鉴说道。 好些人过去,把姜国的官员全都押走了。 宋鉴看着嚷嚷离去的姜国人,看了眼旁边的下属。 “这里是大誉,你是大誉的官员,做事畏首畏尾的能成什么大事?”宋鉴说道。 下属抱拳:“大人,下官知错了。” “滚回去。” —— “死三四十人,伤一百二十三人。” 御书房里,誉泓帝听着宋鉴的话。 “调查走水的原因,抓到凶手是其一,另,死伤者家属也要抚恤安顿好。”他说道。 宋鉴应是,说道:“陛下,儿臣将宇文宏抓了起来,关在刑部了。” 誉泓帝自然知道。 他的消息并不闭塞。 听着这话,也只是说道:“抓着这个把柄别松口,另安排人速速送消息去西南边境。” 有了这个把柄,姜国自然理亏,前去谈判的官员便更有把握了。 段渐离只睡了三个时辰,醒来后收拾收拾便要入宫去。 张汐音也带着儿子女儿跟着上了马车,进宫去见霁王太妃。 段渐离还是先去见誉泓帝。 张汐音就带着儿女直接去寿安宫。 到了寿安宫,才看到温皇后也在,两人说着的正是宫外夜里走水之事。 张汐音施 礼后。 霁王太妃伸手去抱段淑柔,说道:“那火就烧在王府边上,从宫里看去还以为是王府,当时都吓坏了。” 若非是差人去问了,才知道起火的不是王府,稍稍安心些。 张汐音说道:“还是隔了几个宅子的。” 盛京的府邸大多都有规格的,霁王府和纪府隔着三个宅子,也不算近。 不过也是吓人,毕竟隔得远了看也不知着火的是哪家。 大过年的闹了这样的大事,着实不吉利,也是祸事。 说着这些,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涨。 温皇后还有事要忙,起身离开了。 她刚走,段暄钰过来了。 少年儿郎已初长成,长身玉立翩翩贵公子的样式,站在张汐音前面正正经经的施礼。 “太妃娘娘,皇婶婶,新年福乐康健。” 霁王太妃和张汐音都拿了红封递给他。 “好。”霁王太妃笑道:“钰儿也是啊,越长越俊俏。” 段暄钰脸就红了。 “太妃娘娘。” 看他脸红,霁王太妃笑容更大。 段暄钰就要走了。 张汐音起身跟着走出去时。 段暄钰说道:“皇婶婶,我要出宫一趟。” 他过来也不专门是为了拜年,而是想跟皇婶婶说一说昨夜走水一事。 张汐音就说道:“非是天灾意外,人祸总是让人心寒,你去刑部跟着你姐夫看看,听他看他如何做。” 段暄钰点头。 他出宫去了。 张汐音回到殿内。 霁王太妃正跟小公主说话呢。 御书房里。 誉泓帝看到段渐离 头发都有烧痕,叹气。 “辛苦了。”他说道。 大过年的,岁都没时间守,火急火燎的去救火救人。 段渐离说道:“这些都是没什么,只可惜,死了这样多的人。” 兄弟二人说到于文华来,便是那些搜出来的少了的菜油,还有从失火府邸找到的还残留着菜油的空罐。 证据就摆在眼前,似乎在告诉所有人说,凶手就是他们,快抓了他们处死抵命。 太明显了,可谁又能证明不是他们? 这就是考验,也是挑衅。 这边说着话,方凌盛从外面进来,说道:“驸马在外面,要请罪。” 每年的新年,官府会在京中派人巡逻,比以往还要注意。 可明明如此,还是发生了这般严重的事情。 大火,死伤这么多的人。 这可都是人命啊。 “传。”誉泓帝说道。 宋鉴进殿后,对誉泓帝施礼,又对段渐离施礼。 随后,跪下来。 “臣请罪,请陛下降罪责罚,此次失火是臣办事不力,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请陛下责罚。” 这次盛京城里,负责安防事宜的是宋鉴,是誉泓帝让他全权负责的。 但他未能做好,还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宋鉴很是自责,这也是为何他非要把宇文宏抓起来的原因。 就算不是他,也定然跟姜国有关系。 誉泓帝没什么心思,挥挥手说道:“这是别人有心,再怎么防备谁能比得过那些疯子。” 没错,疯子。 正因为是疯的,所以心里没有负担 ,做什么都毫无顾忌自然也杀人不眨眼。 宋鉴却是说道:“是臣,未能想到纵火一事。” “够了,下去。”誉泓帝不想再说了。 宋鉴看了眼,终是不敢再说,起身退了出去。 第383章 落水 刑部里。 段暄钰在一间厢房里看到了宇文宏,他并未被关在大牢里。 大牢并不宽敞,宇文宏虽然有嫌疑,到底也是姜国的小王爷,在未确定之前,没人会对他如何。 他只站在边上,看着宋鉴审问。 而另一边。 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到王府时,正巧看到容诚回来了。 容诚此去林州,是调查林州顾侯府剿匪之事。 容诚说道:“剿匪是谎言,林州根本没有什么匪寇,那山上的所谓‘匪寇’不过是一个村落,那村落里,婴孩女人老者都被杀害之后,藏在暗道里。” 整个村子,婴儿、孩子、女人,老人无一幸存。那暗道里的尸体足足三百多具,他们叫了当地的知府,将尸体全部都抬了出来好生安葬。 容诚是经历过多年战争的军人,却也是被那等景象给震惊了。 可笑的是…… “本以为林州知府是不知情的,谁知道,我们在回来的时候,还是被追杀了。”容诚说道。 从林州回来,他们遭遇了三次追杀。 好在两人都武功不低,又一路不停的奔逃。 出了林州地界之后就安全了很多,也赶在这个时候回到了。 “去休息吧。”段渐离说道。 容诚起身施礼退下。 段渐离沉默着。 张汐音听到屋外哭声,起身出去时,看到奶娘抱着女儿在廊下哄着,一手去摘伸入廊道的枝叶。 “柔儿。”张汐音喊道。 奶娘抱着段淑柔过去。 “王妃。” 张汐音笑着点点头, 把女儿抱在怀里说道:“你下去吧。” 奶娘施礼应是。 张汐音抱着孩子回到中厅。 段渐离恰好起身出来,伸手接过女儿抱着往书房去。 “阿音,你来。”他说道。 张汐音迈步跟去。 两人进入书房,关上门。 婢子守在门口。 书房里,段渐离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张汐音看他神色,微微一笑。 “去吧。”她说道。 段渐离目光柔柔的看着她。 “阿音,你知道。” “你想去西南边境嘛。”张汐音说道,她一面靠过去,伸手抱住了段渐离的腰。 怀里的人很高,她抱着,脑袋也只到胸膛。 段渐离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着张汐音的腰身。 他说道:“不是去西南边境,我想去一趟姜国。” 张汐音愣了下。 车马不快,哪怕段渐离骑马前去,从大誉到姜国也要近两个月的时间,来回就是四个月,也并非是顺利的,或许要半年,甚至更久。 此去,就是长长时间的见不到了。 她沉默着。 “阿音?”段渐离喊了声。 张汐音眼泪盈满眼眶,又胡乱在他的衣裳前蹭掉了。 “去,去吧。”她说道。 段渐离听出她音调里的不舍,心中疼痛。 “不是明日就走,过了年的。”他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那就好……” —— 段暄钰从刑部出来,身边是姐夫宋鉴。 宋鉴说道:“此番陛下任我巡查盛京城,到底还是没能做好,叫出了这样的大事。” 他想到那些烧成黑炭似 的人,心中就很是郁郁难受。 段暄钰扭头看他。 “有句话不是说……” “什么?”宋鉴也看他。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段暄钰说道:“再厉害的人,总不能什么都算无遗策面面俱到。” 况且,是人家千方百计要做坏事的。 哪里防得了,哪里能防? 段暄钰回到宫中,去御书房拜见誉泓帝。 誉泓帝知道他去了刑部,便问了他有何感想。 段暄钰说道:“姐夫到底也是要担责的,儿臣以为,姐夫需得挨十板子,以告诫他人做事更要认真。” 誉泓帝看着他。 “还有呢?” “此为其一,却也不是说姐夫当真该罚。另外,宇文宏虽咬定不是他所为,证据确实实打实的辩解不了。故而,宇文宏不能放,必须关在大牢里。” 誉泓帝笑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赞赏。 “姜国伏星郡主来与他成亲,自成亲便是,跟我们也并无什么相干。但人我们是绝不可能会放的,这位郡主既然来了,自然也要留下。” 一个得宠的郡主来和亲? 这不就是来给他们做人质的吗? 送上门的人质,不要白不要。 誉泓帝点点头。 这个儿子,他越发的满意。 似是想到了什么,誉泓帝说道:“有一事,你也要准备准备了。” 段暄钰看誉泓帝严肃的表情,拱手道:“父皇请说。” “你也快到束发之年,东宫也不能一直空着,孤也要立你为太子了。”誉泓帝说道 。 段暄钰心头一堵,并未有几分高兴来,很平静的说道:“父皇,儿臣明白。” “不,你不明白,这些年你林林总总的遇到些刺杀,虽是惊险却也不甚可怕。可若是你为太子,你将要面对的可不止这些。”誉泓帝说道。 无论是被人刺杀,亦或是要处理的事情,都跟他做皇子时是不同的。 段暄钰起身再次施礼。 “父皇,儿臣明白的,儿臣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是什么,儿臣身为大誉的皇子也好,太子也罢。都不会改变初心,儿臣从一开始便以父皇为目标,做一个贤明人,做一个为国为民,宽和仁善的人。”他说道。 —— 初三时,刑部那边搜查整个盛京城,找到了纵火的几个凶手。 人抓到之后,没怎么审就全部都招了。 有了这些人招供,宋鉴带着人直奔城郊码头去。 到了那里,就看到已经离了江逐渐远去的船只。 宋鉴带着一众下属划了快船去追,这一追就出了事。 宋鉴落水失踪了。 消息传回到宫中,誉泓帝站了起来,立刻说道:“封锁消息,速速派人去公主府别让人把不该说的话传到永和的耳朵里。” 方凌盛应着是。 誉泓帝又让人继续去打捞。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宫里出来的人刚赶到公主府,就看到有人急匆匆跑出来。 “大夫,快叫大夫……” “……去找稳婆,公主动了胎气,要生了。” 一时间,满府慌乱起 来。 消息传到王府,张汐音匆匆套了斗篷就出门,出门前叮嘱孙管家。 “别让小郡王和小郡主出府。” 孙管家应是。 车夫急急的催马。 赶到公主府时,正巧看到稳婆被人架着进去。 第384章 难产 张汐音匆匆进了公主府,一面听下人说是宋鉴落水的消息叫永和公主听见了。 惊吓之时往后跌坐回椅子,羊水就破了。 “算起来也九个多月了,也差不多的,差不多的。”宋夫人说道。 她此时就在门口,看到张汐音过来过去施礼。 张汐音扶住了她,说道:“情况如何?” “稳婆也是刚进去,府医看过了,说是情况不妙怕是要难产啊。”宋夫人说着就落泪。 一边是儿子失踪,一边是儿媳难产,她却连晕都不敢晕。 宋家如今就宋夫人一个在盛京,宋将军在西南边境抗战了。 似乎是见了张汐音,宋夫人心里多了份支撑,软趴趴的就往下倒。 “带宋夫人去侧卧休息,熬参汤来。”张汐音说道。 一面指挥人。 有了张汐音在,原本混乱的场面便逐渐稳住了。 等华阴郡主和锦阳长公主赶到,宋夫人已经醒了过来。 屋里传来惨叫声,张汐音也没敢进去。 “还没生出来吗?”华阴郡主急得跳脚。 怎么不好的事情偏生都赶上了。 “我儿,我儿……” 这边说着话呢,后面有人扶着惠贵妃过来。 “贵妃娘娘。”婢女仆妇都施礼。 惠贵妃走过去,拉着锦阳长公主的手就问:“永和,永和怎样了?” 她听到消息匆匆出来,算起来都有两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生出来了? “难产。”张汐音说道。 只一句话,惠贵妃差点栽倒。 屋里的叫喊声已经弱了许多 ,张汐音也急了不少。 她终究没忍住,将斗篷脱了就从侧门进去。 随后,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手,走过屏风进入永和公主的卧房。 卧房吊挂了绸缎,绑着一根缠着棉布的木棍。 永和公主软软的跪趴在木棍上,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来的。 “公主,公主,再用点力啊。”稳婆喊道。 永和公主只是气弱的落着泪,朦胧中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人。 她张嘴喊道:“皇婶婶。” 说出来的话气若游丝。 张汐音疾步过去,看她唇色都是白的,脚下垫着的布几乎被血浸成红色。 “取参片来。” 婢子立刻取来切好的参片,张汐音捏了一块就塞进去。 “你一定要挺过来,宋鉴,宋鉴他没有死,他被救起来了。”张汐音说道。 永和公主含着参片,涣散的眼睛逐渐凝聚。 “宋鉴……” “他没死,贞儿,他就在回来的路上,他要回来看你和孩子。”张汐音握着她的手不断的用力,掐进她的虎口中。 试图让她回神。 “贞儿,你一定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的,你再坚持坚持。”张汐音喊道,声音越来越大。 “你可以的,贞儿,你可以的……” 伴随着张汐音的话,已经理解气虚的永和公主再次用力,不自觉的就咬在了张汐音握着手背上。 “王妃……”旁边搀扶的婢子惊呼一声。 出血了,公主把王妃的手咬出血了。 张汐音却没有理会,一声一声的鼓励着永和公 主:“对,就是这样,再用力……” 突然,焦急的稳婆惊喜呼声道:“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随着叫喊,她伸手去接,一面说道:“公主,再用点力。” 随着永和公主的一下泄气,稳婆抱着孩子,取来剪刀剪了脐带抱去收拾。 另一个人过来帮忙剥胎盘。 永和公主软软的往下倒去,伴随着一声惊喊和婴孩的啼哭。 房门外,惠贵妃也晕了过去。 锦阳长公主和华阴郡主也几乎稳不住,被身旁的婢女仆妇搀扶着。 永和公主…… 没了吗? “还在,还在,还活着呢。” 皇宫里,又一个内侍匆匆过来,回禀说道:“王妃用最好的药吊住了公主的性命,只是情况很不好,付太医已经在诊治了。” 方凌盛看向誉泓帝。 誉泓帝也在一瞬间悬着的心落回去些许。 可情况也不好啊。 “取最好的药去,还有,还有之前南阳送来的保命金丹,也送去。”誉泓帝说道。 方凌盛惊了一下,却没说什么,立刻去太医院了。 另一边。 码头处,段渐离和封尘都在。 因为找不到宋鉴,众人的神色都很不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心情无比的沉重。 封尘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说道:“王爷,你先回去吧。” 段渐离点了点头,说道:“顾麟生还活着吗?” “活着,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关在地牢深处,矮矮小小的一个牢房,那等地方他竟然坚持了下来,什么都不愿 意说。 “真他娘的嘴硬。” 地牢里,容钦恨恨的咬牙。 只要想起那满地的尸体,他就咬牙切齿的恼恨着。 怎敢啊,以村民冒充匪寇获得奖赏。 顾麟生口吐鲜血,闻言也只是虚虚的笑了笑。 “有种,打死老子。”他哈哈笑道,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容钦气得抓起鞭子又抽了他两下。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声:“王爷到。” 容钦转身出去,见到人躬身施礼:“王爷。” “嗯。”段渐离点点头。 走到刑房里,看着被捆绑在木桩上的顾麟生。 “嘴硬着呢,怎么用刑都不说。”容钦过来说道。 他伸手指旁边的桌子,上面摆放了不下二十种刑具。 “这些都用过了。” 另一边的墙上,还挂着不少刑具,那些是还没用的。 段渐离往前两步,看着面前的人,遍体鳞伤,鼻青脸肿都是表面的,内伤只怕不少。 受了酷刑的人,哪怕以后活着走出去,也不会是正常人了。 顾麟生痛得几乎晕过去,朦胧的看到是段渐离,又清醒了几分,露出笑容来。 笑容笑得惨兮兮的。 段渐离看着他。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问道。 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杀人,杀人,一直在杀人。 有什么意义? 顾麟生歪着头,嘴里流出血来。 “做什么?做好玩的事,做有意思的事。”他说道。 杀人就是有意思了吗? 容钦眉头紧皱,恨不能上去给他几拳。 段渐离说道:“原来如此。” 他说着,扭头走了。 容钦看着,不明白的跟上去。 “王爷,他……” “杀了。”段渐离说道。 容钦一愣。 段渐离又停了下来,回头对他说道:“把尸体运到南岸码头,吊起来示众。” 想来,那些疯子能看到的。 第385章 醒了 滚轮转动拉扯着麻绳,尸体一点点的往上升,艳红的血滴落下来,逐渐形成小小的血洼。 码头上围满了人。 尸体的头是立起来的,容钦还让人将脸上的血迹擦干,露出形容来。 挂梁木的旁边,一个身穿殿前司服饰的差爷一手握着腰间佩剑,手指上面吊挂的尸体扬声说着林州曹家村灭村惨案一事。 听得围观的人嘶嘶抽气不断。 之前听说是剿匪有功,才被召回京中的,却没想到所谓的剿匪竟然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 有人问道:“当初不是有人已去确认那的确是匪寇了吗?林州知府的也是作证的,怎么如今又说是灭村呢?” “对啊,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那殿前司官差只是看着疑问的百姓,等他们都说完了问完了。 “这就是真的,林州知府已经入狱,涉案的所有人员也都被抓捕归案,若是不信,有能力者,可亲自到林州走一趟,去到被灭的曹家村,哪里有你们想要的真相。”他说道:“若是连官府都不相信,那就自己亲自去看。” 去林州? 只为了知道是否为真就要走大半个月,来回都一个月呢。 “这是殿前司办案,你们知道殿前司都点检吗?那可是殿前司的活阎王,如今娶了华阴郡主。他做事那是必然厉害的,也不会出错。” “殿前司查证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去查证?” 那确实是。 —— 公主府。 惠贵妃醒过来了。 她进入 寝殿,见到张汐音坐在床边,脸枕在软枕上。 床榻上的永和公主面色苍白,但活着。 旁边还有个女大夫在看着,看到惠贵妃过来,旁边的婢女们施礼喊人。 廖梅也起身施礼。 张汐音没醒,仍旧沉沉的随着。 “如何?我儿如何?”惠贵妃看廖梅,又去看榻上的女儿。 廖梅摇了摇头,说道:“脉搏微弱,气血很虚,如今只能用最好的药养着。” 惠贵妃说道:“有的,有的,要什么都有。” 廖梅让开了。 惠贵妃过去,看着女儿低低的啜泣起来。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趟,能活下来的是不少,但在生产中死去的也很多。 “贞儿,贞儿,母妃在的,你一定要努力的活下来。”她哭着说道。 张汐音耳边听到哭声,蹙眉睁眼,就看到惠贵妃在哭。 “贵妃娘娘。”她直起身说道。 惠贵妃看她,心里感动着,说道:“王妃……” “贵妃娘娘,我去那边。”张汐音站起来。 惠贵妃点头。 张汐音到侧卧那边,婢子伺候她在软榻上躺下。 张汐音靠着软枕想休息,但其实睡不着。 她睁着眼,眼里是永和公主生产时那身下血淋淋的样子。 她生产时是看不到的,虽然很痛很累,却并不知道身下是个什么形容。 原来,女人生孩子会流这么多的血,原来女人容易死,就是这样。 她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王妃,您别难过,公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 事的。”香叶在旁边说道。 张汐音扭头看她。 “沏一杯紫苏饮。”她说道。 香叶去拿了茶沏,这时,其他人也都来了。 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还有惠贵妃的哭声。 张汐音不想起来,也实在累得起不来,闭着眼就不动了。 香叶做好紫苏饮过来,看到她闭着眼呼吸平顺,转身要出去。 一眼看到走来的人。 她屈膝,小小的说道:“王爷。” 段渐离伸手拿起香叶捧着的紫苏饮,走过去放在塌边的桌子。 低头看,张汐音睡得很沉,或许是太累的,靠近时呼吸声有些重,听起来像是微微鼾声。 段渐离笑了笑,心疼的靠过去,在她的颊边落下一吻。 张汐音再醒来,看到坐在旁边的段渐离,她才发现自己不是靠着是躺着的。 “你何时来的?”张汐音坐起来问道。 段渐离倒了杯温水坐过去,亲手喂给她。 张汐音喝完。 “还要。” 段渐离又给她倒了一杯,喂她再喝完。 “还要吗?” “不要了。” 张汐音摇头,突然蹙眉起来。 “怎么?”段渐离看到她神色不对。 张汐音抬手摁在额头上:“头疼。” “你是太累了。”段渐离说道。 他起身蹲下,拿起旁边的鞋子帮她穿上。 张汐音愣了一下,脚尖微缩。 “我自己……” “别动。”段渐离握住她的脚,隔着雪白的袜子,手掌温热。 张汐音心竟然一下的震了震。 成亲这么多年,段渐离总是这样,对他总 是做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穿好鞋子,段渐离说道:“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虾仁粥,鱼肉丸子,还想吃什么吗?” 张汐音:“够了,吃不了那么多。” 两人走出去,才看到中堂里好多的人。 看到两人出来,华阴郡主走过去,说道:“淑贞醒了一回,情况好多了。” 张汐音心中稍定。 吃东西都有胃口多了,足足喝了一大碗粥和一碗鱼丸。 两人进去又看了看永和公主,就去看孩子了。 惠贵妃在旁边看着奶娘伺候孩子。 张汐音走过去,看到孩子情况也挺好,就是生产时大约难产,脑袋夹得长了不少。 奶娘说道:“经常这样按揉就能压回去,孩子头一个月骨头都比较软,是不碍事的。” 惠贵妃叹了口气。 张汐音看她情绪有些低落,知道她是想到落水失踪的宋鉴,女儿这是孩子生下来还做了寡妇了。 真是……这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张汐音也没多少心思去安慰,跟段渐离离开公主府回王府。 回去的路上,段渐离简单说了一下宋鉴落水之后发生的事情。 “……顾麟生如今挂在码头示众,算是与对方完全挑明了。”段渐离说道。 “挑不挑明,他们也还是会如此。”张汐音说道。 各自目的不同,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同。 那顾侯爷死的痛快,顾麟生倒是死得不痛快,也算是偿还了那一村人的命了。 回到王府,段暄晟正坐在地上看段淑 柔玩耍,地上一堆的布娃娃。 张汐音过去抱起女儿,段渐离蹲在儿子的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走吧,我们去外祖父家。” 段暄晟看两人神色不对,起身时问道:“父王,母妃,是发生什么了吗?” 第386章 来了 回到尚书府,张永康和张寿安都不在家中。 黄氏带着孙女,看到两人回来,说道:“永和公主如何了?” “醒了一回,大约是没事了。”张汐音说道。 黄氏听得安心了许多。 “没事就好。”她说道:“宋鉴也是没找到,她若是醒来,也不知如何?” 张汐音沉默了。 如何? 谁知道呢。 段渐离也没逗留多久,坐着聊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他再去一趟码头。 张汐音留在家中没出去。 南江上。 船只一条条的,官府的人都在寻找宋鉴的踪影。 有擅水的人潜入水中一次次的翻找,虽然也找到一些尸体,却都不是宋鉴的。 “找不到也算是好消息的一种。”封尘说道。 段渐离说道:“母子平安,可到底宋鉴没找到也不是办法。” 他是叔叔,宋鉴就是他的侄女婿,他很想把人找到。 “去下游吗?”封尘问道。 后面几个船夫一直在划船,封尘回头说道:“去下游。” 船夫摇了摇旗帜,就有一条快艇过来。 段渐离和封尘换了快艇,速度就很快了。 一路往下游去。 —— “郡主,前面就是盛京城了,大誉皇城。” 姜国送嫁队伍里,随行的嬷嬷说道。 大红的马车里,一只手伸出来,挑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略有些黑的脸。 皮肤虽有些黑,但五官很是浓郁大气,抹了大红唇脂的嘴角微微勾起含笑说道:“这就是大誉盛京城的城墙啊!” 她笑着:“还真是大 。” 嬷嬷说道:“与安城差不多。” 伏星笑着看她:“嬷嬷当真觉得差不多?” 嬷嬷点头,说道:“不过,大誉的疆土是比我们姜国要大不少的,兵强马壮。”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是事实。 伏星笑了着收回手,靠着软枕让宫婢一直挑着帘子。 她看着逐渐靠近的盛京城,笑容中透着几分冷。 此时,盛京城门口,几个接待的大臣正在等候。 接待的大臣里,还有几个女使。 “来了,来了。”有人笑说道。 大红的队伍,就连举着的喜牌的人都穿着红色,敲锣打鼓的声音靠近了。 除了接待的官员女使,路边的百姓也都在看。 那是姜国来的郡主,来跟质子成亲的。 “她来,是不是就不回去了,毕竟姜小王爷如今也是不能回去了。”一个小官员低声说道。 旁边的同伴摇了摇头。 “除非姜国退兵,且对我们大誉国道歉,否则姜小王爷是不可能送回去了。” 再说了,纵火案一事虽说找到了另外的凶手,但民众还是认为跟姜国有关,更不可能轻易放他们回去。 伏星靠着软枕看着逐渐靠近的盛京城,问道:“也不知道,那霁王妃是个什么样的?” 人人都说比她美,她倒要看看有多美? 有多聪慧? 嬷嬷低声道:“郡主也不必跟他们比,那霁王妃是商女,可比不得您尊贵。” 一个抛头露面赚钱的女人,再如何,也不如她们的郡主养得娇贵。 这话说 出来,伏星觉得受用得很。 没错,她才是最尊贵的。 “可我还是想看看。”伏星说道。 —— 张尚书府里。 婢子从门外进来,一路急走到门口,施礼说道:“王妃,姜国人到了,姜国的伏星郡主。” 张汐音看着桌上吃着肉的小猫崽子,刚断奶毛绒绒的,吃东西呜呜叫。 “嗯,来就来了。”她说道。 香叶走过来,将吃饱的小奶猫抱起来。 “王妃,宫中不是要设宴吗?您要穿哪套衣裳?”香叶问道。 张汐音说道:“平时的就好。” 倒也不用刻意去打扮,不过是他国的郡主过来成亲的。 香叶就去准备了。 此时,姜国送嫁队伍已经进了城,一路往姜国府邸去。 到了府邸,女使施礼说道:“宫中已经设宴,宴请伏星郡主和姜小王爷,祝二位百年同好。” 嬷嬷笑着回了礼,便送伏星入府中。 女使和大臣们都入宫去复命了。 南岸下游,寻了一圈的段渐离和封尘骑马赶回盛京。 而在更下游的一个小村落里。 一个老妇人端着熬好的鱼汤进去:“老头子,人还没醒吗?” 老头接过鱼汤。 “睁了一回眼,人是死不了了。”他说道。 老妇人松了口气:“能活就好,能活就好。” 老头放下鱼汤,两人搀扶着床上昏迷的男人起来。 这时,两人看到原本一直不醒的人睁开了眼睛。 “唉,醒了,醒了。”老妇人笑说道:“年轻人,你醒了啊?” 宋鉴咳了咳 ,想动,才发现自己浑身没力气,而且腿脚很疼。 “我……”一开口,声音很沙哑。 老妇人说道:“你在水里泡着呢,老头子打鱼的时候,看到你就救起来了。” 老头笑说道:“你命大,趴在木头上,昏迷了三天了。” 宋鉴听得心中一惊,说道:“三……天?” “是啊,三天。”老头说道。 “三天,公主,公主……” 失踪三天,怀着孕快生的永和公主定然会受到惊吓。 他的妻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啊。 宋鉴挣扎的起来。 “诶诶,你做什么呢?你身上还伤着,可不能动啊。”老头忙说道。 宋鉴就说道:“我,我是盛京刑部尚书宋鉴,我要回京,我要……回京。” 什么? 什么尚书? 两个老人都惊呆了。 他们这是……一不小心救了个大人物啊。 可是…… 老头子为难的看宋鉴的下半身,说道:“大,大人,您的腿。” 腿。 宋鉴眼前似乎重复了落水前的画面,刺来的剑。 他的腿。 “我,我去借轮车,轮车能拉人。”老妇人说道。 “对,我们拉大人回去,大人,您先别急,吃了东西我们就走。” 一个人急匆匆出去。 一个人端起鱼汤喂他。 宋鉴纵使再着急,也只能如此。 —— “宋鉴,宋鉴……” 寝殿里。 永和公主呜呜的落泪,惠贵妃也在旁边哭,抱着她安慰。 这时,旁边的孩子也哭了起来。 惠贵妃和宋夫人就说道:“孩子。” “贞儿, 是男孩,你还有孩子,而且宋鉴虽是落水,可并不能确定他当真就……”惠贵妃说道:“你不能太伤心,孩子,你还有孩子。” 永和公主哭道:“可宋鉴,他还能回来吗?” 第387章 回来 还能回来吗? 谁能回答?也没人敢真的回答。 看着众人沉默,永和公主哭得越发厉害了。 张汐音从寝殿内出来,想了想她还去了趟公主府的厨房。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厨子们,一面安排人进去检查,又回去叫廖梅准备调养的方子。 廖梅说道:“宫中送来的那些珍贵药材我都看了,虽不是我拿手的,但有付太医在自然无碍。” 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说起来,还轮不到我来开方子。” 张汐音却说:“不,你也开一个。” 廖梅愣了下。 “那是依照宫中那些药材开,还是我自己开一个?”她说道。 张汐音默了默。 “从保济堂的药材里开。” —— 山间村落里。 老人将单轮的板车推来放好,有年轻的男人合力抬起宋鉴放在板车上。 “我来吧,阿根叔你拉不动的。”年轻的男人说道。 听说这个人是个大人物,顿时一个个都想帮忙了。 帮个忙,若是能得到感谢,不就有银子了吗? 老人也确实拉不动,便在旁边要搀扶着。 “阿根叔,我来扶着后面,你和婶在后面跟着就行。” 几个男人都左右搀扶着,有推的,前面拉的,左右搀扶的。 一个单轮的板车,从未如此平稳过,晃晃悠悠顺着小小的上路出去。 江边码头,宋十九蹲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只烧鸡。 “大哥,你最爱吃的烧鸡,我给你吃。”他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 身后,宋六公子摇 了摇头。 “十九,大哥还没找到,怎么确定他就死了,他还活着呢?”他说道。 宋十九扭头:“当真还活着吗?那他何时回来?” 面对稚弟的眼神,宋六公子哑口了。 宋十九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喊道:“你看,你都不知道,大哥肯定是死了。” 宋六公子:“……” 派去找的人都还没有消息呢,反正不确定之事,也不好说。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时就看到稚弟已经啃上了鸡腿。 “诶,你不是说给大哥的吗?怎么自己还吃上了?”他说道。 宋十九说道:“我跟大哥一起吃。” “行行行,一起吃,也给我一只。”宋六公子伸手过去。 旁边的小厮都看呆了,但看着蹲下来吃着吃着眼眶是红的公子,又都不由叹气。 “六哥,六哥,十九弟,快,快……” 身后有人急匆匆本来,呼哧哈喘的差点扑倒在地。 宋六公子咬着鸡腿回头看去,是妹妹。 宋晚娘脸上都是高兴的笑容,喊道:“快回去,大哥,大哥回来了。” “什……”宋六公子惊得站起来,呛到了。 小厮忙冲过去帮他,好容易缓过神来,宋十九已经跑得没影了。 —— “回来了?” 王府里,张汐音刚帮女儿洗完澡,就听到下人来报。 她满是惊喜,随后笑了。 “还活着就好,都活着就好。” 没死,一个都没死。 她笑着,把女儿交给奶娘,换了身衣裳就赶去公主府。 然而,刚赶到公主 府,却听到的是哭喊声。 慧贵妃几乎哭晕过去,躺在侧卧的贵妃榻上。 张汐音愣住了,看向旁边的宋夫人。 宋夫人哭道:“公主,身下血流不止。” “不是好了吗?”张汐音下意识的说道。 都好了,宋鉴失踪当日永和公主生产,后调养了一日醒来,后面就都无事了啊? 宋夫人也是不知,只摇头哭。 哭,哭有什么用? 张汐音走到另外一边,看到躺在床榻上也昏迷过去的人。 有太医在给宋鉴治腿,张汐音只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这边昏迷,那边生死关头。 张汐音一时间也愣住了。 沉默中,有手贴上了她的脑后,轻轻抚了抚。 张汐音回头。 “王爷?” 段渐离说道:“宋鉴的腿伤,因之前得不到好的治疗,只怕会落下隐疾。” 张汐音沉默着。 至于寝殿内。 突然,张汐音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起。 “来人,来人。”她喊道。 香叶急匆匆进来了。 张汐音说道:“让人去,去找高家十三。” 那个救她的男人,高家十三公子。 快马加鞭去。 “阿音,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段渐离拉住她的手说道。 张汐音一愣。 “请了?” —— 此时,如今的路上。 高十三被马颠得快要散架了。 “能不能慢点?”他喊道。 “慢个球。”刀烈大声说道:“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劳累受点儿罪,回头王妃重重有赏。” 高十三说道:“我师父不是在吗?他可是太医 院的院首。” “废什么话,反正也要到了。” 刀烈说着,催马更快了。 马儿奔走,刀烈一手举着霁王府的徽记旗帜,一路畅通无阻的入城去了。 —— 皇宫里。 誉泓帝已经换好了常服,坐上出宫的马车。 他的女儿生死关头,再不能留在宫中了,他要出去看看。 “陛下,陛下,等等臣妾。” 前方,温皇后由宫婢搀扶着走出来施礼喊道。 马车停下,誉泓帝挑帘说道:“你身体还未好,出去做什么?” “永和……臣妾心中担忧,还是想去看看。” 况且公主府就在皇宫墙外不远。 誉泓帝叹了口气,终是让她上来了。 夫妻两握着手,一路往宫外去。 而此时,公主府里。 付太医终于稳下了,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抬手擦汗。 “命保住了。”他说道。 旁边的几个太医也松了口气,纷纷颓坐下来。 这时,一直守在旁边的婢子出去报喜。 刚被拖着进门的高十三恰巧听到,摊手道:“我说了,我师父才是最厉害的,这些于我而言不是擅长之事。” 刀烈愣了愣。 堂内,张汐音也回过神来,惊喜之后就看向高十三。 高十三还是第一次见时的形容,素面粗布麻衣,背着个双肩破布包,头发挽在头顶扎得随意。 她说道:“高公子,多有冒犯,见谅。” 高十三笑了笑,抬手揖礼:“理解,人之常情嘛,只是我这人擅长些玄术和一些毒的,这些我师父不擅长 。我师父擅长的我不擅长,你们下次遇到这样的,急得我擅长的才找我啊。” 张汐音起身还礼。 “好。”她说道,一面对香叶说:“请高公子去休息用膳。” 香叶应是上前做请。 第388章 功德 张汐音走进寝殿,付太医坐在椅子上休息,看到她来。 “安心些,她无事。” 张汐音点头。 走到床榻边的矮凳坐下。 床上的永和公主面色比之前更白了,惨白中透着几分青,像……她见过的死人。 张汐音有些颤巍巍的伸手,轻轻抚上那张惨白的脸。 入手微暖,鼻息间有温热的呼吸。 那一瞬,她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王妃?” 旁边的婢子看她的神情,也是吓了一跳轻喊出声。 张汐音回头说道:“好好照顾公主。” 她起身去侧室。 侧室的贵妃榻上,惠贵妃还昏睡着,她因为一直哭,所以宫婢给点喂了安神汤。 张汐音坐下,抬手轻轻推了推。 “贵妃?” 惠贵妃缓缓的睁开眼,看到是张汐音,惊得一下坐起来,又无力的倒回去。 “贞儿?” “她没事了。”张汐音安抚说道:“没事。” 惠贵妃愣住片刻,说道:“没事?” “没事。”张汐音再次说道。 活着,活着啊。 惠贵妃哭了起来。 活着就好就好。 而此时,刚进门的誉泓帝和温皇后也听到了消息,纷纷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两人相视一眼。 到底还是进门去看一看,来都来了,还是看一看吧。 刚走进去,迎出来的人都纷纷跪地施礼。 “都起来吧。”誉泓帝说道。 他和温皇后去寝殿里看了永和公主。 惠贵妃刚起来,急急过去跪地施礼。 誉泓帝看她憔悴的样子,说道:“你该养好 自己的身体,贞儿无事,若是醒来见你这样,该难过的。” 惠贵妃应是:“妾身明白。” 誉泓帝起身,去隔壁看望找回来的宋鉴。 公主府后门外的巷子树下,一个板车,墙根坐着好些人。 都是山村里的泥腿子,一个个穿着草鞋,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怎么让他们在这里?” 张汐音蹙眉看守后门的下人。 那人低声说道:“他们……脏。” “而且送着驸马回来之后,一直说他们救了驸马,问能不能给点赏钱。”下人再次说道。 张汐音面色冷了几分。 “他们救了驸马,是恩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驸马的恩人的?”她质问道。 下人跪下了,瑟瑟不敢出声。 那七八个人怔怔的看着门口站立的人,一袭华贵的衣裳,长得跟菩萨似的。 张汐音看了眼那人,身后的公主府管家立刻明白,说道:“你,以后不用守门了,去庄子里。” 守门的下人愣住了,呜呜哭着要求饶,被带走了。 张汐音说道:“请他们进来,准备些吃食招待。” 管家应是。 所以,真的有赏钱吗? 那竟然是驸马。 这位还是王妃,菩萨似的。 “诸位,里面请。”管家笑说道。 “可我们,这……” 几人看着他们脚上沾满泥土的草鞋,再看对方身上的衣裳。 管家上前再次做请,说道:“无妨,无碍,之前诸位送驸马回来,又恰巧遇到些要紧的事情,便一时没顾得上诸位。 诸位是驸马恩人,自然是要好好感谢的。” 张汐音回到屋里,看到宋家的公主姑娘们都在,围着宋鉴叽叽喳喳的说话。 宋鉴也是刚醒来,问永和公主如何了。 宋晚娘哭道:“大嫂没事了,可是大哥,你的腿。” 宋鉴是躺平的,看不到自己的腿。 他苦笑一声。 能保住命都不错了,那时落水,可是要死的。 说话间,宋六公子看到了进来的张汐音,起身施礼。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施礼。 “王妃。” 张汐音点头还礼,问道:“驸马如何了?” “没事了,只是太医说,大哥这腿只怕会有些隐疾。”宋六公子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宋鉴就说:“你们,把我抬回屋里,我想看看公主。” 几人相视一眼,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愣了下,怎么都看她?不过到底是点了点头。 宋鉴被抬去寝殿里,张汐音就没有跟去。 她站在廊下,看到段渐离和誉泓帝在不远处的假山旁说话。 张汐音转而去了另一处。 膳厅里。 高十三大口吃肉,旁边的婢子给他倒酒。 “多谢,多谢。”他说着,喝了一口叹道:“好酒。” “王妃。” 门外,婢子施礼。 高十三扭头看去,对张汐音笑了笑,吃菜的动作不停。 张汐音在高十三的对面坐下来。 “王妃,我就不多礼了。”高十三笑说道。 “无妨。”张汐音说道。 她看着高十三。 高十三也看着她。 两人相对半晌。 高十三停下进食 了,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嘴,问道:“王妃你来,是想问什么?” “你为何知道能救我?”张汐音问道。 高十三一顿,抬手指了指屋顶。 婢子仆妇们都下意识抬头看。 张汐音也抬头看。 高十三笑说道:“天,看天。” 张汐音一顿。 高十三看她不信,也是无奈。 他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家祖上是修道的,玄术,毒医兼修,自然,也会看天的嘛。” 张汐音点点头。 “明白,观天相,看世间事。”她说道。 高十三端正起来。 “王爷也有了解?” 张汐音一笑。 “没有。” 说到这里,张汐音起身后退几步,郑重的拱手说道:“感谢高公子的救命之恩,之前病体未愈,未能郑重感谢。” 高十三立刻也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可不敢当,况且,你还给了我五万两银票呢,拿钱救人就没什么恩不恩的了。” 张汐音就坐了回去。 高十三爷坐下来。 他说道:“有些事情,其实是命中注定的,若是改了自然是有代价的,当然,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怎么也不会明白的。” 张汐音听着。 高十三笑说道:“王妃,你,可是不一样的。” 他的眼神落下张汐音的脸上,摇了摇头。 张汐音却面色一变,神色中多了几分紧张:“如何?” “王妃不必紧张,不是说你不好,相反,其实很好。”他笑着,抬手在张汐音的眉心位置指了指。 “功德 无量,本就该如此,你……” 他一笑,很认真的说道:“你这些,都是应得的。” 张汐音却沉默了。 应得的吗? 那之前呢,那些可不是噩梦,梦醒就当没发生过。 那些都是发生过的。 第389章 不得 高十三离开了。 张汐音任坐在椅子,面前是残羹冷饭。 “阿音。” 段渐离走进来。 张汐音起身走出去。 段渐离陪着她走,一路出去,到了外面。 回过头来,公主府恢复往日热闹了。 —— 另一边。 原来西南更远的姜国,皇城皇宫里。 姜国皇帝宇文纣看着来信,勾了勾唇。 “真是,好一副算计。”他说道。 下方的宇文擎施礼,问道:“陛下,回信中说了什么?” 宇文纣将信递给他,说道:“这小子,倒是会做事,不过这次可不一样。” 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宇文擎笑说道:“这个好。” 然而看到后面,眉头又皱了起来,信件上写了,顾家父子已死,顾麟生的尸体还被挂起来示众。 人死还要被折辱。 宇文擎面色越发的难看了。 顾麟生可不是顾麟生,那是他的庶子。 宇文纣看他神色不对,说道:“我们所做的到底不同,性命本就该置之度外了,你何必又是这副表情?” 宇文擎叹了口气。 “人之常情,到底是人没了,总归是要想一想的。”他说道。 虽说他也没多爱这个庶子,可身上怎么都流着他的血。 “做大事者,不畏牺牲,他都能明白的道理,你也该明白的。” “是。” “不过说起来,星儿应该已跟宏儿成亲了。” —— 洪楼上房。 宇文宏靠着临窗看外面的热闹。 伏星郡主吃着美食,说道:“这大誉的美食倒真是不错,很合本 郡主的胃口。” 她在姜国都吃不上这么美味的,倒也不虚此行。 说着,得不到回应,伏星郡主看过去。 男人像丢了魂一样,只是无声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她一怒,抓起酒杯就扔了过去。 手抬起抓住了飞来酒杯,宇文宏起身过去,将酒杯放回伏星郡主的面前,亲自帮她倒了酒。 “对我发什么火?”他说道。 “看什么那么出神?我跟你说话呢。”伏星郡主说道。 宇文宏笑了笑。 “盛京热闹,新年才多久,你不觉得吗?”他说着,听到外面锣鼓喧天。 “今日可是有游神,这边的游神可好玩了。” 伏星郡主就有了兴趣,走到窗边往外看去,确实看到有热闹的人跑来跑去,伴随着狮子舞来。 她兴奋极了。 突然,她目光一顿,看着不远处过来的马车。 马车看起来低调,但很是奢华,是她见过的样式。 伏星郡主对宇文宏问道:“喂,那是谁?大名鼎鼎的霁王妃的马车吗?” 宇文宏起身过去看了眼,点头。 “是霁王府的马车。” 说着,又笑道:“不只是霁王府,这个酒楼也是她的,哦,那边那个也是,那也是,还有尽头的顺水阁也是……” 随着宇文宏介绍,马车已经到了洪楼门前。 婢子扶着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后,又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 “那是……” “华阴郡主。”伏星郡主说道。 她离开临窗,走出去站在廊道边往下看。 宇文宏也 跟来了。 两人看着进门后,上楼来的两人。 伏星郡主说道:“很有钱!” “当然,毕竟是个会赚钱的。”宇文宏笑道。 不止会赚钱,还长得美里。 那霁王真是……好运气。 张汐音和华阴郡主上了楼,面前的路就被拦住了。 伏星郡主施礼笑道:“霁王妃,华阴郡主。” 宇文宏也施礼。 “伏星郡主,小王爷。” 张汐音和华阴郡主还礼。 伏星郡主笑说道:“想不到能在这里碰见霁王妃和华阴郡主,不如,一起吃个饭?” 张汐音说道:“很不巧,约了朋友,还是改日吧,改日我做东请郡主如何?” 伏星郡主笑道:“也好,那就改日,王妃可别诓我才是。” “不会。” 张汐音说完,略一施礼,越过他们走去厢房了。 厢房门拉开,两人进去之后,遮掩了门。 伏星郡主也回到里面,坐下时扭头就能看到对面,门口站着两个女护卫,看起来武功是很高的。 宇文宏说道:“别小瞧了任何一个人,只要是在她身边出现的,都不简单。” 伏星郡主挑眉,突然笑了。 “就像我这几日看的民间话本里的主角吗?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说道。 宇文宏一愣,也跟着笑了。 “倒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她也确实如此。” 长得这么美,聪慧,善良,会赚钱,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别人难以及得上的。 华阴郡主也看向紧闭的门,仿佛能从紧闭的门看到对面的两 人一样。 “这伏星郡主,也不过如此嘛。”她说道。 前面来和亲消息刚到,四处的人把人夸得跟朵花儿似的,见了也不过如此。 张汐音说道:“还是很美的,容貌大气。” 五官大方,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是大吃四方的面相。 就是皮肤黑了些,却也别有一番另类的美。 “姜国人也确实比我们要黑一些,说是他们那边日头可毒辣了,晒得很。”华阴郡主说道。 两人讨论着这些。 此时,洪楼门口,一个女人骑马而来,下了马将绳子扔给门口的小二就进去了。 “郡主。”掌柜的看见来人,笑着施礼。 凌熙点了点头,上楼去了。 刚走到第一个门口,凌熙突然一愣。 扭头看去,与厢房里的宇文宏对视一眼。 “姜小王爷。”凌熙抱拳,又看他面前的美人儿,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伏星郡主了吧?” “是,你是谁?”她问道。 宇文宏看这女子的眼神她很不喜欢,就像是瞧着什么得不到的珍宝般。 “哦,我是云湖郡主。” “……原来是你。”伏星郡主起身,几步走到门口看着面前的人。 宇文宏跟了过来。 伏星郡主什么都没做,看着凌熙的那张脸和大体模样。 这模样跟她见到的画像是那么的一致,以至于没有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这就是那女子啊。 不及那霁王妃的三分之一,可这英姿飒爽的模样,是只有将士才有的。 云 湖郡主。 突然,她又注意到了凌熙的发髻模样。 妇人头,已经嫁人了。 佳人已嫁,求而不得。 伏星郡主笑了:“久仰大名,云湖郡主。” 第390章 从军 “怎么才来?” 华阴郡主看着到来的凌熙,忍不住说道:“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凌熙坐下了,端起茶一口喝完。 “到了,那边遇到了宇文宏和他的小王妃,说了几句话。”她说道。 一个两个的都莫名其妙,拉着她尽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张汐音看向香叶:“让上菜吧。” 香叶施礼去了。 凌熙看她,说道:“永和公主如何了?” 她刚到京城,到郡主府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过来了。 张汐音说道:“已经无碍,不过宋鉴的腿日后好了,也可能有隐疾。” “隐疾?”凌熙蹙眉:“跛脚了?” “没有,可能会疼什么的。”张汐音说道。 受了伤得不到好的治疗,在水里还泡了挺长时间,但想想,人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 凌熙说道:“对了,言珩如今已是岭南军副将军,此次西南边境支援,他已经出发了。” 刚过了年就去啊。 华阴郡主咋舌。 凌熙耸耸肩。 “打仗,可不管你这些。”她说道。 倒也是。 饭菜上来,还有酿制的好酒,是凌熙喜欢的。 然后酒水刚到,凌熙就挥挥手。 “喝不得了,我现在怀着身孕呢。”她摸摸肚子。 张汐音惊讶:“又有了。” 凌熙笑着说道:“第二个,我们想要个女孩,不知能不能心想事成。” 头一个是个儿子,如今刚一岁多点。 说到孩子,各自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他们都年纪不小了,从一个少女,到妇人 ,再到母亲。 “做母亲可不容易。”华阴郡主叹气说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 不只是养孩子不容易,生孩子更是艰难。 她垂眸,想到的是永和公主当时的情况。 当时多么凶险,若非有太医,有名贵的药,只怕人已经没了。 尊贵的公主尚且如此,那些贫穷人家的妇人呢? 那些年轻的少女,十六出嫁,十七生子,又有几个是能活下来的。 吃过放,凌熙跟去了王府坐了小一会儿,就骑马去公主府看望永和公主了。 张汐音陪着女儿,拿着三字经读给她听。 到了下午,段渐离从外面回来。 他坐过去,看张汐音坐在旁边绣小裤子。 “二十,出发。”他说道。 张汐音手一顿,放下了针线。 “二十,也就剩几日了。” 心中已有不舍。 各自的府邸,也是同样的。 宋府。 宋六公子说道:“名额已经定下,二十号随军出发。” 宋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父亲就在西南边境,你又何必还去。” 各自家中都有男人在军中,他们家已有三个,已是足够了。 宋六公子平素里就不爱争这些,有什么大事小事也都是不甚在意,这次却自己去入了军,要跟随去西南边境战场。 “六哥哥,战场上刀剑无眼。”宋晚娘将身上的一只护心锁摘下来,递给他说道:“这护心锁你戴着,它就可以保护你了。” 宋六公子笑着摸摸妹妹的脑袋:“嗯,哥哥戴着。” 封家。 封 尘看着堂兄弟们,点头说道:“战场上刀光剑影不如京中,也不是我们在府中切磋点到为止,那是搏命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当场,你们去,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切莫存了侥幸心理。” “是。”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 他们都是即将奔赴战场的,还有未准备奔赴战场的。 —— “让开让开,我,我也要报名,我叫刘大志。” 征兵棚子里,一个人挤开人群进去说道。 记名册的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问道:“哪里人士?家中几人?都是你的什么人?” “刘家村的,我家七口人,我爷和奶,爹娘,还有一个六岁弟弟和四岁的妹妹。” 记名写上,对了对官府的户籍名册对上了。 不过,看到户籍上标记了六岁弟弟是个傻儿。 官差说道:“刘大志,你不合格。” 听到这话,刘大志傻眼了。 “我能挣军功,我有力气,我能一个人打死一头野猪的。”他叫喊着。 又有人挤了过来。 “你不合适就让我,我们也要从军。” “为何我不行?”那叫刘大志的还在疑问。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官府会核对户籍名册,从军是需要家中有兄弟姊妹是健康的,能传宗接代的,才能从军。” “你弟弟是傻儿,日后你家中需要你做顶梁柱的。”方才的官差说道。 每个想要从军的人,家中必须要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不能全部都去从军。 很快,人就被挤开 了。 段暄钰看着这些人,说道:“吾也要从军。” 内侍太监惊了。 “殿下?” 旁边的太子太傅说道:“殿下,你是不可能去的。” 段暄钰抿唇。 他知道,他如今是太子,而宫中健康的皇子一个没有,七哥是个病人。 段暄钰说道:“可吾身为太子……” “正是因为殿下是太子,才不能去。”太子太傅说道。 远处的人争抢着要从军,是因为今年的从军军饷增加,而且从军也能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太子太傅说道:“你并不需要去跟他们争这一份,你需要的是留在宫中,好好的活着,跟着陛下学习如何治理国家。” 如果做一个更好的太子。 段暄钰沉默了。 随后,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回去。 “殿下,您去哪儿?” “王府。” 又去找王爷了吧? 也或许是去找王妃。 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于太子而言都是不同的。 是长辈,亦是老师。 是指路的明灯。 太子太傅也上马车,摇摇头笑了起来。 说起来,他们这些教育过太子的人那么多,终究是没人比得上霁王夫妇的。 —— “皇婶婶。” 段暄钰进了门施礼。 张汐音也起身过去,笑说道:“钰儿,你现在是太子,怎么还这样莽撞。” 急匆匆的,像什么样子? 段暄钰跟着进门,坐下来看到边上熟睡的小表妹。 “皇婶婶。”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该不该去从军?” 张汐音一顿,看着他。 “你 想去,有杀敌之心是好事。”她说道:“不过从军,就不必了。” 身为太子,没人的命比他重要。 段暄钰面色就不大好了。 张汐音:“钰儿,你放心把国家交给他人吗?” 第391章 启程 放心吗? 自然是不放心的。 张汐音看他眼神微闪,沉沉的表情已经明白。 “我懂了。”段暄钰说道。 张汐音看他。 段暄钰说道:“我的责任不在战场,而是朝堂,如当初皇婶婶教我的。” 有人居于殿堂,有人隐居山林,都是道。 他的道在殿堂上,掌天下浮沉。 这个天下,放心给别人吗? 不放心,所以,他不能出事,所以去不了战场。 张汐音笑了笑,将面前的茶杯送到他面前。 段暄钰施礼接过。 “我的责任,在于殿堂,战场,自有人去。”他说道。 “所以,居于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做的事情是有意义……” 张汐音点着点头。 “你能想明白,就好。” 段暄钰喝下温茶,起身拱手施礼。 “皇婶婶,多谢。” 他回去了。 王府门口,太子太傅等候多时,孙管家请人进去都不进。 看到段暄钰出来,太子太傅立刻便放松下来。 太子想通了,他的表情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很明显更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见的是霁王还是王妃。 “太傅,我们回去吧。”段暄钰说道。 太傅拱手做请。 回到皇宫中,段暄钰去御书房见誉泓帝。 誉泓帝听完他说的,眼中多了几分惊讶。 “当初你母后让你去跟他们学习,还真是对了。”他说道。 段暄钰羞涩一笑。 “皇叔和皇婶婶总与他人是不同的。” 誉泓帝说道:“日后,这大誉是要交到你的手里的,你想要一 个海晏河清的国家并不容易。父皇当年也是这样想的,终其努力,到如今也是战事纷起。” 原以为也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国家,可现实打了他的脸。 段暄钰却不这样认为。 他说道:“父皇做得很好,儿臣是以父皇您为目标的。” “好,你能这样想,就很好。”誉泓帝欣慰的笑了。 —— 盛京城有四处征兵棚子,就在四个城门口。 这一次的征兵,军饷提升带动更多的人从军是一点,另一点是从军能立功,建功立业是大多热血男儿的梦想。 短短数日,从军的人数已经达标。 而时间,也到了二十这一日。 许多人都出城送自己的亲人。 张汐音也出城送行,遥遥看去,看到的是长长的,足有十万军的队伍。 段渐离抱着女儿,还未上马。 他看着张汐音的脸,眼中也多有不舍。 “那些话我就不说了。”张汐音拉着他的衣袖,说道:“说多了那些什么保重的话也是不吉利,你只需知道我们都在京中等你们回来就行。” 段渐离点头,看向旁边的奶娘,将女儿递过去。 奶娘将小郡主抱在怀里,后退到边上。 段暄晟站在旁边,已不再如以前一样,黏黏糊糊的抱着父王。 他笑着说道:“父王,这个给您。” 手里是一块金牌,金牌上刻着一家四口的名字,背面是四个小人的刻相。 段暄晟说道:“我叫他们绘制刻出来的,您戴着,想我们了就拿出来看看 。” 段渐离笑了,戴在身上说道:“好。” 张汐音取出的是一个香囊,上面的针线不算很好,看得出来是她亲手绣的。 “里面是护身符。” 段渐离也戴在了腰上,笑问道:“还有什么?” 张汐音笑着拍了拍他手:“没什么了,时辰也要到了,去吧。” 段渐离抬手揉了揉段暄晟的脑袋,深深看了眼张汐音,过去了。 启程的战鼓敲响,伴随着送行舞。 由段渐离带头,军队出发缓缓离去。 此行一去,不知何时归。 张汐音忍不住往前几步,看着那时时被挡住的身影。 “母妃,不怕。”段暄晟在旁边拉着她衣袖说道。 张汐音扭头看了眼儿子,想笑着说不怕,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当真不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一直目送军队离开,到完全消失,送行的人都离开了。 张汐音也抱着女儿上马车回去。 刚回到王府,有宫婢来传话。 “太妃娘娘请王妃带小郡王和小郡主入宫用晚膳。”宫婢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回太妃娘娘说,我们晚些就到。”她说道。 宫婢施礼回宫回话。 张汐音带女儿换了身衣裳进宫去。 到了寿安宫,霁王太妃正坐在榻几盘插花,旁边摆着一堆的梅花枝,梅花开得极好。 看到张汐音带着孩子进来,她放了剪刀拿起帕子擦手,去接孙女儿。 “祖母,祖母……”段淑柔已能喊所有人的名字了,只是说话一两个字的往外崩。 “乖柔柔。”霁王太妃亲了亲她粉嘟嘟的脸蛋,说道:“我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张汐音笑着说:“多谢母妃。” “谢什么,一家人说这些客气的。”霁王太妃瞪她。 张汐音捂嘴笑,也拿起剪子剪花枝。 霁王太妃看她带笑的眉眼,沉思一刻。 “有些事,我想交给你。”她说道。 张汐音抬头一笑。 “母妃请说。” “把孩子抱出去。”霁王太妃说道。 奶娘过来抱过段淑柔,段暄晟看了看祖母的神色,也自觉的起身施礼出去。 宫婢也都被净月姑姑赶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霁王太妃说道:“出来吧。” 张汐音惊讶中,看到一人从暗处走出来。 那人身穿黑衣,也是个纤瘦的身段,但很高挑。 看起来,是跟影子一样的存在。 霁王太妃说道:“她叫赤血,说起来,你应该不陌生,她是万家堡出来的人,不过已经脱离万家堡很久了。” 赤血单膝跪下,对张汐音低头说道:“赤血,参见主人。” 张汐音看着赤血,又看看霁王太妃。 “以后她就跟着你了。”霁王太妃说道。 张汐音就明白了。 这是霁王太妃培育的暗卫。 “你先下去吧。”霁王太妃说道。 赤血应是,转眼就消失了。 张汐音说道:“母妃,她是保护您的。” “我还有,赤血的师父你可能猜不到是谁。”霁王太妃笑说道:“是我。” 张汐音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可,万家堡的 人,为何霁王太妃又是赤血的师父? 霁王太妃笑说道:“我以前,曾经救过一个江湖人,哦,小时候。” 忆起往昔,霁王太妃不免叹息。 第392章 夜杀 “那个人,就是万家堡的人,她活下来之后,教了我武功。” 霁王太妃是有习武天赋的,而且极高。 她的师父教了她十年,在她及笄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后来,她入了宫,知道深宫难活,她也不想跟皇帝有什么感情,便假意得罪里面皇后,自请入冷宫闭门思过。 后宫女人,只要入了冷宫,在想出来几乎不可能,除非有人能惦记你。 霁王太妃不想争宠,只想在冷宫中一间屋子,带着净月姑姑安生过后半生。 只是不曾想入了冷宫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之后,就是先帝病重,灾星之说等等闹得极其厉害……” 霁王太妃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原是想在冷宫悠闲的过下半辈子,若是觉得腻了,再想法子离开便是。 可后来,有了孩子,如今的皇帝那时候年轻,登基了。 霁王太妃发现誉泓帝对段渐离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很好,也就没其他的心思了。 她从冷宫出来,培育自己的人。 “你当真以为,渐离能在这宫中安安稳稳长大?当年李氏一族多次想要杀他。” 张汐音听得心中震震。 —— 夜里,离宫回到王府,张汐音看着跪在面前的赤血。 她说道:“你以后,保护小郡主。” “……” 赤血些许沉默之后,应是。 张汐音:“你站起来,日后不必跪着。” 赤血应是,听话的站起来。 “以后,你就是小郡主的人,并非是我不需要。是 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将她交给你保护。”张汐音说道。 赤血再次应是。 “等她年纪到了,你若是看她根骨好,便教她习武。”张汐音又说道。 以前总觉得不需要,可当真遇到危险时,才知道有武功的人,才能更好的活着。 人啊,活下来都很难。 张汐音看着赤血听话的样子,也不知霁王太妃是如何教她的,影子也是,教得如此忠心耿耿。 赤血说道:“救命之恩,自该如此。” 赤血便简单说了霁王太妃是如何在冷宫中救下她的。 宫中,会有宫女跟侍卫苟且的事情发生,宫女便会在冷宫生下孩子遗弃。 当然,事情大多是活不下来的。 赤血被救下来了,是霁王太妃精心养护长大的。 是师父,已是养母。 赤血去隔壁的房间了。 张汐音端着茶杯,看着窗外深沉月色。 儿子有影子保护,女儿有赤血保护,她放心多了。 —— 征兵结束之后,正月也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三月。 清明来临。 绵绵细雨中,人人都在奔走祭祖。 张汐音带着儿女去祭拜了先皇之后,还回了老宅祭拜张氏的祖先们。 祭拜时,张家的人都在念着祖先留下来的族规祖训。 段暄晟已经是第二次念了,第一次念时年纪小感觉没什么,如今再念,他心中越发的震惊。 祭祖结束,他拉住母妃的手。 “怎么了?”张汐音看他。 段暄钰说道:“母妃,我很疑惑。” 张汐音坐 下来,让他也坐下了。 “有疑惑,就要解决疑惑,你的疑惑是什么?”她问到。 段暄晟说道:“先祖是如何写出这样的祖训的,她又是如何能让所有的子孙都能毫无改动的,依照祖训一直保持三百年不变的?” 张汐音听得笑了。 她说道:“人总是利己的,若是这祖训规制,能让你过得好,能叫你丰衣足食无忧,你会如何选?” 段暄晟一愣。 “听话照做。” “这便是答案。”张汐音说道。 张家先祖留下来的祖训,听话的子孙后背会过得很好,不听话的,便会被逐出家门,不再能回张家,也再不得张家任何庇佑。 既是不听的被淘汰,那祖训便能完好无损的被保留了下来。 夜里,他们居住在老宅中。 —— 夜色茫茫,山林间有烛光闪烁。 临终,人影急奔而来,一个,两个,三个…… 很多人靠近张家老宅,很快围拢起来。 “杀了霁王妃,霁王便会自乱。” 为首一人说道。 其余人听着,看着那边朦胧的灯光烛火,有不少护卫守在门口,还有人在巡视。 这霁王妃,当真是谨慎,到哪儿都带着这么多人保护。 “不过是怕死罢了。”一人低声说道。 不过,若是时时被人惦记性命,谁都会怕死谨慎的。 黑暗中,这些人都取出了弓箭,弓箭上沾染了油布。 火捻子取出,点燃了箭头上包裹的油布,一朵朵的火花亮起。 他们都露出邪恶的笑容,对 准了那边的房屋。 就在这时,有什么声音响起。 伴随着几声闷响,原本拉弓的人倒地,燃着火苗的弓箭落地。 “不好。” 为首的人心中暗怕,起身看去。 昏暗中,有黑影在闪过,余下的几人也倒地了。 “谁?”他惊怕喊道。 “该上路了。” 平静无波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寒光划过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男人捂着脖子,双眼圆睁不敢自信的往前栽倒,滚落下山坡。 影子扭头看了眼另一边。 那边,姹紫嫣红也将人杀了。 —— 张汐音并未睡着,她靠着软枕看书,直到外面传来轻敲两声。 “进。” 房门推开又关上。 影子过来,施礼。 “王妃,已经全杀了。”她说道:“没有活口。” 张汐音点了点头。 “可有标记?” 影子摇头:“没有。” 没有标记啊。 没有,也是他们的人。 张汐音合起书,说道:“去休息吧。” “是。” —— “失败了。” 天色明亮,姜国使臣府邸中,伏星郡主低声喃喃。 嬷嬷说道:“无一活口。” “还真是,吓人得很啊。”她有些害怕的笑了起来。 无一活口,连火星子都没有冒起来,显然是一举一动都被发现了。 那是不是,她也知道是谁要杀她? “张汐音,好一个厉害的女人,她怕是知道了,是我们吧?” 嬷嬷瞪大了眼睛。 “郡主?”她害怕的说道:“别乱猜吓到了自己,反而自乱阵脚。” 伏星郡主摇了摇头 。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嬷嬷是觉得,我们来到这边,所做的事情那么天衣无缝吗?” 她可不认为。 只不过,有些事情她们是必须要去做的。 无论,成不成功。 第393章 恐吓 张汐音在老宅住了两日才回京中,回到京中的当日,便让婢子送了帖子去姜国使臣府邸,邀请伏星郡主和姜小王爷三日后到洪楼吃一顿晚饭。 伏星郡主看着帖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姜小王爷就说道:“你们过来,只是为了杀她吗?” “你不是?”伏星郡主反问。 原本是不想杀的,不过是一个王妃,会赚钱罢了,也没那么大的威胁。 可谁让她淫技巧思那么多呢,想出来的那些个东西,别人都想不出来的,她想出来了。 若是任由她还活着,还不知道对他们的大业造成多大的威胁。 伏星郡主可不单单是来嫁人的。 她看宇文宏,说道:“你倒是真的成了‘质子’了。” 宇文宏一笑:“谁不是呢。” 伏星郡主合起帖子,笑说道:“本郡主倒要看看,她请的什么鸿门宴。” 宇文宏也是笑了:“总不会是要你命的。” —— 洪楼这边得到消息,特意做了准备,当日三楼不外放,空着了。 张汐音是掐着点到的,刚坐下,宇文宏和伏星郡主就到了。 各自见礼坐下来。 伏星郡主看包厢内只张汐音一个东道主,忍不住惊讶。 还以为会带着其他人呢,若是个鸿门宴,总不能就她一个人在的。 她放松下来,笑说道:“之前还想着霁王妃的这一顿饭,霁王妃倒是还记得。” 说的是出军之前,他们在洪楼遇见的那一次。 张汐音微微一笑。 “君子一言驷 马难追,女子自然也如此。”她说道:“听闻伏星郡主在姜国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女,总是想多了解了解。” 伏星郡主听得一愣。 鼎鼎有名的才女,说的是她吗? 伏星郡主可不认为,这九州大陆里各国传的女子,谁人能比得过大誉的这个霁王妃。 当事人在面前这样说,听得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她只是笑着。 这时,门口的掌柜施礼说道:“王妃,可上菜了?” “上吧。”张汐音说道。 掌柜的就转过头去,对小二说道:“上菜。” 小二鱼贯而入,将刚做好的菜肴一一摆上。 精致的食物摆得也是精致,分量也极多,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粗茶淡饭,也不知郡主能不能吃得惯。”张汐音说道。 这还是粗茶淡饭,洪楼是盛京出了名的酒楼,菜好吃分量足,菜价自然也昂贵。 这还是粗茶淡饭吗? 说话是来膈应他们的吧? 宇文宏忍不住笑了。 “今日王妃说话好笑得紧。”他说道。 张汐音看他点头。 “确实好笑。” 婢子将酒倒满,张汐音举杯对上二人,勾了勾唇笑得冷淡。 “毕竟,比不得你们送的大礼。” 挑明了? 宇文宏一愣。 伏星郡主也是面色微变。 这么大胆的挑明,而且就他们三人,想来是没有证据,只是来胡乱诈他们的吧? 伏星郡主回神,疑惑的说道:“王妃,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送礼?我可没给王妃送过什么大礼,还是 说,小王爷给你送了。” 宇文宏立刻摊手:“天地良心,本小王可没有。” 张汐音听得一笑。 似乎也没等他们承认般,笑说道:“尝尝,这是我们楼里新推的菜品,这个是椒香肉丸子,可是经过一夜捶打而成,入口劲道得很。” 看她推荐时,旁边的婢子拿着筷子给她夹了一个。 宇文宏和伏星郡主旁边的婢子也各自夹了放在他们的碗里。 “不尝尝吗?”张汐音拿起勺子,舀了送入口中。 宇文宏和伏星郡主看她吃,也舀入口中品尝。 别说,确实很是劲道,而且椒香味浓,口感甚好,而且微微带点酸,只是一点点,很奇特的口味。 伏星郡主很是喜欢,忍不住又吃下一个。 张汐音笑看着他们吃,咽下嘴里的,举起酒杯抿一口。 “以前听说,人肉吃起来,就是带点酸的。” 张汐音笑道:“好吃吗?这点儿微酸的口感。” 伏星郡主送入嘴里的丸子一下子吐了出来,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张汐音。 宇文宏也僵住了。 带酸,人肉…… 肉丸子…… 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两人面色发白扭头就要吐。 婢子瞧着,眼疾手快把旁边的痰盂伸过去,倒是接住了。 王妃让她们准备痰盂还真是,原是为了这一刻。 看他们吐了,张汐音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宏和伏星郡主白着脸看她笑得厉害,恍惚中明白是被她耍了。 “你……”伏星郡主瞪眼怒道:“霁王妃,你什 么意思?” 张汐音看着她。 “伏星郡主莫不是以为,这些肉丸子是你们的人吧?” 伏星郡主愣住。 “放心,并不是,这是上好的马肉制作的。”张汐音说道:“并不是你们那些已经死了好几天的人身上的肉。” 宇文宏蹙眉,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消散了,凝神看着张汐音。 随后,他看向四周。 张汐音看他们的神色,摇了摇头起身。 “这一桌子,算是我请你们的……最后一顿好酒菜。”她说道。 宇文宏和伏星郡主面色铁青。 但张汐音已不再说了,带着人施施然离去。 人走室空。 整个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个。 伏星郡主低着头许久不说话,良久才坐了下来。 “看吧,果然好厉害。”她低声喃喃。 宇文宏端起旁边的酒杯一口饮下,又觉得不够过瘾,拿起酒壶就喝。 酒水从嘴角落下,顿时满室的酒香浓浓散开。 “她何时不厉害的,当真以为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吗?亦或是觉得她是因为嫁给了霁王才厉害?”宇文宏笑说道。 “不,她厉害是靠她自己。” —— 马车里,香叶一直捂着嘴笑。 张汐音神色淡淡看着手里的书信,是江陵那边丹柳寄来的。 “王妃,瞧他们吓的那个样子,真是好笑极了。”香叶说道。 张汐音闻言勾了勾嘴角。 “是挺好笑的。” 商朝余党,抱着必死之心,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呢,没想到一下就诈得他们失了态。 自然,单凭 那些事情是无法证实跟他们有关,诈的那一下也无发向世人证明他们要杀她。 当初既然能杀了周易宏,杀了其他人,这两个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如今,再不是以前了。 犯我者,诛。 第394章 不喜 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房门外,嬷嬷静默不语,看了看天空。 在姜国时,哪怕郡主再如何得宠都不曾这样失态,她总是能温温柔柔的面对所有人,淡笑间做着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如今,郡主栽了跟头了。 在大誉这里,一个叫张汐音的女子身上。 惊吓吗? 确实惊吓。 “你发那么大的火气有什么用?” 房间里,宇文宏说道。 伏星郡主看着他,冷笑一句:“我发火没用,那你看着那些画又有什么用?” 这话似是踩到了宇文宏的痛脚,他当即沉了脸色。 “住口。” 伏星郡主可不是吃素的。 以往她要立起名声,要讨好皇后太后皇帝等人,她是那么的听话懂事知心。 可这里是大誉,她面对的只有一个心里有着别的女人的窝囊废。 伏星郡主呵呵笑了起来。 “宇文宏,你要知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不是为了找个女人谈情说爱。”她说道:“对敌国的女人情根深种,真有你的。” “我让你住口。”宇文宏起身,掐住了伏星郡主的脖子。 “来啊,掐死我,你有种掐死我。”伏星郡主丝毫不怕。 宇文宏看着她,咬牙半刻后,突然冷笑出声。 “你不是想嫁给我吗?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既然如此,也该坐实了夫妻身份。” “你要做什么?宇文宏,你放开我。” “做你该做的事情。” —— 皇宫里。 温皇后听完张汐音说的话,沉默片刻 道:“他们如今在我们的地盘上,生死由着我们,大可以将他们直接抓入大牢处死了,省得废话。” 张汐音笑道:“各国使臣都看着呢,也不是只有姜国有质子在。” 若是杀了宇文宏和伏星郡主,大誉的威信必然严重受损,也坐实了姜国攻打大誉是对的。 做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想杀谁就杀谁吗? “就按个刺杀你的罪名,不也足够了。”温皇后笑说道。 “娘娘,你就是说着哄我罢了。”张汐音说道。 那倒是,温皇后自然知道杀了宇文宏和伏星郡主带来的后果。 只是这些人胡乱的做这些妖,总是叫人很是不爽。 温贵妃就叹气。 “也就能说这些哄哄你了。”她说道。 虽是皇后,但她能做的其实不多。 不过,她倒是也能把人召进宫来,吓唬吓唬。 当日,宫中的内侍便登门了。 福星郡主坐在室内的浴桶里,搓洗身上的痕迹。 “郡主,再洗,就要脱皮了。”嬷嬷说道。 “他这样,你不知道进来拦着吗?”伏星郡主骂道。 嬷嬷愣了一下,低下头来说道:“郡主,你该知道,你来时是怎么说的?” 来时。 她来时,说的就是要嫁给宇文宏,是来做宇文宏的妻子的。 是啊,她是来嫁人的,嫁人帮助宇文宏的。 怎么就吵起来了? 因为什么?因为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因为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因为他做质子多年,竟然喜欢敌国的人。 嬷 嬷低声道:“不过是个已经嫁了人的妇人,小王爷难道还能做什么?您又何必跟小王爷置气,大事要紧。” 伏星郡主沉默了。 是啊,大事要紧。 —— 箭羽微颤,死死的钉入靶心。 张汐音放下弓。 婢子上来帮她解开臂绳,拿着帕子拭汗。 “王妃,伏星郡主入宫了,皇后请的。” 张汐音点了点头。 天色已经这样晚了,夜里召伏星郡主入宫,皇后娘娘想做什么? 她叫人去打听,自己回了房中,写信寄去西南。 段暄晟过来了,施礼说道:“母妃,明日是信使送信的日子,您给父王写书信了吗?” 张汐音刚摁好蜡印,笑着说道:“这儿呢。” 段暄晟过去,也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我也写了,父王见了肯定高兴。” 张汐音笑着点头。 这个时间,他们还在路上呢。 不过算着时间,信使赶到西南边境时,段渐离他们已经安顿好在打仗了。 两封信放在一起,张汐音让段暄晟坐下来。 段暄晟施礼坐下,笑说道:“母妃要与我说什么?” “晟儿,若是有朝一日,父王和母妃都不在……” “母妃。”段暄晟眉头一下皱了起来,面色很是不好看。 “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他不开心了。 张汐音笑了笑。 “有些话不怕说,就怕没机会说。”她说道。 “可孩儿不喜欢听,什么不在了,我们一家四口,自然是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段暄晟说着孩 子气的话。 他其实很是沉稳,总是勤奋努力,说是要向太子哥哥学习。 只是,孩子终究是孩子。 那些不好的,自然是不愿意听。 可张汐音却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不说不想就不会发生。 谁能保证自己当真会一直安然无恙。 张汐音看着他。 段暄晟就很委屈。 “母妃?” “晟儿,有些事情,不是不想面对就可以不用面对的。” “是,晟儿知道。”段暄晟低下头。 张汐音叹了口气。 “那你听母妃说完好吗?”她说道。 段暄晟点了点头。 张汐音说道:“如今的世道纷乱,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和平。生死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会不会降临到我们的身上。” 段暄晟听着。 张汐音继续说道:“所以,若是有些话需要说的,早些说出来,也并不是不吉利。” 段暄晟点头。 “你父王在战场上,自然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只是这并不能保证。 段暄晟说道:“可母妃,我们为何要说这样的话,这样不好听的话,听了也是不喜欢啊。” “不喜欢难道就不听了吗?晟儿,若是当真有那样的意外呢?”张汐音说道。 喜欢是一回事,要不要听是一回事。 人总不能自己不喜欢的就不听,不喜欢也是要听的。 “孩儿明白了。”段暄晟说道。 明白了,该听的话还是要听。 他听着。 张汐音笑了起来。 听了半日,段暄晟回去了。 张汐音坐在窗边看 着外面的景色,到底心中沉沉。 王爷,您可一定要好好的。 想着,又忍不住笑了。 所以说,到了自己身上,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第395章 嘲讽 “郡主坐吧。” 正阳宫里,温皇后满脸的笑意看着伏星郡主。 伏星郡主脸上敷了厚粉,白兮兮的一张脸还上了重色的胭脂,看起来就不大好。 是没休息好吗? 果然,吓一吓是当真有用,起码先出口气再说。 她笑着,看伏星郡主说道:“郡主看起来神色很是不好啊,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伏星郡主笑了笑说道:“谢娘娘关心,我是没什么事的,在这边一切都好。” “那就好。” 温皇后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来到我们这边住下来,也是要长久的居住了。” 伏星郡主听得心中一沉,带着些微恼怒。 这是说他们回不去了是吗? 伏星郡主动了动嘴,笑说道:“也不一定,或许不久,就能和小王爷回国了。” 温皇后听得勾唇,也不见恼怒。 “郡主能这么想也好,毕竟,人啊,总是要有希望才能活得下去不是,不然,连点活着的盼头都没有,可就太难过了。”她笑道。 有希望才能活得下去,那若是没希望呢? 伏星郡主面色都有些绷不住了。 —— 张汐音进宫的路上,忍不住又笑了。 “王妃,您笑什么呢?”婢子问道。 “笑有些人可爱,跟个小孩子似的。”张汐音说道。 婢子啊了声,疑惑中,只以为张汐音说的是小郡王或是小郡主,也没多想。 张汐音扭头看着车窗外。 跟个孩子似的,怎么还替她出气来了。 正阳宫中,伏星郡主已经快坐 不下去了。 她一个别国的郡主,在别国的皇后寝宫中,被一众的嫔妃说三道四的问,头一回觉得难受。 “郡主,这男人啊,可都是那样,你得给他生个孩子,这心不久收回来了吗?你瞧瞧你有了孩子,他还能不对你俯首帖耳的?” “可不是嘛,不过说起来,伏星郡主千里迢迢从自己的国家过来嫁给一个质子,也是女中英雄豪杰,赌上了自己的后半生了。” 嫔妃们说笑着,总是要问一问伏星郡主如何的。 伏星郡主动了动嘴角,回答得都有些艰难了。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惠贵妃看她,笑问道:“伏星郡主,你和小王爷恩爱吗?” 伏星郡主面色一变。 她想起的是墙上挂着的女子画像,今日宇文宏对她做的事情。 宇文宏强迫了她,他恶劣的,将她的贞洁摧毁了。 恩爱,什么恩爱,根本就不需要恩爱。 伏星郡主吸了口气,笑说道:“我也是不知,不过既然已经嫁给了他,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一个男人而已。 伏星郡主藏在阔袖的手紧握成拳,不再去想。 张汐音到了正阳宫,让宫婢进去传话。 等得了允进门,发现伏星郡主已经不在了。 温皇后心情甚好,跟惠贵妃他们说着话。 “我这是来迟了?”张汐音笑着过去施礼。 温皇后罢手说道:“你真来迟了,她都借口身体不适回去了。” 说着,招手道:“来,你过来。” 张汐音 走过去,坐在温皇后边上。 “这是新打的首饰,你喜欢哪一套?”温皇后说道。 张汐音看着,摆在面上的好几套首饰都是金镶玉,款式不同,材质相同。 温皇后说道:“她们都选了,你也不用看他们,这些是留给你选的。” 旁边的贤妃笑道:“娘娘,我们可没有选,是你指定了给我们什么的,就王妃能选,娘娘是真偏心眼。” 其他几个也跟着笑了。 温皇后哼哼说道:“你们都是自己挑选的花样打的。” “是是是,娘娘,我们不说就是了。” 嫔妃和皇后互相说笑,和睦相处。 张汐音也笑着,她伸手出来,将几个匣子往面前拢了拢。 “娘娘,我全都要呢?” 几个嫔妃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温皇后愣了一下,莞尔笑道:“拿去,都拿去。” 张汐音果然就都合起了匣子,一一叠好。 “你还真全要啊?”温皇后哭笑不得。 张汐音点头。 “不是娘娘让我都拿走的吗?” “嘿,你是一套都不给本宫留着。”温皇后笑说道。 —— “她们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那么多人,冷嘲热讽的看着我笑话。”伏星郡主拍着桌子,说道:“她们是当着我的面笑话我。” 嬷嬷看着她气怒的样子,没有打扰,任由她发泄。 来到别人的地盘上,可不是就得任由别人欺负吗?这是常事,再说了,目标本也不在此,别人都知道你其心不纯了,难不成还能给好脸 色? 自然是不能的。 “她们欺人太甚。”伏星郡主说道。 “郡主,您冷静些。”嬷嬷低声说道。 伏星郡主瞪她,喝问道:“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未。 嬷嬷听着外面的更声,说道:“已经丑时了,再不睡,难道郡主就要这样气一晚上吗?” 入夜把人请进宫中,好几个人对她冷嘲热讽的,就是故意将她惹恼。 再把人放出来,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她生气。 再怎么沉稳的人,可年龄也是摆在面上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再怎么培养,也不可能跟成年人一样。 更何况,伏星郡主是在宠溺中长大的。 再姜国,大家都会惯着她,宠着她,可在大誉不会。 大誉的人只会恨不得弄死她,而不会去宠爱,自然不顺心,不顺心就会难过生气。 嬷嬷叹了口气。 “郡主,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她沉着脸说道:“这里不是姜国,你在来的时候就该明白,没有人会在这里让你顺心如意,能让你顺心如意的只有你自己,而不是依靠别人来迁就你。” 伏星郡主愣住了。 嬷嬷继续说道:“还有,你都是要杀别人了,人家要对付你,也是正常。” “嬷嬷,你是那边的人啊?”伏星郡主怒道。 “这是事实。”嬷嬷面色难看:“你这样生气有什么用?还不如睡一觉,重新想想该如何做?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更别谈什么大业了。” 嬷嬷的 话刚落,屏风后面便有人鼓掌起来。 啪啪声响,宇文宏从屏风后走出来。 “小王爷。” 嬷嬷施礼,看了看伏星郡主,再施礼退下了。 伏星郡主瞪着宇文宏,怒道:“你来做什么?” 第396章 动手 “来看看我的小王妃啊。”宇文宏冷笑说道。 伏星郡主面色难看,张口就呸了一声。 宇文宏坐下来,看着她发怒的样子,毫无反应。 伏星郡主对他的眼神很是不耐烦,低声道:“宇文宏,你……” “嬷嬷说的是对的,你这般生气,正中他们的下怀。”宇文宏说道。 “我知道。”伏星郡主说道。 她又不蠢,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情绪不发火是一回事。 宇文宏笑说道:“不过也无妨,关着门发火,别人总是不知道的。” 伏星郡主看着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宇文宏看她似乎是冷静下来了,说道:“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些。” 这样被动可不好,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面对的将是什么,如同那李氏一样,死。 —— 这一年的春日总是比往年热闹,尤其是来了个伏星郡主。 张汐音坐在棚子里,看着婢子们放风筝,一手抱着女儿。 “王妃,你不放吗?”旁边的人笑道。 张汐音扭头看去,是宋家的一个娘子。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就不放了,你们放就好。” 那小娘子点了点头,果然去放了。 风筝飞得高高的,在空中摇摆,这时,那风筝突然开始不稳,往下坠落。 “哎呀,线断了。”华阴郡主说道。 几个人看着风筝飞过墙头,落在了外面。 有人已经往前面去,出了后花园去捡风筝。 华阴郡主走回来,拍了拍手掌 张开,想要让小家伙到自己的怀里去。 段淑柔看了眼,又躲回到张汐音的怀里。 “都不认我的。”华阴郡主可惜的说道:“我是姐姐,来姐姐怀里啊。” 段淑柔又看了眼,又躲了回去,不过咯咯笑了起来。 小女娃娃的笑声轻轻脆脆的很是动听,叫人听了也忍不住跟着笑。 华阴郡主还是抱到了堂妹,跟张汐音说道:“我带她去那边。” “去吧。”张汐音说道,又叮嘱一句:“别给她吃凉的。” “好。” 华阴郡主带着段淑柔走开。 就看到有一个内侍低着头脚步匆匆过来,到了长廊这边,对宋夫人说道:“夫人,姜国郡主来了。” 谁来了? —— 内侍疾步匆匆,来到正阳宫进去施礼,说道:“娘娘,太妃娘娘不好了。” 温皇后惊得站起来,说道:“发生何事了?” “太妃娘娘咳血晕倒了,已经传了太医过去了。” 温皇后听着,一边说道:“去寿安宫。” —— 伏星郡主对面前的人施礼,笑说道:“霁王妃,又见面了。” 张汐音回礼一笑,说道:“郡主也是,怎么有心过来公主府?” “以后少不得要在这边居住,自然是要跟大家都认识认识,之前听闻永和公主生产遇危,如今是好了,自然要来拜访一下。”伏星郡主说道。 她很是淡定的,又让跟着的下人将礼物送上。 “这些都是我们姜国的小玩意儿,之前不便,今日看大家都在,正 好给大家送送,别嫌弃才好。” 摆在箱子里的是一些玩乐的玩具,各式各样的,有些倒也是新奇。 有人拿起来一个,笑着说道:“这不就是玩偶吗?跟我们的倒是相似,就是人长得不一样。” 姜国人跟大誉人也不大相似,大誉的五官更精致些,看起来就像是精雕细琢的一样。 尤其是张汐音在,就很是明显了。 而姜国的人,五官比较开阔大气一些,各有特色吧。 张汐音没有拿面前的小玩意儿,只是淡笑看着伏星郡主。 两人这般相视而笑,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异样,不过没人多嘴说话。 伏星郡主看着大家都在看她们,她笑着对张汐音说道:“王妃,借一步说话?不会是不敢吧?” “当然可以。”张汐音笑道,起身:“这边。” “好。” 两人走向另一边的小花园,那边是假山流水,有个小亭子。 亭子在湖中间,人要靠近只能走桥廊。 这是要说悄悄话啊。 “王妃对这个姜国郡主,似乎很不喜欢。”宋夫人小声说道。 旁边的宋晚娘听得疑惑:“母亲,怎么不喜欢?王妃不是在笑吗?” 一直都笑着,怎么会是不喜欢呢?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笑是皮笑肉不笑,笑容不达眼底的虚假冷意的笑。所以是不喜欢。” 宋晚娘听得似懂非懂。 亭子里,伏星郡主靠着梁柱看着张汐音,笑带着几分怒火。 “霁王妃,我们两国之间,其实还是有调和 的可能的。”她说道。 调和,两国如今征战,国事上,女人能决定的吗? 调和?怎么调和? 张汐音看着伏星郡主笑了笑。 “伏星郡主,没有底牌的时候,就不必这么自信,并不会让人觉得你厉害。” 伏星郡主面色一沉。 “没有底牌吗?” 她摇了摇头,指了指道:“有些事情,再怎么运筹帷幄也比不过天意,天意,是不可违逆的。” 大商必新。 来之前,司天台已经算过,新星现,皇帝危。 显示的位置就是大誉。 皇帝危。 大誉的皇帝,危也。 他们赌的就是这个,商国覆灭三百年,他们早就不想复国了。 怎么会是想要复国呢,你看,努力多年,不是在别的地方再立国了吗? 伏星郡主说道:“霁王妃,你是挺该死的,没错,我们想方设法的想要杀了你。但这个九州天下,除了你们大誉,谁不想杀了你呢?” 张汐音挑眉。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惜命。 这些人现杀了她,不稀奇。 张汐音笑着看她:“所以呢?你们派的那些杀手,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瞧瞧,不觉得像个笑话吗?” “无所谓笑话不笑话,这一次不成,总是会成功的,你能躲得了一次,能躲得了两次,你能躲得过几次呢?总会成功的。”伏星郡主笑着,靠近了几分张汐音:“你必须死。” 她带着几分挑衅,继续说道:“还有你的儿子,女儿,你的丈夫,家人,一个都 活不了。” 张汐音眸光一闪,看着近在眼前的伏星郡主。 突然一动,手往前过去,掐住了伏星郡主的脖子。 另一只手抽出发上的簪子刺了下去。 “啊……” 尖叫声响起。 第397章 虚惊 远处的众人也伴随着尖叫惊呼,纷纷捂住了嘴巴,从她们的视线中,看着那簪子似乎刺入了眼球中。 银簪的尖端距离眼球不过一点点,只要再往下一些,就能刺破眼球。 伏星郡主从未这样害怕过,脖子上掐着她的手力道很大,紧紧的摁着咽喉传来窒息的疼痛。 “你……”她张嘴,想要说话。 张汐音看着她,低声道:“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如何?伏星郡主,你觉得呢?” 是不会如何。 哪怕是张汐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她,整个大誉的人也都不会有一个人怪罪她,反而会拍手叫好。 这里,是大誉。 伏星郡主咬着牙:“我可是姜国郡主。” “郡主而已,我可是王妃,你要杀我尚且还能忍一忍,可你当着我的面说要杀我的家人,伏星郡主啊,这就不能忍了。”张汐音笑着说道。 “我……我只是说说而已。”伏星郡主看着银簪更近了,忙闭上眼睛。 簪子的尖头抵在眼皮上。 “我是开玩笑的。”她再次说道。 张汐音呵的笑了声,簪子往后抬起。 伏星郡主感觉到银簪挪开,睁开眼看张汐音。 她张嘴,就说道:“你啊……” 话刚出来,银簪已经刺入了她的尖头,鲜血顿时涌出,将浅粉色的衣裳染成了红色。 张汐音将人往地甩。 伏星郡主跌倒在地时,张汐音一脚踩在那伤口上。 “啊……”伏星郡主再次惨叫。 张汐音往前倾身,目光与 伏星郡主对视。 “真心话,不就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吗?”她说道:“伏星郡主,你放心,你没有这个机会的。” 失误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她不可能再让这样的失误再一次发生。 伏星郡主这一次,看着在她面前不怒不笑的张汐音,是彻底的感觉到害怕了。 鲜血溅地,姜国的几个婢女也过不去,被公主府的下人给拦住了。 宋夫人走过去,看着受伤的伏星郡主,捂着嘴说道:“哎呀,郡主摔倒把自己摔伤了,开不快去找府医过来,给郡主治伤?” 仆妇去叫府医了。 伏星郡主看着那边的人,一个个都是看戏的神情。 她咬着牙,起身说道:“不用。” 她走出去,对几个婢子说道:“我们走。” 捂着受伤的肩膀,在几个婢子的搀扶下快速离开。 公主府的管家亲自把人送出去。 亭子里,宋夫人看张汐音拿着帕子一点点的擦拭簪子上的血迹。 “王妃,她说了什么惹得你这样生气?”宋夫人说道:“可需要我们找人做了她?” 张汐音听得一笑。 “宋夫人,她到底是姜国的郡主,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就被人谋杀了,可不好。” “左右不过是个郡主,在姜国得宠又如何?来了大誉,难道还能叫她欺负我们了?”宋夫人不以为然。 天高地远的,如今又是两军交战激烈之时,死个郡主不妨事。 看宋夫人的神情,张汐音还是笑道:“宋夫人,多 谢,只是不用。” 区区一个伏星郡主,算个什么? 将银簪别回发髻上,张汐音笑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妃不留下来用膳吗?公主还说要跟你说说话呢?”宋夫人说道。 张汐音摇头,带着人离开公主府。 回王府之前,张汐音去了一趟纪府,当然,纪府还未修缮好。 烧毁得太厉害了,黑乎乎的废墟木料都被抬了出来,堆积在角落。 纪夫人正巧在看修缮进度,看见张汐音过来,她上前施礼。 “王妃?” “修缮得如何了?”张汐音问道。 “尚且还好,不过要入住,要等到五六月呢。”纪夫人说道。 这烧毁的程度,等于是重新建。 屋子烧毁,烧死了几个下人,纪老爷也是有烧伤,正在另外租住的宅子休养呢。 张汐音点了点头,没多说安慰的话回去了。 —— 姜国使臣府邸里。 宇文宏看着伏星郡主肩膀上的伤口,惊讶之余,也是蹙眉冷声说道:“你好端端的,去招惹她做什么?她都已经知道是我们派人去刺杀她,暴露在人前,你还要上门挑衅。” 上门挑衅,被刺了也是活该。 伏星郡主听得愕然。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难道,我们就要装出一副怕了的样子吗?” “就是要装出一副怕了的样子,示弱,才是最好麻痹敌人的办法。” 宇文宏拿着药上上去,看她疼得面色发白,终究是有点不忍心。 “忍着点。” 他说道:“伤口倒是不深。” 上了药,伏星郡主将衣服拢上,斜斜的靠在软枕。 “难道说,这就是你在大誉这么多年,不引人注意的原因?”伏星郡主说道。 “嗯。” 宇文宏勾着唇,笑说道:“运筹帷幄,并不是要给人一副我很强大的样子,强大不需要让别人知道,无声蛰伏,叫猎物放松警惕,再突然而起咬住对方的咽喉给于致命一击,叫对方一击毙命……” 伏星郡主想到了之前的大誉前皇后,说道:“那你当初让那个李氏离开,又让她在南胤自寻死路,又是为何?” “那不是自寻死路,那是让她毒死张汐音。”宇文宏笑道。 只可惜,那女人命太硬了,中了死人香都还能活过来。 —— “母妃,母妃,你看。” 庭院中,段暄晟将一个小小的弩机打开给张汐音看。 张汐音看了惊诧:“你做的?” “可不呢,之前我去军器监,看到了这些,就自己做了一个。”段暄晟摆弄好弩机,对着远处的树射了一箭。 箭直接穿透过去了。 段暄晟蹙眉一下,换了只手后甩了甩有些疼的手臂。 “就是冲劲大了些,总是手疼。” 张汐音看向不远处的树,虽然只是手臂粗细,可一个稚童能做出这样杀伤力的弩机,已是极厉害的了。 她笑了。 “晟儿,你真棒。”张汐音说道。 段暄晟被夸,很是高兴。 “母妃,听说您之前做的才是厉害呢,我也想做出 很厉害很厉害的,这样能送去西南,给父王用。” 听到这里,张汐音愣了下。 她想到的是自己的那些东西,那些啊,可不都是她想出来的。 第398章 一场 西南战场。 浮生原边上,兵丁正在催促犯人修墙。 另一边的官道上,浩浩荡荡的军队终于在历时近两个月的时间抵达。 “看,是援军。” 城墙上,有人笑着喊道。 军队缓缓,如苍龙盘旋而来。 士兵们一个个士气大振,全都挥手呐喊着。 而行近的援军也都挥手回应。 段渐离骑在马上,看着前方修得半成的城池,竟有当年去北境时的感觉。 “王爷,瞧瞧,他们在欢迎咱们呢。”刀烈笑说道。 尺术叹了声:“这感觉,仿佛回到当年。” 从王爷北境回到盛京,取了王妃之后兜兜转转的,拿下北凉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逸。 再回到战场上,只是靠近呢,就已然热血沸腾了。 段渐离说道:“我们已经不是当初了,但该面对的凶险依旧如此,在哪里都不能松懈。” 尺术和刀烈相视一眼。 旁边的师小将军笑说道:“王爷,这还没有两军交战呢,放松些。” 段渐离扭头看他,点头:“也是。” 师小将军:“……” 军队入城,城内的房屋并不多,士兵居住需要安隐扎帐。 士兵们各自安营,段渐离带着其余几个小将去与守浮生城的几个将军会面。 几个已经等候多时,看到段渐离等人过来,施礼。 此次,段渐离过来,是以主帅的身份,带领的依旧是夜狼军。 另一边,还有凌王府的苍南军。 苍南军的将军是凌小王爷,副帅是言珩。 各自见礼之后 ,先说了前些日的战局。 “坚持不下,各自的武器都差不多,不过人数上我们是不如他们的,只是站着地利。”凌小王爷说道。 段渐离看着舆图,说道:“等明日本王去看看,之后在商议。” “王爷舟车劳累,也是该休息一下的。”旁边的军师笑道。 两方都在休战,对方何时攻来还不知,前去查探的斥候折损了不少。 段渐离粗略看了看之后,便先去休息了。 吃了东西,睡一觉起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他刚起来,尺术便高高兴兴的进来施礼,说道:“王爷,京中来信,是王妃和小郡王的。” 从他们出发,随后直接送行,也能在他们到达时送来第一份信。 信使若是按照原本的脚程,是刚刚好的。 段渐离眸色一亮,伸手接过打开。 看完信,他脸上多了几分轻松。 京中有人保护,对方的行踪也都在掌握之中,我方明,地方也是明。 两方,就看谁能玩得过谁了。 “王爷,京中没事吧?”尺术问道。 他也想念香叶,也香叶竟然不给他写信。 段渐离点了点头:“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 总归没事比有事好。 这边说着话,有人急匆匆走来,到了房门前施礼。 “王爷,将军们请您速去营帐。” 段渐离起身,披了外衣就出去了。 到了营帐,众人都在。 一名斥候收了伤,正坐在旁边的椅子治疗。 看到段渐离过来,几人施礼说道: “王爷,有新消息,发现地方军队再次靠近了。” 段渐离点点头,说道:“大约多少?” 斥候要起身施礼,被军医摁住。 段渐离也说道:“坐着回话就行。” 斥候抱拳应是,说道:“人数不下五万,姜国人数最多,到了这里平原边上了。” 浮生原是个广阔的平原,虽是平原,倒也有些许起伏。 过了浮生原,就是连绵的山脉丛林。 斥候是在边缘去刺探的,若是被发现,就会被追杀。 从浮生原边缘潜伏,再来到这边就只需要一夜的时间。 若是没人发现,明日清晨,人最是熟睡的时候,地方突然来袭。 浮生城修建了一半,很是轻易被攻破。 思及此,一个个面色都很不好起来。 凌小王爷说道:“已经入夜,他们怕是已经在过来了。” “那就趁着夜色,迎敌而去。”段渐离说道,他伸手点在地图一点,说道:“就在这河边,打他们。” —— “那个斥候跑了。” 浮生原边缘,姜国营帐里,一人怒声说道。 “竟然没把他杀了,你们这些废物。”一人说道。 “李将军。”前面一人抬手说道:“不必动怒。” “王爷,如此被人跑了,必然是回去通风报信,我们的计划自然是失败了的。”李将军说道。 宇文琮说道:“无妨,他们哪怕知道消息,也不过是守城迎战,是不怕的。” 李将军却说道:“若是他们不是守城,而是出来呢?今日斥候已 经送回消息,霁王已经到了。” 大誉的霁王,夜狼军的主帅,他可是个战功赫赫的人。 北凉就是败在他手上的。 “当真是败在他手里吗?若非是有哪些武器,北凉会被攻破灭国?说到底,不过是仗着有个王妃,做出那些厉害的武器罢了。”宇文琮是一点都不信的。 北凉与大誉征战长达十多年,是从赫连融恒回国成为皇帝之后,便一直都在打仗。 段渐离在北境十年,是基本都是胜利,可却从来没有破出白云关。 一个霁王算什么? “不怕。”宇文琮说道。 李将军看他这般笃定的样子,一时间无言了。 “可……”他还要再说。 宇文琮却说道:“不是还有大梁那边的人吗?自然是让他们先上。” 他们的目的又不是只灭大誉一个国家,九州统一,自然是要全部都灭。 诸国相争,乱世之年开启。 宇文琮笑道:“去,给大梁那边的人回话。” 李将军默了默,应是让人去了。 大梁方。 听完姜国这边人的话之后,虽然怀疑,但还是继续出发了。 要在天明之前兵临城下,需要加紧脚步。 两方军队摸黑前进。 而浮生城里,军队也迅速集结。 —— “母妃,母妃……” 床榻上,段淑柔伸着双手对前方的张汐音软软的叫着。 张汐音走过去,坐下来伸手。 小家伙摇摇晃晃的走到过去,一下扑在身上。 “母妃,抱,啊抱。” 张汐音心中绵软,笑说道:“ 抱,柔儿,那你说一下父王?” 段淑柔睁着大眼睛,重复说道:“父王。” “对,父王,父王在西南。” “父王…西南……” 第399章 战胜 夜色浓浓,高高的草丛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人趴伏在地上融为一体。 一条河流,周围长着错落的树木。 段渐离就站在树边,看着河对面漆黑的夜色。 隐约中,能看到些许的火光闪烁,那是烛火的光芒。 “王爷,他们已经到了。” 有视线了得的人看到虚虚的人影,回来禀报。 段渐离说道:“放箭。” 随着一声之下,旁边的人发出一声夜莺的叫声,随后,刷的一下人都蹲了起来,拉弓射。 数千支箭齐发。 河对岸,大梁的士兵乍然被飞来的箭射中,一个个接连倒地。 “不好,有埋伏。” “趴下,都趴下。” 随着一声声叫喊,有人举起了盾牌,有人趴在地上,可即便如此,还是一下子损失了上千人。 得知消息的大梁将军面色一沉,说道:“姜国不是说没有问题的吗?” 大梁派出去的人没有发现问题,姜国那边也说没有问题,大誉那边因为援军刚到,定然没有设防。 不是这样说的吗? “他娘的,姜国这些阴险之徒。”大梁将军骂道。 “将军,他们那边也被攻击了。”又一名士兵骑马来。 大梁将军一愣。 也被攻击了? 所以他们也是不知道。 “先不管了,既然都到这里了,自不可能直接后退了,弓箭手射箭,步兵过河。” 哪怕是在黑夜中,也要攻。 —— 扶光渐起。 王府里,张汐音从睡梦中醒来。 婢子掀开床帘,看到她满头皆是汗,忙 说道:“王妃,是太热了吗?要不叫他们把摇扇拿来?” 四月了,温度是高了些。 张汐音摇了摇头,她靠着软枕说道:“给我温水。” 婢子端着温水过来,伺候她喝了几口。 “不要了。”张汐音疲惫的说道。 婢子扶她起来,穿鞋穿衣,漱口洗脸。 张汐音坐在铜镜前,精神有些恍惚,梦境里,她梦到段渐离受了伤,满身是血的倒在尸山血海中。 那全数姜国士兵的尸体,而最后的画面,是他被长矛刺穿胸膛…… 张汐音吐出一口气,抬手捂着额头。 “王妃?您怎么了?”香叶问道。 张汐音的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再次冒出许多虚汗,像是惊吓了。 张汐音没说什么,拿了弓去演武场练弓。 正练着,有下人来传。 “王妃,太子殿下来了。” “请太子殿下过来。”张汐音说道。 她继续练弓。 段暄钰从长廊那边过来,看到张汐音射出去的箭正中靶心。 “皇婶婶。”段暄钰施礼:“皇婶婶的箭术越发的精准了。” 张汐音看他,说道:“钰儿过来,是有何事?” 身为太子,段暄钰可是很忙的。 段暄钰听她喊的是钰儿,只觉得亲近,忍不住走近些,笑说道:“皇婶婶,侄儿来是想跟你要个人的。” 要人? 张汐音点头,说道:“你要谁只管带去。” “皇婶婶也不问我要的是谁?倒是放心。”段暄钰笑说道。 张汐音重新拿起箭,拉弓,瞄准。 她 说道:“你要的,只管拿去带去用,有什么不放心的,自己人,自该是满心信任才是。” 段暄钰低头一笑,说道:“想要紫苏姑姑。” 紫苏:“……” 她虽然疑惑,还是往前走了两步,屈膝施礼说道:“殿下请吩咐。” 段暄钰笑道:“紫苏姑姑,到了在说。” 紫苏回头对张汐音施礼:“王妃,奴婢去了。” 张汐音点头。 看着段暄钰带紫苏离开,她继续练弓。 香叶在一旁疑问道:“太子殿下要紫苏去做什么?” “她打的一手好账,能是做什么?”张汐音说道。 八成,是为了之前的贪污案。 誉泓帝已经半是放手,让段暄钰处理一部分政事。 二月初,扬州那边出了事情,扬州的知州贪污,虽然找到了账本,但有一部分缺失。 估摸,东宫的那些不成事。 “这培养的人脉忒差了些。”张汐音叹道。 香叶和旁边的心柳听了,只敢低着头忍笑。 太子殿下其实已经做得极好了,可自家王妃还每每觉得太子殿下不会培养自己的人脉。 或者说,培养了自己的人脉,但这些人脉都不大成事。 —— 鲜红的血将清澈的河水都染成半红,尸体在水中沉浮,一具又一具。 岸边,收尸队将水里的尸体拖上岸,再寻找尸体身上的名牌。 名牌是尸体的身份,若是人死了,可以从名牌上知道他是谁,是哪里人。 日后,朝廷抚恤和死者的遗物是要送回去的。 段渐 离坐在树下,上半身的衣服脱了,露出上半身来。 “王爷,已经好了。”军医说道。 段渐离将衣服穿好,说道:“去救他们吧。” 军医应是,加入那边忙碌的施救队伍中。 “王爷。”师小将军过来,说道:“果然是大梁的常胜将军,王爷您杀了他。” 说着,师小将军脸上的笑意浓浓。 在天明时,两军交战,段渐离策马过河,与大梁的常胜将军激战。 这一战,段渐离后背被砍了一刀。 而常胜将军则被砍掉了脑袋。 大梁的士兵脸上戴着面甲,虽说料到是大梁的常胜将军,可还是要亲眼看到尸体才是。 收尸队打捞了许久,才找到那脑袋。 师小将军哈哈笑道:“就知道王爷最是厉害。” 旁边的副将也笑道:“可不是嘛,刚来到第一战,就斩下常胜将军的脑袋。呸,什么常胜将军,跟我们王爷不能比。” 段渐离扎着腰带,将盔甲重新穿上。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他说道。 能自封常胜将军,那自然是从无败绩。 “他是骄傲自大了,才会败在本王的手里,丢了性命。”段渐离说道。 师小将军和副将相视一眼,不得不感叹,这就是霁王为何一直如此强大了,他从未小瞧任何一个对手。 收尸队收尸,打了一场仗的也回城去了。 段渐离吃了饭,回到房中,拿出两封信打开又看了起来。 倒下,捂着信纸安静入睡。 “王爷……” 有人过来, 经过打开的窗户看进去,看到熟睡的人,默默的转头离开了。 王爷千里迢迢赶来,只睡了几个时辰就去打了一仗,让他好生休息一下吧。 第400章 新物 “殿下,账目已经对出来了。”案前,紫苏起身施礼说道。 段暄钰立刻上去,左右两边等着的几个幕僚也忙上前。 紫苏将对好的仗指给他们看,说道:“扬州去年送来的账目中,银两缺失五十万贯。” 五……五十万贯。 幕僚都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一个州的知州,自己就贪污了五十万贯。 紫苏点头:“这些是入他私账的,这个,是总账,一共一百七十万贯,都是分给其他人的。” 上下打点呗。 这么多啊。 这么多,若是入国库,能养活西南如今战场的士兵三个月了。 段暄钰面色沉沉,说道:“都听到了吗?” 身后的几人应是施礼。 “下官这就去办。” 几人施礼,上前拿了算出来的账本,急匆匆出去了。 紫苏走下案台,对段暄钰施礼:“殿下,那奴婢告退了。” “等一下。”段暄钰笑道:“下次若是还有这些……” “殿下,只要您有麻烦,奴婢必然义不容辞。”紫苏说道。 她目光看向几个算账高手,很快又收回视线了。 段暄钰点头:“那就好。” “不过殿下,奴婢有一人,倒是可以暂借殿下一段时间,或许能帮帮殿下。”紫苏说道。 “姑姑请说。” “奴婢的徒弟林顺意,想必殿下是知道的。”紫苏说道:“她的珠算本事不在奴婢之下,不若让她跟在殿下身边,或许能在许多事情上帮到殿下。” 林顺意? —— “你倒是舍得 。”张汐音笑道。 紫苏点头:“殿下是储君,所做之事为国为民,奴婢自然是舍得的,而且奴婢也问过了顺意,她也是很高兴,还说要帮助殿下查遍天下贪官。” 年轻就是好啊,少年豪言壮志凌云萧萧,总是那么的热血沸腾。 张汐音将账本合上,说道:“走吧,我们去铁器坊。” 紫苏立刻笑道:“王妃这次又做的什么好东西?” 最近这大半个月,王妃总是在捣鼓什么东西,她们也不大看得懂。 张汐音只是笑笑。 离开王府,往铁器坊去。 到了铁器坊,直接进入最里面,有带刀侍卫守着。 推开门是个小院,院子里,有匠人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铁器。 “王妃,这个打铁柱家伙什是做什么用的?”匠人问道。 张汐音看了眼他,没说话。 “不该你问的,不要乱问,小心自己的性命。”紫苏低声呵斥道。 匠人顿时不敢再问了。 反正他们是拿钱办事,也是替王妃办事,只要好好做就是大把的好日子。 张汐音围着铁柱看。 香叶也看,站在一头看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成了。”张汐音说道。 虽然小是小了点,但确实成了。 张汐音看向旁边还在打造的几个,说道:“把这个抬去殿前司。” “殿前司?”婢子不懂,问道:“王妃,为什么是抬去殿前司啊?” 张汐音说道:“殿前司安全。” 没什么地方能比殿前司安全,这个东西成效 不出来之前,是绝对不能有半点让敌方知道的可能。 现如今,大誉盛京已经不大安全了,随处皆是对方的人。 果然,别人长久的蛰伏不是没有道理的。 东西运到殿前司。 封尘亲自来看。 “如何用?”他也是满眼的好奇,知道是张汐音叫人做的,他无比想知道此物威力。 张汐音说道:“还未备齐东西,所以还不能告诉你,此物交由你们殿前司看守,没问题吧?” “自然不是问题。”封尘说道。 殿前司的地牢就是很好藏东西的地方。 便是有人要来探查,也绝对是进了出不来。 张汐音点点头:“那便交给你们了。” 留下这铁柱,她带着人又走了。 封尘看着马车远去,忍不住摇头一笑。 真是来去匆匆。 一个女子,能做到她这样的也实在是不多……不,是几乎没有。 “把东西收好。”封尘说道。 容钦笑说道:“大人,咱们王妃做的这玩意儿,您觉得是什么?” 黑乎乎的一个打铁柱,还是中空的,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弩机,投石机都有了,重连弩也是目前为止最强大的群杀武器。 这一个呢? 封尘摇头:“我不知道。” “大人,你猜一下嘛。”容钦追着说道。 “你自己猜。” “……” —— 回到王府,张汐音直接去了内院的小工坊,小工坊里面灰尘很大,有两人正在忙碌。 他们戴着面罩,看到来人,上前施礼。 “王妃。” “如何?” “做出来了好几样,是可以燃放了,只是王妃,这实在是危险,您确定要放吗?”苏胜问道。 他是苏家火炮坊的庶子,家中是掌管烟花爆竹制作的。 身为庶子是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的,机会都给了家中的嫡子。 不过,他也不靠家中了,他跟了王妃。 王妃跟他说,这是他出人头地的机会,能不能把握靠他自己。 可,做了之后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危险。 他每一次做后背皆是冷汗。 “自然。”张汐音说道。 一共五个,虽然不多,但都是成了的。 她说道:“把东西都收好。” 随后,又问苏胜:“你们继续,切记,一定要自己熟练了,才会是你的。” 苏胜点头。 五个东西被小心翼翼的装起来,再次运去殿前司,苏胜也跟着去了。 封尘听到张汐音又来了,起身迎出去。 “王妃,是有什么问题吗?”他问道。 “郡马,这些,便是需要试验的一环……”张汐音说道:“需要郡马帮个忙,只要成了,必能给西南战场做最大的支援。” 给姜国送一份大礼。 封尘走过去,打开箱子掀开面上的草料,愣住了。 黑不溜秋的五个蛋,看不出来是什么? 不过,一瞬他就知道大概了。 那铁柱是中空的,这玩意儿,自然是放入铁柱中。 “来人。” 封尘喊了声,说道:“走,去军营。” 一行人,送着东西浩浩荡荡的往城外去。 城外,军营。 师老将军看 到封尘带着一众殿前司的下属过来,疑心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到后面跟着的霁王府马车。 他心头一震,隐约有些期待兴奋了。 霁王妃这小娃娃,又做出什么好东西了? 第401章 再现 “师老将军。” 张汐音下了马车,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师老将军打招呼。 师老将军上前抱拳施礼:“王妃,你这是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如今西南前线正在打仗,需要的武器迫在眉睫,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盯着张汐音看,只想看她能不能再做出什么厉害的神器出来。 可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半点风声,有人有心去查,也是什么都查不到。 还以为黔驴技穷的霁王妃,现如今又拿出新的东西出来,一个个好奇无比。 这新的东西,会是什么? 可能比之前的重连弩更强呢? 张汐音说道:“是有,不过,需要试验。” 能不能成功也不确定,毕竟,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倒地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只是依照做好让别人做,未必能做得出来。 不过,不试一下如何能知道呢? 若是做出来了,什么狗屁姜国,狗屁大梁,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师老将军点点头,立刻便说道:“那就开始?” “嗯,东西都带来了。”张汐音说道,看向苏胜。 苏胜施礼,说道:“王妃,那……” 张汐音:“开始吧。” 随着一声开始,殿前司的下属立刻掀开盖着武器的布蓬,露出那黑色的铁柱来。 看到这黑漆漆的东西,一个个都震惊的看着,靠近想要查看仔细。 “你们……不能靠近。”苏胜小声说道。 可一个个都围着讨论说话,声音就被淹没了。 师老将军听到了,沉声道:“都 让开,靠那么近做什么?都不想看了?” 一声大喝,围拢的人都连忙散开。 苏胜走到武器的旁边,扭头看张汐音。 张汐音对他点头,随后说道:“此物并未试验过,能不能成,还望担待。” 说着,张汐音又道:“而且,很危险,便是点火的,也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众人很是震惊。 那黑糊糊的铁通一样的东西,很危险? “都没听到吗?有危险,还不快散开。”师老将军再次说道。 张汐音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苏胜想到那张纸上说的,如何做,如何弄。 他咳了声,打开箱子拿出第一个黑糊糊的炮弹。 张汐音深吸一口气,转身带着婢子往远处的屋檐走,到了还不够,躲在了屋中。 看她一连串的动作,所有人都懵了。 这么恐怖的吗? 苏胜也很紧张,若是失败,便会死于当场,若是成功,便扬名立万,成为此武器的研制人。 赌一手。 不成功便成仁。 “王妃的话说得很清楚,你可明白?若是反悔,你可以现在离开。”旁边,还未走的影子说道。 苏胜看了眼她,很坚定的点头。 “我明白,男儿当为自己争一口气,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 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纵使活着,也不过是一个庶子,是个低贱的身份,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王妃给了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开始吧。”影子说道。 苏胜看她手里拿着的盾牌,笑了 :“有劳了。” “好说。”影子说道。 远处的人只看到两人在说话,但听不清。 一直没有动静,都等着急了。 就在这时,苏胜拿出了火捻子,点燃了铁通上的线。 随后,众人便看到那女护卫抓住了苏胜,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怎…… 轰隆! 一声震响,伴随着耳鸣嗡嗡声,许多人只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什么炸开了。 振雷轰轰地动山摇似的。 烟尘滚滚中,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景象。 发,发生了什么? 张汐音从门口走出来,看着远处燃起的火焰,勾了勾唇。 成了。 “成了?” “成了……”苏胜呆呆的看着,他做成了,依照王妃给的拿几张纸,他成了。 哈哈,哈哈哈…… 他苏胜,要出人头地了。 —— “发生了何事?” 盛京城皇宫里,午歇的温皇后惊醒。 这时,十七公主从外面跑进来,说道:“母后,母后,天打雷了。” 打雷? 温皇后自然不相信是天打雷,声响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到了这里,已经不大了。 红姑姑进门来,施礼说道:“娘娘,是从城郊传来的声响。” 这么远? 这么一想,温皇后回过神来。 正阳宫过去就是芷漱宫,芷漱宫再过去便是宫墙了,出了宫墙,是城南,因为皇宫的原因,城南并不宽,所以距离城郊也不远。 难怪能隐约听到。 轰隆一声,还以为是打了雷。 晴天打雷自然不能够。 不只是温皇后 听到了,许多人也都听到了这一声震响。 许多人只以为是错觉时。 轰隆,又是一声。 这一下,就知道不是错觉了。 “发生了何事?城外怎么了?” “那边是军营重地,难道是军营出了什么事情?” “去看看……” 虽说不能进军营,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 军营里。 师老将军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们立在那边的一堆身穿盔甲的草人全部都被炸飞了,有人跑过去查看,回来禀报说盔甲都坏了。 师老将军在滞愣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因笑得太大声,呛到了,忙低头咳嗽。 “老将军,冷静啊。”旁边的副将说道,虽是这样说,一张嘴也裂开了。 神器,一个比重连弩更恐怖的神器。 重连弩射程远,箭多,可到底也会空箭,身手敏捷能躲避开。 这玩意儿就不一样了,一下落地,避无可避。 炸开一下,便是死伤一大片啊。 “王妃,这神器,叫什么?”封尘在旁边沉默许久,扭头问道。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张汐音的身上。 张汐音说道:“火炮。” 火炮? “对,火炮,乃是用硝石这等危险之物制作而成。” 硝石磷粉这些都是制作烟火的。 大誉的烟火是九州诸国中制作最精巧的,但这些都是赏玩之物,怎么……还能做成这样? “能。”苏胜走过来,施礼。 师老将军呼出一口气,看向这个年轻人,说道:“你是制作火炮的经手人。” 研制的是 霁王妃,但霁王妃从来不自己做,而是让别人做。 苏胜点头:“是草民奉王妃之命制作的,硝石磷粉等物不只是能做赏玩的烟花爆竹,还能制作成这等厉害之物。” 第402章 武器 军营外围,想要查探的人很多,但因为军营周围都是守卫,自然进不去。 什么都没有,只看到有一片树林在着火。 “是这边传出的声响吗?那么大的声响,像烟花。” “大白天的放烟花能看到什么?肯定不是。” 军营入口,前来的人讨论着,很快就被驱赶了。 “军营中地,不得擅闯,都走。” “军爷,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方才那两声震响,可是从这里出来的?”有人问道。 守卫蹙眉,沉声喝道:“军营之事,岂容尔等多问的?尔等这般好奇想要知道,莫不是姜国的暗探?” 一句话,门口的人都吓到了。 “不,我们不是……” “如此可疑,说不是就不是?来人,把这几个都拿下,送去刑部盘查。” 随着一句话,门内十几个人跑了出来,将慌乱的人都抓住了。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好奇而已。” 守卫丝毫不管,大手一挥:“带走。” 这边抓着人刚走,军营的大门再次打开。 封尘当先骑马出来,后面跟着霁王府的马车,随后是一众殿前司的人。 再往后,是军营的几个副将和教头。 他们都带着笑意往沉重去。 马车里。 师老将军笑说道:“也是年老了,只能蹭一蹭王妃的马车了。” “老将军言重了,您老是大誉的功臣,晚辈小时候常听说您的事迹呢。”张汐音说道。 师老将军年轻从军,带着师家军征战无数,无论是戍边, 还是国内的剿匪等事都不少。 师老将军如今已过古稀,头发花白,但看起来依旧精神奕奕。 听着年轻人的夸奖,师老将军捋着胡须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张汐音却摇头。 “戍边军人,是最值得敬佩的,若是没有军人的热血付出,征战杀伐,便没有国内的安宁平和。”张汐音说道。 师老将军默了默。 “王妃年纪虽小……” 张汐音笑道:“老将军,晚辈已经二十六岁了。” 师老将军也笑了:“咳,于老夫而言,也是年纪小。” “大多数人,生长在繁盛的都城之中,便是男子也想不到军人的辛苦不易。王妃虽为女子,却能想到这些,还未戍边军人送粮送衣,大善。” 不只是边境将士,便是盛京中,她也能为贫苦不易之人与庇护之所,授生存之能。 这等良善之人,当在世菩萨。 —— “陛下,陛下,好事,大好事。” 皇宫中,方凌盛差人去问了,得到消息后兴冲冲跑回来。 看他跑得失态。 誉泓帝笑道:“你个老小子,越老越没规矩了。” 方凌盛喘匀了气儿,说道:“陛下,是真的大好事儿,郡马派人来传话,王妃又有了新宝贝。” 宝贝? 誉泓帝愣了一刻,便惊喜说道:“当真?” “真的,说是听到的震响便是宝贝所出,只是距离远,我们听着只是微弱的两声。” 可即便很微弱,还是叫人吓了一大跳 。 “人回来了吗?”誉泓帝问道。 方凌盛点头:“正回来呢。” “好,好,孤要看看,这次弟媳做的什么好武器。”誉泓帝笑说道。 —— 一众人赶回到皇城,刚到宫门,便看到方总管在城门口等候。 “方总管。”封尘喊道。 方总管上前微微弯腰施礼:“郡马,王妃,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车帘掀开,张汐音颔首还礼:“方总管,有劳了。” 让方凌盛这个最年迈有资历的太监总管迎接,可见陛下有多着急。 进了宫内,一路往紫宸殿去。 到了进入紫宸殿的宫门前,张汐音下了马车,师老将军也下来。 一众人进去,就看到誉泓帝站在紫宸殿的台阶上。 除了誉泓帝,还有温皇后。 看来是真着急了,还等在门口。 “弟媳啊。”誉泓帝看到张汐音过来,笑眯眯的往前两步。 温皇后也是笑眯眯的看她:“阿音,听说你做出了新宝贝?” 张汐音屈膝施礼:“臣妇,拜见陛下,娘娘。” “快别多礼了,来。”温皇后过去把人扶着,笑眯眯的说道。 后面,师老将军众人也施礼。 “都不必多礼,快让孤看看,是什么神器宝贝?”誉泓帝说道。 封尘施礼,说道:“陛下,神器威力过大,不宜在宫中展示。” 听到威力过大,誉泓帝眼睛都瞪大了。 威力过大。 “快,让孤也看看,去军营。”他说道。 说着,看向师老将军。 师老将军笑说道:“陛下 ,是可以,只是需要筹备些东西。” “那就筹备。”誉泓帝说道。 去军营,再次去军营。 —— 姜国使臣府邸里。 “方才的声响,你听到了吗?” 伏星郡主走进宇文宏的书房,问道。 宇文宏点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从方向听着,是城外的军营。” “果然,那张汐音是个能想出厉害武器的人,莫不是,此次她又想出了什么东西吧?”伏星郡主说道。 若当真是这样,那真是不妙了。 宇文宏也是面色不大好。 可这能如何? “她要想出来什么东西,也不是我等能想得到的。”宇文宏说道:“不过,只要知道是什么,我们也做出来一样的,就不怕。” 只要有相同的武器,便是打又如何? 思及此,宇文宏说道:“也不知安排的人,能不能靠近。” 正说着,外面有脚步匆匆。 “小王爷,郡主。”门外的人低声道:“有消息了。” 宇文宏和伏星郡主相视一眼。 “进来。”宇文宏说道。 房门推开,姜大人走进来跪坐低声道:“有消息了。” “快说。”宇文宏问道:“看到了?” “没有。”姜大人摇头。 “那你来说个什么劲儿?”宇文宏瞪他。 姜大人低声道:“下官要说的非是这个,是誉泓帝,他出宫了。” “什么?” 大誉的皇帝,轻易是不会离开皇宫的。 “看来真是霁王妃做出了什么好东西,让他们想办法,必须要偷到制作的图纸。” 伏星郡主说道。 这武器的研制方法必须要知道,否则,对他们的大计将是多么巨大的影响,甚至因此而失败。 不成,绝对不成。 第403章 火炮 刚走不到一个时辰,人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来的人很多,除了文官武将,还有皇帝和皇后。 “陛下,皇后娘娘。” 一众将士跪拜。 誉泓帝心念着新武器,挥挥手说道:“都起来吧。” 看向宽广的演武场,他扭头看向张汐音:“弟妹,开始吧?” “是。”张汐音施礼,随后看向身后的人。 苏胜便带着人推着那东西出去。 —— “喂喂,可看到了?”山顶上,两人攀在大树上往远处的军营看去。 可到底是太远了,便是房子都看不清。 靠得近了就会被抓,根本打探不到那震响是何物发出,并有何等威能。 “看不到啊,完全就看不到。”一人说道。 这边还未看清,突然就听到有什么声响从后方传来。 “不好,有人来了。” “是巡查的人吗?” “不知,快躲起来。” 树上的两人不敢迟疑,跃下来后从另一边跑开,躲在杂草后面。 人刚躲好,便有两名猎户出现。 “原来是猎户。” 看到是猎户,几人心下大定,正要出来重新查看。 轰隆! 一声震响,惊得附近鸟纷纷飞起,两名猎户吓得一哆嗦。 “发,发生什么了?”猎户顺着声音看去,只看到冒着的浓烟滚滚。 然而还未等他们震惊,就是几个跑来,将他们推开。 “那是什么?” “他娘的,到底是何物发出的声响啊?” 太远了,他们伸长了脖子也只是看到冒起的一团烟尘,至于想要看清其 他的根本不可能,人都细小如蚂蚁。 —— 誉泓帝怔怔看着那边的滚滚浓烟,许久之后,咽了口唾沫看侧边的张汐音。 “这就是……你做的?” 温皇后也是呆住了。 张汐音施礼,说道:“并非臣妇做的,臣妇只是出巧思,制作是苏胜几人。” 巧思,然后做的是别人。 她动的是脑子,再利用别人的手艺,便做出这么强大的武器。 而此时,奔跑过去看的人回来了,兴奋的说道:“陛下,都被炸死了,那些猪羊身上的盔甲也都坏了。” 满地的尸体,不少都炸碎了。 这些身上都披着盔甲,而且并非扎堆,而是分开些许的。 只是一炮,竟是有如此威力。 重连弩,弩机等射出去的箭都能被盾牌抵挡,可此物,此物一炸,无论你拿着多厚的盾牌都无用。 哈哈…… “哈哈哈哈……” 誉泓帝情难自抑的大笑起来。 而师老将军等武将纷纷跪了下来,兴奋的说道:“陛下,大批量制作,送去西南,送去西南,叫姜国那些杂碎们知道厉害。” “对,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武将们都要癫狂了。 文官们却没有任何不好的神色,一个个也是神色隐忍。 神器,这可是比重连弩更强大的武器,只要用在战场上,必然能叫姜国知道,什么才是神兵利器。 “陛下,速速打造火炮,臣要奔赴战场,臣要杀姜贼……” 武将喊道。 誉泓帝收了笑声,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失 态,笑说道:“造,只要可以,就大批量的造。” 说着,她看向张汐音。 “弟妹,这些打造难吗?” 重连弩也是算不上难的。 不知道这个…… 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向她。 张汐音施礼,说道:“陛下,这些臣妇不知,这些,要问苏胜。” 苏胜是谁? 一个个目光看去,封尘的身后站着个略有些瘦弱的男子,约莫二十岁,长得很普通。 “苏胜?”方凌盛问道。 苏胜听到自己的名字,惊愕的抬起头看去,看到那边的皇帝皇后一众人的视线,忙又低下头。 “草民,草民苏胜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苏胜走上前,忐忑的跪下磕头。 誉泓帝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此物,全权是你做的?” 苏胜点头又摇头,说道:“是王妃教草民如何做的,草民家中是烟火坊的。” 听到这话,誉泓帝还没问。 一旁的户部郎中上前,说道:“是公炮坊苏家,苏炮手。” 公家烟火炮坊也是有官职的,但因为是娱乐之物,因此官职并不大,只是区区的从九品小官吏。 而制作烟火爆竹的人,有一个统称,叫炮手。 盛京中,制作烟火爆竹最厉害的就是苏家的苏炮手。 当然,誉泓帝是没什么印象,不过是炮手的儿子,有烟火手艺就不稀奇了。 “苏家啊,不错,不错。”誉泓帝笑道:“这些既然是你制作的,那你觉得,制作难吗?” 苏胜点头:“很难。” 一句话, 便让原本兴奋的文武官都愣住了,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不过转念一想,到底是这般惊天神器,制作不易也是正常。 苏胜:“一开始制作不易,但若是熟了,也是不难。火炮分为火炮台和火炮弹,草民只是做火炮弹的,熟练后便不难。” 誉泓帝想了想,说道:“不管如何,能做出来就成,做这个火炮台,和火炮弹是吗?” 苏胜点头:“是的,陛下。” “好,那就做,苏胜,孤即日起,任命你为军器监火炮营制作主簿。”誉泓帝说道。 苏胜听得大喜,跪下了:“草民谢陛下圣恩。” 誉泓帝笑着,又说道:“主簿一职是暂时的,若是你做得好,自然有的是升官的机会。” 他一向是个很大方的皇帝,只要为国有功,他自然是不吝赏赐的。 验证完火炮,大家又启程回京。 回去时,张汐音被拉上帝后的马车里。 誉泓帝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小弟妹,一看一个喜欢。 哎呀,这小脑瓜子怎么就这么聪慧呢,竟是能想得出这得神奇之物。 思及此,誉泓帝问道:“弟妹,你是如何想到能做出这个东西的?” 温皇后也是好奇,拉着张汐音的双手:“快说快说,可好奇死了。” 张汐音笑说道:“陛下,娘娘,是烟花给了我启示。” 烟花? 烟花年年都放,有好事也会放一放。 怎么就没人看着烟花就能想到这些呢? 张汐音自然不是看烟花想到的,而是那 本军器书籍,当然,此物只能她自己看自己知道,还有段渐离知道。 至于其他人,便只能说是自己巧思想出来的。 张汐音说道:“流星烟花飞天而起,在空中爆开自然是绚丽的,我便想,若是换一个思路,让其能瞄准呢?让其威力更大落地炸开呢?” 第404章 寒酸 廊下人行步匆匆,到了门前敲门后,进去跪下施礼。 “小王爷,郡主,前去查探的人并未看到是何物?” 宇文宏一顿,抬头看去问道:“没看到?” 下属点头:“军营周围都是巡视的人,周围的几个山头也有,对方防备太严。前去查探的人只能在最远的山头查看,但实在太远,只能看到冒起的点点烟尘。” 宇文宏听得都要笑了。 费如此大的力气,来回两次,竟是只知道有烟尘冒起。 烟尘冒起不是第一回就知道了吗? “废物。”窗边坐着的伏星郡主沉着脸,将手里的茶杯扔过去。 那下属不敢躲,生生被砸破了额头,却不敢叫喊一声。 “要你们何用,便是被抓了也要看一看,只要能知道能发出那般震响的是何物,便是成功了。”伏星郡主说道:“可你们却贪生怕死,竟是连接近打探都不敢。” 接近打探可就被抓了啊,第一回去的,无论是不是他们的人都被抓去了刑部大牢。 他们靠近查看,难道就能看到,只怕还没看到就被逮住了,平白送个人到人家手里,也是不值当。 当然,这些话下属是不敢说的,只能心中想想。 伏星郡主看下属受气包似的样子,又冷静下来。 “小王爷,不如派人去跟踪张汐音,肯定又是她进献的,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或许手里也有原稿。”伏星郡主说道。 宇文宏点头:“嗯,只能从张汐音身上入手了。 ” —— 张汐音没有进宫,回到城中便回到自己的马车,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换衣梳洗后,带着儿女回娘家。 张永康身为尚书,还不能回来,而是跟进宫去上紧急朝会去了。 张汐音回到家中,黄氏便拉着她问震响之事。 “是什么?” 张老太爷和老夫人也都看着她,张寿安更是瞪大了眼睛,说道:“听声响略似流星烟花。” 但却比流星烟花的更突兀更大声,轰的一下。 东城和南城比较近一些,不过也听得不大真切,一声轰隆。 “我觉得更像是打雷。”温语柔说道。 张嵘礼说道:“爹,娘,我觉得像地炮的声音。” 段暄晟笑道:“表哥说的对。” 真是地炮啊? 张汐音笑道:“差不大多,不过暂时不能透露。” 盛京里龙蛇混杂,各国使臣尚且不算什么,让张汐音忌惮的是姜国的疯子们。 家人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黄氏等人也知道张汐音有顾忌,她愿意说他们自然是听的,若是不愿意说也不会去追问非要弄个明白。 张寿安说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一定要与我们说,别自己一个人扛着,知道吗?” 张汐音点头:“知道的,此事事关重大,爹知道了尚且还有危险,所以你们外出,也要多带几个护卫。” “嗯,我们会注意的。” —— 西南,浮生城。 春夏的雨滴滴答答的落在屋檐上,顺着茅草汇聚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水洼。 高十 三撑着雨伞走在泥泞的路上,背着的破布包挂着的铃铛随着走动叮叮当当。 走走停停,他终于赶到了浮生城。 虽然是第一次来,可这名字听着总叫人心中感叹。 浮生,浮生…… 浮生若梦吗?霁王妃想的名字。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踏在水中溅起泥浆。 “高公子?” 高十三回头看去,疑惑的看着身后马背上的两人。 谁?他可不认识。 “果然是高公子,我叫刀烈,是王爷身边的护卫。”刀烈说道。 是王爷身边的护卫,是军中的骑兵总指挥使。 高十三不大是个能记得住人的,闻言笑说道:“是,抱歉,我这个人记不住人。” 刀烈笑道:“不妨事,我们之前也没说过话。” 这…… 刀烈问道:“高公子怎么在浮生城,这边城池都还未建好,况且真是战事紧张之时。” 高十三笑说道:“过来看看,也是随便走走。” 他游历四方,不拘在哪里。 刀烈点头,想到高十三是王妃的救命恩人,他笑说道:“高公子,不如到我们哪儿坐一坐?你是会医的,如今军医紧张,高公子可以入军医营帮帮忙可好?” 高十三有些讶异,入军营不需要盘查清楚身份吗? 刀烈以为他不乐意,忙说道:“有军饷的,军医的军饷更高哦。” 高十三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点头:“也好,正巧我盘缠用完了。” 刀烈把人拉到马背上,策马强行。 一路到了住处。 刀烈下了马 后,请高十三到府内。 浮生城临时建造的给将军们居住的府邸。 “高公子还请在这里稍后,我去与王爷说。” “有劳。” 高十三抱拳后,看刀烈往另一个方向去,他也是淡定的收了雨伞,坐在旁边的椅子。 跟随的两个人守在门口,一时猜测这个高公子的身份。 “连总指挥使大人都对他如此客气礼待,肯定不简单。” 高十三听到外面的谈话,他只是笑了笑。 书房里,正在商议战事策略的段渐离听到刀烈的话,说道:“请高公子去西厢住下,好生招待。” 刀烈点头:“是。” 刀烈出去后,一个副将问道:“王爷,这高公子是何人?” 能得王爷这样礼待。 段渐离说道:“他是个闲散游医,于本王有救命之恩。” 若不是高十三,他已经失去阿音了。 原来是救命之恩。 厅中,刀烈做请说道:“王爷正在忙,他让请高公子住下。” 高十三施礼:“叨扰了。” 刀烈:“这边请。” 将人带到西厢最好的空房子。 “高公子,你先坐,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饭食了,还有热水。” “有劳。”高十三笑道。 很快饭食就送来了。 送来的还有热水和衣裳,衣裳还是新的。 高十三也不客气,去洗了个澡出来,便直接吃起了饭。 刀烈坐在旁边陪他说话,高十三也是个多话的,就简单说了自己是一路给人看病赚钱来的。 “高公子,之前王妃不是给了你许多钱 吗?”刀烈说道,很疑惑:“你怎么还过得如此?” 寒酸。 高十三笑道:“哦,花完了。” 刀烈愣了:“这么快?” 那一大笔钱,就花完了? 高十三笑道:“钱可不禁花,不过也不妨事,我会赚钱。” 第405章 成了 段渐离议事完后,去见高十三。 “高公子,好久不见。”他说道。 高十三起身施礼,笑道:“是有些时候了,王爷风采依旧啊!” 段渐离笑说道:“高公子也还是如此,闲散恣意,也是一种畅快。” 高十三是个闲散游医的样子,对他来说,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够羁绊住他了。 闲散游走于天地间,自然是别人所比不得的。 “求仁得仁,只要合乎自己的心意,自然是不介意立身何处的。”高十三笑道。 段渐离点点头。 “高公子可愿意在浮生城多逗留些时日,如今战事频繁,军医很是稀缺。”段渐离说到正事上,说道:“酬劳不是问题,高公子你甚至可以开价。” 高十三医术很高,还有些许玄术在身上,若是能留下他在浮生城,定然是有大用的。 一个有用的人,便是给多少钱都可以。 高十三也是想要留下来的,闻言也就不客气的举起手来:“王爷,草民想要这个数?” 一个巴掌,五根手指。 “五十两?”刀烈问道。 高十三摇头,笑说道:“算年,五千两,一年。” 一下给五千两,他就留下来一年的时间。 划算。 段渐离立刻点头:“银子现在就可以给高公子,另外,高公子的衣食住行我们都包了。” 高十三嘿嘿笑道:“痛快。” 段渐离让刀烈去取银子。 高十三就说道:“王爷为国为民,也是辛苦。” 段渐离说道:“不辛苦是假 的,不过为了国家,也就觉得辛苦也值得了。” 辛苦的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 高十三笑道:“王爷大义。” —— “沈沁雅,沈沁雅!” 有人从廊下走来,疾步匆匆的喊着。 屋顶上,身穿绿衣的姑娘看着叫喊的人,摇了摇头。 “知乐哥哥。”少女喊道。 廊下的人停下来,仰头看去。 “你怎么又上房顶啊?那房顶脏兮兮的,快些下来。”沈知乐说道。 沈沁雅往前两步,直接跃下屋顶落在地上。 沈知乐上前,看她衣裳上的脏污,说道:“快去洗洗,换身衣裳,进城去。” 沈沁雅蹙眉,说道:“进城做什么?又不好玩。” 沈知乐手里的折扇直接敲在她肩上,笑骂道:“又不是去玩的,京中有喜事,我们都要进城去看看呢,你当真不去?” 沈沁雅一愣:“什么喜事?” 能叫大家都要去看的。 沈知乐笑说道:“七皇子选皇子妃,听说好多美人儿呢。” 美人儿,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再美的人,能有多美。” 虽是这样说,沈沁雅还是跟着去了。 —— 书画廊坊,许多十六七的少女都汇聚在此。 七皇子以前虽是病体孱弱,但因为调养得当,近两年频繁外出,说是身体都好了许多。 “太子殿下时常跟七殿下外出,我有幸见过,七殿下虽身体不大好,但长得很是俊俏呢。” “太子殿下也俊俏啊。”有人说道。 太子如今已十五,在过两年, 也要选太子妃了。 她们年纪虽然是等不到太子殿下了,可能做七皇子妃也是极好的。 “一个病秧子你们也要争,嫁了过去当寡妇吗?” “就是,再怎么调养好,难道一个久病之人,还能给你们幸福不成?” 有人坐在一旁不屑的说道,对于段暄颉这个七皇子,一副很是看不上的样子。 有人想要自己选上,做个七皇子妃,有人看不上一个久病之人,不屑选中。 “既然不想,那你们来做什么?”宋晚娘听不下去了,上前问道。 “要你管?”楚家姑娘丝毫不惧,说道:“我们就是要来,又没人说不允许来。” 宋晚娘翻了个白眼。 “就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七殿下还瞧不上你们呢,长得跟癞蛤蟆似的,这脸上敷的是粉吗?我看是刷了粪吗?瞧着就恶心。” “你……” 争吵引来了注意。 不远处的帘子后,几个人看着那边争吵的人,面色各异。 “七哥,她们确实配不上你。”段暄钰说道。 段暄颉笑了笑。 “久病之身,她们也确实没有说错。” “七哥。”段暄钰说道:“你身体已经好多了,付太医说了,只要坚持下去,你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谁不想要个健康的身体呢,更何况还是个皇子。 有健康的身体,能做的事情就多了,还能到处去走走。 而且,也不用拖到如此才开始选皇子妃。 外面吵闹依旧,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旁边走来。 “ 吵什么吵?” 沈沁雅一甩鞭子,指着那不屑做七皇子妃的楚家姑娘说道:“还真是丑人多作怪,即是看不上,还不快滚。” “你是谁?年纪不够,那你又来做什么?”楚家姑娘说道。 “我叫沈沁雅,家父乃马盐官沈追。” 听到马盐官三个字,楚家姑娘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道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呢,原来不过是个养马的。” “养马官的女儿,果然是粗鄙,瞧瞧,这都什么样子?” 沈沁雅面色一沉,大怒道:“我父亲为皇家养马,养出来的好马为戍边做出多少贡献,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找打。” 说着,一大步甩鞭子就要抽出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沈沁雅大怒,扭头看去:“谁敢拦我?” 正怒着呢,只见周围的姑娘们都惶惶起身施礼。 “拜见容妃娘娘,王妃,华阴郡主。” 沈沁雅扭头看去,入口处,有三人走过门槛进来。 三人的面色都不大好。 “放肆,这里是何等地方,岂容尔等放肆?”容妃身边的嬷嬷上前喝骂道。 听到嬷嬷的话,一个个低着头。 “是,我等知错。” 宋晚娘走过去,在张汐音的面前施礼:“容妃娘娘,王妃,郡主。” “晚娘,你们吵什么?”华阴郡主问道。 宋晚娘就说道:“楚家的,她们说……” 宋晚娘说着,看过去。 楚家姑娘和那几个已经瑟瑟发抖了。 宋晚娘到嘴 的话突然顿住了。 若是说了,她们的名声。 “只是发生了一些口角,没什么的。”宋晚娘说道。 口角,什么口角要动手的程度? 张汐音几人是刚到,不知全貌一事不好做决定。 就在这时,那边帘子掀开,段暄颉走出来了。 第406章 下毒 段暄颉走到容妃的面前,施礼:“母妃,皇婶婶,表姐。” 容妃说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段暄颉笑着摇了摇头,将身上帕子拿出来,伸到宋晚娘的面前。 宋晚娘愣住了。 而周围都是吸气声。 选了,选中了。 容妃也是愣住。 她这个儿子从来寡淡,若非是他父皇逼着他一定要来这边选个皇子妃,怕是根本不会看任何女子。 可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他自己主动选的。 宋晚娘,宋家的嫡女,十六岁。 “晚娘,你怎么了?怎么不接?”华阴郡主说道。 段暄颉看着她,说道:“不愿意吗?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我……” “我愿意。”宋晚娘回过神来,双手去接那张绣着并蒂莲的手帕,说道:“我只是很意外。” 段暄颉笑道:“嗯。” 成了。 容妃很是不敢相信。 竟然是真选到了,她的儿子,也要取妻了。 这一刻,容妃眼眶红了,笑说道:“晚娘,好孩子。” 张汐音则是看着身后,讶异的目光落在段暄钰和拿鞭子的小姑娘身上。 这两人,认识吗? “你不是那个……”沈沁雅看着面前的人,歪着头想着说道:“那个好看的人。” 好看的人? 段暄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那么喜欢拿鞭子抽人啊。” “小手艺,见笑。”沈沁雅笑道。 段暄钰也笑了。 还真是认识。 —— 给段暄颉选皇子妃很是顺利,确定是宋晚娘之后,便直接 离开书画廊坊回宫。 宋晚娘也跟着进宫,去见陛下。 听说是听到是段暄颉自己选的,誉泓帝很是意外之余,也很欣慰的笑说道:“你自己选的必然是喜欢的,好。” 说着,看站在段暄颉身旁的姑娘,他一愣。 这么小? 纵使段暄颉久病之身,可到底还是很高的。 两人站在一起,就显得宋晚娘像个小姑娘。 “陛下,晚娘是宋将军家的女儿,驸马的亲妹妹。” 竟然是宋家的。 誉泓帝笑说道:“那也是好事,既然决定好,那便让司天监那边速速算日子,把婚事提上日程来。” —— 廊下,张汐音看旁边的段暄钰,说道:“那个沈姑娘,你是如何认识的?” 段暄钰笑说道:“之前与皇婶婶学习民生之道时,一次巧遇,看到她在抱打不平。” 那么久了? 那时的话,算起来,小姑娘也才七八岁。 七八岁的小姑娘就已经在抱打不平,可见是个良善的。 段暄钰说道:“她父亲是马盐官,沈追,皇婶婶可能不知道。” 张汐音笑着点头。 “是不知道,不过马盐官掌管皇家马场,官职也是不低的。” 大誉进十多年边境战事吃紧,马匹供不应求,掌管皇家马场可是个要职。 官职不低,不过不好听。 段暄钰看张汐音,问道:“皇婶婶,您说,我能自己选太子妃吗?” 他是太子,若是日后……少不得是要与别国联姻的吧? 张汐音说道:“可以,你父王母 后应该是支持你选择自己喜爱的女子,只是以后如何,就需要看你自己了。” 身为储君,往往是不能独宠一人的。 作为一国皇帝,要做到雨露均沾。 所以,帝王往往没有所谓的当真喜爱的人,就算有,也无法保持长久。 —— 从皇宫出来。 张汐音回王府之前,去了一趟纪府。 纪府已经修缮完毕,纪老爷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如今已能正常了。 “多谢王妃关心,身体是无碍了,只是烧伤了难免丑陋。”纪老爷说道。 张汐音看他,说道:“不会丑陋,丑陋的是那些放火的人。” 纪夫人也说道:“是啊,而且我觉得也不丑,再说了。” 说到这里,纪夫人就红了眼眶,说道:“比起那些命丧火海的人,你还活着已是万幸了。” 张汐音说道:“无论如何,纪老爷都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永不会变。” 这话给了纪家夫妇定心丸般,低落的心情减轻了许多。 从纪府出来,回到王府,张汐音去看女儿。 却发现,女儿发了高烧。 奶娘说道:“该是昨夜踢了被子,奴婢没发现,叫小郡主受了风寒。” 即便是夏季炎热,可夜里若是没有盖住肚子,也会着凉的。 张汐音说道:“去嗷药来。” 又问:“府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服了一次药,也泡了热水发过汗了。” 张汐音闻到女儿身上的药材味儿,伸手抱到怀里。 “不妨事,我抱着吧。”她说 道。 奶娘松了手。 张汐音低头看着女儿发红的脸蛋,心疼的抚了抚她额头的汗。 抱着过了一刻钟,再摸额头已经不烫了,人也醒过来了。 “没事了,把吃的端来。”张汐音说道。 奶娘端来吃的,张汐音低声笑道:“柔儿,饿不饿?” “母妃?” “来,吃点粥。”张汐音说道。 段淑柔很是乖,听话的张嘴吃。 一碗粥喂了一半,不要了。 把粥拿走,段淑柔就要跑去玩。 张汐音看她能吃也闹着要玩,放心了不少,这才回书房去。 本以为这样就无事了,没想到傍晚时,又烧了起来。 摸着滚烫的额头,张汐音说道:“去,请丰大夫。” 婢子速速去了。 —— “成了。” 姜国府邸。 小厮施礼,说道:“大夫进了王府了,进去两个时辰都没有离开。” “看她没了女儿,能不能承受得住吧。”宇文宏笑了笑说道。 伏星郡主挑眉,问道:“你做了什么?” “她不是命硬吗?她命硬,也不知她女儿命硬不硬。”宇文宏说道。 这是下毒? “你还真是,够毒的,连个小娃娃都不放过。”伏星郡主皱眉说道:“那么小,你也下得了手?” 那孩子她见过,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像个福娃娃。 看她于心不忍的样子,宇文宏勾了勾唇,说道:“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成事,别说是个孩子,便是屠城又何妨?” 可那终究是个孩子啊。 伏星郡主说 道:“其实我们对付她没什么,对一个孩子下手,着实是残忍了些。” 看吧,就是妇人之仁。 宇文宏摇了摇头。 第407章 疟疾 张汐音一宿未睡,到了天亮,迷迷糊糊挨着软枕睡下,又被惊醒了。 段淑柔明明还在发烧,可却一直在打寒颤。 “怎么?”她伸手去摸女儿的额头,说道:“柔儿,柔儿?” 婢子在外面听到声音,急匆匆跑进来。 “王妃?” “快,去请丰大夫。”张汐音说道。 看打着寒颤的小郡主,婢子不敢迟疑。 张汐音去拿帕子擦汗,回头说道:“药呢。” “王妃,催着药了。” 婢子仆妇一个个都守在旁边,看着小郡主这又热又冷的反应,心中很是担忧。 很快,丰大夫来了。 进门查看之后,丰大夫面色就难看了。 “是疟疾。”他说道。 什么? 张汐音猛的看女儿,又看丰大夫。 “疟,疟疾?” 怎么会是疟疾,虽是五六月的天气,蚊虫多,可盛京并未出现过疟疾,都是南下的地方才有的病症。 丰大夫说道:“是疟疾……” 他翻看段淑柔身上,果然在手臂上找到了蚊虫叮咬已经有点红肿的痕迹。 “王妃,是疟疾,你看。”他把红点翻给张汐音看。 张汐音一下就慌了。 疟疾,是会死人的。 “丰大夫,那如何治?”她问道,声音已有些慌乱了。 丰大夫说道:“疟疾目前来说,治愈是有一半概率的。” “疟疾会传染,你们都出去,烧艾叶烟熏王府的每个角落。”丰大夫说着,去外面写了个方子,说道:“去抓这些药回来,熬制出来每日两幅,每个 人都要喝。” 把方子递给旁边的药童,又写了一个方子。 “这份速速去抓来。” 疟疾,是蚊虫叮咬得的病,是会传染的。 丰大夫又回到屋里,说道:“王妃,疟疾传染性极大,你还是出去的好,小郡主交给我们。” “不,我要留在这里。”张汐音说道。 她低头看着女儿,深吸一口气说道:“丰大夫,我是她的母亲,我没办法离开。” 丰大夫欲言又止。 随后一想,张汐音已经在屋里陪了一夜了,怕是已经被传染了。 张汐音咬了咬牙,说道:“丰大夫,求你,无论如何,求你一定要救我女儿。” 丰大夫看她满脸的恳求,点头:“王妃放心,老夫竭尽所能,不过王妃最好去请太医院的太医来一起诊治。而且,盛京出现疟疾,也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最好让人做好防范。” 熏蚊虫是不能少的。 张汐音看向旁边的孙管家。 “王妃,老奴这就让人去办。” —— “疟疾?” 皇宫里,方凌盛说完,温皇后惊得起身。 “怎么会有疟疾?”她心中有些惶惶。 疟疾在盛京虽未出现过,可岭南那边出现过许多,甚至有过几次大爆发,感染疟疾的人,有一半的死亡率。 她看向誉泓帝,问道:“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贴告示出去,将疟疾之症言明,由官府提供杀虫药和预防疟疾的药。”誉泓帝说道。 方凌盛应是。 誉泓帝又说:“着太医院的付太 医去王府救治小郡主。” 方凌盛再次应是。 太医院中,听说霁王府的小郡主得了疟疾,一个个都有些慌了。 “那不是南下一带才会出现的病例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林太医说道。 李太医摇头,说道:“哪怕是岭南那边,疟疾的治愈率也是不高的,这……这可是传染病。” 付太医正在收拾药箱,闻言看他们说道:“你们是太医院的太医,做的是治病救人的事,怎能因为一个疟疾,就这般慌乱无措?” 几个人看付太医难看的面色,自知反应过大了,起身施礼。 “付老说得极是,我等惭愧。” 付太医叹了口气,说道:“身为医者,该有面对各种疑难杂症的准备,即便是再强大的病症,我们也要有战胜病症的心态,如此,才能一往无前。” 这就跟行军打仗一样,不畏生死。 行医,则是不怕各种疾病,要有医治好的决心。 张汐音一直都留在女儿的屋中,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她总是在下人的安抚下,去睡了。 只是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被噩梦吓醒了。 醒来浑身无力,满身都是冷汗。 她抬手抹了把脸,一直忍着的情绪终是忍不住了,泪流满面。 “王妃?”婢子喊了声,疾步匆匆过去,跪在床边。 “王妃,您怎么了?”香叶也跟着哭道。 张汐音捂着双眼,极力想要压下难过的情绪,可想到梦中的情形,眼泪如何都止不住。 “王妃,没事的,付太医来了,已经在屋中诊治小郡主了。”香叶说道。 张汐音抬头,说道:“付爷爷来了?” 说着,就下床穿鞋。 香叶对外喊了声,几个小婢端着许多东西进来。 “王妃。”小婢们施礼。 香叶说道:“伺候王妃梳洗。” “是。” 小婢们开始准备。 香叶蹲下来帮张汐音套好鞋子,说道:“夫人他们也来了,孙管家没让夫人他们进屋。您已经一日一夜没有休息,所以没有来交心您。” 张汐音洗去脸上的泪水,坐在铜镜前让香叶把头发盘好。 别了几支素色的簪子,张汐音看着匣子里的一支簪子,那是段渐离亲手做的。 王爷。 张汐音拿起簪子别上,看着自己形容好多了,一定不能垮,否则爹娘他们也会担心的。 深吸一口气,张汐音起身去女儿的房间。 刚到门口,孙管家过来施礼。 “王妃,素娘也染了疟疾。”他说道。 素娘是段淑柔的奶娘。 张汐音说道:“治,一定要治好。” 孙管家说道:“丰大夫已经去看了,素娘如今发热的症状。” 张汐音点点头。 走进门时,黄氏正挑帘子出来。 她疾步过去,又没敢靠近。 “娘,你们快回去。”张汐音说道。 黄氏上前,她往后退。 “娘,疟疾会传染,你们不能来王府,先回家好吗?”张汐音说道。 黄氏喊道:“你站住。” 张汐音站住了脚。 看黄氏过来,她眼眶红了。 “寿桦 ,别怕,娘陪你。”黄氏上前,伸手抱住了张汐音。 张汐音想要挣扎,黄氏抱得更用力了。 “娘。”她颤声喊。 黄氏松开她,说道:“你爹娘哥哥嫂子他们都回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第408章 发现 “怎么会染上疟疾呢?” 尚书府里,老夫人急切问道。 张寿安摇头:“这是蚊虫咬出来的病,实在是不知啊。” 张老太爷来回的渡步。 老夫人瞪他说道:“你别来回的晃悠,看你这样我越是担心。” 能不能担心吗,疟疾啊,若是感染了,一半的概率会死。 张老太爷停下来时,手是抖的。 “我的小乖乖曾外孙女儿。”他说道:“我害怕。” 谁不害怕,谁不担心呢? 张永康也是坐卧不安,他们也想去守着,可这病确实不能靠近。 “寿安,寿安,去准备马车,你送我们去华光寺。”老夫人突然说道。 “去祈福,给寿桦他们祈福。” 不能靠近,那就做别的。 没有办法了。 张寿安点头,立刻让人去准备马车去华光寺。 —— 王府里,张汐音和黄氏都看着付太医。 付太医说道:“药已经喂下了,你们也别太担心。” “谢谢付爷爷。”张汐音说道。 她回到床榻边,吃了药的段淑柔睡着了,但呼吸很重,因为发热脸蛋一直通红着。 她手探过去,拿了帕子擦汗。 “我来吧。”黄氏拿过帕子。 “娘……” “我来,香叶说你一直没休息,不休息怎么成,累垮了怎么照顾柔儿?”黄氏说道。 张汐音其实不怎么觉得累,她只有担心和心疼。 黄氏看向后面的香叶:“陪王妃回房休息,让她好好睡觉。” 香叶应是。 张汐音起身,犹豫的看着女儿。 “快去 。”黄氏推她。 张汐音只能去了。 回到卧房,脱了鞋躺下,顿时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原来不是不困,不过是太过紧张担心,而没有察觉。 可,她怎么睡得着。 前面也是想休息,可闭眼,就是女儿病死的画面。 她坐起来了。 “王妃,您还是睡一觉吧。”香叶哽咽道。 张汐音又重新躺下了。 “你点个安神香。” “是。” 香叶去取安神香。 鼻息间闻到的是艾草的烟味儿,外面正在熏蚊虫。 为何会出现疟疾?而且是她的女儿得疟疾? 盛京虽不算很北之地,可从大誉建国起,从未在盛京出现过疟疾的病症。 为何会出现疟疾? 为何会? 若是柔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定然会崩溃,如何活得下去。 张汐音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崩溃了。 “若是小郡主……咱们王妃可怎么办啊?” “小郡王被太妃娘娘扣在宫中,如今哭闹得厉害,可小郡王当真不能回来。” “是啊,若是小郡王……呸呸呸,我在胡乱说什么呢。” “小郡主这般,王妃都已经睡不着了,紫苏也不敢拿生意上的事情给王妃,若是小郡主不好,王妃只怕也好不了了。” 若是柔儿不好,她也好不了。 好不了。 所以,大家都不能出事。 张汐音闭上眼睛,沉沉睡下了。 香叶一手轻轻的抚过,袅袅烟雾飘进账内。 —— 姜国使臣府邸。 宇文宏越发的笑容深深,很是满意。 瞧,这次她便抓 到了张汐音的命根了,只要那小的一死,她定然会崩溃。 “你疯了,我们也在京中,若是病也传过来了呢?”伏星郡主说道。 疟疾啊,可是会传染的。 宇文宏笑道:“你不出门就是了,难道还能上赶着到人家家里去染病吗?” “若是蚊虫飞来了呢?”伏星郡主质问。 宇文宏摇头,笑说道:“放心,不会传染到这边的,王府那边已经在灭杀了,传染也不过是传染王府的人。” 带着疟疾病的蚊虫,只出现在王府。 伏星郡主一愣。 “你真是……恶毒啊。”她说道。 原以为,只是个窝囊废,原来这样心狠啊。 只是这样心狠恶毒的人,却不敢去抢自己心爱的女人,也真是好笑。 王府没日没夜的烧艾草,而盛京城中,疟疾的告示书出来,家家户户也都领了艾叶回去熏蚊虫。 除了艾叶这些熏蚊虫的,还要熬药喝。 告示前,宣读告示的人说道:“大家不要恐慌,只需要做好熏杀蚊虫便无事了,所有的药材都有官府提供,只要平常心些就无碍的。” 行动力极强。 就连各国使臣都去领了艾草和汤药。 “这大誉,果然的繁盛大国,在这些事情上实在叫人佩服。” “可不是嘛,就说年时的纵火案,官府的人,周围的人家都齐力灭火,才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难怪人家如此繁盛呢。” 是有原因的,不佩服不行啊。 —— 王府里。 内侍前来探望, 还送来了许多东西。 “陛下娘娘让奴婢带话,王妃别太担心,小郡主吉人天相,定然会没事的。”内侍说道。 张汐音点头,问道:“晟儿他如何?” 内侍施礼说道:“奴婢去看了小郡王,小郡王也是担心着王妃和小郡主,太妃娘娘陪着呢。” “嗯。” 孙管家在旁边做请,送内侍出去之后,还递了一锭银子,足足十两。 内侍推了两下收下了,说道:“孙管家放心,奴婢会跟小郡王说的,让他宽心些。” 孙管家施礼说道:“有劳了。” 房间里。 张汐音坐在旁边守着女儿,睡了一觉,精神多了,也能细细思考起来。 之前脑子混沌,只想着为何会出现疟疾。 王府的灭虫卫生等都是很仔细的,万不可能会出现疟疾,而京中也并未听说哪家有? 只有王府有的情况下,原因就显而易见了。 王府上下都会担心,都会难过不安。 而她,自然也是寝食难安。 突然,张汐音醍醐灌顶般。 她霍然站了起来。 “怎了?”旁边的付太医扭头看她。 张汐音说道:“付爷爷,你说,为何只有王府有疟疾出现,其他地方没有。” 付太医一愣。 “你是说。” 张汐音点点头。 “是有人故意的吗?”她说道。 可这些只是猜测。 “寿桦,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付太医也沉吟起来,他看着床榻上的段淑柔。 他说道:“现如今,三国交战,王爷在西南征战,若是京中出 了事。” 张汐音也想到了。 “可,疟疾也能人为吗?”她问道。 付太医说道:“疟疾是被蚊虫叮咬感染,若是带有疟疾的蚊虫被投入王府的水中,孵化而出。” 张汐音猛的扭头,看向门口。 她起身疾步出去,看着前面的假山荷花池。 第409章 病愈 这么大的荷花池。 付太医说道:“撒生石灰可以灭杀孑孓,若当真是从这里出的话,只怕里面还有许多。” 孙管家在旁边听着,说道:“老奴这就让人去办。” 很快,生石灰运来了,一股脑扔进水池中,原本漂亮的荷花池逐渐被毁,池水沸腾。 除了这个,整个王府的其他带水池的,也都撒上生石灰杀虫。 原本漂亮的王府瞬间变了样。 付太医说道:“如此就好了,不过熏蚊还需要好些时日,不能断。” 张汐音点头。 回到屋中,看着女儿还是发烧。 张汐音还去看了奶娘,奶娘的情况也不好,咳嗽发热得厉害。 “王妃,是奴婢没照顾好小郡主。”素娘说道。 小郡主院子里的婢子仆妇也都告罪。 张汐音也并未责备她们。 孙管家就说道:“王妃是最心善不过了,而且疟疾也是防不胜防,此次自然不会怪罪你们,日后继续尽心尽力照顾小主子。” “是。”婢子仆妇们都施礼。 —— 霁王太妃看着外面习武的段暄晟,叹道:“再派人去看。” 净月姑姑说道:“知娘娘心思,已经派了人去了,有什么消息会尽快传回来的。” 话说这,外面便有内侍过来。 “娘娘,王妃叫人运了好多石灰,将王府所有的池子都填了。”内侍说道。 石灰填池子自然不是为了修缮准备白泥,现如今这般,就是为了灭虫了。 “这样是好,灭了蚊虫隐患。”霁王太妃 说道。 内侍点头,说道:“不过,王妃让奴婢告诉娘娘您,疟疾可能是人为传播的。” 霁王太妃愣了一下。 内侍的身后,段暄晟走过来。 “你说是有人故意害我妹妹的?”他抓住内侍的手。 “晟儿。”霁王太妃喊了声。 段暄晟收手回来,看霁王太妃说道:“祖母,是有人故意害妹妹的啊。” “盛京从未出现过疟疾,疟疾所出是南下一带,如今出现疟疾,你母妃猜测可能是对的。”霁王太妃说道。 三国交战尚且不说,主要是有前朝余党从中作乱,那做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也不奇怪。 思及此,霁王太妃说道:“净月,去告诉陛下吧。” 净月姑姑施礼应是,去长盛宫了。 长盛宫里。 净月姑姑说完,施礼告退了。 方凌盛扭头看誉泓帝难看的面色,说道:“陛下,会是那宇文宏做的吗?” 姜国小王爷,霁王妃说了,这厮很可能是前朝余孽,那伏星郡主也是。 不动他们,是因为一国质子,身为大国是不能随意斩杀他国质子的。 杀了,对国家名誉有损,也会惹他国的忌惮不喜,这其中牵扯甚多。 除非,有能斩杀一国质子的理由,能让他国信服。 誉泓帝沉默许久。 方凌盛倒了茶水放在书案,说道:“陛下,无凭无据虽说无法扣押两人,可既然他们耍了这等腌臜的手段。我们何不礼尚往来。” 誉泓帝看他。 “你有何主意?”他问。 方凌盛低 头过去,低声几句。 —— 姜国使臣府邸。 姜大人跪坐在软垫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宇文宏看他不说话了,说道:“就这了吗?” “是,小王爷,对方是这样说的。”姜大人说道。 “哈,看来是猜测是我们所为了。”宇文宏说道。 此次疟疾只在王府出现,如今也不知道王府几人着了疟疾病症,反倒是生石灰一车车的往府里运,瞧着真是好笑极了。 只是知道又如何?无凭无据的猜测,是无法定罪的。 况且,他可是姜国的王爷,是姜国皇帝最小的儿子。 宇文宏半点不怕。 伏星郡主却说道:“他们知道了,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做什么?什么都不必做,若是做了,才是着实是我们做的事实。”宇文宏说道:“他们既然请,我们便去,怕什么?” 无凭无据。 —— 听着房门关上的身影,张汐音抬手定了点桌面,些许的微光闪闪,白色的瓷瓶出现。 张汐音拿起药倒入水碗中,勺子搅拌,看着里面的药粉完全溶解后,端起走去女儿的房间。 “王妃。”香叶起身施礼。 守在床边的黄氏看她,说道:“怎么又起来了?” “让柔儿喝点水,看她喝了,我就去睡。”张汐音说道。 黄氏伸手把外孙女抱在怀里。 张汐音坐下,轻声哄着女儿。 “柔儿,喝点温水。” 段淑柔听话的张嘴喝水,喝了半碗摇头:“母妃。” 张汐音把碗放在床头的台 面,笑着夸她:“柔儿真乖,睡觉觉,睡一觉起来就不难受了。” 段淑柔点头:“嗯。” 她乖乖的闭上眼睛,黄氏看了眼,说道:“我看着柔儿,你去睡吧。” 张汐音点头,出去之后,她又倒了一碗水,加了药粉后喊来外面的婢子。 “端去给素娘,让她喝完。” 心柳接过碗,应是直接去了素娘的房间。 素娘发着高热呢,也是口渴得厉害,听说是王妃让喝的,接过几口就喝完了。 “奶娘好生休息。” 心柳说道。 素娘头脑昏昏,闻言还是问道:“小郡主如何了?” 心柳顿了顿,说道:“还是老样子。” 素娘就落了泪,哭道:“小郡主。” 心柳也是有些鼻子酸,低声道:“王妃这几日也是寝食难安,避着人偷偷抹眼泪。” 她们都看见了,只是没敢过去。 今日好容易见王妃面色精神都有了好转,只希望小郡主也能病祛才好。 —— 之前她使用先祖留下的东西,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使用,是因为先祖留下的那个智能意识告诉她,物极必反,有些东西不适合使用。 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打开那空间取里面的东西出来使用,也强迫自己去忘记,也当真的差点忘记了。 有先祖留下来的东西,纵使再大的问题,也能解决的。 张汐音看着还有半罐药粉,去了后厨的水井将药粉全部倒了进去。 收起药瓶,张汐音也就回去安心睡觉了。 付太医照着 时间来看小郡主,伸手探了体温。 黄氏笑说道:“她两个时辰前就不烧了,呼吸也很平顺,也不发抖,不咳嗽。” 说着,难掩激动。 “付叔,柔儿是不是好了?” 第410章 是谁 付太医也是惊奇,探温,把脉,果然是平顺了。 他点头:“是好了。” 可,岭南那边的药还未送到,熬制的药也只是抑制病情,怎么就好了呢。 他不是不想小郡主病好,只是太奇怪了。 不管如何,好了就好。 付太医说道:“暂时是无碍了,等她醒了我再来看看。” 黄氏点头。 付太医就出去,去看奶娘。 奶娘也睡着,呼吸平顺,探温,把脉也是正常了。 只是睡得很深沉,他们在旁边说话也不见醒的。 付太医看向旁边的婢子:“睡前她们有吃了什么?” 婢子是照顾奶娘的,一直都没有离开,闻言说道:“都不敢乱吃,都是之前的那些。” “没有吃别的?”付太医蹙眉。 两个都好了,这是好事。 只是付太医好疑惑啊。 婢子点头,说道:“都是之前的,不敢乱吃东西,而且奶娘也吃不下的。” 付太医点头,正要起身。 婢子突然哎的一声。 “奴婢想起来了,奶娘睡之前,心柳姐姐亲自端了一碗水来,说是王妃让奶娘喝的,奶娘喝完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婢子说道。 水? 付太医说道:“心柳在哪儿?” 偏厅里。 心柳说道:“是王妃吩咐奴婢端去给奶娘的,是不是水奴婢也不知。” “什么样的,有何不同的味道?”付太医问。 心柳摇头:“奴婢瞧着就是水,是给奶娘的,奶娘才知道。” 她也没敢喝啊。 付太医只能再去奶娘的屋中,婢 子摇醒了奶娘。 奶娘被问得一怔,点头回道:“是一碗水。” “有什么不同的味道吗?”付太医问。 奶娘仔细想了想,说道:“就……有点甜。” 有点甜的一碗白水吗? 付太医起身离开,去了段淑柔房间,问了黄氏同样的问题。 黄氏点点头。 “是喝了半碗水就睡了。”她说道。 怔怔中,黄氏恍然反应过来。 “付叔,您是说……” 她惊奇的扭头看向床边台面的半碗水。 付太医也看着那碗,伸手端起来时,食指点了水送入口中。 不是甜的,微微有点发苦。 水怎么会发苦呢? “是这碗?”他问。 黄氏点头:“就是这碗,是寿桦端来的。”所以她们也没想着立刻就收走。 付太医看看碗,又看看段淑柔。 小娃娃还睡着,呼吸平顺状态极好,原因着发热通红的脸蛋如何是润泽透粉。 这就是好了。 奶娘说是苦的,他尝着是甜的。 “你尝尝。”付太医递过去给黄氏。 黄氏疑惑抬头,还是伸出手指沾了点水。 “如何?你尝着是甜的还是苦的?” 黄氏说道:“苦的。” 他们尝着是苦的。 水怎么会是苦的呢? 病人喝了,说是甜的。 所以,就是这碗水,是这碗水让两人好了。 —— 一辆马车往宫里去。 走得不快,慢悠悠的。 伏星郡主挑起窗帘,看着外面高高的宫墙。 哪怕前面已经看过一次,再看还是会被震撼到。 这大誉繁盛,皇宫也是金碧辉煌, 宫墙更是高足有三丈高。 这样高的宫墙,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别看了。”宇文宏拉开她的手。 伏星郡主拧眉,说道:“看看怎么了?这大誉的皇宫真是看不厌。” 宇文宏呵呵一笑:“怎么,你想住进来?” 这话真是难听,她低声说道:“这本来也是小王爷的家,不是吗?” 宇文宏面色一沉,低声道:“闭嘴,你是不想活了吗?” 这种话也能胡乱说的。 伏星郡主说道:“别人又听不到。” 在姜国,这些话不是经常说吗? 说话间,宇文宏突然感觉不对。 马车停了,而且,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迷迷糊糊中,他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儿。 “不好,快屏住呼吸。”宇文宏急声说道,伸手就要去撩车帘。 刚撩开车帘,脑子就昏昏沉沉的。 身后,伏星郡主已经往后倒去了。 宇文宏抽了簪子扎入自己的手臂,疼痛刺激下昏沉散去些许。 然而帘子被挑开了,一只手对着他的脸撒了一把香粉。 宇文宏没办法躲闪,被药粉糊了一脸,闭了许久的气这时候也忍不住了,立刻吸入大量的迷药。 噗通! 马车外,方凌盛听着人肉栽倒的声音,满意的露出笑来。 “带走。” 内侍拉着马车,往旁边的暗门去。 —— 张汐音醒来,梳洗之后换上平素里练弓的那套常服,绑上臂绳。 “王妃是要去练弓吗?”香叶问。 自小郡主病倒之后,王妃这五六日一 直都休息不好,自然也没去练弓。 张汐音笑说道:“先去看看柔儿。” 香叶也笑了。 “小郡主已经病好,醒来之后就吃了两碗肉粥呢。”她说道。 小郡主身体好了,大家都很开心。 不过还未确定王府还有没有疟疾,小郡王还在宫中呢。 段淑柔已经下床了,坐在木马上玩。 看到张汐音进门,她趴下木马,跑过去。 小小人儿飞奔而来,张汐音蹲下张开手接住了,心中难忍。 “母妃,我不难受了,母妃,不哭。”段淑柔说道。 张汐音笑说道:“母妃没有哭。” 她抱起女儿,看向自己的母亲。 黄氏笑说道:“好了,没事了,你爷爷奶奶在外面呢。” 家人日日都来,只是没有进内院,老人年纪大了,若是染上了疟疾是要命的,所以大家都拦着。 张汐音抱着女儿出去。 家人涌了上来,都要抱段淑柔。 张永康笑说道:“好了就好,哎呦,都瘦了。” “来,让舅舅抱。”张寿安伸手。 段淑柔就伸手要过去。 张老太爷把人递过去,张寿安抱住举高高。 看着孩子哈哈笑的开心样子,大家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张老太爷说道:“孩子没事就好,不过你说这件事是因为有人故意把疟疾下到王府里,你知道是谁吗?” 张汐音点头。 在堂中不好说这些,张汐音说道:“我们去里面说。” 一家人到了内院,关了门,张汐音就说:“姜国人。” “宇文宏? ”张寿安说道。 在盛京,姜国人里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宇文宏了,那些个使臣应该都听他的吧? “或许是那新来的郡主。”黄氏问道:“寿桦,你觉得是她吗?” “不知,都有可能。”张汐音说道。 第411章 血债 入目是一片黑暗,除了黑暗,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伏星郡主一动,才发现自己被捆住了手脚,嘴巴也被堵住了。 她心中都是害怕,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叫来人。 这时,旁边听到同样的声音。 想让也是被捂住了嘴,呜呜的听不出对方说什么。 就在这时,黑暗中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了。 听着脚步声,伏星郡主汗毛直竖。 宇文宏也是费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黑暗中脚步声是谁发出来的。 骤然,亮光出现了。 可即便是有了亮光,两人也是背对的状态,看不到身后的情况。 “果然醒了。” 身后,一道沙哑的声音说道 伏星郡主扭头看向旁边,宇文宏也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木头上。 两人相视,都看到各自眼中的情绪。 宇文宏面上也是慌乱的,挣扎着要转身去看。 “把她带走。” 拿到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便有两人出现,将伏星郡主从木头上解下来,带走了。 宇文宏极力挣扎,想叫喊却叫喊不出声。 “别急,很快就到你了。”身后的人说道。 很快就到他了? 宇文宏抬头,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是一张陌生的,完全没见过的老脸。 这张脸都是疤痕,看起来很是恐怖。 “姜小王爷,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男人说道。 宇文宏瞪着他。 他们是在进宫的路上被迷晕的,已经到了皇宫内,是谁要害怕可想而知。 原以为他 们是不敢的,事关一国的脸面,没有谁会愚蠢的这样做。 杀了他们,九州诸国谁还会相信大誉,谁还会跟他们和睦相处? 宇文宏连嘴巴里的布条都没能被拿开,就痛得伸长了脖子,青筋暴跳。 面前的疤脸男人,一刀直接刺入他的大腿,避开了血脉。 疼痛之下,宇文宏差点没晕过去。 一刀之下,原以为就结束了。 然而,刀又被拔了出来,随后又是一刀。 疼痛,无法言喻的疼痛快要让他晕死过去了。 “啊……” 惨叫声在昏暗的地牢里回荡,伴随着女子的哭泣声,一声一声的传来。 宇文宏听到是伏星郡主的惨叫哭泣声,要晕死过去的意识又清醒过来。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宇文宏呜呜的问。 —— “想做什么?自然是让他们先疼一疼,讨一点利息了。”誉泓帝说道。 敢欺负大誉的郡主,他的侄女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温皇后说道:“可不确定是他们啊。” 誉泓帝说道:“怎么不 确定,除了他们,也没有谁的。” 说着,略一沉吟,就想到新年当夜的纵火案,烧毁的四处府邸,烧死烧伤的那些人。 他们何其无辜。 若姜国皇室当真是前朝的余孽,那更是不能放过。 前朝余孽为了他们所谓的旧国,害死了多少人啊。 越想这些,誉泓帝就生气。 陛下! 温皇后伸手过去,搂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 “陛下,不要动气。”她说道:“现 如今柔儿也是无事了,他们折腾折腾就放回去,无凭无据的,他们纵使受着伤也无法。” 正是这样。 —— “失踪了?” 王府里,张汐音听完儿子的话,惊诧之后有了猜测,心中就多了几分温暖。 “我出宫的时候,姜国的那些使臣正在宫门口说要找他们的王爷郡主呢,说是进了宫就一直不见回。”段暄晟笑说道:“不过谁管他们呢。” 祖母说了,他们都是坏人,坏人是要惩处的。 “祖母,那为何不直接惩处呢?” 段暄晟想到自己之前问这个问题时,祖母笑着拍拍他的额头。 “坏人要惩处,但我们也需要理由,在没有理由之前,即便我们知道他们是坏人,却也不能随便惩处。这是规矩,也是我们做为人要做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 不过,祖母又笑着跟他说。 “哪怕是没有理由,即是知道,也可以先小小的出出气,也算是宽慰宽慰自己。” 段暄晟把祖母的话说了一遍。 张汐音点头说道:“你皇祖母说的自然是对的。” “母妃,那若是,我们自己人被坏人伤害之后,我们永远也找不到证据向世人证明他坏,要惩处时,我们又该如何讨公道呢?”段暄晟说道。 张汐音看着他。 “晟儿,我们这里是王府,若是遇到事尚且求告无门。你想想,若是百姓遇到不公不平之事,又该如何?” 段暄晟果然仔细想了。 “若是遇到不公不平之事, 自然是求官府帮忙。” “若是官府办不到呢?”张汐音问道。 段暄晟一愣。 “官府怎会办不到?” 张汐音摇摇头。 “若是官府包庇坏人,亦或是官府也无法找到证据呢?”她问。 段暄晟蹙眉,许久之后说道:“孩儿不知,母妃,若是如此,他们该如何?” “若是如此,便可行极端事。”张汐音突然说道。 这话让旁边的孙管家听得一惊,扭头看去。 王妃怎能这样教育小郡王呢? 段暄晟问道:“为何?” “如这次的事情,柔儿生病是被人所害,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母妃自然不会再讲什么规矩,定是要仇人血债血偿的。”张汐音说道。 如前世一样,张家血海深仇,她重生回来,让那些害她的,害死家人的全部都丧了命。 结果都是一样,只是讲究方法罢了。 段暄晟这下是听懂了。 他说道:“母妃,孩儿明白了,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家人朋友,亲眷手足。” “对,就是如此。”张汐音一笑。 孙管家看着相视而笑的母子,心下松了口气。 这样教也好,以前他们不也是这样教导王爷的吗? 时间一晃,当真是匆匆如流水转眼便消逝了,王爷不再是孩子,长大,有了王妃,有了儿女。 而他,也老了。 “孙叔。” 张汐音喊了两声,他回神施礼。 “王妃?” “孙叔,麻烦你把这些都送出去。”张汐音说道。 香叶将一份礼单递过去。 孙叔 结果看了,笑说道:“王妃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孙叔带着人走了。 段暄晟也要去写书。 张汐音便去女儿的屋子,刚到门口,小家伙便飞扑出来。 “母妃,母妃……” 第412章 血尝 张汐音接住女儿,看向旁边的奶娘。 奶娘施礼起身,笑看着张汐音进屋之后,她上前两步噗通就跪下了。 跪下,磕头。 “素娘,你这是做什么?”张汐音问道。 奶娘磕头,说道:“感谢王妃救命之恩。” 病好之后,她问过婢子当时太医来问话原由,婢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后来她想,太医问的是那碗水,而她是喝了那碗水病好的。 王妃特意叫心柳给她端这一碗水,就是在救她的命,为了治疟疾。 她没能照顾好小郡主就算了,还叫王妃替她操心。 张汐音看向香叶,香叶上前把奶娘扶起来。 “疟疾本是人为,也非是你照顾不周,蚊虫叮咬自然是很难警惕的。”她说道。 一个小小的虫子,如何去防备呢? 奶娘就说道:“王妃,是后院洒扫的邱婆子,我想起来她在荷花池子边上倒水,当时觉得没什么,如今想起来就万分可疑了。” 邱婆子? 张汐音看出去,姹紫已经去提人了。 “母妃,荷花池,不好看。”段淑柔说道。 她的小手指着外面。 原本漂亮的荷花池假山流水,如今都毁了,石灰白泥还烫着,不能清除出去。 张汐音说道:“柔儿,那池子现在不能玩,里面都是很烫很烫的热水。” 烫啊? 段淑柔虽然只有一岁多,却是知道烫的。 “烫,烫烫,不玩。”她说着,就去玩张汐音腰上的压裙洛子。 邱婆子很快就被提来了。 两个 婆子架着邱婆子过来,直接把人摔在地上。 邱婆子摔倒就立马爬向廊庑下,跪在地上磕头。 “王妃,王妃,老奴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啊。”她瑟瑟发抖。 张汐音看着她。 奶娘就已经上前抓着她的衣襟,喝问道:“那你为何往里面倒水?” 那荷花池是小郡主最喜欢的池子,总是要去看看池子里的鱼的,所以,平素里下人都爱护着呢。 但那日邱婆子往里面倒水了,很反常,她固然觉得不好,却只以为真是一碗水,就没多想。 可才过了几日,小郡主就开始发热咳嗽起来。 原来,原来小郡主是叫人害病的,那是她亲自奶的孩子,从出生便照顾着的。 该死,该死。 奶娘气得一巴掌打下去。 奶娘一巴掌打得邱婆子差点跌倒,姹紫看到张汐音的眼神,上前把奶娘拉开了。 奶娘回头说道:“王妃,我要打死她。” 话刚落,只听邱婆子叫了一声,直接跌倒趴在地上。 姹紫一巴掌,打掉了她两颗大牙。 脸上的巴掌印立刻浮现,迅速红肿起来。 邱婆子吐着血水,呜呜捂脸哭。 “还不快说。”姹紫抽剑,指着她的喉咙。 邱婆子撑着疼痛的脸,跪了回去说道:“是老奴,是老奴贪心,前些日,有人,有人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往小郡主的院子水池里倒一壶水。” 邱婆子悔不当初,哭道:“我也不知道那壶水里面有什么,我问了,对方只说是 普通的水,不会害死人的。” 不会害死人,可差点就害死人了。 若非他们王府处理迅速,烟熏火燎的灭杀蚊虫,又将所有的池子都填了,只怕现今整个盛京已经疟疾肆虐了。 香叶骂道:“你个黑心贪财的狗东西,王妃平素里难道待我们不好吗?你们做洒扫的,月银是别人家的两倍。外人给个银子叫你们做什么都做?难道叫你们给王妃下毒,是不是也为了那破几十两就下毒了?” 邱婆子呜呜哭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老奴不敢的,老奴仔细看过,那水里就是几条虫子,老奴以为倒池子里,鲤鱼会将虫子给吃了的。” 张汐音拍拍女儿,低声道:“柔儿,跟奶娘到卧房里玩木马好吗?一会儿母妃再来陪你唱小曲儿?” “好。”段淑柔笑道,对奶娘伸手。 奶娘抱着她进了卧房。 张汐音起身,拉了拉有些皱的衣袖走到门外。 她看着邱婆子,说道:“把契书给她。” 到底就是个贪财的,她也不会为难一个老妇人,被打两巴掌已是出气了。 她,要找的是幕后的人。 邱婆子想求饶。 最后被婆子扯着出去了。 看着人走,香叶说道:“王妃,她这是害主,您怎还放了她离开,这等害主的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都是正常的。” 不是她狠心,这规矩就是如此。 张汐音摇头。 “女人活得本就艰难,杀人到不必了。” 邱婆子从王府被赶出去,盛 京城的大户人家谁敢再要她做事? 到最后,她也只能回乡耕田。 “冤有头债有主,该死的人,不是她。”张汐音说道:“没必要把这样的愤恨落在她身上。” 听她这样说,婢子只是叹道:“王妃真是……太善良了。” 若换做其他人家,这邱婆子已经被打死了。 张汐音扭头看她,说道:“香叶,我们身为女子,若非是对方故意伤害我们,自是没必要为难同为女子的她们。除非,别人要害我们。” “要害我们,当如何?”香叶问道。 “要害我们,那我们便先下手为强。” 皇宫里。 霁王太妃听完内视的来报,笑说道:“陛下总是疼爱渐离的。” 皇室中,能有一个这样爱护弟弟的,当真是少见。 净月姑姑说道:“现如今两人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送出去会如何?” “能如何?不也是无凭无据之事吗?” 霁王太妃笑说道。 人扔在盛京城外,等姜国的人找到,人是在城外找到的。 他们无凭无据,又能如何? 霁王太妃看净月姑姑的神色,摇摇头,笑道:“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三番两次的做事,也是晾着他们没有证据不敢如何? 不敢吗? 如今就敢了。 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地牢里,老人一巴掌打在宇文宏的脸上,勾着唇骂道:“小畜生,放火是吧?若不是你,我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 整张脸都是疤,这些都是烧伤之后留下的疤痕。 六个月前,大新年的好日子,他的人生全毁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啊。 第413章 凄惨 “姜大人,姜大人,找到小王爷和郡主了。” 书房外,下人匆匆来报。 姜大人走出门,急声就问:“在哪儿?” “城郊外,只是大人,小王爷和郡主……” “怎么?”姜大人听得心里一咯噔:“死了?” 下人一愣,说道:“没,还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快点说啊。” “只是,他们都受了伤,很……凄惨。” 受伤? 凄惨? 怎么凄惨了? 马车从城外拉回来,到了使臣府邸,姜大人疾步上去掀开车帘。 一眼,吓得他手抖。 “小王爷?郡主!”姜大人喊道。 宇文宏睁开眼看车外的人,这一刻,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活下来了,他们活下来了。 知道自己再无性命之忧,宇文宏晕死过去,而旁边的伏星郡主,从头到尾都是昏迷的状态。 —— 一个时辰之后,姜大人看着府医。 “如何?” “小王爷和郡主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小王爷和郡主的脸是彻底毁了。” 听到这话,姜大人看过去,床榻上,宇文宏的脸颊上烙着一个印记,上面有字,模模糊糊的他却能看懂。 杀人犯? 耻辱,这是赤裸裸的耻辱。 带着这个印记,下半辈子都不用活了。 姜大人一咬牙,说道:“把这字,烫掉。” 府医一愣:“再烫一次?” 这谁能受得了啊? “受不了也得受着,烫坏了也就是一个疤,可若是不烫,他们的脸上就永远都带着杀人犯三个字。” 府医点头,明白过来立刻就叫人去准备。 姜大人离开房间,去跟其他人商量了。 “一定要他们给个说法。”一人说道。 “对,我们的小王爷和郡主被折辱成这样,他们必须负责。”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小王爷和郡主是在入宫后失踪的,即便是在城外出现,我也只要咬着是在大誉的皇宫里出事。他们就要负责,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补偿我们小王爷和郡主。” 听着大家的议论。 姜大人一直都沉默着。 “姜大人,你怎么不说话?”旁边的大人问他。 姜大人放下茶杯,说道:“他们为何是在把人请进宫的情况下动手?而不是在皇宫之外?” 此话一出,吵嚷的几人都愣住了。 是啊,为何呢? “他们就是故意的,我们在这里有多少人?小王爷的手里又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人?便是如此,小王爷和郡主失踪之后一直了无音讯。”姜大人眸色沉沉,说道:“他们就是故意的,也是在警告我们。” “这……”几个不知情的大人疑惑道:“警告什么?” 姜大人看了眼几人,却说不出来。 这几个来大誉的驻国使臣,是不知道一些内幕的,知道内幕的只有他。 可,这些根本说不了,也无法去说。 “姜大人,你倒是说啊,警告什么?”另一人追问道。 姜大人看他们,想到宇文宏和伏星郡主的惨状,说道:“你们知道,小王爷是自愿来做质子 的。” 几人点头。 没错,当初只有几岁的稚童,亲自开口说要来大誉做质子。 姜大人说道:“这并非是小王爷不得宠,而是因为,他有更大的任务。” 当年的宇文宏小小年纪就有一股阴险的狠劲儿,表面上待人嬉笑和睦,背地里却是能想出许多恶毒的法子要人命的。 也正是因此,陛下才会问他要不要去大誉做质子,潜伏在大誉。 姜大人说道:“小王爷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这边做事的,目的就是搅浑大誉的皇室。” 几人听得怔怔。 “大誉前国舅爷烧华光寺,是小王爷示意李氏的,大梁人来掳霁王妃,是小王爷给的王府地图。刺杀霁王妃,新年四方纵火案,哦,还有前面的定安侯府纵火案等等,要说出来,可就太多了。” 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敢置信。 “我们,我们竟是不知。” 姜大人笑说道:“不知,才是最好的隐藏之法。” 宇文宏对外纨绔桀骜不驯,叫整个大誉的人都相信这个养在大誉的姜国质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靠的就是他们几人的烘托。 一桩桩一件件,恶行罄竹难书,可谁又能想到,这些的背后都跟这个让人瞧不上的别国质子所为。 —— “人是彻底废了,被烫坏了脸,说是当初四方纵火案里生还的人,不认官府的说法执意要报仇。便买通了人,将两人给迷晕掳走了。” “马车是进了皇宫,只是人在 进皇宫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要我说,若我是受害人,我也是不信那些说辞的。” “别国的小王爷,废了就废了,姜国现如今攻打我们,若我是那绑了他们的人,定叫他们当场就丧命。” 还给他们活着,真是不够心狠。 “可不是嘛,就该给他千刀万剐。” “诶诶,那那个伏星郡主呢?她可是个女人,被掳了焉能好?” 说到女人身上,性质就不一样了。 只要牵扯到女人,总免不了带着些桃色。 知情的那人就摇头说:“那伏星郡主自然也是受伤也被烙了印子,不过掳走他们的人并未对那郡主做那等事情?” “那样的美人儿,居然没被……” “咳咳。” 旁边,有书生听不下去咳嗽两声。 那说话的就说道:“自然没有,再说了,报复人,就要做那等事情吗?没得恶心。” 不是吧? 几个人唏嘘几句,说道:“这自古,不都是这样吗?女人被掳,焉能逃过被人玷污的命运的?” “怎么就没有?”一人问道:“之前王妃被大梁的人掳走,不一样是好好的。”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你亲眼见了?就算被如何了,人家能让你知道?”有人笑道:“那自然是说没有啊。” 啪! 一人重重的拍在桌上,起身过去就抓住那人摁在桌上。 “做什么?做什么?” 被摁住的人大叫着要挣扎时,面前一把匕首横了过来。 看着就在眼前的锋利刀刃,顿时 怂了。 “好汉饶命,有话好说不是,怎么就要动刀子呢?” “霁王妃大善之人,菩萨心肠,为大誉做了多少贡献。”书生也起身了,走到旁边坐下,看着被摁住的人,眯着眼说道:“王妃清誉,岂容你这等腌臜胡乱造谣污蔑的?” 第414章 去见 突然的发展,叫茶肆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起身看着那桌子的人。 一个白衣书生,压着男人的人穿着常服,看起来就是侍卫。 听到这书生的话,一人就说道:“他也没说什么,有猜测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书生看向那帮忙说话的人,眸色微冷。 那人点头。 “是啊,人都会这样想也是正常,他只是说自己所想而已?” 书生勾了勾唇,点头表示认同。 看他认同,周围的人都以为此事就这么过了。 他要放过那人的时候。 书生站了起来,看着那说话的人说道:“我觉得你跟我们大誉的人长得不大像,你不会是姜国的奸细吧?” 那人面色大变,立刻黑了脸,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是。” “你这样激动,肯定是被我说中了,你就是姜国的奸细。”书生说着,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看看,他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他面向比较粗犷,也黑一些,他一定是姜国的奸细,在这里打听情报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怀疑的看向那人。 “是有些像。” “姜国奸细?老子第一次弄死他,权当是立功了,或许朝廷还会封赏我呢。” 有冲动的人已经撸起袖子,要去弄死他了。 那人又气又急又怒,咬牙喝骂道:“你含血喷人,我乃是正经的大誉人,你们不要听他胡说,他是故意污蔑我的?” “污蔑?我只是觉得不对,你长 得像姜国人,我怀疑你是人之常情不是吗?大家怀疑你,都是人之常情。”书生说道。 人之常情。 是啊,都是人之常情。 那人脸色发白,再看还被摁着的男人,原本愤怒羞恼慌乱似乎都被定格了。 书生冷笑一声。 “瞧瞧,不过是一句人之常情,就能轻易要了你的身家性命。而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毁了一个人的清誉名节。无论此人是不是霁王妃,只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姑娘,亦或是你们,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被造谣,就是要命的事。” 书生坐了回去,手里的折扇在男人的脸上敲了敲,冷声道:“大梁皇帝派人作证保了我们王妃的清誉,到头来,却是自己的人在毁王妃的清誉。人之常情,去他娘的人之常情。” 男人怕极了,看得出书生眼中的狠戾。 “我,我知错了,我就是一时口快,你放了我吧。”男人说道。 “我自然会放了你。”书生看了眼自己的侍卫,说道:“只是你这嘴,也没必要留着了。” 刀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伴随着鲜血和男人喉咙里发出的嘶吼。 “啊……” 有妇人惊叫一声,捂着嘴连连后退。 嘴,被削了。 “一张随口毁人清白的嘴巴,留着只会祸害人而已。”书生起身,拉了拉袖子看那被削了嘴唇的那人,说道:“我叫沈知行,你若是有恨要报仇,可去官府告我。” 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脸上鲜血哗啦流,周围有小女子吓哭过去。 看着书生远去,茶肆的人相视一眼。 茶肆掌柜的摇头,说道:“还真是应了一句话。” 旁边的小二问道:“掌柜,什么话啊?” “祸从口出。”掌柜的说道。 嘴里说的一句话,很可能就惹来祸端了,所以啊…… “说话要三思。” 官道上,侍卫擦干净匕首别回腰上。 “五公子,前面就是盛京了。”侍卫说道。 沈知行挑开帘子,笑说道:“盛京啊,也不知哥哥和妹妹在做什么?” “皇家马场训马?”侍卫说道。 沈知行哈哈笑道:“也就是训马了。” —— 张汐音坐在马车里,看着逐渐靠近的姜国使臣府邸,勾着唇笑了。 “吁。”马夫拉停了马车,下来搬了下马凳。 “王妃,到了。” 婢子先出来,伸手扶着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 而此时,姜国府邸门前,姜大人正等着。 “霁王妃。”他上前,拱手施礼。 张汐音颔首还礼,说道:“听闻小王爷和郡主遭了难,吾过来看看。” 姜大人垂眸说道:“外臣些霁王妃对小王爷和郡主的关心,王妃,请。” 张汐音迈步进去,左右三个带武器的侍女跟着。 姜大人自然不会把人拦下。 只是看着前面走的张汐音,终究是心里讽刺一句,什么看望,不过是过来嘲笑一番罢了。 宇文宏和伏星郡主居住在一个院子,毕竟是成亲了的。 张汐音先去看了宇文宏,宇 文宏躺在床上,此时已经醒过来。 看到张汐音出现,他眸色有一刹那的冷,很快又被虚弱的神态掩盖过去了。 “霁王妃。”宇文宏笑了笑。 张汐音也对他笑了笑,看向姜大人。 姜大人看见了,但并未移步。 瞧瞧,果然是来嘲笑的了。 “姜大人,你先出去吧,你们也出去。”宇文宏说道。 姜大人欲言又止,看着张汐音身边的三个女侍卫蹙眉:“那她们?” “怎么?姜大人是觉得,吾会杀了你们小王爷?”张汐音看他。 姜大人沉声说道:“霁王妃,纵使这里是大誉,可你们也别太过份了。” 张汐音看着他一笑。 “过份?看来姜大人是知道的。”她笑了笑,说道:“两国交战,你们姜国先破坏了之前的何谈约定。吾便是即刻杀了小王爷,你们又能如何?” 撕破脸了,原还不想这样对峙。 既然不想撕下来说,要摆在明面上。 张汐音上前一步,抽出姹紫手上的佩剑,指向宇文宏的脖子。 “霁王妃。”姜大人吓得面色大变,疾步就要上前。 也就是一瞬间,好些个姜国侍卫冲了进来,却又不敢上前。 宇文宏遍体鳞伤,虚弱得没有力气逃。 他极力想要躲开贴着咽喉的剑尖,说道:“霁王妃,有话,好说。” “好说?” 张汐音看他,说道:“宇文宏,害我女儿,你有几条命赔?” “疟疾乃是蚊虫带来的疾病,霁王妃,你这是胡乱攀咬,无 凭无据,我们……可不认。”宇文宏说着,扭头咳嗽起来。 “证据?”张汐音说道:“我有。” 宇文宏扭头看她,心下有一瞬的慌乱。 “霁王妃这是要诬蔑啊。”他说道。 第415章 抓人 “是不是污蔑,你很快就知道了。”张汐音说道。 她看宇文宏脸上的烫伤,一大块的焦肉上面贴满了药膏,红肿而令人作呕。 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宇文宏脸上的怒火在许久的凝滞之后,慢慢的变成恼恨。 他不相信张汐音会有证据,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有证据? 张汐音看了宇文宏,还去旁边看了伏星郡主。 伏星郡主情况不如宇文宏的好,人还是昏迷的。 张汐音也就不再逗留,离开姜国的府邸。 回到王府,封尘已经等候多时了。 “人已经抓到了。”封尘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有他们的指证,再加上你给的证据,他们必死无疑。”封尘说道。 “有劳了。”张汐音说道:“这次,一定要杀了他们。” 一次次的,真是烦人得很。 封尘说道:“这是自然,他们手段毒辣,若是此次王妃处理的不够快,整个盛京都要……” 后面的话就不必说了,疟疾,蚊虫传播之下,后果当真是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所以,有了证据证明是宇文宏他们故意而为,便可以当即定罪并处死,再问罪姜国。 如此,同在大誉的他国使臣和质子都会联合起来,支持大誉。 姜国若是有大梁的支持,联手攻打大誉,那他们,也会有其他的国家一起。 张汐音从书案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画卷递给封尘,说道:“郡马可以去抓人了。” 封尘接过画卷打开一看,点头说道 :“我这就去。” 封尘起身施礼。 张汐音也起身还礼,紫苏在一旁施礼做请送封尘出去。 孙管家这时牵着段淑柔过来了。 “王妃。”孙管家说道。 张汐音走过去,伸手抱起女儿。 “所有池子的白泥已经可以清理出去了。”孙管家说道。 “那就清理出去,让人来重新修整所有的池子。” “是。” 孙管家施礼出去,段淑柔趴在张汐音的肩膀上,两只小手搭在后面。 “母妃,哥哥,不玩。” 小家伙开始告状了。 张汐音坐在椅子上,提着她站在自己的腿上问:“为什么不陪你玩?” “学,学字。”段淑柔说道:“学字,不陪我,玩。” 学习,为了学习? 之前,晟儿是最疼爱他这个妹妹的,只要柔儿每每吵着要他陪,他都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情。 怎么这会儿不陪了? 哄睡段淑柔之后,张汐音就过去看段暄晟。 段暄晟正在院子的空地上练拳,小小年纪,拳已是打得虎虎生风。 看到张汐音,段暄晟收了拳后施礼。 “母妃。” 张汐音嗯了声。 “晟儿。”她往前两步,在旁边的凭椅坐下了。 段暄晟看她时,张汐音就说道:“晟儿,别太辛苦,你才七岁。” 段暄晟默了默,笑说道:“母妃,我知道的,我不觉得累。” 张汐音看他脸上的笑,知道他是被此次的事情给吓到了,是因为害怕,担心。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变强大,才能保护好妹妹? 张汐 音伸出手来。 段暄晟走过去,犹豫片刻,才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母妃,我都七岁了。” 不再是小孩子了,男女八岁不同席,他也是受着教育,对母妃尊敬,爱护的,但不该如小孩子般去黏着母亲。 张汐音说道:“晟儿,母妃知道你想快些长大,也知道你想为母妃分忧。这些,你以后都会有机会的,也都能做到。但不是这般,拼了命的去学习,去练功。” 人要适度,大人小孩皆如此。 过犹不及,就怕把人给练废了。 张汐音拍拍段暄晟,拉着他在身旁坐下后说道:“晟儿,你之前的学习已是比别人要紧凑刻苦了,你勤奋努力,母妃很是高兴。” 段暄晟听着。 “但还有的休息娱乐是不能少的,可以刻苦,却也该懂得劳逸结合。”张汐音说道。 段暄晟沉默片刻之后,点头说道:“母妃,我听您的。” 母妃说的话总是对的,他听。 —— 天色黑暗之前,姜国使臣府邸闯进去了刑部的人。 伤病在床的宇文宏和伏星郡主被抬了出去,已故意放疟疾投病害人,刺杀王妃等种种罪行被逮捕归案。 姜大人看着刑部递来的抓捕文书和抓捕证据,人彻底懵了。 小王爷说的都是真的,霁王妃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完了。 苦心经营十余载,结果一样都没办成吗? “完了,全完了。”姜大人喃喃说道。 而这边的动静,各家自然都知道了。 大梁这边 ,几个使臣听完来报,面色都很是不好看。 “这姜小王爷刚找回来,一身的伤都没有时间去治,就被刑部的人给带走了。只怕是对方真的有证据,证实了是他们所为,那都不用与姜国皇帝说了,哪怕是个王爷,也能自行处置了去。” “当真有证据吗?还是誉泓帝这边故意弄的所谓证据,把人抓了再说?” “你傻的啊,没有证据,他们怎敢如此做?” “速速飞鸽传书回去,叫陛下他们想想,是否还要与姜国合作。” 除了大梁,其他国的使臣亦是有各自的想法,纷纷穿书回自己的国家去。 而霁王府这边,马夫将马车从侧门赶出来,便看到四周打量的目光。 他也不理会,看到门口出来的王妃,去将下马凳摆好。 张汐音抬脚上马车。 夜色下,马车向皇宫去了。 温皇后伺候誉泓帝解下头上的发冠,拿着梳子帮他梳头。 “让他们来吧,怎好让皇后劳累?”誉泓帝说道。 温皇后笑着说:“臣妾想这么做。” 两人虽是一国的皇帝皇后,可没了这层身份来看,也是夫妻啊。 夫妻之间的这些,她也是想要的。 “陛下辛苦,臣妾除了替陛下管理好后宫之外,也没甚能帮您的,这些,陛下就让臣妾做吧。”温皇后说道。 瞧瞧,真是贴心。 铜镜里,夫妻二人形容很大。 一个已经面有衰色垂垂老矣般,另一个仍旧年轻,貌美温柔。 誉泓帝垂眸不敢再 看。 他是帝王,后宫嫔妃有许多,三四十还能再选宫妃入宫,可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半截入土的人了。 或许再过不久,他就…… 第416章 证据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之后,婢子下了马车,对等候多事的方凌盛施礼。 方凌盛笑着点头还礼。 婢子回头去扶马车里的张汐音下来。 “王妃,陛下和娘娘就在里面呢。”方凌盛笑说道。 张汐音也笑着说道:“有劳方总管在这里等着。” “能等王妃,是老奴的荣幸。”方凌盛笑道。 他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听说王妃亲自送了证据去给殿前司的封郡马,立刻就让刑部的跟着将人给抓捕入狱。 听着就叫人开心。 进了殿内,一路往前面的正殿去,就看到温皇后站在廊下看着她。 “阿音,可算来了。”温皇后说道。 一面迎上前。 张汐音屈膝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快别施礼了,来,进来。” 温皇后牵着张汐音的手,带着她往殿里去。 殿内,誉泓帝正坐在茶桌前,也是一脸和气笑容温温的看着张汐音。 张汐音正正经经的屈膝施礼:“臣妇拜见陛下。” 誉泓帝抬手笑道:“弟妹不必多礼,坐。” 张汐音就看茶桌上的四张椅子,没有上前,走向旁边的空椅子。 “坐这儿。”温皇后拉着张汐音,哭笑不得说道:“怎么傻乎乎的?” 张汐音便跟着坐下了。 温皇后坐在誉泓帝的旁边,有宫女上前沏茶,将茶水放在张汐音的面前,随后就退了出去。 殿内,只留下方凌盛一人。 誉泓帝笑说道:“这么晚让你进来,也是孤和皇后好奇,你是如何 找到证据的?” 张汐音总是能做许多别人办不到的事,譬如疟疾能治好,譬如那些武器,譬如所有的整局。 这小弟妹真是神了,叫他们佩服又喜欢得紧。 张汐音愣了一下。 “陛下,证据是因为,我们抓到了府里一个被收买的下人,从口中找到线索,从而一步步调查才找到了人。”她说道:“只要做了事,自然是有迹可循的。” 她自是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作了弊,证据并非是自己从下人的口中找到的线索,而是用先祖留下的东西,知道了人的面向。 后面的,便交由专业的人去做,自然就成了。 誉泓帝愣了下。 “就如此?”他不大相信的说道。 张汐音颔首:“就是如此,其实也是很难的,只是口头说起来简单罢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张汐音看温皇后和誉泓帝,欲言又止。 看她有话要说,誉泓帝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了。” 张汐音低头沉思片刻。 再抬头,就说道:“陛下,我……斗胆说了。” 誉泓帝点头。 “陛下,您是贤明仁君,大誉的好皇帝。您对百官也是信赖的,虽有御史台替您检查百官。可陛下您,却还是要让殿前司的人,替您暗中监视整个盛京城才是。”张汐音说道。 她起身拱手弯腰,以君子之礼说道:“陛下,您为天下之主,更要知晓更多的事情,才能预防宵小之人从中作乱。” 听着张汐音的话,誉泓 帝和温皇后都是一愣。 这天下,谁人不想皇帝是个不那么小气不那么谨慎的人。谁不想陛下对自己是信任,最好是从不疑心各家事的。 可若是陛下变得谨慎,变得小心翼翼,就不是那么好了。 试问,谁想自己在家中,一举一动宫中的陛下都一清二楚的? 如此,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或者背地里做些什么。 那就是杀身之祸了。 监视百官。 誉泓帝说道:“那是御史台的事。” “那御史台呢?”张汐音问道:“陛下,殿前司只忠于您一人,我请封大人帮忙,自然是同时告知了陛下您。可他人呢?” “陛下,除了殿前司是完全听命陛下,其他的又有谁是完全听命于陛下您的。陛下,您该好好行使殿前司的权利。”张汐音说道:“监察整个盛京,甚至是更远的,陛下您都要了如指掌。” 誉泓帝愣住了。 他沉默良久,突然就笑了。 他原是不想对各家臣子那么计较,先辈留下来的殿前司确实是只听他一人的命令。可他却并未行使殿前司真正的能力,掌控整个盛京。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若是还想不通就当真是太傻了。 “你坐下。”誉泓帝说道。 张汐音施礼,坐了回去。 温皇后听完张汐音的话,也只是笑说道:“阿音,不说这个了,这次柔儿没事,本宫给她绣了一件衣裳,你拿回去给她穿。” 张汐音笑道:“谢娘娘。” “一家人 ,她吃饭吃了苦头,本宫身为她的伯母,也就只能做这些了。”温皇后说道。 说了会儿话。 张汐音还去了寿安宫看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说道:“我也没什么事,你如今忙的事情多,若是没空,便带柔儿进宫来,我帮你带。” 张汐音确实是想让女儿入宫的,这么长的时间了,她想去西南看看段渐离。 “西南,路途遥远,还是打仗凶险时候,可不能去。”霁王太妃说道。 张汐音垂眸。 霁王太妃知她心思,安抚说道:“你之前做的‘火炮’不是在赶制了,大约也差不多要送去西南了,有了这些,他们很快就能大胜,班师回朝。” 张汐音点头。 “所以,你耐心些,在京中等着。”霁王太妃说道。 “听母妃的。” —— 刑部大牢里。 宇文宏形容凄惨,不用动刑呢,都已是一副快死的样子。 这若是动了刑,人怕是就死了。 “大人,这……” 下属看着那人,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宋鉴说道:“不必动刑审问了,关进地牢里,等着问斩就行。” 啊,这也成的吗? “不需要口供?”下属问道。 不用刑怎么有口供,这宇文宏看着满身伤痕,却也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啊。 宋鉴摇头。 “不用,他说不说,已经无所谓了。” 封尘说了,证据有了,如此抓人办事,不过是个过程。 至于证据为何会那么笃定的就有,而且能斩杀一国质子,管他呢。 是个杀人纵火无恶不作的腌臜才是要紧,至于如何得来的证据,证据是否是真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宇文宏被人从椅子上拖下来,架着往地牢去了。 第417章 温家 姜国这边,所有人都想着办法,想要让大誉放了他们的小王爷。 可大誉这边的态度更是强硬,小王爷在大誉作恶,杀人行凶,是为罪也,焉能放?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啊,我们小王爷才是受害者,瞧瞧他都成什么样子呢。纵使你们要查,可也需得让我们小王爷治伤才是,你们这是想让他死在牢里吗?”姜国人问道。 “受伤?你们小王爷那是遭了报应才受伤的,哦,他的命就是命了,我们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再敢闹事,管你们是谁,一概抓了。” “尔敢?” “你可试试,我们敢是不敢。” 吵闹厉害,也引来围观的人。 这里到底是盛京,大誉的都城。 原以为的纵火案没想到还是这小王爷,没想到,竟还刺杀过王妃。 没想到,这腌臜背地里还跟前面被抄斩的李国舅府有勾连。 虽官府不怎么提及,却也叫人听得怒火中烧。 一个他国质子,什么东西?竟是在这里做了这许多肮脏事儿。 “滚,一群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要治伤?没一刀砍死他都是咱们有礼了。” “去去去,什么姜国使臣,小心老子把你们也揍了。” 几个壮汉走出来撸袖子要打的架势。 姜国使臣就怕了,往后退说:“野蛮,野蛮至极。” 有人就回骂:“恶毒,恶毒至极。” —— 屏风后,温夫人说道:“此事说来也是,霁王妃被刺杀这些事情,我们倒是知道的不多。 ” “她是何等人物,招人妒恨也是正常。”温老夫人说道:“人不是天生就能得到别人喜爱的,若是能得人喜欢,是幸事,得不到别人的喜欢,也是常态。” “母亲,您这话说的,她这已近不是跟喜欢不喜欢有关系了。”温夫人说道。 温老夫人就笑了。 “怎么不是,即便她做那么多的善事,又有几个受了她恩惠的人,当真感念她的大恩大德?更何况是一个狼子野心的敌国质子,还有那什么郡主,来这边就为了成婚嫁人吗?自然不是……” 温夫人一愣。 “母亲,您说的是?” “他们,来这边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吧。” 张汐音人美心善是大誉人的骄傲和欢喜,可于敌国而言就不是了。 人美心善,会赚钱,还会做哪些强大的武器,就会得不到敌国,不,是得不到他国人的喜欢,不喜欢,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这边说着话,外面有人来了,送上了一封信。 温夫人接过没打开,双手递给温老夫人。 “你看吧。”温老夫人说道。 温夫人就打开,然而,看着信封上的内容,她的面色很快变得难看起来。 “怎了?”温老夫人看她面色不对,问道。 温夫人手都是抖的,满眼的惊愕说道:“母亲,这,咱们温家,可要惹上踏天大祸了。” 温老夫人拿过信封,看过后也是面色难看,却比温夫人沉稳些。 “来人,去把三老爷给我抓回来。” 三 老爷,抓三老爷? 管家听得愣愣。 温老夫人一拍桌面,怒喝道:“还不快去。” 管家就要去时,温老夫人又叫住他。 “再派人去,请大老爷和公子他们回来。” 管家应是,亲自带人去了。 温夫人却问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越是有事便越发不能慌乱,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心态。”温老夫人说道。 温夫人起身施礼,说道:“儿媳受教了。” 温老夫人又说道:“既然娘娘让我们自行处置,便是得了陛下的允肯,只要我们态度明确,狠得下心处置了老三,这事情就过去了。” 老三到底是她的亲儿子,要如何处置才能让陛下和娘娘满意? 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 温老夫人手都是抖的。 —— 香叶从长廊过来,看到亭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笑着说道:“都别玩了,吃点凉汤散散热,这天气,可别中了暑气。” “娘,娘。” “香叶姨,我们能去看小郡主了吗?”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拢过来一个劲儿的问,吵吵闹闹的可爱。 香叶笑着说道:“乖孩子,就能去看小郡主了,都把身上的汗擦一擦,吃了凉汤就带你们去。” “好诶。” 等孩子们吃完,香叶便带着他们去锦康殿外的花园摘果子。 香叶先进了锦康殿。 暑天炎热,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歇,听得人心也跟着烦躁起来。 看张汐音蹙眉纳凉,她过去施礼问道:“王妃, 可要把知了打了?” “打了吧。”张汐音掀开眼皮,又闭上了。 旁边的婢子打着扇,扇前摆放了一大盆冰,这些是从北方运来的。 热风经过冰块,就凉了许多。 香叶应是,又说道:“孩子们都在外头,想见小郡主呢。” 府中孩子众多,自然是府里的人生养的,这些个孩子们都乐意见小郡主,哪怕小郡主是最小的也喜欢陪在旁边逗她玩乐。 张汐音点头:“叫奶娘陪着。” 香叶就出去了,一面喊人沾了树上的知了,一面去跟奶娘说话。 这天实在热得厉害,张汐音也睡不着,索性起身也出去看孩子们。 刚走出锦康殿,外面仆妇过来,说道:“王妃,夫人请您回家。” 仆妇是尚书府的。 张汐音点头。 心柳便喊旁边的人去让马车驱赶马车出来,虽说距离近,这大热天的走在路上也实在累得很。 坐着马车回到家中,进门看到温夫人,温老夫人都在。 张汐音心中便明白是何事了。 她上前时,温夫人和温老夫人起身施礼。 “王妃。” 张汐音略微还礼,说道:“老夫人来,是为了温三老爷之事吧?” 温老夫人愣了一下,点头:“王妃知道?” “此事,便是我告与娘娘和陛下的,只是如何定夺我不知。”张汐音说道。 温三老爷叫温醇良,是个说聪明不大聪明,说蠢也不大愚蠢的人。 吃饭为何会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是因为他与宇文宏有往来 交易,谋取各府的人员情况和府邸布局。 宇文宏从中给他许多银子。 当然,这些并没有什么记录,宇文宏也从不做这样的账本。 至于为何会被知道,只是张汐音查访了宇文宏的合作名单得知的。 第418章 出事 合作名单涉及的人数甚多,而其中,温家三老爷就在。 温醇良虽无甚学识,但善于人际往来,是个很会看人脸色说话的。 也因此,他对京中的大部分官员家中情况都知悉得一清二楚。 这些本也不算什么,可岭南那边带来的疟疾的病虫,也有温醇良的一半功劳。 张汐音自不能说是自己的能力,只说是查证到的。 张汐音的生意广,人脉也广,如何查到的简单说一下就说得通了。 买卖盛京城中世家大族,勋爵官员家中人员情况和府邸布局足以让温家老三死好几回了。 而疟疾,温醇良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温老夫人愣了片刻之后,似是明白了什么,眼中原本的不悦就散去了。 他们凭什么不悦恼怒张汐音向陛下和娘娘说老三通敌叛国? 若是让刑部和殿前司的先查出来,温家哪怕有皇后娘娘,也是保不住的,甚至还可能会连累皇后娘娘。 而陛下先知道,允许娘娘提醒他们让他们自行处置,便是最大的恩典了。 死一个,跟死一族,不,死九族,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懂的。 温老夫人哭道:“王妃,多谢,多谢。” 张汐音说道:“我们是一家人,我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也是陛下仁厚圣德贤明,才会给这次机会。” 温老夫人点点头。 是啊,皇帝是最仁善的了。 所以,为了整个家族,她也得狠心了。 —— 温老夫人回到家中后,温醇良也抓回来 了,还有温尚书和温家的子弟。 温老夫人将罪证直接砸在温醇良的面前,问他是否属实。 温醇良看着,仍是矢口否认。 温尚书拿了看,整个人都冒了冷汗,扭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温醇良。 “三弟,你,这是你做的?”他喝问。 温醇良摇头。 “大哥,我没有做,我怎可能会做这些,你便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啊。”他说着,看着温老夫人:“母亲,母亲,您最是知道我的,我定然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听到这话,温老夫人都笑了。 “信你?”她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疼痛不已。 若是为了儿子,满族将灭。 为了整个温家,她只能舍弃儿子了。 温老夫人咬牙,说道:“礼儿,把他捆起来打个半死,随后送去殿前司。” 听到要被送去殿前司,温醇良简直不敢相信。 他起身喝骂道:“母亲,我是你儿子,你怎忍心把我送去那种地方,去了殿前司,我就活不了了。” 他怒着。 温尚书已近将他拿住,温醇良反抗时,被温老夫人喝骂两声。 周围的几个男儿才上前帮忙,他们都很是害怕,却知道事态的严重。 “三叔,您就忍忍,去了慎刑司也无事,只要您没有犯错,自然不会有事的。” “孽障,大哥,母亲,你们快放了我。” 叫喊中,温醇良被堵住了嘴巴。 三房媳妇过来,看到这里,人差点晕过去。 哭 着上前要求饶哭喊闹起来的时候,温老夫人抓着她的手,说道:“若不如此,你,你的儿子女儿们,我们都得死,这是掉脑袋的罪,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 “不可能的,夫君他不会的。” “不会,你是要等到脑袋落地那一刻才相信是吗?”温老夫人看着她,指着后面跟来的孩子们:“看着他们,都死在面前,你才觉得好吗?” 孩子们。 温三娘子跌坐在地。 温醇良被打了个半死后,瞧瞧塞在马车里,送去了殿前司。 封尘早得了陛下的意思,知道温醇良犯了何事。 若是温家不把人送来,他就会带着人亲自登门,抓的就不是一个了。 温家人,难怪能教出一个后来居上的温贵妃,可见其门风严谨,对于族人犯错绝不姑息。 —— 刑部大牢里。 张汐音再次见到了宇文宏。 宇文宏的情况更加糟糕,脸上的烫伤恶化,已开始化脓流黄水。 他靠着墙看站在地牢门口,光鲜亮丽的张汐音,凄惨一笑。 “早知如此,之前,就该先杀了你的。”他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其实他成功了一次,毕竟李氏也是他们的人,前世她,张家都下场凄惨。 这一世如履薄冰,一次次的从鬼门关走过,是老祖宗保佑着的。 所以想起来,前世他们张家如此凄惨的下场,并不冤。 张汐音说道:“其实你死了,对你们的大业也不甚影响,你死不死的,也不过 如此。” 宇文宏听得面色一凝,难看了。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最重要的吧?”张汐音说道。 宇文宏面色就更难看了,喉咙里发出嘶嘶低吼。 “你胡说。”他喊道。 只是太虚弱,喊得也很是没有气势,反而像困兽临死前的不甘低鸣。 张汐音笑了。 “这天下,不会没了谁就玩不转,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复兴所谓的旧国霸业。”她勾了勾嘴角,讽刺道:“何必呢,即已是重建了姜国,便以姜国安稳过着富贵日子,自然是没事的。” 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很是要命。 无论是他们的,还是那些被算计的枉死的人。 张汐音对前朝的余党,满是恨意。 当你杀了一个又一个已知的仇人时,却发现,那些你知道的仇人背后,还有另外的仇人。 姜国,是她如今的仇人。 姜国宇文氏,是她的仇人。 “你懂什么?女子见识。”宇文宏咬牙说道,咳嗽起来:“我们所追求的,岂是你说的那些浅薄的东西?” “所以甘愿去死?” “是,我们,我们就甘愿。”宇文宏哈哈笑着,明明凄惨,却似乎胜利的一样看着张汐音。 “你们,你们永远得不到和平,你们是得不到的,这个世界,就该所有人都去死。” 真是疯了。 疯子。 张汐音本还想问些别的,这会儿倒是没了兴趣问了。 人疯狂起来,便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所做的是错的。 当然,也没有绝对的 对和错。 她离开之前,对宇文宏留下了一句话。 “你所说本就存在,九州诸国分分合合,但最后都会是和平比乱世长久。” “你们,赢不了。” 第419章 办事 你们赢不了,赢不了? 怎么可能赢不了,那这么多年他们所做的一切,难道都白费了吗? 自然不是的。 不可能会白费的。 宇文宏一直都喃喃说着话,宋鉴看向旁边的封尘。 “他这般,还能再问出什么?”宋鉴问道。 封尘沉默着。 宇文宏就说:“王妃刚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叫他这样激动。” “总归不是他爱听的话就是了。”封尘转身时,又说道:“来回也要两个多月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把这两人杀了。” 两人。 宇文宏和伏星。 伏星是姜国世家大族伏家的嫡女,也是姜国皇后的亲侄女儿。 杀了这两人,姜国不知会搞出什么由头来要跟他们打到底。 不过,他们也不用这两人,也是要乱来的。 封尘径直去了王府。 门房亲自请他到南房等候,奉上茶点便施礼退下了。 封尘只坐了片刻,张汐音便过来了。 封尘起身还礼,张汐音还礼。 重新坐下之后,封尘就问:“不知王妃去见,问出了什么?” 张汐音看了眼外面,孙管家让下人都退远一下。 张汐音这才说道:“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但我知道不少他的事情。” 说着,从袖口将一封信和一本小册子递给他。 封尘接过,打开看了,面色逐渐惊讶,到不敢置信。 “王妃,这,你是如何得来的?”他问道。 张汐音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无论是证据还是线索,只要我有,便会 送到大人的手里。” 这样信得过他啊! 而且她是真的很有本事,能找到这些旁人都找不到的证据。 从王府出来,封尘不由得感叹。 她这样,能得这么多人的喜欢,当真是凭的本事了。 封尘回到殿前司后,立刻便带着所有人出门。 街道上,看着殿前司的人风风火火的,一个个都好奇又带着害怕的看去。 容钦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开始抓人了。 殿前地是动作很快,所过之处鸡飞狗跳,有人本还是看热闹的,但莫名就被指上。 随后,几个人冲上去,将人摁倒在地。 “做什么?” “殿前司又在抓人了啊,他们都在胡乱的抓人,快跑。” “胡说什么,殿前司岂是乱抓人的?” “再不走,抓的就是你。” 有心虚的人叫喊着跑起来,不过殿前司的人从旁边经过,只是看了眼压根不管他们。 看到殿前司似乎是有目标的抓人,刚开始的混乱又逐渐平静了下来。 大梁使臣府邸。 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近过的殿前司官差,低声说道:“肯定是宇文宏供出了什么,只希望不要牵扯到我们才好。” 一人就说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又没做什。” “可如今,我们不是跟着姜国在与大誉打仗吗?” 是啊,打着仗呢,怎可能会不被怀疑,怎可能会无辜? 整个盛京城人心惶惶,殿前司的人不止在路上抓人,还闯进了不少人的家宅中,将里面的人抓了出来。 “官府办案,不从者,就地斩杀。” “怎可无礼?” “无礼,所有不服从者,皆是乱党卖国贼论处。”殿前司的人喝道。 听到以乱党卖国贼论处,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了。 若是其他官府部门的人如此行事,哪怕听到以卖国贼论处,都还敢上前理论几分,可是殿前,谁敢? 殿前司做事,可不会管你们谁是谁,而是看事而行。 王府门前,孙管家也看着。 “王妃真是……” 他摇头一笑,喃喃又说道:“管他呢,都是该死之人。” 叛国求荣的,都该死。 —— 皇宫里。 誉泓帝看着几个臣子紧急送进来的折子,都是告说殿前司胡乱抓人的。 “他有说是为何吗?”誉泓帝问道。 几个臣子说道:“没有,可他们将我们家中的族亲抓走,总是要给个理由的,这般没有理由的抓人也太欺负人了。” 誉泓帝合起折子,说道:“你们这般着急忙慌的来跟孤说封尘的罪行,可你们也知道,他是听着孤的命令行事的。难道就不认为,是孤让他这般做的?” 几个臣子默了。 是啊,殿前司是只听陛下一人命令的,这般满城的抓人,没有陛下的授意吗? 可…… “陛下,我的族亲,到底是犯了何事?”一个臣子问道。 誉泓帝看他:“你想知道,不该亲自去殿前司问吗?” 去殿前司问? 去就去。 殿前司门前。 许多世家大族的人都在,都想从殿前司的人口中,得到 他们想要的答案。 殿前司的人只一句:“暂时无可奉告。” —— “他们也真是疯了,明知道殿前司从不抓无辜之人,这些被抓入殿前司的,能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犯的吗?” 温府里。 温尚书低声说道。 想起自己的亲弟弟也在殿前司,他心中其实也并不好手受。 温老夫人也因为亲自将儿子送入殿前司,一下就病倒了。 温老夫人罢手,说道:“不喝了。” “母亲,再喝两口吧。”温尚书说道。 温老夫人说道:“哪里能喝得下,如今已到了这等行径,不管如何,他也是必死的了。” 原来也不是自己的儿子一人犯事,犯事的人多了去了。 原来也不是自己的儿子要死,要死的人多了去了。 心里也说不上多好受,反倒觉得害怕。 “前太子逼宫造反时,已经清除了一回这些人,如今才过去多久,又是一回。”温老夫人说道:“我们这个国家啊,到底有多少人在盯着,有多少人又判了国求了荣?” 悲哉,悲哉! —— 另一边。 伏星郡主重于清醒过来,身上病痛伤势依在,但清醒过来,第一句话说的便是要见霁王妃。 消息送到王府。 张汐音正从外面的庄子回来,她也没急着去,回到府里梳洗,吃过东西还小憩了半个时辰,才让下人套了马车去刑部。 刑部大牢里,伏星郡主急声问道:“她怎么还没来?” 狱卒只是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回答。 “ 本郡主要见霁王妃,本郡主要见霁王妃。”伏星郡主喊道。 “叫什么叫?”一个人也低声喝道:“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还不知道吗?王妃何等尊贵之人,岂是你说要见就能的?闭嘴等着吧。” 第420章 示弱 大牢里很是昏暗,只有点燃的油灯微弱的光芒。 伏星郡主不知时辰,只知道油灯燃了很久很久,有狱卒还去添了灯油,张汐音才到了。 她急切的扭头看去,说道:“你终于来了。” 张汐音走动门前,便有婢子搬来一张椅子,供她坐下。 张汐音坐在牢房的门前,隔着铁门看着里面的伏星郡主。 一个郡主,来姜国前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个光鲜靓丽又多么自傲的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算起来也才多久? 半年? 半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 “你是不是很得意?”伏星郡主问道。 张汐音摇摇头。 “算不上,只是觉得可悲。”她说道:“你们是愿意牺牲一切做这些事情的,也不该后悔难受才是。” 伏星郡主一愣。 “需要你来可悲?”她怒道。 张汐音挥了挥手,让旁边的狱卒和婢子都离开了。 她凑近些牢房门,说道:“你们都活不了。” 伏星郡主面色沉沉难看。 张汐音便简单说了几句,伏星郡主听着,从原先的错愕,再到不敢置信。 “不可能,你如何能知道的?”伏星郡主质问道。 张汐音说道:“你们的人如今都没了,还能如何?” 张汐音摇了摇头。 伏星郡主想说什么。 张汐音打断了她的话,又说道:“你们如今在大誉的人都没了,宇文宏和你都是要死的,最后一拨人是宇文宏,没了这些。你们只能跟我们大誉明 面上来打,但如今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武器,人口,财富,你们都比不上我们。” “前朝能灭一次,再过上百年,你们依旧无法复国。” “你如今来,就是来嘲讽我们的?”伏星郡主吼道。 张汐音点头。 “不是嘲讽。”她说道:“是事实。” 不过,张汐音还是有个疑惑,问道:“我一直很想问你们,为何如此揪着复国之事,既然再建姜国,也将姜国变成一个大国,为何要执着于乱世呢?” 伏星郡主一顿,原本的怒火在这一刻消失了。 她别开视线,说道:“谁知道呢?” 谁知道? 不,他们肯定知道,只是都不愿意说。 张汐音叹了口气,再没了继续跟她废话的意思,起身离开了。 伏星郡主就问道:“张汐音,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为何能做那么多别人所不能做也做不到的? 张汐音并未回头。 —— “大人,一共一百三十二人全部抓完,人也完全对过了,没有问题。” 下属将册子奉上。 封尘接过打开,翻开册子上有用炭笔划了标记的,全部的人都对过。 “确认了?”他问道。 下属点头:“确认完毕,都是对的。” 封尘点点头。 “撬开他们的嘴,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撬出来。”他说道。 他倒要看看,这些个人,背地里都替姜国的人做了什么,亦或是,有多少是跟前朝有关的? —— 时间匆匆,又是半月过去。 这一日,送信使送 来了西南的信件,是段渐离写的。 张汐音很是高兴,开了自己的那封,看着段渐离所说的,忍不住笑了。 一切都好,那就好。 “去把小郡王叫来。”她抬头说道。 婢子说道:“已经去叫了。” 很快,段暄晟从外面回来,跑得很急。 “父王来信了?”他进门就问道,问完,不忘站定,施礼:“母妃。” “来,看看你父王给你写的信。”张汐音说道。 段暄晟走过去,接过坐下来打开看。 张汐音将自己的那封折叠好,放在抽屉里。 “你父王说了什么?”张汐音问道。 段暄晟笑说道:“问我课业的事情,又说让我不能烦母妃您呢。” 张汐音笑了。 这些月,陆续听到西南的捷报,来信等等,每回听到消息都有些担心,就怕听到的是噩耗。 好在,一切都好。 —— “王爷。”高十三在水盆洗手上的血,说道:“您这伤,需得养半个月。” 段渐离点头:“嗯,半个月不妨事。” 他受伤也不是第一回了,伤养养就好了。 “王爷,京中来信。” 营帐外,刀烈匆匆过来。 段渐离以为是妻儿的信,眼中有期待的接过看,发现信件的字是皇兄的。 他打开看了,挑眉。 “王爷,京中如何?”刀烈问道。 “宇文宏被抓,京中那些暗潜的姜国内奸,都被抓住关进了殿前司。” 段渐离将信递给刀烈,说道:“去让诸位将军去大帐。” 这是要议事? “王爷, 您的伤……”高十三蹙眉。 “又不是打仗,只是去谈事而已。”段渐离说道,一面穿衣。 高十三摇摇头,说道:“身体是您的,爱听不听吧。” 段渐离也是好笑的看了眼他,出去了。 高十三切了声,嘀咕道:“就仗着自己厉害使劲儿作吧,有几条命啊!真是让人头大。” 营帐里,听说宇文宏被抓,盛京内奸几乎尽除的情况下,还有送来的火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喜事,喜事。 而另一边,同样收到消息的姜国人,就不如这边的轻快了。 “废物,真是废物。” “将军,如今怎么办?” “还能如何,送信回都城,此事只有让陛下来定夺。” 宇文宏是小王爷,也是陛下最小的儿子。 如今这小儿子要没了,刚送去的伏星郡主什么事儿也没干成,也要没了。 这如何来说都是不利的,而且很败军心的事。 信件送回姜国皇城。 半个月之后,信件到了宇文纣的手里。 他看完,手中的信缓缓的放在桌上,心中一叹。 早该知道有这一日的。 “宏儿,没了。”他说道。 既然被抓,便是对方有了足够的证据,甚至是要反打他们的。 旁边的宇文琮说道:“陛下?您节哀。” “与他们谈。”宇文纣说道。 “陛下?”宇文琮惊得站了起来。 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难道就要放弃了吗? 死了那么多的人,难道就这么算了?那之前做的那些事,死去的 那些人不都白死了吗? “不,只是暂时示弱,如今他们占理。”宇文纣说道:“只有先示弱,后面才能继续。” 否则成了众矢之的,就真的完了。 第421章 和谈 宇文琮带着和谈的文书,从姜国皇都一路赶到浮生原的军营,先给大誉那边的军营送和谈的帖子表明意思,等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再派出鸿胪寺使出面和谈。 大誉,浮生城军营。 诸位将军都看着段渐离,说道:“王爷,他们如今是败势,自然是想要和谈的,可事情是他们挑起的。如今要想和谈,若是不拿出点好东西来,我们不答应。” 段渐离点头。 “诸位,这些是自然的,条件本王已经交给秦大人了。”他说道。 和谈之事,一向是由外交部去沟通的。 和谈交涉的时间定在九月初九。 九月初九转眼便到了了。 这一日,万里晴空。 大誉鸿胪寺使秦聪秦大人带着一众鸿胪寺同僚们,在浮生城外架好的亭子里和谈。 秦大人听完对面的话,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就这些吗?” “这已经是我国开出的最好的条件了,诸位,差不多就得了,毕竟两国和平也是很重要的。”姜国鸿胪寺使说道。 前面倒是没什么,听到后面那句话,秦大人等都变了面色,冷笑嘲讽的看着对面的敌人。 “呦呦呦,这时候就是和平很重要了?战争是你们先挑起了,如今倒是先跟我们提这句话,和平这两个字,你们也配说?我呸。”秦大人骂道。 “诶,和谈桌上,岂能骂人。” 秦大人笑了。 “老子就骂怎么了?尔等嘴脸老子早就知道了,不要脸的东西。打的是 你们,如今说和平的也是你们。现在想要和平了?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若是想要‘和平’,好,尔等让出良和,外,再赔付我国白银一千万两。” 嘶,一千万两! “你怎么不去抢啊?”姜国鸿胪寺使也怒了,站起身拍桌子说道。 秦大人啧啧一句:“这不是在抢吗?尔等这么生气做什么?只许你们姜国来抢我们,还不许我们抢了?老子就告诉你们,若是不同意,那就继续打,且看尔等能不能受得住我国的强兵良将,还有诸多强大武器吧。” 武器。 是了,还有武器。 姜国得到了大誉的重连弩,而那弩机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也从大誉手中夺来的那些复制了出来。 可新的武器呢? 那个能轻易炸开的,能叫人炸得血肉模糊的东西,他们甚至只远远的看到过。 如今小王爷入狱,伏星郡主也是,二人生死未卜。 而他们,在战事上也没有讨到好处,似乎想做什么,都被对方给轻易抵挡化解。 真他娘的! —— “真他娘的晦气。” 大誉,刑部大牢。 宇文宏并未等到被处死,反而自己在狱中吞筷自尽了。 尸体被仵作查验了一番,将尸检的报告送到宋鉴的手中。 “这是前商的图腾,以此来看,姜小王爷是前商后裔。”仵作很有历史知识储备,在看到那图腾时也是大吃一惊的,检查完便立刻来报了,就为了说出自己的怀疑。 他说道:“大人, 宇文宏乃是姜国小王爷,姜国皇帝最小的儿子。如此看来,这姜国宇文氏,很可能是前商后裔重新建国的。” 覆灭了的前朝后裔们,在闹腾了一百多年之后,知道复国无望,竟然建立了新的国家。 一百多年前,姜国并不叫姜国。 是摄政王宇文氏,谋朝篡位建立新的姜国的。 仵作说道:“他们如此联合大梁攻打我们,必然是想报灭国之仇。” 大誉灭了商国,立国到如今快三百年了。 这么久远,还如此记恨着,这个血脉的人当真是够执着的。 宋鉴点点头。 “知道了,你办得不错,有赏。”他说道。 仵作道了谢,施礼退下了。 人走后,宋鉴便离开刑部入宫去。 “死了?” 誉泓帝听了也有些惊讶,那小子说起来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六七岁来到这边,偶尔入宫参加宴席,是个桀骜纨绔不羁的人。 看来,他们之前看到的都是装的。 这个宇文宏,并不如面上看的那般桀骜洒脱。 吞筷自尽,真是个孬种行为。 “将消息送去西南,让姜国的人把宇文宏的尸体领回去。”誉泓帝说道。 宋鉴应是。 宇文宏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经过伏星郡主的牢房,看着被抬走的尸体,她呆呆许久不语。 “吃饭了。” 狱卒将一个碗白饭和一碗菜放在门口。 伏星郡主走过去,蹲下来时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谁?” “你们故意将尸体抬来让我看,自该告诉 我他怎么死的?”伏星郡主问道。 狱卒哦了声,说道:“宇文宏?他吞筷自尽了。” 吞筷,竟是自杀的。 孬种,死就死了,哪怕是被他们当场斩首也好,也不该自尽而死。 她伸手拿起碗筷,怒得用力砸在地上,顿时饭菜撒了一地。 狱卒看着,蹙眉说道:“爱吃不吃,别人想吃还吃不上这么好的呢,若不是王妃交代,你就吃馊饭的份。” 伏星郡主一愣。 随后,更怒了。 “要她假好心。”她骂道。 “什么叫假好心?他娘的,你们刺杀王妃,放火杀人的腌臜,死了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看王妃对宇文宏好心了吗?不过因为你是女子,她多关照了。”狱卒哼哼,呸了声说道:“果然,这天下恶人都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什么东西。” 狱卒转身走了。 伏星郡主看着地上沾染了泥土脏污的米饭菜肉,怔住了。 因为是女子,多关照。 —— “女子何苦太为难女子,该有的仇我是要报的,只是也不必折磨她。” 张汐音说道,捻起白子落子。 温皇后笑了:“女子入了狱,岂能好过,尤其是她那种。本宫知道你好心,还使了银子让他们不许玷污她。” 伏星郡主入狱时,王府便有人去了刑部,使银子跟宋鉴打过招呼的。 张汐音说道:“娘娘,皇兄也没有让人折辱她,不是吗?” 是啊,都没有。 誉泓帝让人折腾这两人,也没有让人玷污伏星郡 主,只是打伤了她的皮肉身体。 所以说,善良的人哪怕是发了狠要报仇,也不会在那等事情上去侮辱人。 第422章 辞世 浮生城。 秦大人如斗胜的公鸡,带着几个同僚昂首挺胸的回来。 “王爷。”他施礼,笑眯眯的说道:“幸不辱命。” 段渐离:“秦大人,诸位大人,坐。” 秦大人等坐好。 “他们这般痛快答应了?”段渐离问道。 秦大人摇头又点头,说道:“他们并未完全答应,不过很是松动,想来后面也不难。” 身为鸿胪寺的文官,在这方面他们总不会输的,若是输了,身上的这身衣服他们也就不配穿了。 段渐离说道:“那就且看他们下次的回复吧。” 姜国营帐里。 宇文琮气得差点打了几个文官,骂道:“废物,废物,哪怕我们如今是败势,你们气势也要强硬不能输了。” 几个鸿胪寺文官低着头如鹌鹑不敢说一句,心中却很是无语的嘀咕,和谈都是自己这边先说的,便是态度强硬了又如何?又了气势又如何?难道就能让大誉那边乖乖退兵什么都不要的回去? 痴心妄想。 就说,皇帝也真是鬼迷心窍了,说了不要打大誉,不要打大誉,非要打,当真以为跟大梁联手就无事了吗? 当然,这些也只敢心中想想,是万不能说出来的。 宇文琮纵使再怒火冲天,也知道没有办法。 大誉那边仗着他们有火炮,是丝毫不会退让的。 “但不管如何,此事你们还需再周旋,一定要把价钱打下去。”宇文琮说道。 一千万两,这就是在抢了。 和谈的时间要等,姜 国这边不敢再动,大梁那边却很是愤怒。 “他们和谈,这是把我们大梁当什么?傻子吗?” 大梁将军是极生气的,说道:“我们这边损失如此惨重,他们转手就去跟大誉和谈,如此戏耍我们,简直欺人太甚。” 说着,对旁边的军师说道:“去,送信回梁都禀告陛下如今的情况。” 军师应是。 大将军又说道:“再派人去姜国军营,告诉宇文氏的人,就说他们也要给我们赔偿,若是无法补偿我们,那我们,便跟大誉合作。” 军师愣了下,问道:“当真要这样吗?” “不然呢?让我们那么多的将士白白牺牲吗?前来联手合作是他们提出的,如今要跟大誉和谈,却丝毫不与我们商量,他们如此做事,那我们又何必给他们留面子。” 牺牲的那些将士们的家属要得到应有的抚恤,姜国主动要跟大誉和谈,他们大梁后面也是要补偿大誉的,毕竟谁让他们跟姜国联手呢。 所以,姜国也要补偿他们。 三国之间互动热闹。 京城这里,深秋已去,初冬来临。 淅淅沥沥的冬雨落在瓦砾上,叮咚叮咚。 初冬的第一场寒潮来临之前,送往北境和西南的各项物资出发了。 寒冷中,张家却传来了丧事。 张家老夫人,在冬日寒潮来临时,于睡梦中逝去。 享年,六十四岁。 张汐音听到消息,匆匆赶回到家中见到祖母最后一面。 张老夫人还躺在床榻上,面容安 详。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张汐音回头问道。 戴嬷嬷说道:“老夫人昨夜还在屋中投壶来着,精气神都很是正常,可今早起来,就……” 戴嬷嬷是一直陪在张老夫人身边几十年的,如今站在床榻边,她看着张老夫人却并未流泪,神色只是有些哀戚。 黄氏在侧间抹眼泪,温语柔也在哭,其实大家都在哭,只是都没有哭得很大声。 张老太爷躺在外面的太师椅,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雨水。 张永康和张寿安父子在做安排的,老人去世,要通知人,要准备丧事等等。 而且,张老夫人去世,张永康和张寿安是要停职守孝的,还需要进宫去跟陛下说,要做职位交接等事宜。 张老夫人是个极通达明理的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父亲付佳庆奶先帝恩师,官拜一品,门生众多。 虽是门生众多,可付家到了付慧华这一代,其实就没人了。 因为付佳庆并未有子,只付慧华一个女儿。 张汐音跪坐在旁边,看着祖母的面容,其实就像是睡着了,并不是死去了。 她伸手贴在脸上,入手是冰冷的,没有任何的温度,不再向以前一样,温暖的,布满皱纹的脸入手柔软。 “奶奶?”张汐音轻轻唤了声,心中有种堵塞感。 “奶奶?” “奶奶……” 一声声的呢喃呼唤,却没有半句其他的。 周围都是哭声,张汐音哭不出来。 她叫了许多声,直到叫不动了,便 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不知何时,黄氏和温语柔扶她起来。 “让他们给你奶奶穿衣。” 张汐音回头看身后站着的人,侧身让开后,往屋外走去。 院子的廊下,婢子仆妇们都在守着,哭声和雨声交织,持续不断。 张汐音站在廊下看着雨水,突然转身又进了屋,走到侧边太师椅边。 “爷爷?”她喊。 张老太爷扭头看她,眼中带着笑说:“寿桦啊。”话出,眼角的泪水就落下了。 果然,果然爷爷在哭。 张汐音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了。 她抱着祖父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闷闷的哭声溢出。 张老太爷老泪纵横,抬手搭在张汐音的脑后,轻轻拍拍。 “寿桦,没事的,人有悲欢离合,生死往复乃是天道寻常。”他说道。 戴嬷嬷刚走到这边,看到这里,转身也抬手抹眼泪。 老姐姐啊,您怎么就这么突然的走了? 当天晚上,老家的宗亲也都过来了。 在中厅一起商量老夫人的丧事。 张汐音在安乐院呆了一整日,被黄氏劝说回小竹居休息。 她刚回到小竹居,便有仆妇匆匆过来传话。 “王妃,戴嬷嬷,服毒了。”仆妇说道。 什么? 张汐音从卧榻惊起,瞬间头晕目眩。 婢子惊呼去扶她。 “王妃,您太累了,还是……” “去,去安乐院。”张汐音说道。 匆匆赶到安乐院,丰大夫摇头说道:“服用的是鸠毒,已经身亡了。” 陪了张老夫人半辈子的戴嬷 嬷,竟然服毒跟着去了。 戴嬷嬷一直跟着张老夫人,对张汐音来说,也是极尊敬的长辈啊。 张汐音看着戴嬷嬷的尸体,咬着唇别开眼。 一下子失去两个长辈,她有种呼吸不上来的难受。 “寿桦,戴嬷嬷写给你的信。”黄氏将一封信递过去。 第423章 降了 翻开信纸,上面是娟秀好看的字。 张汐音深吸一口气,才开始看内容。 戴嬷嬷留下来的话不多,简单的几句是不舍张老夫人,便也就追随着去了,到了地下,也好有个伴儿。 看到最后,只两句话,都好好的。 只是简单的一封信,张汐音收起信纸,放在桌面上。 “王妃。”香叶递过去拧好的帕子,低声道:“擦擦脸。” 张汐音接过,擦去脸上的泪水,可越擦就越多。 明明是经历过生死的,经历过诸多事情的,但失去亲人的疼痛却总是无法承受。 哪怕是自然死亡。 前厅的灵堂前,张永康坐在旁边的椅子,看着下人布置灵堂。 安乐院里。 张老夫人的尸身已经擦拭干净,换上了寿衣,准备抬去灵堂。 温语柔和张寿安在屋内守了两个时辰,黄氏进来替换,说道:“送母亲去灵堂吧。” 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送去灵堂时,张老太爷也跟着去了,看着敛师将老伴放入棺材里。 等放置好,他探头看去。 棺材里的老伴神色安详,面容如平常一样,描眉点装,挽着发髻,戴着许多金银首饰。 “爹。”张永康走过去。 “看看,你娘当真是,与以前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张老太爷说道。 张永康看着,点头:“娘一直都如此。” 张老太爷叹了口气,转身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问道:“你妹妹她们,通知了吗?” 张老夫人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头先是张永 康,后面还有三个女儿。 三个女儿都外嫁在外地。 张永康说道:“已经派了人快马兼程去通传了,日夜兼程走的话,大约半个月的时间。” 来回半个月时间。 张老太爷说道:“停二十一日吧,总该让她们见最后一眼。” 张永康点头。 这边灵堂设好,张汐音听到消息,便立刻去了前院灵堂。 “寿桦,这里有我们守着,你回去休息一下。”张寿安说道。 停灵二十一日,日日都需要有人守灵,若是夜夜都一起,谁的身体都经受不住的。 张汐音跪了下来,说道:“我睡不着。” 扭头看去,兄妹二人看着各自通红的眼眶,又别开来。 张汐音抬手抹去眼泪,低声道:“哥,我没事的。” 张寿安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 温语柔走过去,跪在旁边,抓起烧料扔进火盆里。 她说道:“祖母是在睡梦中辞世的,也是福气。” 之前总因为家中孩子凶险,惊吓多忧,后来身体调养好了,日子也过得平和清闲。 张老夫人是个精明的人,也说过,希望自己晚年能少些病痛。 张汐音点点头。 是啊,没有折磨的过去了,也是一种福气,可她们到底是不舍的。 之后的日子,张汐音一直都留在家中,若是有事就忙一忙,无事就去灵堂守着祖母。 整个灵堂很是冷,冬日的寒潮过后,温度稍有回暖。 为了防止张老夫人尸身有变,棺材周围放满了冰。 半 个月的时间,张汐音的三个姑姑陆续从各地回到盛京,进了灵堂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哭。 这样的哭声,这半个月尚书府就没有听过。 二十一日的停灵之后,顺利发丧。 发丧后的第三日,张永康和张寿安入宫确认停职。 家中丁忧,族中若有在朝为官者,皆停职守孝二十七个月,家中三年不得办任何喜事。 张永康和张寿安都是极聪明的人,办事也妥帖,又加之有钱,工部开支甚大,交给他们是最合适的。 如何工部一下失去两员要臣,誉泓帝是极其难受的。 可丁忧守孝是规矩是孝道,而且张永康和张寿安还是主动提及停职守孝的。 好在,张永康和张寿安都有推荐的人,暂代两人的职位。 —— 浮生城。 张老夫人辞世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 段渐离听到消息,在院中点了香,对盛京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 他无法回去,只能以此表示哀痛。 —— 张家老夫人辞世并未引起多大的变化,除了张家两个在朝为官的停职在家中守孝。 京中如常不变。 十一月过去后,十二月来临。 在刑部大牢的伏星郡主的消息送到王府里,伏星郡主也死了。 “是病死的,刑部派人给看过,不过也没什么用,一直郁郁中也不吃饭,就病死了。”下人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也如同宇文宏一样,是要送回姜国的。”她说道。 旁边的紫苏说道:“前些时候消息说姜国 主动和谈,也不知谈得如何了。” 姜国主动示弱和谈,一来是因为火炮出现,让战局彻底扭转,姜国与大梁联手,有再多的人都没有用,抵不过火炮的轰炸。 二来,也是因为宇文宏和伏星郡主被抓,所有证据堆积,姜国野心昭昭恶毒,除了已经联盟的大梁,其他国家再不会跟他们合作了。 当然,也是忌惮大誉的战力。 香叶说道:“那定然是降了的,他们拿什么与我们争?” 张汐音写了信,递给紫苏。 “让人给信使送去西南。”她说道。 紫苏应是,带着信件出去了。 张汐音也起身。 进宫去了。 皇宫里。 誉泓帝刚跟大臣们商议完事情,回到御书房便听到霁王妃到了。 “请她进来。”誉泓帝笑道。 他的好弟媳啊,可得好好夸奖一番才行。 张汐音走进御书房,屈膝施礼。 “臣妇拜见陛下。” “快别多礼了,赐座。” 内侍搬来椅子。 张汐音谢礼后坐下,笑说道:“陛下,君臣之礼还是要守的,您是君,虽说臣妇……” “嗯?”誉泓帝蹙眉:“这里没有外人,你怎么又是臣妇了?” 张汐音笑道:“我虽然是女子,可还是需要守规矩的。” “规矩多得很啊你。”誉泓帝摇摇头,说道:“对了,你除了火炮,还能想出别的武器吗?” “陛下,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张汐音无奈说道。 誉泓帝笑道:“孤也不例外啊,强了想更强,不能也无 妨。不过,刚收到的消息,西南和谈已定。姜国割良和之地,赔付我国一千万两,并十年不得再起战事。” 张汐音听得一愣。 “十年?” 第424章 回家 只有十年? 张汐音其实不甚满意,十年。 如此看来,这姜国不过是暂时投降罢了。 她说道:“陛下,十年,姜国十年之后再起战事呢?” 誉泓帝说道:“这孤知道,鸿胪寺使们自然也是明白的,不过,我们也并不怕他们。” 如今不怕的,日后自然也不会怕。 不过,誉泓帝还是说道:“他们十年不能攻打我们,那我们又不是不能打他们。” 张汐音看他,看他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笑了起来。 “陛下是决定主动出手吗?”她说道。 “自然,和谈中,是姜国不能动手,并未提及我们不能主动出手。”誉泓帝冷冷说道:“既然是前朝余孽,那自然是有足够的理由去攻打的。” 也不会再有什么负罪的心理。 大誉建国之后,便从未再主动去攻打过其他国,除非别人先犯了大誉。 说到这里,张汐音便明白过来。 “原来,陛下问我有没有更强大的武器,是因为这个。” 若是主动攻打姜国,除了火炮,自然有更多更强的武器才行。 誉泓帝嘿嘿一笑。 “弟媳明白就好,你再好好想想,想想可还有别的武器,最好是……”誉泓帝说到这里,越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陛下?” “若是有那种容易制作,不耗时耗力不大量耗财的武器,是最好不过了。”誉泓帝笑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陛下,我会想的,只是,武器若是多了,别人也好偷了去,所以 ,最好是速战速决。” 若是当真要攻打姜国,便要以雷霆之势,踏平了姜国宇文氏,彻底消灭宇文氏。 这是最好的办法,既然前商余孽是这种祸害天下的血脉,也便不需要留了,都死了才好。 誉泓帝说道:“他们必然是要灭族才行,必不能再如皇帝一样,留下这些祸害来。” —— 从御书房离开后,张汐音去了皇后的正阳宫。 温皇后看到她来,拉着进了殿内,说道:“知道你要来,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张汐音坐下来,面前就被放了一块奶糕。 张汐音夹起奶糕吃了,说道:“好吃。” 温皇后说道:“你祖母的事,你节哀。”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张家老夫人辞世,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可温皇后觉得,张汐音是很难过的。 她一直在家中给祖母守灵,从未离开过一日。 张家老夫人发丧之后,她回到王府中,依旧如常做着事情,过着日子。 温皇后是失去过父母的人,能明白她的心情。 张汐音有些咽不下去了,说道:“娘娘。” 她抬眼一瞬,又立刻低下头。 眼泪便滴落下来了。 “阿音?” “娘娘,我没事。”张汐音说道:“我只是……” “心里痛。”温皇后替她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节哀。”温皇后伸手抚上她的肩膀,拍了拍。 张汐音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就没有眼泪了。 她看着温皇后,张嘴呶喃,却没有说出声音来 。 “你想说什么?” “我,能叫你一声阿姊吗?”张汐音突然说道。 温皇后愣住了。 她没想到,张汐音会想叫她阿姊。 “好。” “阿姊。”张汐音说道:“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亲人离世,一点儿也不想。” 可她也知道,人生老病死乃是常态,是生命的轮转,不想也无法改变。 温皇后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都会死。”她说道:“但我们的心中,都记着他们,他们便还活着。” 只要记得,就还活着。 —— 梁都。 皇宫中。 大梁皇帝梁丘孤乐手持长剑指着面前的男人,冷笑说道:“你当真以为,孤不会杀了你?” “陛下,你舍得吗?臣是真心爱你的。”男人说道。 真心? 这天下有几分真心?梁丘孤乐是皇帝孤寂,却不是天真的傻子。 她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甩手。 寒光划过男人的咽喉,鲜血喷溅而出。 梁丘孤乐转身避开,看着尸体倒下。 “不过是有一副孤喜欢的皮囊而已,这天下,好看的皮囊多得是。”她上前一步,看着濒临死亡的男人,垂眸说道:“你,又不是不可替代的。” 一个区区的男宠,假借在她身边窃取情报,能叫她亲自动手,也不过是为他好看的皮囊道别而已。 “陛下。” 屏风外,丞相司空弋走了出来。 看到梁丘孤乐身上的血,他上前两步,低头时手指贴在梁丘孤乐的嘴角,轻轻擦拭。 “陛下,您脏了,臣带您 去洗洗。” 司空弋伸手就要把人拉到面前。 梁丘孤乐侧身时,推开他:“司空弋,你当真能助孤脱离宇文氏的掌控?” “自然,陛下也是皇帝,是大梁的皇帝,最是最贵的。”司空弋说着,往前逼近两分。 “陛下,区区的毒,臣会帮您找到解药的。”他说道。 梁丘孤乐之所以跟姜国联手,便是因为她身上有了姜国宇文氏所下的毒。 此毒的唯一解药在宇文氏的手中。 司空弋抓住梁丘孤乐往里面,说道:“陛下这身上,又脏又臭的,快些洗了。” “你可以不闻,滚出去。” “臣,不滚。” “滚。” “陛下,除非,你如杀了外面那杂碎一半,杀了臣,不然,臣……不滚。” —— 浮生城经过数月的赶工,终于完工了。 高足有十米的城墙上,立着大誉的国旗。 段渐离站在层楼高出望着浮生原,辽阔的草原,两个多月的没有战争,青绿的草地已经有牛羊马在奔跑了。 “王爷,良和如今也是我们的了。”凌小王爷笑说道:“真是……痛快。” 大誉的疆土越来越广阔了,真好。 段渐离扭头说道:“已经十二月了,明日本王便带着人回京了,小王爷何时回去?” “也是明日动身。”凌小王爷笑道:“快马加鞭,从边城一路南下,一个月足矣。我姐夫已经先回去了,我也得回去过年不是。” 只要不绕路,直下的话,时间都是算好的。 段渐离 点点头。 第二日,天明时分,南下城门打开,段渐离带着亲信策马离开浮生城。 回家。 马背上。 刀烈哈哈笑道:“回家咯,我们终于可以回家咯。” 回家,见家人。 第425章 人才 两幅棺材摆在偏厅里,挂着的白帆风一吹就唰唰作响。 姜大人站在门口往里面看,案桌上的蜡烛香火早就已经断了。 “守着的人呢?”姜大人冷着脸问道。 姜小王爷和伏星郡主到底还是身份尊贵的人,两人死了,大誉的人还能让他们把尸体带回来已经很是不错了,可到头来,怠慢的竟然是自己人。 听到姜大人的怒火。 下人匆匆过来,说道:“大人,是我等倏忽。” 跪下来,低着头。 冬日寒冷,临近年关,他们心中是想念家的,可身在异国他乡,便是自己的性命都难以得到保障。不能回家,还得守着已经死了的人,真是…… 姜大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想回家,回国的时间定在后日,你们,都能回去。” 听说能回去,一个个都高兴起来。 “姜大人,这,这是真的吗?” “自然。”姜大人看他们高兴的脸,说道:“你们在这边也辛苦多年,是该回家了。” 回家啊! 他们是跟随使臣们过来,在这边伺候了多年,只要国内没有消息让他们回去,或是伺候的大人不开口,他们便不能离开。 若是私自离开被抓到,便是死路一条。 如今能回家,众人都错愕中带着狂喜。 “谢大人,谢谢大人。”众人磕头。 姜大人就说道:“好好守着小王爷和郡主。” “是,是。” 下人进去,跪坐在两边,重新点上蜡烛香火,在火盆中扔下纸钱点燃,再丢 下一把烧料。 姜大人看着火盆里火苗蹿起,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离开。 东荣街尾。 临近年节,出来买年礼物什的人很多,相对的,巷子里的生意也跟着好很多。 张汐音抱着女儿站在树下,头顶上纷纷扬扬的下着细细的雪花。 盛京下起雪来,雪并不大,细细的但很冷。 段淑柔伸手去接雪花,想要呈给张汐音看,雪花落在肉肉的手心却转眼化成了水。 “母妃,雪……” 张汐音笑说道:“柔儿喜欢雪?” “冷,不喜欢。”段淑柔说道。 张汐音点头。 “母妃也不喜欢。”她说道。 太冷了。 雪的冷给她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在北凉时所经历的,那刺骨的冷,便是穿再多也能感受得真真切切。 “王妃,好了。”紫苏从巷子的拐角走出来,说道:“价钱已经谈好了。” 张汐音点头,说道:“吃碗馄饨吧。” 婢子看向对面门内热气腾腾,在冬日下雪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进去尝一尝。 张汐音迈步过去了。 婢子仆妇跟上,进门后照着人头数让店家做馄饨。 —— 另一边,沿着宫墙的边上,一个白衣书生往前走,回头对身后的一男一女说道:“前面不就是国子监了吗?” 沈知乐点头:“是,可国子监也不是想进去就能进的。” “没事,我只在门口看看。”沈知行说道。 三人走到,就到了国子监门口。 段暄钰刚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过来的三 人中,身穿红衣的少女。 是她,那个在画廊的姑娘。 “太子殿下。”沈沁雅见到段暄钰,抱拳施礼。 沈知乐和沈知行相视一眼,也施礼。 “拜见太子殿下。” 段暄钰嗯了声,带着人越过三人,上了前面的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离开,沈知行扭头看妹妹:“你认识太子?” “认识,就是之前跟大哥哥去画廊,就见到了。”沈沁雅说道。 沈知乐点头:“七殿下选皇子妃那事。” 沈知行倒不是很清楚,不过想到了什么,笑说道:“那不知你见到王妃没有?” 王妃? 沈沁雅点头。 “也见到了。” 沈知行眼眸大亮,立刻凑过去问道:“那王妃如何?可如传言般?” 王妃如何? 沈沁雅仔细一想,笑说道:“很漂亮,向寺庙壁画里的仙子。” 嘶! 听着便很美了!不愧是他所崇拜的人,只可惜迄今为止还未有幸见到真人。 沈知乐看着弟弟那神色,又想到之前城外他闹的事。 “说到这,你把人的嘴巴削了,此番事闹到了公堂上,累得父亲替你周旋,你下次可不能再这般行事了,否则就回老家去。”沈知乐说道。 沈知行无所谓的说道:“不会,下次遇到那等喜欢造谣乱说的人,我还敢。” 沈知乐气笑了。 —— 段暄钰从国子监到霁王府,下了马车,便有人迎上去。 “太子殿下,王妃说她还要晚些许才回来,您先进来坐一坐。”孙管家施礼说 道。 段暄钰点头。 “皇婶婶可说去做什么?” 孙管家笑说道:“是生意上的些许事情。” 能叫自家婶婶这般亲自去处理的,定然是大事。 段暄钰进了王府等。 东荣街,洪楼内。 张汐音将账本合起来,说道:“你们发现得很及时,抓到的人直接送去官府处理便是了。” “东家,我们不先审一审吗?”掌柜的问道。 之前也不是没人来犯事,偶尔遇到的还有来假意中毒讹钱的。 这次也是菜里被下了毒,端上去给客人时,小二瞧着菜的颜色不对,疑心用银针验了,发现有毒,这才躲过一劫。 张汐音说道:“官府那边会查的,他们审人的经验比我们要好得多,不过,倒是要派个人去看看。” 掌柜的点头。 这时,外面有下人进来。 “王妃,太子殿下到了。” 张汐音点点头,起身出去。 回到王府。 段暄钰正坐在荷花池旁边的凭椅跟段暄晟说话,兄弟二人说的是对当今时局的分析。 张汐音在廊下听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 两个孩子都很有各自的想法,所说的也都是如何能叫大誉百姓更好,如何发展国内的民生经济。 听到讨论激烈之处,张汐音也忍不住加入进去。 “所为少年强则国强,培育爱国的人才是重中之重,无论是文还是武,都不可或缺。”她说道。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回头看去施礼。 段暄钰:“皇婶婶。” 段暄晟: “母妃。” 张汐音走过去。 “你们方才的讨论我听了不少,而培育文武之才,便是我认为的最需要做的事之一。”张汐音说道。 第426章 是我 听到只是之一,段暄钰问道:“那皇婶婶,培育人才是之一,那其他的是什么?” “民生还有其三,一为:食。”张汐音说道:“温饱,是人最需要的,没有温饱,人便活不下去。” 民以食为天,食,是为最重要的。 “其二为:财。人有了食,也需要财,方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张汐音说道:“富者无忧,贫者万事衰。” 所以,总有句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所为贫,才是苦命人。 家贫万事衰,有钱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段暄钰点头。 “那还有一个,是何?” 张汐音说道:“其三为:路。” 路? 段暄钰愣住。 段暄晟也是不明。 张汐音坐下来,让两人也坐下。 她说道:“所为路,并不是指人走的路,而是指出路。富贵权势者掌控贫困苦命人的人生之路。世家大族从来都有‘路’可走,能得家族庇佑开路。而寒门子弟,亦或是普通百姓之人,他们中多的是聪慧机敏,亦或是有武学天赋之人。 而他们有其能力,有其智慧,也需有能展示其才能的地方,这便是路。若世家大族,勋贵人家堵住了这条路,他们便永远被埋没了才能。如此,国家又如何得到他们,并为其才能一展的机会?” 段暄钰沉默下来,微微低着头神色不明。 张汐音看儿子要说话,伸手在唇边无声嘘了一下。 段暄晟立刻闭上嘴巴,看堂兄 沉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段暄钰起身了。 他对张汐音拱手施礼:“皇婶婶,侄儿先回去了。” “好。”张汐音笑道。 段暄钰离开了。 远处的婢子走过来,说道:“王妃,太子殿下不是找您查账的吗?” 怎么就在这边坐着,然后就离开了? 张汐音笑说道:“顺意不是在东宫吗?你把她留在东宫帮着太子,哪里还需我来盘账?” 林顺意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自跟了紫苏之后,便一直在努力的学习,很快便跟着一起学着如何看账,盘算,做生意了。 紫苏说道:“奴婢如今还在找旁的人才,若是能再多几个,就更好了。” 人才多多的,多多的,才能把生意做得更好。 —— 段暄钰回到宫中,换了身衣裳之后,便去长盛宫拜见父皇。 誉泓帝看他神色,说道:“有何想法?” “非是儿臣的想法。”段暄钰说道。 誉泓帝哦了声,问道:“那是谁的?” 段暄钰说道:“是皇婶婶的,她说……” 段暄钰便将今日所听到的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说道:“皇婶婶所说的,让儿臣明白,世家大族,勋贵人家又有几何?而寒门又有几何?普通百姓人家又有多少?如此算下来,寒门中的人才,若是得到发掘,将是一庞大的数量。” 国之发展,人才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誉泓帝点头。 “你皇婶婶所说的,为父也在思考,食之,是大量发展农业,这个需 要商量一定政策出来,能叫百姓们积极农耕。” 父子两秉烛夜谈。 —— 十二月中。 姜国的人送宇文宏和伏星郡主的尸体回国,离开时,还被大誉的百姓砸了臭鸡蛋烂菜叶。 在一片嘘声叫骂中,行队离开了盛京。 之后,姜国使臣府邸的大门再也没开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末。 年关已至。 小年的当天晚上,张汐音跟儿子女儿入宫跟霁王太妃吃晚饭,留了半日之后离宫回府。 段暄晟问道:“母妃,父王过年前能回来吗?” 张汐音点头:“能,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如果算时间的话,如今该在半路了,最晚也能在三十初一左右回到盛京。 段暄晟就说道:“等父王回来了,我要让父王好好看看,我长高了,而且学了好多东西。我六礼也学完了。” 张汐音笑着点头:“你父王肯定夸你的。” 张汐音扭头看软垫上的女儿,小家伙已经闭上了眼睛。 奶娘看到,过去施礼:“王妃,奴婢抱小郡主回房了。” 奶娘抱走段淑柔,段暄晟也施礼:“母妃安寝。” “嗯。” 儿子也回房去了。 张汐音去洗了洗脸,也歇下了。 盛京城外,漆黑的夜色里,数匹马疾驰而来。 “王爷,终于回到了。” 看到远处明亮的光芒,尺术笑说道。 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的,他们用了二十多日,终于回到了。 这一路上跑倒了多少匹马,辛苦不言而喻。 段渐离笑道:“ 大家都辛苦了。” 到了城门口,守城门的在上方一看,是王爷,立刻叫人开了城门。 “恭迎王爷回京。”守城卫施礼笑道。 段渐离嗯了声,带着下属策马京城,直奔回王府。 回到王府,他去暖楼旁边的盥室洗去身上的风尘,从盥室出来,孙管家手里拿着一把柚子叶,笑说道:“王爷,去去疲累,日后事事顺遂。” 段渐离张开双手,让他拿着柚子叶沾水洒在身上拍打。 等忙好,再去换一件中衣,回到锦康殿。 守在廊下的婢子烤着碳火取暖,看到段渐离回来,惊喜得要叫。 段渐离抬手,挥了挥。 婢子醒神,不敢出声,施礼退到远处了。 推开门进去,入目是熟悉的不知,穿过屏风,一眼看到放下的幔帐。 屋里的蜡烛已经烧得过半,从外看不见幔帐内。 他走过去,伸手挑开帘子,卧榻上,是熟悉的容颜。 张汐音睡得很安稳,整个人都盖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张脸来。 他坐下来仔细的看,忍不住笑了。 脱鞋掀开被褥,正要躺进去。 “王爷?”张汐音惊喜的喊道。 段渐离看她,点头:“是我。” “王爷。” 张汐音坐起来,立刻就伸手抱了过去,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段渐离也损失抱住她,说道:“夫人,可想为夫?” “想,甚想。”张汐音就直起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吻下去,唇有些凉,她蹙眉,又贴了上去。 含着。 段渐离愣了, 被她的热情闹得有些不会了。 “阿音?” 话音出口,身上的人又立刻起身,一下就躺下了。 “王爷,一路回来辛苦了,快躺下好好睡一觉。”张汐音拍拍枕头说道。 段渐离:“……” 第427章 沈家 暮色深深,抵足而眠。 张汐音却是睡不着了,她侧身就这昏暗的账内光芒看着面前人的面容。 纵使闭着眼睛安睡沉沉,却也能看到他憔悴的模样。 这近一年的时间,他在外辛苦了。 张汐音靠过去,在段渐离的唇上落下一吻。 段渐离没醒,张汐音抬手抚了抚他的鬓角发丝,低声道:“王爷,辛苦了。” “嗯……” 低低一声呢喃,随后便归于平静。 —— 翌日。 婢子在门前叩门问,直到里面有传唤才推门进去。 看到在椅子上坐着的王爷,婢子们施礼,便去伺候张汐音起来漱口洗脸。 段渐离坐在妆奁前,将发冠戴好说道:“我去看看柔儿。” 张汐音抬脸看他嗯了声。 段渐离出去了。 张汐音收拾好,穿着日常练弓的常服,去练武场。 她刚开始练,段暄晟也过来了。 施礼请安之后,便很高兴的说道:“听说父王回来了。” “嗯,昨夜回来的,这会儿应该过来了。”张汐音说道,一面拉弓放箭。 箭矢飞出,射入靶心。 段暄晟施礼,小跑出练武场,刚走到门口,段渐离抱着段淑柔过来。 “父王。”段暄晟欣喜的喊,上前两步施礼:“晟儿请父王安。” “嗯,长高了不少嘛,也壮实了。”段渐离说道。 段暄晟越发的高兴,笑着说自己学业上的努力。 段渐离听着,笑说道:“那为夫试试你的身手。” 下人抱着段淑柔在旁边,父子两便走到沙 地上。 张汐音拉弓的动作一顿,倒是先不练了,看着父子俩对打。 段暄晟到底是孩子,自是打不过段渐离的,不过两招,便被击败。 段暄晟说道:“父王,您骁勇善战,是夜狼军的大将军,孩儿都过不了你两招。” “能过一招,已是不错。”段渐离笑说道。 段暄晟却是不满意的,他的目标是如父王一样强大。 段暄晟自去练功了。 段渐离走向张汐音,也拿起自己的弓箭。 张汐音重新拉弓,放箭而出,中了靶子。 “准头真好。”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摇头:“距离还是不够。” “那就再练。”段渐离说道。 “好。” 婢子在不远处笑看着,廊下有仆妇看着孩子们。 “王爷回来,一切就好了。”香叶说道。 紫苏也是笑着点头,也看向另一边正在练功对打的男人。 昨夜夜色深深,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家男人就在眼前,心中满是惊讶欢喜。 谁不想自己的男人一直在身边呢,可身份越大,责任便越大。 如今,有了和谈的十年条约,那他们就有十年的安稳,十年之内,不会再有战争了。 练功结束,去简单再梳洗一番,一家人用了早膳,便入宫去了。 —— 郊外,皇家马场。 沈家院子里,沈马监手里拿着鞭子,气得抽了出去。 啪的一声,没打到人,旁边的桌子椅子被打倒了,茶具摔了一地。 沈马监说道:“你老子我就一个小小的马监官职,不 是什么丞相、士大夫。你如此闹事,老子我能保你几次?” 沈知行低头。 “父亲大人,我没错。”他说道。 便是被打都不可能认错,更何况还没被打呢。 沈马监气笑了,怒骂道:“你没错?你把人嘴巴都割掉了,还叫没错?老子有多少俸禄能给你擦屁股?” “是那厮先开口造谣霁王妃的,欺辱我所崇拜之人,如欺我父母兄弟。”沈知行说道。 沈马监:“……” 他愣住许久,反应过来连连说道:“好,好好好,还欺你父母兄弟,那是王妃,王妃,她身份何等尊贵,钱财又有多少?那等厉害之人,需得你一个臭小子去维护?” “你便是闹翻了天,也无人知你所做之事。” “你真以为自己是颗葱了,你有什么本事逞能?你所谓的本事,是仗着老子身份来的。” 院子里都是沈马监的叫骂声。 沈沁雅和沈知乐在旁边看着。 “爹,三哥哥并没有错,您就别再骂了。”沈沁雅说道。 沈知乐也说道:“事情都过去了,对方也不再追究,爹,三弟以后不会再犯了。” 连个儿子求情,沈马监哼哼又骂了两句。 看着沈知行这个儿子,他到底还是一叹:“自打你们的娘走后,是为父没教好你。” 沈知行努了努嘴。 “自己都是没文化,怎么教?” “你个兔崽子……”沈马监立刻又努力,提鞭要打。 沈沁雅和沈知乐立刻去拦。 就在这闹腾中。 管家从 廊下过来,对于家主和公子的闹腾早习以为常,他施礼说道:“老爷,有人要见您。” 沈马监看去,守了鞭子问:“谁?” “对方说是霁王府的,过来问问关于前些日的割嘴案。”管家说道。 王府。 沈知行听得眼眸一亮,难道王妃知道了? 沈马监看他高兴的样子,抬手一把在拍在他脑袋上。 “笑个屁啊,继续跪着,跪一个时辰才能起来。” “是。”沈知行到底还是听话的。 南房处。 一个年轻男子对沈马监拱手施礼。 “沈大人。”男子说道。 沈马监还礼,问道:“你是?” “小的是王府的护卫,着管家意思,过来问一问割嘴案。”护卫说道。 沈马监哦了声,客气的请护卫坐下,便简单说了大概。 “犬子无状,因口角之事,便把别人的嘴活生生割了,到底是沈某的过错。此事到底不好,还望不要告诉王妃。” 护卫说道:“这,我是做不了主的,不过,我会将大人的话如实告诉管家。” “有劳。” —— 宫里。 一家人也坐在一起说话。 霁王太妃抱着孙女儿好一通亲热,逗得小家伙哈哈大笑。 温皇后和誉泓帝坐一起,还有惠贵妃等人也都在,以及一应还在宫中的皇子公主。 “小七的婚事定在开春,婚服正在赶制了。”容妃说道。 段暄颉选了宋家的晚娘,那小姑娘长得很是算不上大美人,却也标志得很,端一个水灵灵的,又极其的 天真烂漫。 “臣妾觉得是个极好的孩子,小七能喜欢,臣妾自是一万个欢喜的。”容妃说道。 自温皇后继后,这宫中一应和睦,便是段暄颉原本病怏怏的身体,也逐渐养得好了。 第428章 极想 段暄颉起身施礼,说道:“她,极好。” 誉泓帝与温皇后对视一样,哈哈笑了起来。 “能叫你这样说,那自然是极好的。”誉泓帝说道。 说了段暄颉的,又说到段暄钰的。 他是太子,过了年也十六了,弱冠之年,可谈婚事。 问起段暄钰可有中意的姑娘时,他起身施礼,摇头说道:“父皇,母后,儿臣如今还未有娶太子妃的打算,可再过几年再说。” 他说着,看向段渐离和张汐音。 “如皇叔一样,便是过了二十,依旧能找到极好的皇婶婶。可见,晚些也有晚些的好处。”他说道。 说到段渐离和张汐音身上,倒是惹得大家跟着一笑。 晚些,也有晚些的好处,看看段暄颉,如今已二十有一了,出了年二十二,也是差不多。 誉泓帝就说道:“那便再过两三年再说。” 段暄钰施礼笑道:“谢父皇允肯。” 誉泓帝看段渐离,说道:“此次事情,虽然和谈是十年不起战事,但和谈条约中,与我们并未有甚干系。” 段渐离点点头。 “皇兄是想要主动出击,将姜国如北凉一样,灭国吗?” 誉泓帝点头。 这话,叫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几个妃子低着头不敢多看多说话,只是心中不明,为何会在这里提及。 誉泓帝说道:“灭国可以,但更紧要的是,灭宇文氏一族。” 既然揣测宇文氏是前商余孽,那自然是要永绝后患了。 只要灭了宇文氏,以后便 彻底安稳了,不会再有战事。 一时的战事纷纷,或许能换来百年的和平。 段渐离是同意的。 说着,几人便又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一愣。 “无事,时候也不早了,开宴吧。” 方凌盛出去吩咐御膳房那边摆膳。 张汐音等人也都起身,玩偏殿去。 —— 护卫离开之后,沈马监回到院内。 沈知行仍旧跪着,还是很急切的想要知道说的什么。 “爹,王府那边过来,是因为我吗?是王妃知道我了吗?”沈知行问道。 沈马监摇头:“不是王妃,王妃还不知你是谁呢,是你的事叫 王府的管家知道了,差人来问。” 到底是因王妃之事闹出来,王府的人过来查问再正常不过了。 沈知行说道:“王妃一定会知道的,若是她能收了我,让入王府做事就好了。” “王府可不需要客卿幕僚,你想什么呢?”沈知乐说道。 沈知行立刻哼道:“我又不是要去做幕僚客卿,我是想给王爷或是王妃做个掌柜什么的,不也极好?” 就这点出息! 王府里。 护卫跟孙管家说完经过,确认此次事件的起因和结果。 “王妃的清誉是最重要的,但这年轻人做事如此血腥冲动,也着实不好。此番,总是要有个好的处理才行。” 护卫很是不明,问道:“孙叔,有这等维护王妃清誉的人,不好吗?” “好,也有不好。”孙管家说道:“年轻人做事冲动,如此一个已经是很不好了 ,若是再多些这样的事出来,才是真的对王妃名誉有损。” 护卫恍然。 是啊,为了王妃清誉维护自然是好,可这般处理的方法,太过暴戾血腥。 “若是人人都因着王妃的事情发生口角,随后便这样伤人处事,岂不天下大乱了吗?” 护卫问道:“那,告诉王妃吗?” 孙管家看他,说道:“若是王爷不在府中,自然是告诉王妃的,如今王爷回来了。这事情,自然是告诉王爷,叫王爷来拿主意,是否让王妃知晓。” 宫中,家宴到了尾声。 张汐音喝了点酒,人有些微醺。 段渐离想着回去跟她独处,便把段暄晟和段淑柔留在宫中,带着张汐音离宫回府。 马车里,他搂着人亲热,张汐音不让。 “这是在马车里。” 段渐离就搂着她,尽可能的贴得近一些,感受她的气息温度。 这一年在外,他想得紧。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程,日夜兼程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昨夜回来实在撑不住睡了,如今他只想跟爱妻好好厮磨。 段渐离对外说道:“改去却寒庄吧。” 张汐音一愣。 “为何去那边?” “嗯,那边安静些,呆一日,明日再回。” 段渐离有自己的打算。 张汐音本想说有事要处理,可瞧着,又默认了。 一年,她也实在想他,很想很想。 他辛苦这样久在外,便就顺着他的意思。 马车没有回王府,直接出城去了。 另一边,姹紫也去了尚书府,跟张永康 黄氏他们说明日晚上再回家用膳之事。 却寒庄上。 看到马车到来,张管事立刻着人去收拾准备物什。 “王爷王妃,院子一直都有收拾,热水膳食也都在准备着。”张管事说道。 段渐离说道:“东西准备好了,便不用来打扰。” 张管事应是。 到了院子里,下人们都在忙碌。 床铺好,热水有人提来,地龙有人烧着,膳食往屋里送。 等准备好,便一个个施礼退下了。 段渐离拉着张汐音,问她:“饿了吗?” 张汐音笑道:“才刚从宫外吃饱出来啊。” “也是。”段渐离看着她,弯腰就把人抱了起来往侧间的盥室去。 张汐音面色微红,但还是顺势抱住了他。 “王爷?” “先沐浴。”段渐离笑道。 地龙烧着,屋内暖得很。 天还是亮着的,但室内却很是氤氲靡靡。 院子外。 嫣红扭头看影子,问道:“你说,王妃还会再生个孩子吗?” 影子看她。 嫣红笑说道:“就是好奇。” “不知。”影子说道:“总归,有就生。” 也是,有就生咯。 夜色很快深了。 月上中天。 幔帐挑开,段渐离端了温水过来,抱起张汐音喂她喝。 “不要了。”张汐音喝了一杯,说道:“饿了。” “我叫他们送热饭来。”段渐离说道。 放在桌上的已经冷透了。 张汐音嗯了声,缩回到被褥里闭眼睡觉。 她很累,不是精神,是身体累。 段渐离走到门口,开了门对外吩咐了, 又回到卧榻边坐下,看她睡着,低头在她唇上就吻。 “嗯?”张汐音掀开眼皮,问道:“饿,先不闹可好?” 段渐离点头笑道:“好,那你休息一会儿,来了我叫你。” “好。”张汐音就闭眼继续睡了。 第429章 女帝与丞相暗中情浓 在却寒庄待了一夜,翌日的下午才回到盛京。 回王府接了女儿,便赶回娘家了。 回到娘家,段渐离先去给张老夫人上香了。 出去一年,再回来,家中老人便走了一个,难免让人忧伤。 张汐音也点了香,跪坐在蒲团上拍掌,磕头,随后捧起旁边的烧料撒在火盆里。 碳火燎燃,她说道:“奶奶走得很安详,睡梦中离去,约莫也没有苦痛,是好的。” 她行善事开善庄,见过的苦难之人很多,许多的人上了年纪之后,身体便不好,日夜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 没有病痛的离开,也好。 段渐离点头。 他在战场上经历十多年了,见过无数的生死,对于没有张汐音那般的心情。 两人安安静静的跪坐在蒲团上闲聊,也算是说给老夫人听。 —— 大梁与姜国毗邻,从大梁往姜国走,一辆马车穿过两国交界,昏昏的夜色看到山林中偶尔人家。 “到姜国了。”马车里,一个妙龄少女挑着帘子笑说道。 “姑娘,再走五日,就能到姜国皇都了。”旁边的婢子说道。 少女点头,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就着马车内唯一的光芒问婢子。 “你说,我这张脸,当真能成事吗?” 婢子很是认真的端详,笑着点头:“肯定能,只是姑娘,您当真要这般牺牲自己么?” 二八芳华,却要去勾引姜国皇室的那帮老家伙们。 少女点了点头,看向后方,但视线被窗帘挡着。 她 说道:“我们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他的使命,都是要做的。区区肉身罢了,算不得什么。” 区区肉身吗? 可当真不委屈吗? 婢子叹气。 —— 大梁皇宫里。 皇帝居住的宫殿的灯火通明,皇后留宿到亥时之后,便离开了。 人走后,几个宫婢进来,将被褥重新换上新的,点上熏香后离开。 退到门口,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走来。 “丞相大人。”宫婢屈膝施礼。 司空弋挥手,宫婢们退下,当然,还顺手关上了殿门。 殿内熏香好闻,亮堂堂的,能听到里面的叮叮咚咚声。 司空弋走进去,一眼看到那坐在矮榻软垫上的女子。 没了外人在,她长发飘落,手捏着白玉酒杯有节奏的撞击旁边的同色酒壶。 看到走过来的男人,梁丘孤乐勾唇一笑。 “还真是贱骨头。”她说道。 司空弋对梁丘孤乐的讽刺并无反应,走到近前了,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往身上拉。 “陛下真是好歹毒的嘴,微臣的心也是肉长的,说得多了,也会痛。”司空弋说道。 痛? 梁丘孤乐抬头看着他低眸冷脸,近些时日,近些时日,他倒是脾气越发的大了。 “陛下,下回,别让那个女人来您的宫中。”司空弋说道。 梁丘孤乐笑问:“为何?” “脏,你的龙床,只能微臣睡。” 话落,司空弋弯腰抱起了人…… 乌云遮月,电闪雷鸣时滚滚大雨落下,也掩盖了殿 内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 梁丘孤乐靠坐在软枕,看正在穿衣的司空弋,说道:“倘若孤死了,你打算扶持谁继位?” 此话让司空弋一愣:“陛下此话未免问得多余,自然是扶持我们的孩子。” “她是女儿。” “陛下不也是女儿身吗?”司空弋扭头看她,话一转,说道:“陛下倒也不必担心,微臣不会让您死的。” “你……” “微臣会让您活下去的。” 梁丘孤乐看他笃定的神色,最终没在说话了。 是,这些年他一直在谋划,逐渐剪除了许多他国的细作。 可人生哪能这般顺利,姜国的人既然达到了目的,成功叫她中了毒,便不会有真正的解药。 若非是不舍,她自然也不想被别国人掌控,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司空弋,别白费力气了,孤,不想再被那些人掌控了。” 堂堂一个皇帝,被人下了毒,要活着都不能随心,像什么样子? 姜国人要乱天下,那就乱吧。 “若是孤死了,你便去跟大誉合作,帮孤踏平了姜国,也算是报仇了。”梁丘孤乐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 司空弋看着她,终究没再说什么。 —— 新年很快就到。 夜幕还未降临,月明星稀的天空便已经开始绽放烟花。 张汐音抬头看去,昏昏的天色只看到光芒一闪。 段渐离从长廊走来,看到二楼护栏边站着的女子。 冬日寒冷,她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白狐毛镶边,紧紧 的护着她的脖颈,便显得一张脸越发的小。 纤瘦的而娇小,哪怕快三十的年岁,也如二十一般。 “看什么?”段渐离上楼,走到她身边问道。 张汐音笑说道:“这个时候,烟花还什么都看不到。” “听的就是个响声,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段渐离说道,又接着问:“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入宫祭祀忙碌呢。” 张汐音微微一笑。 “好。” 下了楼,段暄晟带着妹妹过来,身边还跟着小厮还有几个孩子。 张汐音停下脚步时,段渐离已经蹲下来,去接住扑过来的女儿。 抱起女儿,段渐离说道:“别玩太晚,早些睡。” 段暄晟点头。 “孩儿知道,明日要进宫呢。” 段暄晟说着,又接着说道:“父王,孩儿想回祖父家。” “做什么去?” “表哥让我去呢,有些话要说。”段暄晟说道。 段渐离点头,同意了。 段暄晟施礼,便带着小厮要走,段淑柔瞧着,也说道:“我也要去。” 段暄晟停下,看父母亲。 张汐音点了点头。 段暄晟便带着段淑柔出府去了,两府距离近,又有护卫暗卫保护,不怕。 回到屋里,沐浴过后,张汐音坐在火盆边,两个婢子帮她绞干头发。 段渐离也去盥室了。 等出来,婢子已经退下了。 段渐离拢着长发过来,就着火盆擦拭头发。 “我帮你。”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避开了,摇头:“你坐着。” 张汐音看他:“ 那叫她们进来?” “不用。”段渐离笑说道:“在外行军打仗,什么事不是自己做的,不需要他人帮忙。” 他主要不喜别的人碰他,尤其是那些婢子仆妇。 第430章 张家父子新年夜谈未来 张汐音看向他。 “那我帮你也成啊。”她起身就要过去。 段渐离伸手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摊开放在面前膝盖,摊开她的手指。 张汐音有些不明,跟着他看。 “你瞧。”他说道。 张汐音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自己的双手。 “肤如凝脂,手如柔胰。”段渐离笑着,抬起来放在唇边一吻,说道:“你的手,我可舍不得劳累半点。” 她可以用她的双手去打算珠,写字画画,端是做她喜欢做的事,却不是来伺候他的。 张汐音笑了。 段渐离又接着说道:“我只是不喜别人碰我的头发,你自然是喜欢的,你如何碰我都成,却不是伺候我。” 张汐音笑着点头。 她起身坐回去,便拿着书继续看了。 段渐离擦干了头发,梳顺之后随意的扎起来。 “夫人,该安寝了。” —— 晨光微熹。 张汐音和段渐离今日是不练弓了,起来梳洗之后,段暄晟也带着段淑柔过来了。 “母妃,父王,我们都准备好了。”段暄晟说道。 “准备好了。”段淑柔笑着在转圈圈,好看:“红红的,好看。” 张汐音蹲下,伸手去拉她。 段渐离说道:“我来吧。” 他抱起段淑柔,一手牵张汐音。 张汐音笑了。 段暄晟在前面说道:“走咯,进宫去咯。” 进入皇宫之后,便是跟着祭祀忙碌,祭祀之后,便是宫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参加。 今年张家因为张老夫人辞世,丁忧停职, 工部尚书一职交由之前的工部郎中暂时接替。 所以,今年的宫宴上只有张汐音一个张家的王妃在。 自然,也没人敢说什么或是会再去说什么,张汐音所出三件武器,一件比一件厉害。 誉泓帝和皇后对她喜欢不已,霁王爷更是对其爱之入骨。 这样的人,若是还有不长眼的招惹,那当真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久了。 “王妃。” 边上,宋夫人施礼:“我敬你一杯。” 张汐音端起酒杯示意,随后抬袖遮挡饮下。 宋夫人刚坐下,其他夫人也要敬酒。 段渐离看了眼过去,那夫人心头微顿,要敬酒的心思歇了。 宫宴的中间,舞姬跳着舞。 温皇后扭头过去,看张汐音低声说道:“她们敬酒也就一个意思,你不必喝的,渐离也护着你。” 张汐音笑着点头,小声回道:“我知道。” 她本也不是很能喝酒的,身体也不合适,吃多几口酒,皮肤便又痛又痒的,挠了就发红发肿的难受。 小酌一两口无碍。 宫宴自然顺利无比,大臣们,王公贵族勋爵们也都离宫去了。 夜色下,只剩下宫中人和段氏人在宫中。 孩子们在殿外点烟火,笑得开心。 张汐音和温皇后坐在殿内,左右两侧是惠贵妃和容妃,贤妃和良妃在一侧下棋。 张汐音下了牌,说道:“不才,我又赢了。” 温皇后笑着起身。 “不跟你玩了。”她说着,对那边说道:“良妃,你来,你牌九技术好。 ” 良妃顿时啊的一声,笑说道:“娘娘可折煞妾身了,妾身的牌九技术再好,也赢不了王妃啊。” 良妃坐下了,对张汐音说道:“王妃,可手下留情啊。” 话是这样说,人还是挪过去了。 张汐音笑说道:“都是运气。” 这边推牌九下棋,另一边,誉泓帝、段渐离则跟晚辈们说话。 段暄颉如今身体大好,面色也好了许多,还能掷飞镖了。 掷的飞镖准头极好,正中红心。 段暄钰笑道:“七哥技术越发的好了。” 段暄晟就说道:“我的也好,我来试试。” 他抓了镖投出去,中是了,但不是红心。 段暄钰就说道:“七哥可一直都练着这个的,你哪能比。” 段暄颉摇头。 “我只能专精在此,十六学的多,而且还小呢,日后肯定事事都厉害。”他说道。 “嘿嘿,七哥说得对。”段暄晟是一点不谦虚的点头。 段渐离和誉泓帝走出来,看他们兄弟和睦,都很是欣慰。 誉泓帝说道:“晟儿,打一套军拳让孤看看。” 段暄晟立刻应是,说道:“皇伯父,且看我的厉害。” 他走出去几步,就握拳踏步,就舞了起来。 小家伙年纪小,打一套军拳却很是有模有样。 誉泓帝哈哈笑道:“你啊,倒是跟你父王小时候一样。” 段暄晟还有些喘气,问道:“父王小时候如何的?” 段暄钰和段暄颉也都好奇。 誉泓帝看了眼段渐离,看他不说话,就说了。 “你 父王啊,从小聪慧不说,又有很大的习武天赋。两者兼学丝毫不耽误,不过,他可比你调皮多了。” “皇兄?”段渐离稍稍拧眉。 誉泓帝笑道:“孤不说就是了。” 亲王哪怕是新年,也不能在宫中留夜。 亥时到了,段渐离走去找张汐音。 张汐音也在等段渐离,看他过来,便跟温皇后几人告辞。 回去的路上,段淑柔已经睡着了。 段渐离抱着,跟张汐音说话。 两人不谈正事,聊着新春去哪儿玩,初二回家,初四去舅父家拜年。 张汐音说道:“如此安排很好。” 过了这个新年,也要开始准备攻打姜国一事了。 憋闷的总是被对方暗算,牵着鼻子走到底憋屈。 这般憋屈怎行,自然是要主动解决的。 回到府邸,婢子们正在院子里玩烟花,高高飞起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边上仍旧架着铁架子,烤着肉,很香很好吃。 张汐音拿了一串吃着,说道:“紫苏,去把箱子抬出来。” 紫苏就带着姹紫嫣红进了屋子,抬出一个大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个红色荷包。 张汐音笑说道:“这些,都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紫苏站在箱子边上给大家分。 接了红包的人都对张汐音道谢,到了边上,便打开荷包看。 荷包里,放着六枚金瓜子和六枚银瓜子。 六六大顺啊。 满院子的人都很开心。 张家老宅里。 张老太爷和张永康父子坐在一起,看晚辈们在玩。 “爹。”张永康说道:“要不,我不做这尚书了,丁忧过后,也不去回职了?” 母亲过世之后,他不再去上朝,在家中和生意上的时间就多了。 “三年过后,也不大需要我了。”他说道。 张老太爷摇头:“咱们的陛下,可不会让你不做官。” 这天下,没谁家的人比张家的人更适合管理工部了。 第431章 文昌侯府嫡女归 初一新春好日。 张汐音和段渐离受了儿女和府中人的拜年,用过早膳,便一同出府去了。 年纪上去,自然没那么爱凑热闹,但孩子喜欢,也还是要外出去闲逛的。 春节喜日,除了需要赚钱的人,大多都不做事出来玩。 街道上人来人往,所经过的门都贴红挂彩,有稚童拉着手从旁边经过,一边唱着喜庆的歌谣。 身后,张寿安抱着女儿过来。 “娘,我想吃糖葫芦。”张梦雪对旁边的温语柔说道。 张汐音听到声音扭头看去,笑说道:“哥,嫂嫂,新年新禧。” “同喜同乐。”温语柔笑道。 张寿安把女儿放下,说道:“我们去广场看杂耍吗?”他问。 张汐音点头。 几个孩子自然是兴奋无比,一众人拥蔟着往广场去。 几个孩子都是小小的年纪,最是喜爱热闹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往前奔跑,婢子仆妇在两边护着追着去。 张汐音正看到旁边铺子上挂着的一把扇子,觉得绣面好看,听到孩子的声音远了,收回视线要跟上去。 “我们先看我们的。”段渐离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一面回头说道:“长兄,长嫂,你们先行。” 张寿安笑道:“好,孩子这么多人看着,不妨事,你们自去玩自己的也成。” 便是不用他们大人看,婢子仆妇护卫就一大堆了。 走进铺子,那挂着的小小扇子绣着靛蓝水波纹,水波纹上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仙子,仙子微微 垂眸往下看,手垂下。 水中捞月图吗? 张汐音伸手。 段渐离已经拿了下来给她。 “王妃,这是……您。”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走过来,笑说道。 “我?”张汐音仔细看,才发现那扇面上的女子果然与她有几分相似,因为太小了,一时看不清。 这么细致的绣面,真是难得。 张汐音扭头看紫苏,笑说道:“给钱。” 紫苏上前拿出荷包:“大娘,多少?” “不多,要……一百两银子。”老妇说道。 因为是在东城这边开的铺子,买的物件都比较贵一些。 一个小小的不能用来扇风只是拿来看的扇子,一百两…… “大娘,你这价格少了。”紫苏扭头看张汐音和段渐离已经走出去,笑说道:“我瞧着大娘的绣工这般好,还是绣的王妃,我给你定个价钱。” “不用不用,一百两已经够了。”老妇说道。 她指着周围的扇子,说道:“也就那把一百两,其他的都不是这个价,都是十几两几十两的价钱。” 紫苏看墙上桌上摆着的扇子,扇面的绣花各色各样,都极其的精巧好看。 转一面,还是不同的花纹。 “双面绣。”紫苏笑道:“大娘好手艺,当得起贵的。” 一百两留下,紫苏又说道:“大娘若是有心,等过两日,我再来找你。” “小夫人的意思是?” “你这些东西,只放在这里可惜的,可以卖去别的地方,自有大把喜欢的人。”紫苏说道。 好东西,也需要有好的销路才是。 老妇喜不自胜。 —— 姜国,同样是新年。 姜国皇城,安城。 街道上的人热热闹闹的,屋舍门口贴着红对联,有身穿新衣的女子笑着闲逛走过。 马车里,少女挑着帘子看,勾着笑的目光里都是羡慕。 真好,真好啊! 可惜,这样的好不属于她的。 “姑娘,前面就是我们居住的宅子了。”婢子说道。 马车往前走,到了街道末尾,一个大大的府邸,府邸上牌匾写着三个字。 文昌侯府。 文家,原来这就是公子说的地方。 门口有人走出来,到了跟前施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姑娘,您回来啦,老爷夫人已经在屋内等着您呢。” 少女下了马车,看着跟前的嬷嬷,说道:“嗯,前面带路吧。” 嬷嬷在侧后方带路,领着人进去,穿过垂花门,穿过长廊到了正堂。 迈步进去,少女正要说话。 一个夫人急匆匆过来,抱住了少女就哭了。 “阿鸢,娘可算找到你了,我的阿鸢啊。” 面对夫人的哭喊声,少女面前似是看见公子,还有公子对她说的话。 ——从今以后,你就是姜国文熙鸢,文昌侯府唯一的幼女。 文熙鸢,文昌侯府。 少女怔怔的看着前方,嘴唇微颤些许后,喊了出声。 “娘?” “哎,哎,是娘,是娘。”文昌侯夫人应着声,又哭又笑。 比起文昌侯夫人的失态,前方正座上的男人就很是平静,看向文熙鸢的 目光透着几分晦涩。 文昌侯站了起来,说道:“好了,阿鸢回来了,以后你也不要再难过了。阿鸢一路辛苦,来人,带姑娘去休息。” 婢子上来施礼做请。 “姑娘,这边请。” —— 闲逛半日,正午之后,在洪楼用饭。 三楼的厢房坐满了人,隔壁的一间也开了,让婢子仆妇也去吃。 “今日去华光寺的人多。”温语柔说道:“新年第一日,去上头香的,凌晨就已经在了,也有凑着第一个求佛祖保佑的,热闹得很。” 张汐音笑了笑。 “嫂嫂要去吗?我们吃饱了就去也成。”她说道。 这个时候去,那得要到夜晚才能回到盛京了。 温语柔笑着摇头。 “不急着,等过了年,我们再找个时间出来。”她说道。 段暄晟就说道:“母妃,初三去吗?” 初二要回祖父家,那初三什么都不用做,有的是时间。 看他似乎有心,温语柔就说道:“那就初三去,晟儿想去做什么?” “拜佛祖啊。”段暄晟很认真的说道:“新年大好的日子,我要求一求佛祖。” “求佛祖什么?”张嵘礼问道。 段暄晟笑道:“求佛祖保佑,让我能赢得过你,国子监月考上。” 张嵘礼一愣,笑说道:“那你就努力咯。” 段渐离就笑说道:“嵘礼走的是文科之路,你是文武皆学,不一样。” 不过,段渐离还是问道:“嵘礼当真不习武吗?” 不说能武学多厉害,强身健体也是 好的。 张嵘礼说道:“有学的,君子六礼中有骑射,不过不专精。” 他笑着,又说道:“我更喜欢赚钱。” 第432章 大梁来信欲合作 休息了小半日。 文昌侯来到文熙鸢的小院中。 他看了看屋中的布置,问道:“可有需要的,尽管说,别委屈了自己。” 文熙鸢施礼:“父亲,没有,这里挺好的,比以前的好太多了。” 文昌侯点点头,回头看去挥了挥手。 管家点头,走出去对院子里的下人说道:“都到外面去,无唤不得过来。” “是。” 婢子仆妇施礼退下了。 管家站在门口守着。 屋内没了他人,文昌侯坐下来,对文熙鸢说道:“你也坐。” “是。”文熙鸢坐下来。 文昌侯就说道:“你日后就是侯府的嫡女,排行第七,上头有六个兄长,三个亲兄长,三个堂兄长。” 文熙鸢点头:“是。” “人后面会慢慢介绍,你如今只需要记住,你就是文熙鸢,可明白?”文昌侯说道。 文熙鸢再次点头,低声问:“那父亲,阿鸢需要做什么?” “参加太子的选妃,并成功选为太子妃。”文昌侯说道。 太子妃。 现如今的太子名唤宇文霖,乃皇帝宇文纣的孙儿。 宇文纣儿子众多,大多年岁都不小了。 宇文纣的孩子死了一半,余下的几个要么废物,要么便封王了。 宇文霖为先太子的长子,很聪慧,年十八。 文熙鸢点头,说道:“距离选妃还有多久?” “一个月,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能让他非你不可。”文昌侯说道。 一个月。 文熙鸢点头,说道:“足矣。” —— 初二,回娘家 拜年。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去了祠堂给祖母上香,夜里打算宿在小竹居。 夜里,段淑柔闹着要跟张梦雪睡一个屋,段暄晟则要去跟张嵘礼睡一个屋。 张汐音笑着让他们去,说道:“记得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去华光寺呢。” “好。”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自歇下了。 春日的盛京没有宵禁,深夜的街上依旧很多人。 一人骑着马来到王府门前,上前跟守门的人说:“这位侍卫大哥,我想见一见贵府的管家。” 侍卫看面前的人长得稚气,年纪不大,这个时间骑马来找孙叔,难道是孙叔的家人? 可孙叔还有血亲家人吗?没听说过啊。 “你等等,我去问一下。” “多谢,多谢。” 侍卫匆匆进去了,来到院中找到孙管家。 孙管家倒也好奇,出去见到门口站着的少年,很陌生,不认识。 他问道:“小哥,你有何事?” “您就是管家?”少年问道:“这里有一封信,您看看就知道了。” 孙管家接过,再看少年眼中多了几分狐疑。 他进了门拆开信,发现信中还有一封信,里面的一封没看,他看外面的。 少年依旧站在外面,很是淡定。 不过少许,孙管家又出来了,笑说道:“来,里面请。” “多谢。”少年施礼,进去了。 进入屋内,关上门,孙管家喊来仆妇带少年去客房住下。 “王爷和王妃不再府中,明日回来且再说。” “不急这一日。”少年 说道。 左右他的任务达成就行,多一日少一日的也不打紧。 孙管家看着少年去客院,自己则出门去尚书府。 刚歇下没多久的张汐音和段渐离被叫醒了。 张汐音坐了起来,看段渐离问道:“是什么大事吗?” 段渐离穿着衣,说道:“不妨事,你先睡。” 张汐音点头,又躺了回去,窝进被褥里暖呼呼的继续睡了。 段渐离到外面,见到孙管家。 “王爷,您看。”孙管家施礼,将信递给他。 段渐离接过打开,就这烛光看了,面色微凝。 他将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信纸燃烧殆尽。 “人安置好了?” “安置在客院,还派了人暗中看着,无碍的。”孙管家说道。 段渐离点头。 “夜也深了,孙叔就在这里歇下吧。” 孙管家笑道:“不妨事,老奴还是回王府。” 他施礼,回去了。 段渐离也回到卧房。 挑开床帐上去,张汐音就把脑袋伸出来了。 “没睡?” “嗯,是何事?”张汐音问。 段渐离躺下了,伸手把张汐音搂在怀里,低声说道:“是大梁那边的,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明日再说。” “那明日华光寺你就不去了。”张汐音说道:“先弄清楚大梁那边有何事再说。” 段渐离就笑了,摇摇头。 “你就别担心了,自是他们有求于我们,何须我们着急。”他说道。 有求? 大梁那边啊。 张汐音也就不再提议了,笑道:“那去了华光寺回府再说。 ” “嗯,睡吧。” 一夜安寝。 翌日,辰时四刻出发。 到了华光寺,先去上香,然后带着孩子们逛大殿。 华光寺殿堂众多,一个个的认走,也走了两个时辰。 等闲逛完,孩子们都累坏了,一个个在居士林的院子里午歇。 黄氏站在院子门前的石头边,说道:“几年的时间,当初的那些痕迹都被磨灭了。” 时间,是最能抹杀一切事物的。 张汐音走向不远处的一颗枯树根,冬日青苔都枯萎了,但能看到些许的灼烧痕迹。 她说道:“也挺好的。” 张汐音起身,望着远处笑说道:“风景真好。” 黄氏叹道:“可惜,今年你奶奶不在了。” 时间能磨灭一些往事痕迹,也能抹杀一个人。 张老夫人才六十四岁,算起来才一甲子,不算很老。 黄氏总不能接受她的离开,时常觉得难过,尤其是看到一些旧物想到一些往事笑闹开怀的事,就常常心伤。 张汐音也沉默了。 她垂眸,说道:“娘,若是,战事起,我想跟去战场,你可支持我?” 黄氏一愣。 “你说什么?”她蹙眉:“和谈不是已经……” 难道还有变故? 张汐音说道:“我是说,如果。” 黄氏沉默不语,她看向远处林中看孩子的段渐离,再看女儿。 “当真想跟着他?” “嗯。”张汐音点头:“想。” “那就去吧。”黄氏说道:“你所经历的,终究与我们不同,娘只希望你万事明白,先护着 自己就好。” 女儿的生命,比谁都重要。 张汐音点头。 “我知道。”她笑着抱着母亲,低声说道:“我很惜命的。” 第433章 遗体归国文熙鸢初露脸 下午时,孩子们去后山玩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去偏殿祭拜先祖。 张汐音还打算把祖母的牌位供奉在殿中,便去问了主持。 主持说道:“尚书夫人已经来问过了,时间还未定下。” 供奉牌位需要算个好的时间。 从长明殿出来,张汐音和段渐离转道去后山与他们汇合。 孩子们正在后山的灵池喂鱼,池子里有几只灵龟缩在缝隙里。 段淑柔抓了根棍子去扒拉。 一时不察差点摔入池子里,旁边的奶娘拽着人的时候,段暄晟也伸手去抓。 张汐音刚到就看到这一幕,心紧紧的颤了一颤。 段渐离已经走过去了,伸手抱起女儿。 “父王。”段暄晟说道:“阿柔没事。” “我知道。”段渐离伸手轻拍他肩膀,笑道:“你抓住了妹妹,做得很好。” 段暄晟龇牙就笑了。 旁边的奶娘婢子则跪下施礼告罪。 方才若是没拉住,让小郡主掉入池子里,后果不堪设想。大冬日的寒冷集结,小郡主生了病的话,她们都得受罚。 段渐离看了眼她们,说道:“罚一月的月银。” “是。” 回到边上,张汐音拉住女儿的手,说道:“孩子小总是这样,一个月的月银,也好。” 一个月,不多的。 到底是要赏罚分明,也才能让她们更尽兴的照顾小郡主。 黄氏从后面的小径回来,说道:“都拜完了?” 张汐音点头:“娘,你还想去哪里看看的?” “也没什么想去的,回去 吧,你们不是晚些就要出发去仁州了吗?”黄氏说道。 张汐音点头。 “是要去,却也不急,今日出发,也要初六才能到仁州。”她说道。 从盛京去仁州路程两日,初三的傍晚出发,出了盛京走两个时辰就有驿站,随后入住,第二日继续出发,行走两日能在初六的下午到。 回到城内,孙管家已经让人将马车套好了,一共五辆马车,坐人的,还有装着路上要用的物什的。 最后面的一辆,还放着三张能够组合的小床和营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锅碗,可以在路上时做东西吃。 东西准备好,便可以出发了。 出发前,段渐离去见了住在客院的少年。 张汐音看了眼在石狮子上睡觉的黄豆,说道:“冬日冷,给它们弄个小暖房吧。” 马车前的心柳施礼,说道:“是。” 这王府的猫儿很多,张汐音养着,从来不去过多的要求它们,只让它们自由自在的在王府里生活。 —— 姜国皇都,安城。 行队浩浩荡荡的,终于在入夜时分,赶进城中。 城内,几个大臣等候着,腰间扎着白绸缎,接小王爷和伏星郡主的遗体归国。 随着大臣跪拜,后面跟着的人都抬手拭泪呜呜哭泣出声。 宇文宏是陛下的幼子,从小便去了大誉做质子,牺牲颇多。 此番遗体归国,是要厚葬的。 迎接到遗体后,便径自入宫去了。 街道边上,文熙鸢撑着雨伞,看着从面前经过的马车 ,还有马车上放置的两幅棺材。 直到队伍走远了,她走到马路中间,施礼躬身。 垂头弯腰低敛的眉眼里,却都是冷意。 “那是谁啊?” 二楼有人看到这淋雨中施礼的少女,问道。 “她你都不知吗?文昌侯府的嫡女,前些日刚寻回来的,还摆了宴席请了人见证,都入族谱了。”旁边的人说道。 文昌侯府嫡女。 哦,那个十多年前丢了女儿的文昌侯府啊。 “还真寻回来了?”有人惊叹。 “可不是嘛,文昌侯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验证了的,这姑娘的手心有一点红心痣,从娘胎里带来的,错不了。” 红心痣,年纪,都对得上,样貌也与文昌侯夫人有几分相同。 少女抬起头来,蒙蒙细雨中两行清泪落下。 “还是个极感性的人!”一个少年叹道。 宫中。 姜国皇帝宇文纣看着棺材里的儿子,棺材上放满了冰,躺在里面的儿子面容陌生,青紫难看。 死人不好看,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亦是如此。 宇文纣叹了口气,说道:“伏家那边如何?”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郡主已嫁了小王爷,也是要葬在一起的。这丧事一起办吗?”旁边的臣子问道。 宇文纣冷眼看他:“不然呢?” 臣子便不敢再多问。 文昌侯府里,文熙鸢刚回到府中,文昌侯夫人便过来了。 “阿鸢。”她说道:“你怎么身上都是湿的,快些去换了衣裳,我们要进宫去。” 文熙鸢问道:“ 母亲,入宫做什么?” “伏星郡主和小王爷的遗体归国,宫中传了话,让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都入宫一趟。”文昌侯夫人说道。 还有这样的? 真是有意思。 文熙鸢去换了衣裳,在夜色中入了姜国皇宫。 —— “鱼,有鱼。” 林间,稚童笑哈哈的说道。 旁边是一条小河,夜色里,吊挂着的油灯下,只有两掌宽的大鱼就在边上。 护卫拿着鱼叉一扎,大鱼挣扎溅起许多水花。 “小郡王,我们有新鲜鱼吃了。”护卫笑说道。 几个人高高兴兴的回到营帐边上,火堆熊熊中,上面吊着的铁锅热水滚滚。 厨子往里面扔了食材,搅拌中回头看去。 “这么大一条,可以熬鱼汤,煎鱼块,小郡王意下如何?”厨子问。 段暄晟说道:“你会做,你看着做就成。” “好嘞。”厨子便接手了鱼,杀鱼去了。 旁边的马车里亮着烛光,张汐音葱白纤长的手指翻飞,一个小小的影子便在窗上跃然起舞。 段淑柔笑道:“小鸟。” “这个呢?”张汐音又翻转了一下。 “兔子,小兔子。”段淑柔高兴的喊道。 车帘掀开,段暄晟蹲在门边,问道:“母妃,父王呢?” “说是去打两只野鸡吃,快回来了吧。”张汐音说道。 段暄晟哦了声,伸手去捏妹妹的脸蛋,转身又下马车了。 张汐音冲外面说道:“你别去,林子里危险。” 段暄晟答应了声。 林子里,黑夜看不清楚, 火把能看到的光芒微弱。 段渐离和刀烈尺术看着面前昏迷的男人,说道:“带回去吧。” 男人一身的伤,腿上还夹着个捕兽夹。 新年的好日子,真是造孽。 第434章 知梁帝中毒司空家欲联手 张汐音正哄着女儿呢,听到香叶说王爷他们抬回来个人。 段淑柔昏昏欲睡中一下清醒了,说道:“母妃,我们看看。” 张汐音下了马车,牵着女儿过去。 男人被放在一块毯子上,跟随的府医正在看。 “失温失血严重,去端碗热汤来,抬到火堆旁去。” 连个护卫抬着人过去,府医开始医治。 张汐音走到段渐离面前,问道:“这是……” “没打到猎物,倒是发现了个人,他让猎人的捕兽夹夹住了。这捕兽夹没有两个人都掰不开,这林子离最近的人家也不近,幸而遇见了我们。”段渐离说道:“算他命大。” 那边厨子把晚膳做好了,婢子仆妇将其摆在桌上。 张汐音几人便先去吃了。 等吃好,府医也把人收拾妥帖了。 “命暂时保住了,不过到底是伤势严重,如今又发起高热了。”府医说道。 张汐音看了眼段渐离,说道:“让人连夜送回京中吧。” 回到盛京,哪里有好的环境,这人或许就能救回来。 段渐离点头,安排了三人带着一辆马车把人送去。 少了一辆马车,明日在路上添置就行。 —— 灵堂摆得正正的,林立的丧棒纸扎随风吹得沙沙作响。 文熙鸢跪坐在文昌侯府的队列中,垂眸安静不语。 但她能察觉到好些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都在看她,而前面,就有人频频回头。 “太子,那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文家嫡女。” 宇文霖看了眼 那跪坐安静垂眸不语的少女,眼前一亮。 长着一张稚嫩纯真的脸,白里透红的肌肤,心眼红唇,长得很合他的胃口啊。 宇文霖低声道:“安排一下。” 那人点头。 “太子,等着见佳人吧。” 那人信誓旦旦的起身走了出去。 这时,前面说话的皇后已经收了话语,说道:“夜也深了,你们也不用继续留在这里,都回去吧。” 宇文宏和伏星郡主到底是为国事而死,这葬礼自然也不会马虎。 众人都应是起身施礼告退。 文熙鸢也起身跟着文昌侯夫人出去,除了殿堂,穿过游廊正要出去。 文昌侯过来了,低声说道:“阿鸢,三公主要见你。” 文昌侯夫人一愣。 文熙鸢已经施礼应是,跟着后面的嬷嬷往另一边走。 文昌侯夫人蹙眉:“这深夜的,三公主见阿鸢做甚?” “你别管。”文昌侯说道。 文昌侯夫人就不高兴了,拉着他在旁边低声吵起来。 月门过去,文熙鸢看着面前拦住的男子,面上一副恭谦胆小的模样,心中却是冷冷一笑。 上钩了。 —— 清晨时,送人的护卫回来了,还把马车带了回来。 “丰大夫看过了,说没什么问题。”护卫说道。 人没事便好,新年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好事。 吃了早膳,行队继续赶路。 到了傍晚,顺利到达驿站。 只是到底是年节时间,来往的人很多,都是去拜年的。 他们到底晚了一步,驿站早已没 了位置,便是路边也有两家外出探亲的没能入住。 看到霁王府的徽记,其中一家的夫人上来要攀谈。 孙管家上前阻拦,笑说道:“这位夫人,还请不要打扰王爷和王妃。” 这夫人也没纠缠,应是说道:“我是礼部,申郎中家眷,也是回娘家探亲,路遇王爷王妃才想着打个招呼,替我向王爷和王妃问好,就不打扰了。” 孙管家还礼,也说了句喜庆的话。 马车里。 张汐音吃着雪花酥,与段渐离靠在一起,很近,说话就很小声了。 “那少年说了什么?”她问道。 大梁那边来人谈话,他们要回舅父家探亲,段渐离也就去跟那少年谈了一盏茶的功夫。 一路上,段渐离一直没说,张汐音这会儿忍不住就问了。 段渐离说道:“大梁司空家的人,要与我们联手。” 联手。 张汐音一惊,小声问:“灭姜国吗?” “梁帝是女儿身,她做皇帝到如今,明面上是做得还算不错,之前没有暴露身份时,便跟司空家有关系。”段渐离低声道:“大梁丞相司空弋有个女儿,是梁帝所出。” 张汐音愣了愣。 “怎么办到的?”她不可思议的问。 一个女子,怀孕生子何等大事,竟是能隐瞒过所有人吗? 那些大梁的臣子们,那些想要让梁帝死的人,没发现? 段渐离说道:“你不明白司空家在大梁的能耐。” 司空家族是大梁的第一世家,出过三个丞相。 司空弋便 是第三位,家族庞大,势力也庞大。 梁帝怀孕也是五六月是才显怀,到生下孩子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恰巧是冬日,冬日寒冷穿得多,又有司空家帮忙,便自然的瞒天过海的。 当然,知道的那些,也活不了 不过,大梁为何会跟姜国宇文氏合作,段渐离低声说道:“梁帝被下了毒,半年需服一次解药,这毒无解药,只能听姜国的,与他们合作。” 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何之前李氏她们前往大梁躲避的原因。 这宇文氏好厉害。 张汐音坐直了,说道:“我可以给她解药。” 段渐离点头:“知道,不过不着急给,不容易得到的,合作起来才有诚意。” 北凉,姜国…… 经过一个个的,段渐离不相信他国人。 张汐音笑道:“你说给便给。” “好。” —— 走了两日半,初六的下午便到了仁州。 知道他们来,任子洲几人都把院子收拾好了,等在门口。 看见人来,任家众人都上前施礼。 段渐离和张汐音是王爷王妃,礼数是不能不做的。 楚氏去拉着张汐音的手,笑说道:“可算到了,一路辛苦了吧?” 张汐音说道:“不辛苦,舅母好。“ “好,好,快进屋吧,进屋再说。”楚氏说道。 一众人嬉嬉闹闹的进屋去,后面跟着任家的晚辈们。 任子洲也是笑道:“进家,院子都收拾好了,你们住两日再回去。” 段渐离看了眼张汐音。 张汐音点 头:“好,那就住两日。” 霁王爷和霁王妃带着郡王郡主来探亲,任家人都很是高兴,还觉得极有面子。 人进去之后,后面爆竹噼啪作响,庆贺王爷王妃回来探亲。 惹得周围的人家出来看,投去羡慕的目光。 第437章 梁帝危司空弋坦诚合作 虽然不舍,张汐音还是上了马车,挑着帘子看哭得极其伤心的女儿,说道:“带她回去吧。” “母妃,不要,不去……” 黄氏犹豫着,回头看去要说什么。 张汐音已经狠下心放了帘子,说道:“启程吧。” 赶马的尺术一甩鞭子,马迈了蹄子走,速度还不慢。 看着远去的看车,黄氏到嘴的话欲言又止,心中也是隐隐不安起来。 “你怎了?”张永康看她神色不对,问道。 黄氏说道:“总觉得……” 话一顿,倒是不说了,怕说出来当真如此。 她心疼的去抱了外孙女,哄着往府里去了。 张永康扭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再看旁边的儿子和儿媳。 “你娘这是怎的?”他问。 张寿安说道:“没事的,万事顺利,顺利。” 从大誉赶到大梁,有远的路程。 马车里只坐着张汐音和段渐离,其余人都是骑马。 出了城赶半日的路,到了外面,再添加两辆马车,这是张汐音的打算。 段渐离握着张汐音的手,安抚说道:“心疼柔儿了?” “她哭得太厉害了些,心中总是不放心的。”张汐音说道。 此次为何要夫妻亲自去大梁,一是要看梁帝所中何毒,方能从身上拿出能解的药。 二来,也是表示他们有合作的诚意,看看大梁能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大梁本事倒是不差,到底是比北凉要强很多很多的。 —— 梁帝病了,宫中的太医进进出出的去看望守着,也没 传出个具体的消息,只司空丞相说梁帝病了,早朝推迟明日再上。 “他不过是个丞相,还能一手遮天了不成?这梁丘皇室还多的是人呢。”有大臣是不满的,与其他人低声说道。 旁边的人听着,嗤笑了声。 “他可不单单是个丞相,还是个‘男宠’呢,能得陛下青睐日日到宫中去‘侍寝’。怎么就不能一手遮天,只怕日后这大梁都不是梁丘氏的了,该叫时空氏才对。” “可不是嘛。” 不过,这些话也是私底下讨论说着,没人敢说给司空家的人听到,尤其是司空弋。 瞧着跟司空弋交好的人靠近,这些人都速速闭上嘴巴子,只怕多说一个不好的字叫旁人听见了,传到司空弋的耳中。 外界如何,并不能影响到宫中。 梁丘孤乐确实病了,却是因为中毒。 半年之期将近,姜国那边还未送来解药,不出五日,梁丘孤乐就会毒发而亡。 司空弋的脾气也越发的暴躁,还因此就地杖杀了一个内侍,皇帝宫中的宫婢嬷嬷内侍太监人心惶惶。 就连诊治的太医也都觉得脑袋随时不保。 “若是不能保陛下性命,那你们也不必活着了。”司空弋坐在龙床旁边的椅子,交叠着双腿冷冷看着下方跪成一排的太医们。 太医们低着头,相视一眼都看到各自眼中的害怕和绝望。 “丞相大人,这,这陛下的身体您也是知道的,必须要有解药才能缓解体内的毒啊,否 则,毒性攻心陛下必……必……” 太医后面的话被司空弋的眼神吓得不敢说出来。 “必什么?必死无疑吗?”司空弋冷笑一声,一抬手,将旁边矮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从年初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而陛下体内的毒你们早知多年,这么多年,却失踪研制不出解药。告诉我,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这,这…… 他们大梁这边不善毒,纵使研究数年,可如何能比得上南胤和姜国。 太医们有口无言,知道司空弋盛怒之时,说再多也是无用。 若是惹恼了他,少不得牵连家中。 救不了皇帝死的可能是他们自己,若是惹恼了司空弋,牵连家中人就不好了。 二月末了,三月就要到来,剩下的五日时间,即便是他派去姜国的人拿到暂时压制毒性的药,可就怕是赶不回来。 司空弋心情沉重。 梁丘孤乐醒来时,看他眸色深深眉头紧皱,笑了出声。 “何必这般神色。”她说道:“早知道的结局,哪怕是有暂时的解药,也不过是半年时间,半年的时间又要再吃,总是会被宇文氏控制,死了倒也轻松。” 司空弋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喂她饮下。 “你不会死。”他说道。 梁丘孤乐笑道:“说的什么傻话,人总是会死的,司空弋,三十岁的人了,不必太执着。” 她似乎看得很开,撑着想要起身,司空弋伸手帮她。 靠着软枕坐着,梁丘孤乐吐出 一口气,说道:“把栖儿带进宫来,孤想见见她。” 司空羽栖是她唯一的女儿,临死之前,她想好好的看看这个她并未与之见过相处过几日的女儿。 司空弋点头,说道:“我去把她带来。” 他出宫去了,回到司空府时。 却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很是普通,上面的许多东西还是大梁的装头。 司空弋走近了,管家出来施礼。 “大人,您要等的人来了。” 要等的人,解药吗? 司空弋大喜,疾步进去时又迅速掩去脸上的激动。 然而到了南房,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司空弋还是失望了。 是他们啊,大誉的霁王夫妇。 “霁王爷,霁王妃。”司空弋施礼。 段渐离和张汐音起身还礼。 “二位远道而来,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司空会把知道的一切全盘告知的。”司空弋说道,一边做请。 “二位请移步书房说话。” 看他这样痛快,连客套话竟然也不说了,实在让张汐音二人意外。 到了书房,司空弋进了里面的书架间,从暗格里取了几物出来,一一摆在张汐音和段渐离面前。 “这些都是宇文氏的资料信息,也是司空找到的最全的,玄鸟图腾只在宇文氏和他的几门部下中有纹身的。这些只要看到就好认,女子纹身在后腰间,男子纹身在胸前。” 司空弋说着,又打开了旁边的册子。 “这些是宇文氏的势力所在,宇文氏是姜国皇室,也是前商后裔 。但我们即便杀了宇文氏,也不能永绝后患。”司空弋说道:“宇文氏的人中,有在南胤的。” 南胤也有。 灭了宇文氏,还要去南胤铲除后患吗? 段渐离看司空弋,问道:“南胤的人是谁?” 第438章 金玉令牌示两国拜年邦交 司空弋摇头。 “不知。”他说道:“宇文氏一直谋算到如今,有庞大的势力,错综复杂,我能找到这些已是耗费了大量的力气。” 不是不想做什么,是做不到。 况且,还是在被掣肘的状况下。 张汐音和段渐离要仔细看宇文氏的这些资料,司空弋便让管家安排入住。 “二位先在府中住下,某还有些事,先去忙了。”司空弋说道。 张汐音看他神色,问道:“司空大人,可是要进宫?” 司空弋神色为凝,还是点头了。 “是。” 张汐音上前一步,说道:“司空大人如此坦诚有心合作,大梁便是我们的同盟,即使同盟,司空大人之事,我们或可帮忙。” 司空弋没多想,说道:“如何合作谋算,等某回府再议……” “司空大人,若是我说,我能救贵国陛下呢?” 什…… 什么? —— 回凉都的路上,山林官道中骏马疾驰。 身旁一人催着马,说道:“若是赶不上救治我们陛下,那,你们就等着吧,等着大梁的铁骑踏平你姜国。” 另一匹马上的人听着,嗤笑勾唇。 “救自然是会救的,你们到底是我们的同盟,岂能见死不救呢。” 毒便是出自尔等之手,还敢说什么见死不救的话。 “四日,四日的时间,快马加鞭能到。” “四日自然是能的,急个什么……” “你……” 马上的人怒目,咬牙最终却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 大梁皇宫中。 司空弋牵着 女儿的手,带着段渐离和张汐音走进寝殿内。 宫婢嬷嬷施礼,随后不敢多看退了出去。 司空弋拉着女儿来到龙床边上,低声说道:“栖儿,你在这里先坐一坐,一会儿陛下醒了,你跟她说说话可好?” 司空羽栖点头:“听父亲的。” “乖。”司空弋摸摸她的头,起身走向张汐音和段渐离。 “你们,当真能救陛下吗?”在相位十多年,司空弋遇事从来都很是淡定,如今只是问个问题,便很是忐忑不安。 张汐音说道:“还需看看。” 司空弋眼中有几分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 “霁王,王妃,请……” “本王在此等着就是,司空大人,你也坐。”段渐离说道。 司空弋愣了一下,看段渐离,再看张汐音。 他心中焦灼汹涌的思考着。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不催他,这种生死之事,选择权永远在别人的身上,他们不必去替他们做选择。 司空弋没思考多久,想到梁丘孤乐毒发疼痛欲死的模样。 他咬牙,对张汐音施礼:“有劳。” 张汐音还礼,走向那边的龙床。 到了龙床前,跪坐在边上的宫女拉开床帘。 床榻上,梁丘孤乐沉沉睡着,她面色苍白,看起来并不好,有将死之相。 想来,这毒发时的折磨很是痛苦。 张汐音在床边坐下,宫女已经将梁丘孤乐的手从被褥里拿出来。 她探指把脉。 司空弋坐不住,在旁边看着。 宫女也是满怀期待紧张无比 的看着她。 陛下有救吗? 能救吗? 张汐音垂眸不理他们,她是会些许把脉的,但这样做并非是当真能从把脉就知道梁丘孤乐身体如何,毒是何毒? 这不过是障眼法。 少许片刻之后,张汐音说道:“取银针来。” 宫女转身去取了来,看张汐音从梁丘孤乐的指尖扎穴口,看着银针发黑。 张汐音把银针扔进水碗中,说道:“此毒可解,明日,我们便将解药奉上。” 听她这样痛快的说可解,司空弋满是不敢相信。 “你说,你能解?” “自然,只是需要些药材。”张汐音说道。 司空弋立刻说道:“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找到的,某必定奉上。” 张汐音点点头,去旁边的书案提笔,写了好些药材。 “都不是什么难寻的,司空大人今日找来,明日便可替陛下解毒了。”张汐音说道。 司空弋点头,立刻便着人去办了。 为了安全起见,还将张汐音和段渐离也留在了宫中。 段渐离只跟着张汐音,张汐音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司空弋也留在宫中,带着女儿陪在梁丘孤乐的身边。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不需要时刻在梁丘孤乐的寝殿里,便在安排的院子里小憩休息,影子也跟了进来,姹紫嫣红、刀烈尺术都在宫外的司空府。 东西本也不难找,司空弋安排人去太医院找药材,又让人出宫外找。 不过半日的时间,便找来了。 连带着,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也跟来了 ,似乎是想知道解药如何配比。 张汐音自然不会告诉他们,闭门了。 司空弋出来,将太医们都赶走。 张汐音和段渐离闭门在小院中,院外有司空弋安排的人守着,院内有影子看着。 张汐音和段渐离只在屋中休息。 一夜过去,清晨时,司空弋便亲自登门了。 “霁王爷,霁王妃。”他施礼,说道:“解药可是制作出来了?” 张汐音看他,说道:“给出解药,梁帝便可彻底解了毒,日后不会再毒发。不过,希望司空大人……” 后面的话顿了顿,司空弋已经明白了。 “王爷,王妃,放心,只要能解了陛下体内的毒,我们大梁便与大誉为百年邦国,大誉有任何事情,只要开口,我们大梁必鼎力相助。” “司空大人之言,可不作数。”段渐离说道。 司空弋点头,说道:“某的话自然不会作数,但有金玉令牌,刻下两国邦交友好证明,不知诚意王爷和王妃可满意?” 金玉令牌! 这是跟金牌令箭差不多意思,但比金牌令箭更罕见的。 所知的历朝历代中,只出现过一次记载。 为了救梁帝,司空弋居然还能决定这些吗? 想来,是昨夜做了什么大的决定吧? 果然,下一秒,司空弋便将一块白玉令牌拿出来。 令牌上刻着小篆字,字渡了金箔色,金灿灿的。 金玉令牌。 段渐离看他双手奉上,也双手去接。 “此令牌,百年有效,等陛下毒解,自会再 签订合约,另有报酬。”司空弋说道。 张汐音没去看,对司空弋笑说道:“司空大人,请带路吧。” 司空弋看张汐音,对她也施礼作揖。 “霁王妃,请。” 第439章 毒解同盟计出 药喂了下去,看着的人都是紧张的。 张汐音很是淡定,这药自然是没问题,梁丘孤乐毒必解的。 她坐下来了。 司空弋看着却很是紧张的问:“多久能好?” 张汐音看过去,没说话。 看她不说,一副深沉的样子,司空弋还是紧张的看着许久后。 段渐离坐在张汐音的旁边,低声跟她说话。 “这边有个地方,瀑布流水三千尺,风景秀美,你要不要看看?” 张汐音点头:“看了就回去。” 一路顺利来到大梁,自然也不好逗留太久,家中人也会担忧的。 段渐离:“不过这边的吃食,也不知好不好吃。” 他还想着与张汐音一起去尝一尝,吃一下这边的美食,上次张汐音被抓来,本就心情不好了,自然没有逛一逛看一看。 张汐音也是同意。 说着话呢,龙床上的梁丘孤乐醒来了。 司空弋看到很是高兴,坐在床沿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梁丘孤乐坐起来,摇头时只觉得难受,招呼宫女就往恭房去了。 司空弋看她竟然能起来自己走,很是不可思议,再看张汐音和段渐离时起身过去施礼。 “霁王爷,霁王妃,陛下已经醒来,你们的药果然有用,只是陛下这身体后面……”他担心问道。 张汐音笑说道:“梁帝的身体已经彻底没有了毒素,此毒排解出来,再好好调养身体便可。这些,贵国的太医们自然知道。” 司空弋看向那边的太医们。 太医们听 到说他们,看过去,对上司空弋的眼神,又忙低下头施礼。 不管怎么说,陛下的身体好了,他们的身家性命也就无碍了。 感谢大誉的霁王妃,带来解药。 只是,大誉的霁王妃会医?医术还如此了得?竟然能解了他们齐心数年也解不了的毒。 “或许会,她不是聪慧至极吗?即能想出重连弩,火炮那等惊天神器,那自然,会点毒也无甚奇怪的。” “确然,确然!” 几个太医低声说着。 梁丘孤乐回来了,一个太医便上前施礼,诊脉。 最后,果然确定梁丘孤乐身体无碍,只是毒素闪身,后面需要调养数月。 梁丘孤乐无事,张汐音和段渐离也就起身离开寝殿,在外面的正殿等着。 司空弋从里面出来,说道:“如今我们秘事,姜国手眼通天想来也是知道你们到来,倒也不必隐瞒。” “司空大人的意思了,让对方以为梁帝并未毒解?”段渐离说道。 司空弋点头:“还需从他们的手中得到些许的信任,陛下的性命‘攥’在他们的手里,他们自然以为万无一失。” 段渐离和张汐音相视一眼,点点头让司空弋看着办。 “不过,还需想个由头,瞒过他们你们来此做甚的。”司空弋说道。 张汐音却说:“不拘瞒着,只管说你是请我们来谈事的,但谈不拢。” 谈不拢? 司空弋看她。 张汐音说道:“既然要让他们以为梁帝并未解毒,自然就说是请我 们来,谈武器交易一事。后面的,就交由你差人动手。” “动手?” “对,追杀我们。”张汐音说道。 司空弋看张汐音,又看看段渐离脸上的淡然。 这么重要的决定,就这么让一个女人来做? 不过转念一想,这到底是霁王妃,与别人不一样。 司空弋请人送张汐音和段渐离出宫,还说。 “晚上会准备宫宴,大肆举办,有官员家眷参与。届时,某会提一提武器交易之事。” 说到这里,司空弋还是一顿,眼神落在张汐音的身上欲言又止。 说到底,他还是想要武器的,重连弩一事之前本是他们做得不对。 但这一次,张汐音救了梁丘孤乐,他司空弋向来是个有恩报恩的人,哪怕再想要,也不会再使抓人这样的手段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离宫,被送回到司空府。 姹紫嫣红、刀烈尺术都涌了上来,问道:“如何?” 张汐音笑道:“过两日回国。” 看她的笑容,几个人都笑了。 成了就是,本是姜国的盟友,如今是他们的了。 只是,这大梁当真能信得过吗? 午歇了片刻,司空府的管家带着下人送来两套衣裳头面,都是成套了。 他说道:“这是大人吩咐的,王爷和王妃可以换上入宫赴宴。” 说着,又有四个女婢上前施礼。 “她们是来伺候王爷和王妃的。” 段渐离蹙眉:“伺候就不必了,让她们走。” 管家也不免强,看段渐离不喜,挥挥手让女 婢都施礼退下了。 两套衣裳还是同色同花的,很是好看。 张汐音伸出手来,在衣裳上拂过。 并未碰到,外人看来,只是想摸一摸这衣裳而已。 “衣裳没问题,可以穿。”张汐音说道。 虽说司空弋为人虽是狠辣手段了得,但为人还是很讲信用的,自不会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申时,司空府的管家又来了,招呼人送来新的浴桶,有人提着热水来。 等准备好一应沐浴之物,又带着人离开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沐浴之后,又来四个手艺很好的嬷嬷,帮张汐音挽发,上妆。 准备好,已经酉时了。 傍晚的霞光下,两人盛装从司空府出来,门口马车等候着,马车旁有宫婢内侍等候。 上了马车,便径自往往宫里去了。 皇宫里。 好些大臣女眷都聚集在一起,说这个大誉王爷和王妃夫妇。 “怎么又来了,难不成是丞相大人请来的?” “谁知道呢,都住司空府了。”有人说着,低声道:“丞相如今日日都在宫中,外面都是流言蜚语呢。” “流言蜚语也非一日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不过陛下能康复,当真是喜事。”有人就笑说道。 大梁国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好,她可不想这个陛下病逝,多好的皇帝啊。 发的那些新的律法,对她们女子来说太友好了,若是丈夫宠妾灭妻,她们正妻还能递状休夫,拿着所有的嫁妆另外改嫁去。 这样的好皇帝,可不 能英年早逝。 “是啊,之前都病重不上朝了,听宫里人说是身体大好了,加之大誉的霁王爷夫妇到来,才举办的宫宴。” 议论说话声中。 殿外的内侍掐着嗓子喊一声:“大誉,霁王,霁王妃到。” 第440章 殿中演戏闹起 身穿同色霁青色交襟长衫的两人同步进殿,妆容并不夸张,张汐音的头发全部挽起来。 头上的霁青色头面搭配,让人眼前如如澜海碧青,眼前开阔。 有内侍领着,一路到席位上坐下。 “王爷,王妃先坐,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段渐离颔首。 内侍施礼退下。 人还未坐下,便有人上来施礼。 “霁王爷,霁王妃。”继良丰笑说道:“又见面了。” 眼前的人是大梁皇后,继栎的父亲,武成公。 段渐离举杯。 “武成公。” “此次你们到来实在突然,我们竟然都不知,若非陛下设宴,怕是都不知二位远道而来。”继良丰说道。 段渐离:“也是司空丞相相邀而来,来大梁,自然是谈事情的。” “是,是,这是自然。”继良丰笑着附和道。 若是无事,怎么会千里迢迢来这里。 “陛下,娘娘驾到。” 后面的门口垂帘边上,内侍扬声喊道。 听到这话,继良丰便回到自己的位置。 垂帘屏风后,皇后扶着梁丘孤乐走了出来,走到上座坐下。 两人出现,殿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施礼。 段渐离和张汐音身为他国王爷王妃,身份不同,也是给予一国国君的尊重,起身了。 梁丘孤乐说道:“霁王爷,霁王妃能受邀前来,很是荣幸。” 她说着,咳嗽起来。 张汐音和段渐离施礼。 “梁帝陛下诚心邀请,即给出了谈盟交的条件,我大誉自然也要给出诚意。”段 渐离说道。 梁丘孤乐抬手:“霁王爷,霁王妃,坐吧。” 两人坐下来,梁丘孤乐看向下方的司空弋,说道:“霁王妃神技巧思,火炮之威如今九州谁人不知其厉害。自然,孤也想要这神器助我大梁国威。” 她说着,又咳了起来。 皇后看她咳嗽,紧张的拿了帕子去帮她捂嘴。 梁丘孤乐抓着她的手用帕子捂着用力咳嗽出来,半晌之后,松开手。 皇后看了眼帕子,却是面色一变。 她又很快收起神色,把帕子递给旁边的嬷嬷。 不过在场的大多都是人精,些许的神色看见了便有猜测。 “不是说陛下病情好转吗?”一人跟丈夫接耳说道。 那是个太医,闻言摇头,一句话没说只是叹气。 叹气? 想来当真是没好,只是为了大誉的火炮,撑着身体来设宴罢了。 陛下真的,他们都感动哭了。 —— 官道上,三匹马依旧疾驰,到了前面的驿站后停下。 “明日再赶一日,就到梁都了。”一个男人拿着帕子擦了擦脸,接过茶水两口灌下,说道:“休息一夜出发。” 旁边的人动了动身体,蹙眉说道:“还有两日呢,急什么?便是后日到梁都,也能救你们陛下。” “你他娘的。”一人气得瞪眼,咬牙抽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老子忍你很久了,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骤然的抽剑,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那人到底还是有些忌惮,默了默后,伸手推开了剑 。 “左右不会让你们的陛下死,再说了,死了再……” 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了,侧身避开刺来的剑。 他蹭蹭往驿站外跑,说道:“再敢动手,我便碎了这药瓶,叫你们救不了梁丘孤乐。” 后面追的两人停下脚步,咬牙看着他,却是不敢再上前了。 —— 殿上,情况从一开始的平和淡笑中,逐渐变得剑拔弩张。 司空弋原先还是极好的神色,这会儿突然发怒,跟大誉的霁王怒目而视起来。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 谈不拢的,即便受邀前来。 可此次到底是不一样,火炮啊,这可不是重连弩。 重连弩的杀伤力自然也不低,可却是不能跟火炮比的,对方狮子大开口也是情理之中。 “我们出不了这么高的价,便是城池土地,更是不能让的。”他说道。 “那就是没得谈了。”段渐离拂袖,说道:“即没得谈,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告辞。” 张汐音起身,和段渐离对上座的梁丘孤乐施礼,就往外走去。 “拦住他们。”司空弋突然喝道。 “丞相。” 上座,病弱的梁丘孤乐喊了声。 司空弋扭头看去。 “陛下。” “既然无法,就不要为难霁王爷和霁王妃了,让他们走吧。”梁丘孤乐说道。 听着这话,段渐离牵着张汐音的手直接离开。 原本阻拦的禁军果然让开了。 看到这里,司空弋说道:“陛下,当真让他们走吗?那可是火炮啊。” 是啊, 那可是火炮。 一个没人能做出来的火炮。 之前他们也是叫人做过,造成的爆炸,整个制作的工坊都砸毁了,人也死了。 试了两回,皆没有成功。 若是能得到大誉的制作方法,便能制作出来。 如今人已经在大梁了,当真要放他们走吗? 不甘啊。 那不是别的,那可是火炮啊。 司空弋眼神晦涩,施礼坐了回去不再说话,只喝酒。 满殿的人看着,低头交换眼神。 —— 宫外,张汐音和段渐离到了司空府之后,带着人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 衣服自然留下,换回了自己的。 “王爷,王妃,去哪儿?”尺术问道。 段渐离说道:“去飞天瀑布。” 尺术还是知道的,点头,驱赶马车就往城外去。 梁都城外,有一处高山,那高山有个瀑布很漂亮,取名飞天瀑布。 马车就着夜色出城,到了城外,顺着官道一路出去。 张汐音困得打哈欠,枕着段渐离的肩膀,说道:“美食是不必吃了,明日或是后日司空弋的人来,我们就得‘逃命’。” 段渐离抚了抚她额头,说道:“逃回家便是。” 这话逗得张汐音也跟着笑了,点点头。 “是啊,逃回家。” 马车外,尺术吁停了马车,说道:“王爷,王妃,飞天瀑布到了。” 段渐离先下马车,回头伸手去扶张汐音下来。 飞天瀑布的下方不远,建造了几个宅子,是供人来居住观赏的。 刀烈已经过去问厢房了。 段渐离说 道:“明日清晨扶光刚起时,能看到霓虹之光。” 张汐音看过去,黑夜中只能看到些许,倒是耳边听到瀑布声很大。 刀烈过来了,说道:“王爷,有厢房。” 第441章 无心帝位司空弋爱意满盈 交了钱,要了三间上房入住。 姹紫和影子去休息,嫣红守着。 尺术也去睡了,刀烈本想跟着守夜。 段渐离开门对他说道:“你们也去睡,过了今晚,就不好休息了。” 嫣红和刀烈一愣,心中便有不大好的感觉。 “王爷,难道……”刀烈要说什么。 段渐离摇了摇头:“安心睡觉。” 刀烈便不再问,嫣红也施礼,回房休息了。 段渐离关了门,看张汐音正在擦脸,问道:“如此好了?” “不需要他们守着也无碍。”张汐音说道。 左右还有一种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看着,更稳妥。 段渐离笑了,走过去也洗脸。 看张汐音躺下了,他说道:“明日看了瀑布,若是他们的人还不来,我们便去吃这边的凉面奶皮子,说是味道不错。” 张汐音点头,侧身看他,眼神透着几分揶揄和探究,目光游离在胸腹上。 段渐离笑着靠近,歪头看张汐音,一头乌发随着垂落。 “阿音可满意?” “甚是满意。”张汐音坦然一笑,问道:“瞧着京中那些富贵公子哥儿,或是老爷们,都是大腹便便的。我的王爷体态却是甚好,自然无甚不满意的。” 段渐离听得哈哈笑。 他躺下去,把张汐音抱在怀里说道:“阿音也是,体态极好。” 除了生晟儿和柔儿时都有长胖些许,后面或是练弓吧,很快就又好了起来。 张汐音摇头,拉着他的手伸入里衣,摸着腹部的一些粗糙 痕迹。 “到底还是留了些纹路,你摸摸。” 段渐离指腹摩擦着这一条条的痕迹,说道:“这些,是你的徽记,不丑,它在是自然的,阿音,不要在意。” 说着,他把人抱起来坐在身上,拉高她的里衣,凑过去在纹路上吻了吻。 张汐音心头一悸,笑容渗入眼底蔓延着数不尽的幸福。 —— 大梁皇宫里。 继良丰还在皇后的宫中,低声说道:“你左右也没有太子,还不如想个法子,便是跟了那姜国宇文氏合作也无妨。等梁丘孤乐一死,再想办法除掉司空弋,然后扶持你哥哥坐上帝位,这大梁日后就姓继了。” 皇后看着自己的父亲,摇头。 “父亲,司空氏是那般好除掉的吗?”她说道:“莫要再说了,便是如何都不可能的,您若是什么都不做,日后继氏一族有本宫这个太后,哪怕是再如何,继氏也能享受该有的荣华富贵。” “这能一样吗?”继良丰冷下脸来。 皇后蹙眉:“难道父亲想的那些就不一样了?您只想着能成,那若是不成呢?将整个继氏一族推入万丈深渊吗?谋权篡位之罪,是株连九族,这可是灭族的灾祸。” 继良丰却不以为然。 大丈夫有所求,还能怕万一了? 皇后:“父亲想着这些,怎么不想着让家中的子弟们上进一些,努力考取功名。有了本事,再加上是继氏族人,陛下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也会厚待一些。至于父亲 所想的,还是收了这心思吧。” “你,你……”继良丰气得想要骂人。 抬了手看到外面守着的宫婢嬷嬷,又放了下来,拂袖离开了。 人一走,皇后就心累的抬手揉额头。 “娘娘?” 皇后抬头看去,嬷嬷说道:“丞相大人来了。” 司空弋。 皇后顿了一下,说道:“请丞相进来。” 嬷嬷低头应是,出去请人了。 看着一袭白衣款步进殿的司空弋,嬷嬷心里感叹,丞相做到司空弋这样的也没几个了,后宫随意走动毫无顾忌,人人敬畏不敢对其如何。 或许,也跟他的雷霆手段和狠辣有关吧。 —— 殿内,司空弋看皇后脸上的神色。 “他又让娘娘谋反了?”司空弋问道。 皇后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大人,父亲他是糊涂的,他是个多愚蠢的人丞相大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对此,丞相大人能够不要去计较他的愚蠢之思,本宫心中很是感激。若是当真做出什么来,不肖大人动手,本宫自会处置的。” 司空弋听得很是满意,又说道:“近些时日,你想个法子,对外宣称怀孕。” 皇后一愣。 她怀孕? “假怀,也非第一次了,你该知道如何做的。”司空弋说道。 皇后点头,应了是。 司空弋从皇后的宫里出来,又回到梁丘孤乐的寝殿内。 梁丘孤乐正在喝药,太医给她针灸,熏得殿内都是药味儿。 “出去。”司空弋说道。 太医应是,起身施礼退下了 。 宫婢也都出了寝殿,关上门。 司空弋坐下,说道:“陛下这些时日就在宫中休养,上朝也只是坐着听他们如何说而已,不必动怒。” 梁丘孤乐点头。 司空弋又道:“之后的事情,都有臣处理。” 梁丘孤乐再点头。 看着他微微垂眸看着她,梁丘孤乐说道:“司空弋,你想当这个皇帝吗?” 话一出,气氛便有些凝重了。 司空弋说道:“不想,虽是知你辛苦,但你做得很好,臣只要能辅佐在陛下左右便可,陛下不许有他人。” “是吗?” “是。” 不想要帝位? 这个世界上,谁会不想做一国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漫说男人,梁丘孤乐扪心自问,她是喜欢做这个皇帝的,纵使很是辛苦。但,做了皇帝之后,女子便不必这样辛苦了,她可以依靠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利,给予女子们更多的公平公正。 —— 天蒙蒙亮时,张汐音和段渐离已经从厢房下楼了。 姹紫嫣红刀烈尺术都在,影子不知去了哪儿。 六人出了院子,沿着小径往飞天瀑布去,靠得更近了,看得才更清楚。 朦胧的晨光中,小径的人很多,都是同样的目的。 这些人大多都是富家公子哥儿,一个个谈笑相伴而往,高谈阔论。 张汐音跟在后面听了不少,心中却是笑了。 当真是,无论在哪里,也是不缺纨绔子弟,斗鸡走狗的人,他们自以为自己见解很高,却都是从别人口中听 到的些许自己觉得很对的,然后发表自己的看法,对此并表示很对很对,从而让其他人去赞同他。 张汐音低声说道:“寒门子弟十年寒窗苦读,在他们的眼中倒是成了个笑话了,却知道,寒门学子所努力的,是他们的十倍百倍。” 第442章 姜国刺客来袭银枪掉 段渐离听得一笑,也小声说道:“其实不分寒门或是富家,只要努力的都好,不努力的,只想着吃喝玩乐不予作为,却对有作为之人鄙弃谩骂,自然都不是什么好的。” 各国大小战争时常不断,战士们出生入死。 有人努力,为了从军习武练剑。 有人努力,为了做官挑灯苦读。 他们后期所得,都是应得的,而不努力却能享受优待的却又对其看不起,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的。 段渐离又笑道:“你想什么呢?” “我之前让钰儿提寒门子弟,就是听到这些说寒门不配出仕的,有些气愤。”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牵着她的手停下,弯腰捡石子。 “哎呦……” “诶诶……” 几声叫喊,前面高谈阔论的几个人纷纷栽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腿直呼疼。 “有人打我。” “是谁?” “出来,谁敢暗算本公子?” 叫喊声中,段渐离带着张汐音从旁边走过。 张汐音愣愣回神,捂嘴偷笑看段渐离,说道:“你也太坏了吧。” “还气愤吗?”段渐离小声在她耳边问:“若是还不解气,我再打他们一顿。” 张汐音摇头。 “不恼了,左右也不是我们大誉的人。”她说道。 段渐离也跟着笑了。 走到飞天瀑布下,晨光也出来了,逐渐往上移时,就看见了些许的霓虹。 霓虹很美,也并非转瞬即逝。 张汐音坐在石头上认真的看着,大千世界美好的景色很多,美好的人也 很多,当然,也不缺乏坏的。 只要心中向阳,努力而生,总会得到很好的结果。 “哇,画得真好!” 身后不远,有女子惊叹声响起。 张汐音扭头看去,是一个画师正在作画,估计是画瀑布霓虹。 张汐音仰头看去。 有水雾落在脸上,润润的。 她抬手擦去额上的水雾,扭头时,段渐离送了一把红色的小果子过来。 “那边小姑娘卖的,你尝尝。”段渐离说道。 不远处的刀烈他们已经吃着了。 张汐音捻了一个送入口中,慢慢吃下去。 味道甘甜。 “回去吧。”她说。 段渐离抬头看去,点头。 “好。” 受了果子,两人起身,姹紫嫣红他们就在后面跟上。 离开飞天瀑布回梁都,官道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周围没什么人。 段渐离挑开帘子往外看时,影子不知从哪儿又出来了。 她站在马车后面的边缘,低声说道:“姜国的人发现我们了,我杀了一拨,后面还有。” 张汐音看段渐离,说道:“那都不需司空弋派人追杀了,不去梁都了,直接回去。” 赶车的尺术立刻就调转了马车,从另一边的岔路南下。 骑马的姹紫嫣红等人在两边护着,马车颠簸起来了。 张汐音扶着马车边缘时,段渐离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一手搂着,说道:“不怕。” 张汐音笑道:“我不怕啊。” 这一路都这么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段渐离就笑了。 “好,知道你不怕。”他说道: “但是我怕。” 张汐音愣了一下,伸手就抱住了他。 “不怕,我会护着我自己的。”她说道。 马车疾驰的速度很快。 影子不知何时上了车顶,半蹲伏的看着周围。 姹紫嫣红也抽出了武器。 “箭。”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耳边有风声响起时,叮的一声,外面的姹紫将飞来的箭给挡掉了。 段渐离一手压着张汐音往腿上去,一手挑开帘子看外面,林间,有身穿黑衣的人骑着马出来,拉弓对着他们的马车就射。 一边就有不下十人。 影子使了飞镖,打下两人。 另一边也有。 他们骑马的速度很快,紧跟在两边也不靠近,只是放箭。 张汐音想要从段渐离的腿上起来,却还是被压着。 “你放开。”张汐音拉开段渐离的手,撩开车帘的瞬间,取出一把小枪对着外面的人。 嘭的一声,很小的声响响起的同时,原本追逐的马背上一人栽倒下去,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什么东西?” 有人惊呼回头看去。 而马车顶上,影子也看到了,忍不住勾唇。 王妃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多,不过无所谓,好使就成。 张汐音这会儿又发了一枪,将一个人打下去。 距离远也看不清,不知打中的哪里,死没死。 她也不管,打了这边打那边,转眼就剩下一半的人了。 追杀的人看着迅速锐减的,而对方一个都没少,心中惊慌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追。 “王爷,王妃,抓 稳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尺术大喊一声,随即,马车突然一震。 张汐音差点栽倒下去,手里的枪没拿稳,从车窗掉了出去。 “枪……”张汐音伸手去捞,却只能看着枪消失了。 “不行,一定要找回来。” 张汐音喊道。 “停车。” 尺术愣了一下。 拉停了马车。 段渐离摁住张汐音说道:“我去。” 他出了马车,却看到影子已经在桥对面了,捡起地上的银色手枪,飞奔回来。 然而就这一功夫,从桥下又有十多人突然出现,尽数扑向马车。 “王爷,小心。”刀烈喊道。 段渐离抽剑斩杀两人,护在马车边上。 影子被留在了对面,隔着一架桥,两边人数相差众多。 “我去帮她。”刀烈喊道,要突破重围。 然而根本过不去,所有刺客的目标只有一个,段渐离和马车里的张汐音。 武器碰撞斩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汐音没了武器,正努力想要找到新的。 而此时,桥对面的影子喊道:“王爷,快走。” 段渐离一剑两人,看去时,影子正往更远的林子去,飞跃时杀了面前一人,骑上马离开了。 尺术也明白过来,立刻喊道:“王爷,走了。” “走。” 刀烈,姹紫嫣红在后面边打边退。 张汐音伏在马车里,没有贸然探头。 直到段渐离进了马车里,她说道:“如何?” “影子捡了,往另一边逃了。”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听到是影子捡到的,说道: “她知道如何使用,有了枪,影子能回来的。” 当然能,影子武功也是极其高强的,再加上手里有张汐音的银枪,更是没有任何问题。 “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后面,姜国的刺客喊道,骑马追了去。 第433章 箭羽之下段渐离受伤 马车远行而去。 另一边,骑马的影子一手握着银枪,在掌心中翻转后,对着后面骑马追来的几个人开枪。 很小的声音响起,第一枪就打中了,人从马背上栽倒。 追赶的人看着她手里的利器,一下就不再追了。 追了也无用,这只是保护目标的护卫而已,不是他们要杀的。 —— 另一边,司空弋收到消息时,面色也是有些不好。 段渐离和张汐音不能被杀,纵使知道他们本事大,不会轻易被杀死,却还是派了人出去。 明面上是去参与刺杀,实则是想办法把人救走。 十几匹马疾驰出了梁都,一路东南方去。 “王爷,他们还在追。” 马车的速度倒地不够快,这样下去,马儿跑死都逃不开他们的追杀。 就在这时,地上突然拉起一根麻绳,横档在官道上。 马撞上麻绳时脚上打滑摔倒,马车也跟着往侧边倒去。 段渐离将张汐音紧紧的抱在怀里,倒下时一手撑着地面,脑袋还是撞到了马车上。 嘭的很大一声。 停了下来,张汐音立刻看他。 “你的头如何了?” 段渐离:“无碍。” 他抱着张汐音从马车里出来,刀烈尺术他们已经去迎敌了,从两边有更多的黑衣人出来。 青天白日的,这些姜国的刺客当真是什么都不管了,只想着杀了他们。 段渐离护着张汐音,将冲向他们的刺客给斩杀了,动作干净利落。 直奔来来的刺客转眼就杀了许多,本以为这 一波劫难过去时,密密麻麻的箭羽从林中射了出来。 段渐离当即抱着张汐音往倒下的马车躲去。 叮叮当当作响,马车被扎成刺猬。 张汐音听到段渐离发出一声梦想,可整个人都被搂在他的胸前,什么也看不到。 “夫君?”张汐音喊了声。 “没事,刀烈他们也都躲得很好。”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果然就不再出声了。 箭羽一波又一波,耳边只能听到刺入马车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了。 尺术刀烈四人也过来了。 “马都跑了。”尺术说道。 马是他们唯一的代步工具,没了马,只能徒步行走,到下一个地方才能骑马离开了。 段渐离问道:“他们怎么不来了?” “不知,林中没了箭,也没人再出来了。”刀烈说道。 好似一瞬间,原本追杀他们的人都消失了。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起身,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话间,本就浅色的衣袍上看见大片的红,一支箭羽就挂在腿上。 张汐音惊呼道:“你果然中箭了。” 段渐离点头。 “是中箭了,小伤,先走。” 尺术抽出匕首削断了箭羽,刀烈过去弯腰。 “我来背王爷。” 段渐离趴了上去,一行人没有走官道,而是往林中小道去。 姹紫嫣红在后面跟着,将滴落的血迹擦掉。 走到林中深处,没人的地方才放段渐离下来。 张汐音已经拿了棉布条等物,开始动手帮他处理 。 “这是姜国的三勾箭,刺入肉之后,箭头中会弹出三个倒钩,只要取出来,必定连肉带皮再受一次伤。”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咬了咬唇,问道:“那我割开……” 话音刚落,段渐离已经一手抓着外面的箭枝,一咬牙用力。 箭直接从小腿中拔除,张汐音瞳孔紧缩,看着箭头上带出来的一小块血肉。 就这么硬生生的拔了出来,多疼啊。 可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张汐音动作很迅速,取针,拔了一根头发缝针之后,上药包扎。 她的药很管用的,只是到底这么重的伤,再管用的药也许好好养着。 “得找马车。”张汐音说道。 尺术说道:“我和刀烈回一趟梁都,这是最近的,在梁都买两驾马车出来。” 两人当即就去了。 姹紫嫣红守在周围,警惕着还有没有刺客。 密林中。 两拨人对峙中,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势态。 “你们是何意思?这明明就是最好的机会。”姜国这边的很气恼的说道。 “他们如今在这里,也是拿到火炮图的最好机会,若是杀了,你们能从大誉那边得到火炮的图纸?”司空家的人问道。 这话倒是让姜国这边恼怒的情绪下去了许多。 是啊,人在大梁,若是能抓到人,审讯折腾下,定然能从其口中得到火炮制作之法。 思及此。 姜国的人也冷静下来。 “可如今人跑了,你们这般拦着我们,不就是让他们跑了?” “便是 跑了又如何?这是大梁,要想离开少不得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有的是办法抓住他们。”司空家的人说着,冷冷的睨着面前的人,嗤声道:“可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你们出手,那我们就不乐意了。” 便是他们没有跟大誉的人合作,便是还受制于姜国人,却也容不得他们这样放肆。 是当真把大梁当成他们的地盘了? 姜国人一愣,沉声说道:“我们两国之间,还说这些?” “呵!”司空家的笑了。 他冷声道:“若是不说这些,你们便将解药拿来,如此挟制于我们,还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花,也亏说得出口。” 姜国的人还想反驳,可转念一想。 这大梁帝命都攥在他们姜国的手里,便是让大梁的人抓到了他们先拿到图纸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乖乖的双手奉上。 “既如此,那你们最好抓住,拿到图纸。”姜国人冷声说道。 “这就不归你们管了。”司空家的人也回道。 —— 张汐音坐在一旁许久没说话,段渐离靠着她的肩膀,唇色有些苍白。 看她不语,问道:“怎了?不开心了?” “你受伤了,我能开心啊?”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笑了笑。 “我身上的伤你……”话一顿,他看了眼不远处把守的姹紫嫣红,低声些继续说道:“我身上的伤疤有多少你都是看过的,这么多年过来了,不妨事。” 张汐音看他,摇头:“说的总是轻巧的,可 到底是生死一线中求生而活。” 谁又愿意这般历经生死呢,总归都是向往和平的,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第444章 水遁再遇刺杀 段渐离笑着,伸手抚上张汐音的脸颊,轻轻揉搓她滑嫩的皮肤。 “没事没事,我不疼。” “休再说这个,哪能不疼的,疼就是疼。”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又应是。 “是,王妃,我疼。”他说道。 张汐音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忍不住跟着笑了。 “你啊。”她叹了口气。 段渐离就靠着她,说道:“别担心,笑一笑就过了。” 张汐音点头,问道:“饿吗?” 段渐离点头:“有点。” 张汐音从腰间的布袋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他。 段渐离接过,看了看后伸到张汐音的嘴边。 “我不饿。”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这才吃了起来,天很蓝,风很轻,树木都长了嫩芽,臀下的草地很柔软。 “阿音,有你在,我总是安心些的。”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也笑了。 “我也是。” 有他在身边,总觉得很安心。 —— 尺术买了两匹马一辆马车,本还想再买一辆,卖马车的却递给了他一个字条。 看了字条,尺术便歇了再买一辆马车的心思。 和刀烈快速出城,出城一路上,两人都能感觉到被监视了。 “别管,只管走就行。”尺术说道。 两人一路急奔,还未赶回到张汐音他们躲藏的树林,却看到从旁边小路骑马出来的人。 “影子姐。”尺术笑道。 影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见摔倒的马车,可不知王爷他们躲在何处,便想着你们要去买马就在这边等着。” 刀烈说道 :“影子姐聪慧。” 影子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聪慧。 三人带着马车回到林中,看到王爷受伤,影子就蹙眉了。 “你们没护好王爷?” 几人都沉默了,低头认错。 段渐离笑了。 “他们都自身难保。”他说道。 “王爷,你总是这样。”影子叹了口气。 她把银枪还给张汐音。 张汐音接过,收回衣袖里,说道:“你没受伤吧?” 影子摇头:“没有,王妃也没事吧?” “无事。” 尺术和刀烈扶着段渐离上马车,影子也上了马,对姹紫嫣红说道:“走了。” 两人过来,看影子安然无恙,笑说道:“影子姐。” 影子也对她们一笑。 有了马车就可以回去了。 一路东南行,之后的两日都很安全,不过隐约也能发现有人跟踪。 影子说道:“是司空家的人。” 听到是司空家的,张汐音说道:“之前林中的箭羽,想来是司空家的人帮忙了。” 段渐离点点头。 司空弋还是很讲信用的,值得交易的人。 走了两日,这一天晚上在林中休息时,司空家的人出现了。 男人走到段渐离和张汐音的面前,施礼说道:“霁王爷,霁王妃,在下司空箐。” “坐。”段渐离说道。 司空箐摇头,说道:“不必了,在下不能久留。大人让在下带四个字给二位。” “假死,水遁。” 假死水遁? 是了,从大梁回到浮生原正巧有一条河流,不过河流比较湍急。 “回去告诉你们 大人,依他之意。”段渐离说道。 司空箐就走了。 张汐音看了眼他的腿,说道:“若是水遁,就怕遇到对方的追杀时,不好逃。” 在江河之上,能跑去哪儿? 与其水遁,还不如就这样一直陆路走。 段渐离说道:“司空弋是个有法子的人,信他一次。” 信一个只见过两回的人?张汐音可不信。 她需要寻个法子,能在水遁时遇到危险可以逃离的。 休息一夜重新出发,马车径自往最近的码头去。 到了码头,给钱上了一艘船,便南下走。 船夫看到段渐离受伤的腿,送饭食时,还给了一瓶最好的金疮药。 “这是我家大人的心意。”船夫说道。 “多谢。”段渐离收了金疮药,人走后,他打开闻了闻。 “是最好的金疮药。”段渐离说道。 最好的。 这司空弋还真是…… “我说了,他还是值得信任的。”段渐离笑道。 张汐音点点头,咳了声。 “可总不能将性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她从包里取出一双袜子,递给段渐离。 段渐离看着手里的袜子,问道:“这是。” “若是落水,这袜子可以让你的伤口沾不到生水,便无碍了。”张汐音说道。 说着,又取出一物来,说道:“这衣服穿着,关键时候对着这个管子吹气,能叫人不会沉入水中。” 这么好的物品啊? 段渐离笑起来。 “当真是个百变的仙子,什么都能变出来。”他说道。 张汐音看了他一 眼,说道:“是如何变出来的,你也是知道的。” 她的秘密,只段渐离知道,便是家里人她也没有多说,毕竟知道的越少越好,多了,反而徒惹危险。 段渐离点头,将薄薄的衣服穿上身。 张汐音拿着其他的出去,一人一件给了他们,并教如何使用。 尺术几人都很是惊奇,左看右看,不明白这薄薄的一件衣裳,竟然还能膨胀起来。 张汐音自然没多说,自己也穿了一件,便安静的呆着了。 这艘船是货船,也带人,只是很少。 张汐音他们便住了三间房间。 船夫一日三餐都准时送来,三日之后,又送了一瓶金疮药。 “过了前面的峡口,就是吉城了,出了吉城就到融城。”船夫说道。 段渐离点点头。 船夫没多说,起身施礼出去了。 张汐音说道:“融城之后,多久到浮生原?” 段渐离说道:“五日。” 那真是快了。 倒是不曾想,水路果然更快一些。 然而,到了晚上,一艘更大的船追了上来,从船上飞来钩子,数十个黑衣人飞了过来。 “杀了他们。” 黑衣人喊着。 刀烈尺术拔剑出来,看到黑衣人将船夫给杀了,顿时暗道不好。 这是真的刺客,并非是司空家的。 “杀。”黑衣人喊道。 冲着两人过去了。 影子从门口出来,将奔来的两人刺死了。 “王爷,王妃,是姜国人。” 从武器就能看出来。 段渐离如今腿脚不便,张汐音也不能打,只能 呆在屋中。 外面打斗不断,影子只守在门口。 姹紫嫣红在外面帮着刀烈尺术,战况很是激烈。 张汐音取了银枪。 “影子,接住。”她扔了过去。 影子顺手就接了,勾唇对张汐音一笑。 “王妃,不怕。”她说道,扭头就对着一个个的刺客打了去。 第445章 张汐音昏迷段淑柔惊梦大哭 这边打得厉害。 远处的大船上的人却面色很是难看,这霁王的人当真难杀,一个个的都难杀。 左右这是最后一次,总不能叫他们真的逃了,下次又哪来的机会? 一人抬手时,身后好些人都拉弓起来,弓箭点火之后,手轻轻一挥。 后面的火箭齐发,划过空中后,尽数射中船身。 有带火的箭落在船帆上,就着风立刻熊熊燃烧起来,燃烧的速度很快,原本还昏暗的渔船上立刻亮堂了起来。 看到四处都起火,这渔船沉江也不过早晚的事。 “当真是信不得那司空弋。”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撑着身子起来。 这时,倒在地上的船夫已经爬到了门边,说道:“下船舱,有,小船。” 最后一口气说完,人就断了气。 张汐音过去摸他脉搏,确认人已经死了。 “这边。” 影子把两人打死,过去伸手扶段渐离。 她力气大,一手扶着,一手拿枪打人。 大火下,在船上的刺客也没有离开,而是冒着熊熊的大火仍旧要杀他们。 这是那命在换他们的性命。 “走啊。”影子从刀烈尺术喊道。 姹紫嫣红已经到了旁边,帮忙扶着段渐离下楼,到了甲板,就看到吊挂在渔船边缘的小船。 刀烈过去放小船,就在这时,更多带火的箭射来。 小船中了火箭,燃烧起来了。 漏水的小船也用不了,只能换。 “那边。” 急匆匆过去,可也不过是看着船只被射穿。 “该死的。” 刀烈咒骂一声,回头看去。 没了船只,只能依靠身上的衣服了。 看着越发大火起来,只能跳江。 在大火中,张汐音拉着段渐离跳入江中。 熊熊燃烧的大火,只能看到些许的踪影。 “他们跳江了。”司空箐赶到,恰好看到这一幕,对旁边的姜国人说道:“你们这般,当真是不想要图纸。” 姜国人冷冷一笑。 “拿不到,就想办法去大誉偷,偷不到图纸,难不成他们大誉的军器监是什么铜墙铁壁了,抓个人总不会比抓他们难吧?” 好一个出尔反尔。 司空箐看着大火冲天而起,江面上只能看到姜国幸存的人在游回来,至于张汐音他们。 只希望他们当真是厉害无比,能活下去。 —— 江水很冷,汹涌中还有暗流拉扯。 虽有暗流拉扯,不过身上的衣裳着实厉害,把人完全浮在水面上,便是有暗流也拉扯不下去。 张汐音就在段渐离的身旁,她不会游泳,段渐离腿受了伤也没办法用腿脚游,刀烈尺术带着段渐离。 影子姹紫带着张汐音。 嫣红在后面断后。 影子直接停下,打死了招呼她跟上。 游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岸边,张汐音已经失温得厉害,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刀烈尺术迅速去捡拾柴火,姹紫嫣红在砍了树枝架起一个小棚子,脱下外袍做这样。 “阿音。”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一手贴在她的后背,掌心很热,越发觉得她身体冷。 “好冷。” 张汐音不断的往段渐离的怀里缩。 西南三月天的夜里,冷得冬日,更何况还在水中泡了如此久。 段渐离摸着她身上的冷的,手抬到额头上,才发现滚烫得厉害。 发烧了。 “阿音,药呢?”段渐离问道。 眼中已有焦急。 张汐音哆嗦着,双眼紧闭一句话没说,已经要冻晕过去了。 “王妃发烧了?” “快生火。”尺术拿火捻子,却发现火捻子被水泡湿已不能用,只能拿打火石打。 可这林中的草木因为下过雨,是湿的,火星子打出来都没能点燃。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影子跑入了黑暗中。 姹紫也说道:“我去那边看。” 两人两个方向。 刀烈尺术还在努力生火。 段渐离搂着张汐音,用宽大的外衣盖在她身上之后,将她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嫣红,过来帮本王。”他喊道。 嫣红过去,拉了简单架起的帘子遮挡,帮忙脱下张汐音身上湿衣裳,脱到只身下肚兜和亵裤。 嫣红扶着昏迷已经婚过去的张汐音,看到段渐离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来。 “来。”他伸手。 嫣红扶着张汐音躺靠在段渐离的胸膛,随后将段渐离的外衣罩在她身上。 段渐离用自己来给张汐音保持体温,藏在外衣下的手在张汐音身上的穴位按摩。 “阿音,不能睡,你一定能听到我的话的。”段渐离贴着她耳边说道。 不能睡,睡了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 噼啪 一声震响。 凉都皇宫里,梁丘孤乐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 她说道:“希望他们无事。” 司空弋端了药碗递过去。 “喝了药,陛下就歇了吧。”他说道。 梁丘孤乐看他。 “你不要害他们。”她说道。 “陛下,我在您的眼里,是这般忘恩负义的人吗?”司空弋问道。 他虽说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却不是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霁王夫妇救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个大恩他会报,自然不会大恩未报还去害恩人性命。 “姜国这些人是蒙骗过去了,下个月,臣去一趟大誉。”他又说道。 梁丘孤乐点头。 —— 昏暗的街道吊挂的灯笼光芒昏暗,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嘴里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大门重新关上。 孙管家在旁边引路,一边说道:“一直在哭,实在没了法子,只能请张夫人您过来了。” 黄氏点点头。 “可是惊觉?” “问过了,小郡主只是哭,也不说是什么。”孙管家说道,补充了一句:“奶娘问了也不说。” 素娘从小郡主出生就一直陪着,小郡主最是喜欢素娘了,这都不说吗? 几人匆匆,穿过长廊到了院子,果然就听到哭声了。 “夫人。” 门口守着婢子施礼。 黄氏和孙管家进门,奶娘正抱着段淑柔在哄着,小家伙哭得抽噎不断,面色都有些发青了。 “小郡主……”奶娘突然惊声 喊道。 看着段淑柔呼吸不上来,面色青白着。 黄氏箭步过去:“掐人中。” 孙管家也疾步过去。 奶娘已经掐住段淑柔的人中,急急的喊。 一屋子的人都吓坏了。 婢子们更是觉得腿软。 第446章 困境中遇猎户得帮助 混乱中,哭得厉害的段淑柔一口气终于吸了进去。 “柔儿,快呼吸,大口呼吸。”黄氏说道。 段淑柔还哭着,倒是顺了气,青白发紫的面色逐渐正常起来。 黄氏就伸手出来,柔声哄道:“柔儿,是外祖母,来,外祖母抱。” 哭泣的段淑柔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哇的哭着就张开手扑过去。 “母妃,母妃。” 她喊着。 听到这话,黄氏心里咯噔一下,不安起来。 可外孙女哭着,她也只能先哄人,不能多想。 抱着外孙女哄了好一会儿,等她情绪逐渐稳定了,黄氏才柔声的问。 “柔儿,跟外祖母说说,你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段淑柔抽抽搭搭的,说道:“母妃,母妃死了。” 黄氏面上的血色在一刹那几乎褪了,白了脸。 她深呼吸几口气,才说道:“柔儿,是梦而已。” 嘴里这般说,心里也不断的告诉自己,是梦而已,梦而已,不是真的。 段淑柔哭道:“母妃死了,呜呜,外祖母,母妃死了……” “不是的,柔儿,不是的,别乱说,那只是梦,梦从来都是相反的。”黄氏低声道。 “梦总是不能当真的。”孙管家也在旁边说道。 奶娘也是说道:“小郡主,王妃好着呢。” 段淑柔愣了愣,看着他们一个个这样说,不确定了。 “真的?” 几人点头,又看向左右两边的婢子仆妇们。 几个婢子仆妇们跟着点头。 “是真的,小郡主,那只是个梦 。” 看着一个个都这样说,段淑柔果然是信了。 婢子拧了帕子过来给奶娘,奶娘帮忙给段淑柔净面,让人都退下了。 黄氏安心下来,陪着她哄着她,直到小家伙再次睡着。 看着外孙女的睡脸,黄氏却心中不安。 女儿女婿在外是何情况皆不知,而外孙女这般哭泣着,叫她想到去大梁那日的情形。 有些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 怕只怕女儿当真…… 呸呸呸,不会的。 她低着头,念着阿尼陀佛。 —— 五河江边,张汐音呼吸越发的急促了,人很烫。 纵使如此,段渐离还是不敢让她冷着。 火堆烧不起来,庆幸的是并未遇到姜国的人追来。 外出的影子先回来了,说道:“有一户人家,就在那边的山头。” 有一家猎户,不过要翻过一个山头,影子确认过了,猎户是普通的一家人,有个半瞎的母亲,还有三个孩子。 段渐离说道:“去,给他们钱。” 影子点头。 上前帮忙给张汐音穿上衣裳。 穿好衣裳,影子背着张汐音,尺术背着段渐离,嫣红去找姹紫了。 刀烈拿着衣物在后面跟着。 走了两刻钟,还未翻过山头,几人却看到远处林中的一道火光往他们这边过来。 看到火光,几人就有些担忧起来。 不会是姜国的刺客追来了吧? “姑娘?”火光中,有女人喊了声。 他们这边是暗的,看到火光中是一男一女。 影子低声道:“王爷,是那猎户夫妇。” 说着,又扬声答应。 “何大姐。” “他们在哪儿。” 猎户夫妇顺着山坡下去,看到段渐离他们的情况,说道:“受伤了?” “快,这边走,家中有不少药。”猎户也说道。 两人在前面带路,黑夜中也看不大清楚,但两夫妇都很是热心焦急。 得知有人风寒高热,就说可以熬野姜水泡,然后捂被子里出汗。 翻过山头,到了猎户的家中之后,妇人去抱了皮毛毯子,一面说道:“你们先看着,我去烧热水。” 她走出去。 刀烈说道:“大姐,我来吧。” 妇人说道:“也好,我去洗姜。” 两人走到旁边的灶房,黑暗的灶房看到一个老妇坐在木墩上。 “娘,您怎么在这儿,您眼睛又看不清。”妇人说道。 老妇说道:“看不清又不是看不到,他们落水,肯定是要洗热水去风寒的啊。” 妇人还是把她扶起来。 刀烈就过去烧火了。 这边灶房忙碌。 屋内,猎户说道:“你们肯定饿了,不过家中没什么粮食了,我去打猎物。” 真是热情。 尺术笑说道:“不用,你们能帮忙已是很感激了,怎能再麻烦。” “都是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猎户说道。 说着,也不管他们了,拿了弓箭就出去。 人就这样直接走了。 尺术看傻眼,低声道:“他们,不怕吗?” 留着这许多陌生人在自己的家中,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就不怕对方起了歹意? 段渐离说道:“有 些人,天生是好人。” 好人总不会想到别人会不会有歹意,只觉得需要帮忙的必然相帮。 姹紫嫣红也找过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姜水烧好了。 几个人合力把高烧的张汐音洗了又泡,然后放回床榻上盖着皮毛毯子。 “这位公子的腿受伤了,我们这儿有药。”妇人说道。 段渐离坐在床边的椅子,尺术就过去帮他把衣袍拉开,撩起裤腿时愣了一下。 这贴着皮肤的一层是什么? 白白的。 段渐离伸手去拉下袜子,一下,就看到本该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口,竟然还保持着好好的样子。 伤口上的药是干的,结的痂也还是原样。 这…… 妇人倒是没看,去翻了药粉。 “大姐,不用的。”尺术说道。 伤疤都还好好的。 既然不用,妇人也不勉强,放下了。 段渐离回头看张汐音,她身上冒了很多汗,面色通红,唇色也无比的红。 “发了汗,明日就能醒来。”妇人说道。 “多谢。”段渐离道谢。 妇人看了看他们,就指了旁边的屋子。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就在旁边,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喊我一声。” 姹紫嫣红过去道谢,拿了银子要给她。 妇人看到银子,愣了一下,要拒绝。 “大姐帮了我们,这些都是应该的,而且,大姐你们家这样,也需要这笔银子。” 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半瞎眼的老妇人,哪里不是要钱的。 妇人扭头看去,隔壁的放门口 ,几个孩子正好奇的看着。 她收下了。 “多谢。” 回到屋中,关了门,看着手里的几锭银灿灿的银元,妇人叹了口气。 “阿娘,阿娘,他们长得真好看,他们是谁啊?”年纪最大的女儿好奇的问道。 第447章 终醒来回到浮生城 妇人低声说道:“不管是谁,我们都不必去知道,别人有难我们帮助就行,行善事啊,是会给我们带来福报的。” 三个孩子都认真听着,并记在心里。 旁边的瞎眼老妇在编织着什么,她已经看不见的,编织东西全凭数十年的感觉。 妇人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柳条说道:“娘,夜深就别忙了,睡觉啊。” “睡不着啊。”老妇说道。 妇人不管,扶着她在床榻上躺下,又让三个孩子睡在旁边的空位置。 —— 影子和尺术外出寻找猎户,在黑夜中,一点明亮的光芒很容易发现。 两人找到时,猎户正背着一头野猪,笑得很是开心。 看到两人来,猎户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尺术要伸手帮忙,猎户罢手:“你衣服好看,这猪血浸了衣服,洗不掉的。” 他自己背。 两人只能在后面搭把手。 “有了这野猪,就能卖十两银子呢。”十两银子,可以给家里人添置不少东西。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不错的入账。 猎户笑着一路说着喜悦,回到家中,就要去处理野猪,还要叫妇人剁条腿下来炖汤。 两人很是高兴,拦都拦不住。 影子回到屋中告诉段渐离他们。 “随他们吧。”他说道。 到时候走了,多留些银子下来就成,有恩报恩,给予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就好。 夫妻两忙活了一夜,而主屋中,张汐音仍旧昏迷中。 昏昏沉沉的思绪里,张汐音似乎看到 了周易宏,看到了李悦菀,看到了李氏…… 她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很是开怀得意之时,却又命丧别人之手,最后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张汐音想要看清楚那飞灰消散的后面坐着的人,可一瞬间,就也消散了。 她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段渐离在叫她。 “阿音,你醒了吗?”他喊道。 张汐音睁开眼,朦胧的视线,模糊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夫君!”张汐音喃喃喊了声。 段渐离大喜,看着她:“阿音,你终于醒了。” 昏睡了一夜,如今才醒来。 影子几个也都松了口气,纷纷露出笑意。 “饭好了。”房门外,妇人端着菜碟进门来,粗糙的菜碟装着野菜,放在桌上。 “还有呢,你们在等等。”妇人说着,又出去了。 这时,房门口冒出三个脑袋来,小脑袋大大的眼睛看着屋里。 看到门口的三人,姹紫嫣红几个都没有开口,倒是尺术笑着与他们说话。 这时,猎户和妇人端着菜过来,一一摆上。 “家中只有这些,你们将就着吃。”妇人笑道。 猎户也是点头,出去时拎着孩子往旁边的屋子去。 昨夜妻子与他说了,这几个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这一大笔钱,是他三四年打猎或是去帮工所有的收入了。 看来,他们当真是行善事遇好人,得了老天的厚待。 有了这笔钱,能做的事情便多了起来,真好,真好。 —— 满座丰盛的菜对于吃 惯了山珍海味,精致饭食的张汐音他们来说,确实很普通不过。 “吃一点也好,还有米汤呢。”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点头,让他喂着吃了一碗米汤,又喝了半碗猪蹄汤。 “喝不下了,想吐。”张汐音说道。 她手还是无力的,无力且疼。 段渐离扶她躺下了才去吃。 吃过饭后,便打算离开了。 听到他们要离开,猎户和妇人虽然惊讶,却也没有留他们。 亲自送到山脚下,目送他们离开。 一路行走,前面会有村落,村落再去就是小镇,到了小镇买下两辆马车,往东南继续赶路。 这一路反倒是安全了,没有姜国人,也遇不见司空家的人,几人都做了妆容的改变,没察觉有人跟踪。 这一走,就走了五日。 五日,段渐离的腿脚好了差不多,能拄着一根木棍自己走了。 张汐音的身体也恢复如此。 终于,他们看到了浮生原。 “前面就是浮生城了。”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顺着缝隙看出去,瞧着一眼望不到边际似的原野,叹道:“这就是浮生原啊!” 她命名的,以先祖的名字命名的地方。 浮生浮生! 纵使先祖早已羽化登仙三百年,这九州大地依旧有与她名字一样的地方,一样名字的城。 真好,真好。 看着看着,她眼眶就有些热了。 段渐离以为她思乡,伸手抱住抚了抚她后背。 “回到了,安全了,别怕别担心。”他说道。 张汐音莞尔一笑,推开 了他。 “我不是想这些。” 那是想什么? 段渐离拉她回到怀里。 张汐音说道:“想,先祖……” 段渐离一下就明白了。 “别说出去叫别人知道。”他提醒一声。 张汐音瞪眼。 “我这么蠢?”她低声说道:“纵使再大的事情,这些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段渐离搂着她。 “知你聪明。”他哄道。 马车顺着草原的的路一路往东南走,穿行两个半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浮生城。 进入浮生城,与自己人汇合时,才是真的安全了。 守在浮生城的宋将军让人安排了院子,将一应物品都送上了。 段渐离梳洗过后,就去见宋将军了。 张汐音则在院中,梳洗之后休息。 躺在绵软的卧榻里,还有种颠簸感。 影子蹲坐在一旁,闻言说道:“属下并无此感。” 她早已习惯了颠簸,无论是骑马赶路还是坐马车,都一个样。 张汐音听得发笑,说道:“习武之人。” 她也是享受过会武的恣意,只可惜犹如昙花一现,盛放不过少许,便迅速凋零了。 好在,她在失去之前,亲手杀死了李氏,替前世的自己和族亲报了仇。 “王妃笑什么?” 影子看她还笑着,很是不明白的问。 张汐音说道:“只是想到,我们做什么都很可能只有当下可以做,便觉得时间很是宝贵,能力也是。” 影子听着。 “那倒是,有什么本事,便做什么事情。”她笑道:“王妃这般的,总是能 做别人所不能做的。” 张汐音摇了摇头,她不能居功。 她做的那些,都是有人相帮的情况下,若是自己,虽有三分巧思,却不足以这般惊人。 可偏生,这些她不能说出去,只能叫世人都以为是她自己所想出来的,每每就觉得名不符实。 第448章 终回家团团圆圆 书房里。 段渐离与宋将军几人说完话之后,便叫他们注重在姜国疆土边界。 宋将军说道:“这些末将都记住了。” 段渐离实在也累了,便不再多说,回院子去。 回到院中,张汐音已经熟睡,影子在侧边的小房间休息。 姹紫嫣红在隔壁的同房,门口只两个仆妇守着。 他关了门,走到卧房脱了外衣躺下去。 张汐音没有醒。 段渐离抱着她,心疼的轻拍后背。 腿上已经没多疼了,也不需要拄着拐杖了,回到家中,再不能叫她跟着出远门。 —— 另一边,五河江下游。 打捞的人终于捞起一具不成型的尸体,尸体的衣裳料子很是眼熟,但污浊得厉害,也隐约觉得是而已。 “果然是她的?”姜国人说道。 司空箐撇撇嘴,说道:“谁知道呢,这也着实看不出来人样了,就是这料子,很像。” “料子可以做出来相似的,可人样也无从验证,当真死了还好,没得叫他们又逃了回去,才是真的麻烦。”姜国人烦躁的说着,扔了手中沾染腐水泥沙的烂布。 司空箐说道:“夜色中风大火大的,到底是不是,反正我也是不确定的。” “你……” 姜国人气得瞪眼,曾几何时,他们的人敢这般说话了,真是够硬气的。 是以为得了半年的解药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呵,半年时间,他们还得再派人送钱到姜国,求着陛下给解药呢。 越想,姜国人越是得意,丝毫 不怕人放在眼里。 司空箐岂能不知他们心中的想法,却也是冷笑着。 当真以为他们还求着要解药呢,还以为能拿捏着陛下的命,真是可笑。 再也不会了,从今以后,他们大梁,再也不用听姜国人行事,好,好! 这痛快的感觉,让司空箐甚至想把面前的姜国人都杀个干净。 或许是眼中杀意太过凌厉,姜国人察觉到了,看去时心中一咯噔。 司空箐收起眼神,对他展颜一笑。 —— “娘娘,回信了,有回信了。” 内侍疾步进门,施礼后将信件送上。 净月姑姑接过递给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看了信,一口气终于松下来。 “没事就好,算着时间,也就还有十来日就到家了。”她说道。 净月姑姑说道:“叫娘娘别担心的,王爷王妃吉人天相。” 霁王太妃点点头,又说道:“送消息回王府,晟儿和柔儿肯定念得紧,之前柔儿梦魇,可是吓人得很。” 净月姑姑应着是,让人去送消息了。 宫外。 张尚书府里,张永康正在写字,黄氏匆匆过来笑着说了。 “当真的?”张永康搁下笔。 “那还能有假,快,去告诉爹去。”黄氏笑着就推张永康。 张永康就去了。 温语柔抱着孩子过来,也是笑道:“娘这下可睡好觉了,说了别太担心的,寿桦吉人天相。” 吉人天相? 那可是老天爷从阎王殿里退回来的人,是阎王不收的人,谁敢要了她的性命去? “就知道 母妃和父王没事的,柔儿,你总是不信。”段暄晟对旁边吃饺子的妹妹说道。 段淑柔人不大懂事,歪着头,嘴巴油油的嘟囔道:“我说什么了?” 段暄晟:“……” 不记得也好,怪吓人的。 段淑柔却是不依不饶,问道:“哥哥,我说什么了?” 段暄晟摇头:“没什么。” “哥哥,那母妃什么时候到家啊?” “不知。” “怎么会不知呢?” “不知,问孙爷爷去。” “哥哥去问啊。” “不去。” 兄妹的一问一答逐渐远去,小家伙追着兄长去了演武场。 —— 时间一晃,六月雨季来临。 瓢泼的大雨淋漓不断,坠得哪里都是雾蒙蒙的。 一辆马车从官道而来,逐渐靠近之后,终于看清楚驱赶马车的人的面容。 守城卫惊喜道:“第五大人。” “嗯。”刀烈点了点头,驱赶马车进城。 一路回到王府,刚进门,就看到孙管家从长廊匆匆过来。 “王爷,王妃。”他施礼。 后面也跟着其他人,都对二人施礼。 段渐离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不是休学日吗?晟儿在家否?” 孙管家摇头:“小郡王去了尚书府。” 回岳父家了啊。 张汐音说道:“我们先修整一下。” 浑身都湿哒哒的,一路赶路风尘仆仆的,纵使她很是爱干净,却也在路上一身汗,觉得身体黏腻不适。 下人很快准备了温水,入水并不觉得凉也不会热。 沐浴出来,坐在窗棂边上,香叶给 她绞发,一边说着近日宫中时。 还说道:“今日的生意很是不错,对了,丹柳也从江陵回来了,那边的女子书塾办得很是不错,王府也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汐音嗯了声,翻开面前的账本看着。 香叶就自顾的又继续说了。 张汐音一边看一遍听,听到一些事,也会问两句。 头发绞得半干的时候,段渐离沐浴回来,坐在旁边擦拭时,问她看什么。 张汐音摊给他看,说道:“你瞧。” 段渐离一看,笑道:“账本嘛。” “这是江陵的。”她说道。 段渐离哦了声,问道:“江陵的如何?” “自然是很好的。”张汐音说道,又指着账面:“丹柳的账面做得很是平顺,自然也有些许的错漏,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能看得出来其中的错漏是多少。” 熟通账本的,看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两人绞干头发,倒没有盘着发髻了,只垂散着去歇息。 就这雷声雨声,睡在熟悉的床榻,张汐音很是安心。 迷迷糊糊中,张汐音被人压醒了。 睁开眼,女儿就坐在她身上,把脸几乎靠到面前。 “母妃?母妃。”段淑柔喊道。 张汐音笑着,抱着女儿压在身上,吻了吻她小脸蛋。 “柔儿,母妃想你咯。” 段淑柔笑着,软弱弱的也说好想母妃。 段渐离从外面回来,问道:“不想父王?” “也想,父王抱抱。” 段渐离抱起女儿,也亲了亲她的额头。 张汐音起 身,婢子进来伺候她穿衣漱口,坐在铜镜前盘发整装。 “入宫吗?”张汐音问。 段渐离:“嗯,一会儿一起入宫。” 每回回京,是必然要入宫的。 第449章 温皇后送太妃夜明珠 宫婢们将一应东西都摆好,退到旁边安静等着。 戴艺姑姑上前,仔细看着面前的膳食,根据座位说道:“这个放到这边来,这是王爷喜爱的,这个是王妃喜爱的。还有这三个,是小郡王喜爱的。” 旁边的宫婢伸手调整了。 看到这里,戴艺姑姑点头:“如此就好了。” 温皇后从内殿出来,戴艺姑姑和宫婢内侍都转身实力。 “娘娘。” 温皇后瞧着桌上的膳食,笑说道:“怎么没有水蛋?” 戴艺姑姑立刻说道:“奴婢这就让御膳房准备。” 人出去了,温皇后也带着嬷嬷去宫门口。 “娘娘,您是一国皇后,怎还要去等?” 这可不成规矩。 温皇后说道:“不是等她们,你看,太妃来了。” 果然,有内侍抬着步舆来,步舆上,太妃对温皇后一笑。 到了门前,温皇后伸手将荷包递过去。 霁王太妃接过,两人就往侧边的宫廊走,去的御花园。 “你还真找来了?”霁王太妃看着荷包里的物什,笑说道。 那荷包里,是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青黑色的。 这么大一颗青黑色的夜明珠极其罕见。 温皇后说道:“托了些关系,南照国到底是我们的附属国,这样的东西他们总要找来的。” 南照国在大誉的东南下,是一个附属小国,也是一个海岛。 南照国每年都要给大誉进献贡品。 青黑色的夜明珠,价值连城,这东西霁王太妃要来做甚? 温皇后固然疑惑 ,却也没有多问。 到了御花园,霁王太妃让宫婢依着她的意思摘了些鲜花和水果,便回长盛宫了。 马车在长盛宫外的殿门停下,段渐离下了马车,伸手去抱女儿。 段暄晟则在另一边下来。 张汐音最后一个从马车出来,段渐离伸手去搀扶她。 “王爷,王妃,小郡王,小郡主。”方凌盛笑着施礼。 “方总管,好久不见。”张汐音笑道。 方凌盛听她和气招呼,笑容更大了几分。 “王爷王妃远去大梁这数月,老奴也是想念得紧呢。” 说着,一面做请。 段渐离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张汐音往长盛宫里去。 “陛下还有些许折子,稍后才到。”方凌盛笑道:“所以命老奴再次恭候。” 走到殿门,恰好看到霁王太妃和温皇后从拐角走出来的身影。 看到人,段淑柔张嘴就高兴的喊。 “祖母,娘娘。” 段渐离放她下来的一瞬,段淑柔已经奔跑过去了。 霁王太妃和温皇后都笑看着,等人到了近前,霁王太妃蹲下伸手抱住扑过来如小马驹似的小姑娘。 “哎呦,真是好大的力气。”霁王太妃笑道,亲了亲她脸颊。 段淑柔是很高兴的,抱着祖母的脖颈就叨叨起来,满口都是父王母妃回来了。 听着软糯糯的声音,大家都跟着笑。 这时,从长廊那边,也传来小女孩的笑声。 段淑英来到跟前,屈膝福礼喊人。 “皇叔,皇婶婶。”她笑道。 “皇叔,皇婶婶 。”段暄钰也过来了,揖礼喊人。 孩子们都跟着来了。 “进殿,坐着说话。”温皇后说道。 进殿后,孩子们自去玩了。 倒是段暄钰跟段渐离谈起了军事上的事情,段暄晟也安静坐在旁边听着。 张汐音则跟霁王太妃、温皇后说话。 大家都很关心,问她在大梁时可遇到危险? 张汐音点头:“危险自是有的,这姜国的人倒也不掩饰,挺多人来追杀我们的。” 有惊有险,倒也平安活下来了,而且成功与大梁合盟,过了今年,明年自该对姜国发起进攻。 段淑英听得惊呼,说道:“这么危险的啊!” “是啊。”张汐音笑道。 温皇后叹道:“这何时是个头啊。” 虽是同盟了,可要灭一国非一两日之功,只怕等开战后,便又是漫长的战争了,少不得要好几年。 不去想了。 温皇后问戴艺姑姑。 “容妃他们怎么还不来?”她说道:“叫人去看看。” 戴艺姑姑应是,差了个小宫女去看。 刚出去,转眼又回来了,前面是容妃和七皇子段暄颉。 段暄颉对段渐离和张汐音施礼。 张汐音笑看他:“身体可好多了?” 段暄颉点头:“日益调养,身体已经大好了,心肺的毛病许久不犯了。” 容妃也是很开心,就说在筹备段暄颉的婚事,如今就差婚礼了。 “九月去呢。”容妃说道。 段暄颉面色微红。 他之前身体当真是很差,差得总是以为自己活不到成年,他 想活着,想健康的活着。 现在,他办到了,不仅仅是活着,还要娶妻了。 容妃笑道:“你看他,害羞了。” “母妃。”段暄颉说了声。 “不说就是了。”容妃说道。 张汐音和霁王太妃她们都笑了起来,段暄颉施礼,走去跟段暄钰他们听段渐离说话了。 这边说了会儿话,永和公主也到了。 到了寅时三刻,誉泓帝回来了。 进了殿,看到殿内的家人都在笑着说话,他心中很是轻松。 “父皇。” “皇伯父。” 孩子们起身施礼。 其他人也都起身施礼。 誉泓帝说道:“都寅时了,饿了吧,坐。” 誉泓帝走过去,和温皇后坐在上座。 这一席,誉泓帝带头说话,问起大梁的一些事情。 张汐音和段渐离只说来回所遇之事,并未提及与大梁同盟之事。 用了饭后,誉泓帝起身和段渐离去书房,张汐音就起身走去跟霁王太妃他们说话。 誉泓帝停下,看她招手。 “弟妹,来。”他笑道。 张汐音顿了顿,迈步跟过去。 段渐离伸手扶了扶她。 张汐音低声道:“你们议事,我就……” “嗯?弟妹不比在意的这些,这不成文的规矩,于你而言也不适用。”誉泓帝听到,回头笑说道。 张汐音愣了下,莞尔笑了。 段渐离也笑了起来,说道:“皇兄自然是不在意的,况且,这多少人能比得上你?” “王爷?”张汐音小小瞪了他一眼。 誉泓帝看到了,笑着摇头在前 面继续走。 这两人,当真是恩爱。 说起来,他身为帝王,是不能对一个女人如此恩宠极致的,这是命。 但渐离可以,他只是王爷,他不如他一样有帝王的责任。 第450章 心思起再想新武器 到了御书房,各自坐下。 誉泓帝就看着书案上放着的物什,是同盟的契书和金玉令牌。 除了这两物,还有司空家家主的亲笔书信。 这些誉泓帝都看过了,正因为如此,他用晚膳时话多了也很是开心。 “既然梁帝的身体已经无碍,有大梁同盟,明年开春,便动手吧。” 趁着年轻,他们还能动手,也是怕夜长梦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张汐音说道:“陛下,军器监,还需多加防范。” 誉泓帝一顿,明白过来。 “你思虑周全,只是孤已派了殿前司的人日夜坚守,怕是够了的。” 听到这话,段渐离说道:“皇兄,还是再多派一拨人去把手,稳妥。” 誉泓帝就明白了。 这般,是怕姜国的人去偷图。 他笑道:“其实,已经有三国的人去过军器监了,不过都被抓住,他们连图纸藏在何处都不知。” 大誉有的东西,他国没有,自然引嫉妒。 不过武器强大,也不敢犯难,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来,想着偷到图纸便好。 可既是独一份的东西,自不可能是容易被找到的,又加上重重把守,怎可能会被偷。 不过弟弟弟媳都这样说了,誉泓帝还是同意的。 他说道:“那就让殿前司再加一拨人。” 张汐音和段渐离跟着笑了。 只要能确保,这武器是只有大誉有,便能确保攻打姜国时,姜国不会有火炮。 火炮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而且还是攻城最好的 武器。 攻城! 是了,攻城。 张汐音眸色微凝,心中有了个主意。 誉泓帝和段渐离都没有注意,两人说着明年攻打姜国的决定。 说了一会儿,两人才发现张汐音走神了。 “阿音?”段渐离拍了拍她手。 张汐音回神,笑说道:“怎么了?” “你想什么?”段渐离问。 张汐音看他,又看誉泓帝,摇了摇头。 “胡思乱想呢。”她说道。 不确定之事,自是不能先开口的。 誉泓帝就说道:“可是累的?你们从外面刚回来,也就休息了一小会儿,还是先回去吧,这都夜深了,回去睡一觉,明日再来谈事。” 段渐离点头。 “那我们就回去了。” 两人起身施礼。 誉泓帝挥挥手,就让他们回去。 张汐音和段渐离出了书房,霁王太妃已经回寿安宫了。 温皇后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吧,你看,柔儿都睡着了。” 段淑柔睡在贵妃椅上,宫婢正给她扇着扇子,六月天气已经很闷热了,即便是夜里也还是如此。 段渐离走过去,抱起段淑柔。 段淑柔动了一下,掀开眼皮看是自己的父王,又安心继续睡了。 张汐音对段暄晟招手。 四人离宫回去。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段渐离几次想开口,看她都安安静静的,思绪似乎不在眼前。 他没打扰,也示意儿子不说话。 两人安安静静的,一直到回到家中,让奶娘抱着段淑柔回房,他才回到房中。 “王妃, 温水已经备好。”婢子说道。 张汐音罢手,说道:“不急着。” “王妃,都戌时末了。”香叶说道:“想什么呢?边洗边想也是可以的。” 张汐音点点头。 “走吧。”她起身。 走到门口,看到段渐离回来。 张汐音说道:“我先去沐浴。” 段渐离笑着点头,进了屋。 到了盥室,婢子仆妇们已经把一应物品准备好,今日是牛乳浴,水是奶白色的,泛着奶香味儿。 张汐音坐在浴桶里,趴着软垫闭着眼,看似是小憩,其实想着心事。 两边的婢子帮她按摩。 “王妃的皮肤都粗糙了。”婢子低声说道。 嫩白的肌肤上有几处还是淤青的,看着怪叫人心疼。 香叶说道:“药呢,取来。” 取来药酒,在掌心搓热贴上去按揉,擦了药酒,再换另一桶温水洗。 沐浴回到卧房,已经亥时时刻了。 张汐音困得打哈,在床头的软枕上斜斜的歪着。 “都下去休息吧,不必伺候。”她说道。 婢子们应是,带着东西一一退下了。 等人走后,张汐音取出一物来翻看,随后到书案前抄写。 这玩意儿倒是不多,她很快写好,折叠了装在匣子里,收回去了。 “阿音。” 段渐离从垂帘处过来,看书案上的砚台有墨,他问道:“还看账?” “不是。”张汐音走过书案,来到他跟前仰头看着时,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两人贴得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味儿。 段渐离弯腰抱 起她往卧榻去,把人放下,垂了床帐就覆上去了。 夜深情浓,缠绵悱恻。 —— 翌日,一早起来照常练弓,用了早膳之后,夫妻两再次入宫去了。 张汐音没去御书房,而是去寿安宫陪霁王太妃说话。 直到段渐离从御书房过来,两人用了午膳,才出宫。 出宫后,直奔娘家。 “回来了。”黄氏抱着女儿左右看,确定没缺胳膊少腿的,说道:“回来就好。” “没能第一时间回来看你们,娘不会怪我吧?”张汐音眨眨眼。 黄氏笑道:“知道你们忙着,怎会。” 回来要休息,还要入宫面圣,谈事情要紧。 只是心中难免牵挂,不过孙管家过来说了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说到许多喜事。 娶妻嫁女这些,又说道张嵘礼的课业,张嵘礼很是聪慧,在国子监上学,回回都能拿甲上等第一。 温语柔笑说道:“他勤学得很,都不需要我们如何操心。” 太过东西,父母虽然放心,却难免也有几分心疼。 到了傍晚,男孩子从国子监回来了,一家人团聚一起吃饭。 晚上,张汐音和段渐离没有回王府,宿在娘家。 小竹居的猫儿很多,守在小竹居的仆妇们照顾得很好。 因张汐音回到盛京,不再去江陵,带到江陵的红豆黄豆就都又送回来了。 黄豆是在小竹居长大的,总是自己跑回来住,张汐音也由着它。 仆妇说道:“今日里黄豆总是恹恹的,吃得也不多了 。” 算着年纪,张汐音养它已经有十八年了。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拾到的小奶猫,十八年了啊。 张汐音坐在旁边,看着猫窝里躺着的老猫儿。 “它年纪大了。”张汐音说道。 年纪大了,如同人行将就木。 第451章 军器监出事 知道黄豆的身体情况,入睡时,张汐音侧身看躺在外侧的段渐离。 段渐离也察觉到了,看她:“怎么?” “黄豆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伸手把张汐音搂在怀里,说道:“以后我们面对的生死会更多。” 人也好,身边的宠物也好,都是一样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纪上去了,就会老死。 当然,能自然老死都是幸福的。 张汐音自然也知道。 她趴在段渐离的身上,低声说道:“奶奶就是这样的。” 张老夫人是在睡梦中辞世的,活着的时候身体也有些许的病痛不适,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睡梦中辞世,算是走的很安详的了。 一夜熟睡,第二日,张汐音抱着黄豆回了王府,不再任由它到处去跑。 之后的日子一直都很安稳,八月时,军器监那边还是发生大事。 军器监的一个主簿失踪了,刑部派人去寻找,最终只找到一具尸体。 死去的主簿是自尽而亡,身上也有不少折磨的伤痕。 此时出了,段渐离当即入宫去,到了晚上才回来。 张汐音问起结果。 “他并不负责火炮。”段渐离说道:“也不知他自尽之前,可有透露什么消息给对方。” 怕只怕被透露了消息,叫别国的人知道军器监的事情。 当然,防范也是要做好的。 “虽说军器监把守森严,可军器监的官员们都是自由的。”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就问道:“那查出是谁 把人掳走的吗?是姜国的吗?” 姜国那边是其一怀疑的,但其他国的人也有心,并且做过。 段渐离摇头:“还未查到。” 刑部的人已经在努力追查了。 之后的数日,段渐离也开始忙碌起来,早出晚归的跟着去调查。 张汐音除了忙生意的事情,便是在王府陪着女儿,三不五时的回家与家人团聚。 段暄晟的课业很出色,月考武学是第一,文课也拿了第一。 九月初,军器监主簿被害案终于有了新的进展,抓住了姜国的一个暗探,从其口中得知是他们所为。 吊挂的木架上,这暗探已经是生死一线了,嘴角留着血水,说道:“火炮非你们一国所有,而是需九州诸国都能拥有。否则,谁能保证,你们大誉不想一统九州,灭诸国呢?” 看他死到临头还这样说,宋鉴说道:“把他带下去。” 两个狱卒上来,将人拖了下去。 宋鉴走到外面,将暗探的话全部说了,手里还有暗探的口供笔录。 段渐离接过看了两眼,说道:“这份口供拿去给太常寺。” 宋鉴点头,施礼目送段渐离离开。 段渐离离开刑部,入宫见誉泓帝,说了审问的结果。 誉泓帝表现得很是平静了,知道姜国的目的,只说道:“他们果然是不会罢手的,既然如此,开春便攻打姜国。过年之间,将决策都想好,做好准备。” 段渐离应是。 誉泓帝看他要走,喊住他:“等会儿。” “皇 兄还有什么吩咐?”段渐离问道。 誉泓帝看着他摇头笑。 “你让孤说你点什么好?”他说道:“近些日,甚少见你们夫妻进宫来。” “皇兄,这宫禁,也是要避讳的。”段渐离说道。 “若是依着规矩来,臣弟和阿音要回江陵的。” 誉泓帝叹口气。 “所以说,有些规矩也不必守得太死。”他说道。 段渐离听得是莞尔。 “皇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再如何,咱们也不能肆意而为。” 以前可不如现在这般,以前哪里不是血雨腥风,便是这后宫中,明争暗斗也是时时发生的。 不守规矩,做出来什么事都未可知,又如何能约束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如今到了他们这一代,倒是不一样了。 可再怎么不一样,还是得守一守。 况且…… 段渐离看着自家皇兄,笑问道:“皇兄,你当真只是单纯念着我们多入宫?” 誉泓帝一笑。 “当然。” 段渐离就只看着他。 誉泓帝抬手摸了摸脑门,说道:“也不全是,也想督促督促弟妹,看看她能不能再想一些厉害的……” “皇兄?”段渐离施礼,说道:“皇兄,阿音能想出这么多,已经是尽力了,皇兄,过犹不及。” 武器好用够用就行,多了反而不好。 况且,也遭人妒恨。 誉泓帝讪讪,挥挥手道:“那就不问了,回去吧,回去吧。” 段渐离摇头一笑,施礼告退了。 人一走,誉泓帝就看向方凌盛。 方凌盛低 着头,打着盹儿。 誉泓帝蹙眉,伸手去推了他一下。 “哎呦。” 方凌盛差点摔倒,忙直起身看誉泓帝。 “皇上?” “睡着了?”誉泓帝问道。 方凌盛一愣,点头:“老奴昨夜没睡好……” 誉泓帝翻了个白眼,指着他说道:“你,算了,你回去歇着吧,让你的干儿子进来伺候。” “皇上,老奴……”方凌盛要说。 誉泓帝已经止住了他的话。 “说起来,你也七十了吧?”一个太监,七十的高龄,可不是年轻的内侍这么能熬。 方凌盛点头。 “是,老奴七十二了。” 七十二,还真是长寿了。 誉泓帝就说道:“你年事已高,人总不能做一辈子的事情,也该放给年轻人去做。” 方凌盛回神,重重的点点头。 “老奴明白了。” 他起身施礼,让干儿子进来伺候着。 —— 宫外,霁王府。 张汐音刚进门,段渐离就迎上来了,伸手去拉她。 张汐音把手搭过去,脸上带笑。 “怎么,看你很是高兴。”她问道:“可是刑部那边有新的进展?” “瞒不过你。”段渐离就简单说了一些。 张汐音安静听着,眉眼中有几分感叹。 回到锦康殿,两人进了殿内,让婢子们都下去了。 张汐音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匣子递给段渐离。 “这是?” 段渐离打开看。 张汐音说道:“这是破城弹。” 破城…… 听到这两个字,段渐离已经知道这张图纸上所画所写的是什么了。 破城弹啊。 只是。 段渐离摊开说道:“你给我做什么?这是你的,该有你来。” 张汐音摇头,说道:“王爷,如今事事不能让我来,哪怕是出自我手,也该让别的人挡这个名。” 第452章 再出一物 若是什么功劳都归功到一个人的身上,便如山一般了,山越高,看到的人越多。 她已经够出名了,若是还接连不断的想出各种厉害东西,那日后就不单单只是姜国宇文氏要她性命,其他的也不会放过她。 段渐离就收起了图纸,说道:“那我想想办法。” 张汐音笑了起来,勾着他的臂弯枕在他的怀里。 “如此就好。”她笑道:“等之后有了什么,可就得如此。” 段渐离默了默,揉揉她肩膀问:“你当真愿意,这可是无上的荣光,而且日后,功劳归给了那人,那人自然也要懂也要会。” “做得出来的便是,至于荣光,如今的荣光还不够啊?”张汐音笑道。 确实够了。 夜里,锦康殿叫了三次水,闹腾到半夜。 第二日一大早,段渐离便起身出府了。 张汐音本想早起,可睁眼坐起来,又觉得浑身没劲儿。 她躺了回去,挥挥手。 “且再睡两个时辰。” 听她这般说,香叶应是起身,让婢子们将东西都端出去。 张汐音这一睡,再醒来已是巳时末了。 婢子们伺候她梳洗,换上练弓的束袖服,去演武场练弓。 这一练,到午时了。 段渐离从外面回来,径自到演武场找她。 “怎么还在练?”他伸手拿了张汐音手里的弓,便听到几声咕噜,是张汐音肚子发出来的。 张汐音伸手捂住腹部,说道:“贪睡了,起得晚。” 段渐离只笑,拉着她回去。 后面 跟着的婢子们捂嘴偷笑。 “香叶姐姐,你发现没有。”小婢低声笑道:“王爷总是把王妃当小姑娘看待。” 小姑娘? 香叶一愣,再看去。 可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又觉得也无差,诚然,王爷确实比王妃要大好几岁的。 回到锦康殿,膳食已经摆好了。 段渐离跟张汐音吃着午膳,就说到女儿身上了。 段淑柔已经快三岁了,人在长大,段渐离便打算让她读书之余也习武。 张汐音点头:“你是她父王,你决定。” 段渐离夹菜的动作一顿,看她。 “你的想法呢?” 总不能事事都他一人说了算,张汐音是段淑柔的娘亲,自然也有权利的。 张汐音笑了起来。 她说道:“我便是读书习字经商皆学的,虽说不如别人琴棋书画皆通,却也知道多一技有一技之长的好处。虽说柔儿也不必做什么,不过,我也想让她习武的。” 她便是吃了没武功的亏,否则也不会这般事事需要他人保护。 若是女儿有武艺在身,便能护住自己了。 说句不好听的,倘若日后嫁人,她的丈夫不是个好的,她有武功在身也能叫对方讨不着好处。 段渐离听着她好一通话,哈哈笑了起来。 “你啊,她是郡主,谁能欺负她,谁敢欺负她?”他问道。 “说不准。” 段渐离摇摇头。 两人到底是确定了,尽早便让段淑柔去习文练武。 到了晚上,段淑柔从外祖母家回来,就被段渐离拉着问 她想不想跟哥哥一样去读书习武。 “会变得很厉害吗?”段淑柔问。 段渐离点头。 “会。” 段淑柔看向旁边的母妃,起身走过去,窝进怀里。 “母妃,我去习武有什么好处吗?”段淑柔又问道。 张汐音一愣,莞尔笑道:“好处很多,读书,能让柔儿明事理,知善恶,懂许多道理。” 段淑柔:“习武呢?” 张汐音:“习武能让柔儿有保护自己,保护父王母妃,保护祖母,外祖母。保护柔儿喜欢的人的能力,变成厉害的人。” “如此啊?”段淑柔睁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笑说道:“那我学咯。” 有了段淑柔的话,便确定了。 第二日,段渐离便开始奔走。 哪怕是王爷,想要给女儿物色最好的先生也不容易。 当然,也才两岁多还不到三岁,时间尚且充裕,不着急。 张汐音也不再怎么管事了。 紫苏也逐渐清闲些下来,这几日都多的时间在王府。 “也是姑娘的主意,叫奴婢培养的人已经上手了,她们也知道自己面临如何的选择,自然不会马虎的。”紫苏说道。 霁王府的产业,王妃的产业这些都算在王府王妃的手里。 跟了霁王府便是出人头地了,女子之身能有机会改变自己,岂会轻易放弃,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的忙着。 当然,也是有契书约束的。 紫苏说道:“王妃,江陵那边,还回去吗?” 这几年王妃不再去江陵了,虽是藩王,但 誉泓帝疼爱这个弟弟,即便是封了封地也纵容着。 加上如今战事刚平息,御史台那边也没人挑着这个时候出来惹誉泓帝生气。 张汐音说道:“自然有回去的一天。” 那到底是他们的归宿,是一个藩王和藩王妃的地方,哪怕如今留在盛京,也只是一时罢了。 等过了这段时间,两年,三年?或是五年。 总不会太久。 紫苏就说道:“那还是希望王妃能晚些走的。” 说着,见大家都看着她。 紫苏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说道:“总希望,能多陪在王妃的身边。” 张汐音笑了。 —— 替段淑柔寻名师之事尚且在办,倒是破城弹图纸呈给誉泓帝看之后,把他给乐坏了,一直在笑。 “孤就知道,就知道,弟妹果然是个人才!” 他说着,仔细看图纸,可到底他不是这块料,瞧着也是似懂非懂。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高兴。 “制作,有了此物,姜国的城墙便不是问题。” 破城,攻入腹地,一步步的将其蚕食。 有了图纸,就需要有个懂这方面的人。 攻城弹与花炮挂钩,便交由军器监火炮坊的人负责。 这事儿隐秘,便是军器监的其他部门都不知,只火炮坊的人得知消息,一个个都激动万分的要看。 进了门,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老者跪坐在侧,而旁边是,是军器监的监长。 “当真能做出来?”监长问老者。 老者点头。 “此物是老朽… …研制数月而成,已经上呈天听,得允前来,日后,请多关照。” “哎呦,这可是攻城利器,是好物,您能想出来,当真是厉害啊!” “哪里,哪里。”老者谦逊说道。 第453章 段暄颉封煦亲王喜日至 段暄颉和宋晚娘成婚的日子要到了。 因是成年娶亲,誉泓帝在段暄颉成亲之前,封其为煦亲王。 ‘煦’一字意为温暖如风,温润如玉。 段暄颉年少时病弱,如今大好,人确实也养了个温润淡雅的性子。 即使亲王,便出宫开府居住。 煦王府在北城,府邸是以前的上一辈一个亲王的府邸,经过数月的修缮布置,做得极好。 霁王府的马车在煦亲王府门前停下时,前面还有好几辆马车排着,一时过不去。 容妃沈氏的娘家并不兴旺,但此番煦亲王成亲,倒是有许多沈氏人家前来。 霁王府马车前的一辆,便挂着个沈字徽记。 此时,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紫色齐胸长裙的少女,纵使穿得端庄,腰间却还挂着一根同色的马鞭。 “想不到竟然会是亲戚关系,以前可从未听父亲提及。”少女说道。 旁边扶她的男子嘘了声,说道:“知道就行了,念叨出来做甚?” “不是亲戚吗?”沈沁雅问,努嘴:“怎么就说不得?” 沈知乐说道:“不是说不得,是没必要说,曾祖父那一辈的恩怨,到了我们这儿虽说是揭过了,可都疏远甚久,又何必再去,省得别人说我们攀附。” 沈沁雅努努嘴。 而此时马车里,又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哥儿下来。 “他也来了。”孙管家笑了起来。 张汐音挑着车帘看人来人往,听到这话问:“孙叔认识?” “那个白衣的小公子是 沈马监家的,说起来,这沈家次子早前闹事,被告上了官府。后来沈马监托了关系银钱才平了事,哦,御史台也该是是知道的。”孙管家说道。 官员家眷子弟惹事,若是闹得大了影响不好,也是要被弹劾的。 但此事并未波及沈马监,御史台那边并未有人弹劾他。 孙管家笑道:“这小公子,万分敬仰王妃的,他让自己的护卫削了一个嘴碎人的嘴巴子。” 什么? 张汐音听得一惊。 段渐离也看孙管家。 孙管家笑说道:“之前老奴去看过问过了,后来倒是忘了说。” 倒也不是大事,事情办好了也就过了。 张汐音问:“是因为我?” 孙管家点头。 “那嘴碎的说的不好听的话,这小公子脾气倒是不好得很。”他说道。 段渐离也探过去看,白衣的少年跟着自家的人往煦王府大门里去,临了门口,还回头看这边的马车,眼中有激动的探究。 等前面的马车走开,这边的也过去了。 车帘掀开,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就有人过来迎接。 仆妇施礼之后,便请人进府。 煦王府张汐音是第一次来,进去之后,又有一个夫人过来迎接,施礼做请到正殿去。 整个煦王府热闹,段暄颉还未出去迎亲,正在这边应酬着。 看到张汐音和段渐离来了,过去施礼:“皇叔,皇婶。” “小七,恭喜。”段渐离笑道。 他虽是皇叔,张汐音是皇婶,但此次段暄颉成亲 并未需要他们帮手,宫中多的人准备,只需要过来吃喜酒就成。 段暄晟拿出一个镶金的匣子递过去。 “七皇兄,恭喜你。”他笑道。 段暄颉双手接过,也笑道:“多谢。” 段淑柔人虽小,却也拿出一个礼物来:“七皇兄,送你的成婚贺礼。” “多谢柔儿妹妹。”段暄颉依旧双手接过,抬手摸摸段淑柔的额头。 段暄颉到底是新郎官,很是忙碌。 张汐音和段渐离进了殿内后,便跟自己人闲坐说话去了。 锦阳长公主喝着茶,笑说道:“我一早就过来了,你们倒是晚这么多。” “不急嘛。”张汐音笑道。 “柔儿,来。”锦阳长公主笑着伸手,段淑柔过去便抱了起来,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链子挂在她身上。 “皇姐?”张汐音伸手过去。 “去,我送给柔儿的。”锦阳长公主不管她,拿着玉坠对段淑柔笑说道:“你看,这玉雕刻的菊花纹,栩栩如生,可好看了。你喜不喜欢?” 段淑柔点头:“喜欢,皇姑姑真好。” 说着,吧唧就是一口。 小家伙软糯糯的,亲人的时候叫人心都要融化了。 锦阳长公主爱不释手,只说要把人拐回家去。 张汐音莞尔摇头。 这边说着话,永和公主也过来了。 她没有抱着孩子,施礼之后坐在旁边就很惊讶的说了一件事。 “皇婶婶,你们知道吗?南胤那边说,段淑贞她……”永和的声音变得很小,压低了继续说 道:“她头一个生了个公主,前些时候传了喜讯,后面没多久,又小产了,听说已然不能生。” 不能生? 锦阳长公主低声道:“你听谁说的?” 南胤那边皇室的消息,纵使段淑贞是大誉的公主,却也不会这么胡乱的传消息回来。 永和公主低声道:“我特意收买了人,去盯着的。” 张汐音:“……” 她一时无言看着永和公主。 “你盯着她做什么?”她说道。 难道是恨意未消,如今还想着…… 永和公主说道:“她就是个……” 话一顿,永和公主咳了声不再说了。 张汐音扭头看去,门外,有几个妇人正走进来。 几人对张汐音她们施礼,意欲攀谈,锦阳长公主只是笑说道:“我们说些私人的事,你们自便。” 几个夫人愣了愣,忙笑着说道:“自然,自然。” 几人又转身出去了。 人一走,永和公主才继续说道:“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我恨不得她日子过得生不如死,自然是要盯着的。” 段淑贞过得不开心她就极开心,极欢喜。 锦阳长公主看向张汐音,张汐音也是微微一叹。 她倒是挺理解永和公主的,说到底,永和的长姐永华死于李氏之手,她恨李氏,自然也恨永嘉。 就如同她一样,这恨必须要消才行,所以她一直在报仇。 只是杀了一个又一个,最终却发现,幕后主使的后面,还有另一个幕后主使,一个人的背后还有另一个人。 仇 人仿佛杀不尽。 真是…… 她想得出神,锦阳长公主跟她说话,发现她没听进去。 “阿音,你在想什么呢?” 第454章 花园湖钓人头骨 张汐音回神,笑说道:“也好,我们走吧。” “还以为你没听到呢。”锦阳长公主笑道。 永和公主也站了起来,外面跟人说话的华阴郡主看到,问道:“去哪儿?” “花园逛逛,煦王府的花园种满了桂花,你闻闻,香吗?”永和公主说道。 华阴郡主嗅了嗅,点点头。 “很香啊,我也去。” 三人变四人,去煦王府的后花园。 男席那边,段渐离正跟檀国公,师老将军他们说话,看到张汐音离去的背影,看向身后站着的容诚。 容诚明白,跟上去了。 “王妃,长公主殿下,永和公主殿下,郡主。”他施礼,随后看张汐音问:“王妃,王爷让属下来问,你们是要去哪儿?” “后花园看桂花呢。”张汐音说道。 “属下知道了。”容诚再施礼,做请。 张汐音便跟锦阳长公主她们继续走。 到了后花园,果然桂花的香味儿浓重极了,华阴郡主打了个喷嚏。 “这也太香了些。”太过浓重了。 锦阳长公主说道:“你看那边,有白色的桂花,那边是黄色的。” 张汐音走向黄色的,成片的桂花树都长得很大,该有数十年的树龄。 站在树下,仰头看去,是大片的黄。 随着风一吹,小小的桂花掉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明黄的花毯。 张汐音伸手折了一朵,笑说道:“这花色极好,若是搜集起来,可做不少东西。” 又是想的生意了。 锦阳长公主笑问道:“能 做什么?” “桂花头油,桂花蜜,桂花胰子,做什么皆可,只需要搜集起来,晒干密封好,怎么都是有用的。”张汐音说道。 满脑子都是生意,果然是生意人就是与他人不一样。 张汐音扔了手里的桂花,转身往后面的湖边去。 那湖边,竟有个少女赤脚在钓鱼。 真是稀奇。 待走近了,才知道这是门口时见到的沈家姑娘。 “你看,我又钓上来了。”沈沁雅提了鱼线起来,把鱼抓住解了钩扔进水桶。 鱼挣扎扑腾,捡起不少的水。 华阴郡主哎呀一声,抬手去拍衣裙。 听到声音,少女和旁边的两个姑娘回头看去。 “哎呀。” 沈沁雅看到近前看着她的人,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王妃,是王妃。”她笑着,又知道失态了,忙拉了拉袖子施礼。“沈家沁雅,拜见王妃。” 说着,又看张汐音身边的另外三人。 这三个,她不认识。 这是,旁边的两个伙伴倒是开口了。 “见过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郡主。”两人施礼。 沈沁雅回神,跟着施礼。 “不小心弄脏了郡主的衣裳,请郡主恕罪,王府有备下的衣裳,可去一换。”沈三娘说道。 华阴郡主挥挥手:“无碍,就一点点的水也看不出来,不用换。” 不过,她倒是很惊喜的看旁边的水桶,笑道:“这么多的鱼啊!” 看水桶里,已经有好几条了,都是大鱼。 沈沁雅笑道:“我钓的,都是我钓的。” 她献宝似的,很是开心。 旁边的沈三娘拉了拉她,沈沁雅回神,就没那么激动了。 张汐音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沈沁雅偷看了张汐音一眼,见她望着湖发愣,就说道:“郡主,我钓给你看?” 华阴郡主也是野惯的性子,很是喜欢沈沁雅的活泼,当即点头。 沈沁雅有心表现,便用了甩了鱼竿。 鱼钩落水,再拉起来时,却有些艰难。 “是大鱼吗?很大的?”她惊喜的说道。 华阴郡主也是好奇。 沈三娘有些怪异的也看着,说道:“拉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王妃,长公主她们都在呢,这沁雅也不知道矜持点。 拉线,竹竿都有些弯了,好在那线到底结实,几番努力之后,终于拉了起来。 可东西起来的一瞬间,却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惊叫出声。 张汐音也是瞳孔一缩,盯着那鱼钩勾着的东西。 人头骨! 这旧王府里,竟然从湖里钓起来一颗……人头骨。 “别叫。”张汐音回神对她们说道。 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把头骨拉上来。”张汐音对沈沁雅说道。 沈沁雅点点头,把头骨拉上来了。 沈三娘几个都胆子小,已经后退了。 后面跟着的姹紫嫣红过来搭把手,把头骨从鱼钩解下来之后,在水里洗了洗。 “拿布包起来,姹紫,去跟王爷说一声。” 姹紫应是,去了。 张汐音说道:“这事情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今日是煦亲王的大喜日子,不可声张,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沈三娘愣愣害怕的点头,旁边的也害怕的点头。 “不,不说。” 谁敢说啊,吓死人了。 沈沁雅胆子倒是大一点点,却也白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锦阳长公主不敢看,背对着问道:“阿音,这如何是好?” “让王爷他们来,过了今日,再慢慢查便是了。” 一个亲王府的湖里有尸体,可不是什么好事。 段渐离很快过来了。 湖边放着一块布,掀开便看到一颗人头骨。 段渐离看张汐音。 张汐音指了指湖的一个位置,说道:“哪儿,钓起来的。” 段渐离看向容诚。 容诚上前,将人头骨包了起来之后,姹紫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筐,把人头骨放框里,容诚带着走了。 “这交给宋鉴,不过今日是不宜捞尸骨,过两日再说。”段渐离说道。 又看向沈沁雅三人。 三人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段渐离嗯了声,便不再理,看着张汐音问道:“吓到你了?” 张汐音摇头。 “我倒是不怕,只是她们。”张汐音到底是不放心的,她想了想,说道:“你们都回家,这宴席,就不吃了。” 说着,吩咐姹紫送人。 三人倒也不敢多说。 她们确实心里慌怕,便点头。 姹紫亲自送出花园,沈家的下人就过来了。 看到自家姑娘们一个个煞白着脸色,心中发疑担忧。 “姑娘,你们……” “问什么问,回家,我 身体不适。”沈沁雅说道。 旁边的沈三娘和沈五娘也说道:“回家,回家。” 回家? 可夫人她们要接待人呢,这可是七殿下的大喜日子,身为外祖家可不能不帮。 第455章 当年旧案疑心有异 几个仆妇都跟着自家的姑娘往前院去,一面又唤了人去前面通禀。 沈沁雅倒没直接出去,去找了两个兄长。 她几次想说自己看到的,可想着霁王爷和霁王妃的叮嘱,又生生忍下了。 看她神色不对,沈知乐跟着出了王府的们,走到马车旁才低声问。 沈沁雅摇了摇头,小声道:“等晚些在家再说,否则有什么,我们可吃罪不起的。” 当真是有大事啊! 沈知乐倒也不追问了,拍拍她肩膀。 “别多想,回去歇一歇。” 沈沁雅一笑点头。 “我骑马去。” “成。”沈知乐看她上了马车离开,回头看煦王府大门,心中思绪万千。 回头看去,马车渐行渐远。 她是跟堂家姐妹去后花园钓鱼的,出来便要回去,想来是后花园有事。 沈知乐去了后花园,刚过了门,就被拦下了。 “这里不能进。”有侍卫说道。 果然是有事。 沈知乐往里面看了眼,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是,我听说这边桂花极好,想来看看。”沈知乐说着,试探的问:“不知里面有什么贵人在,要逗留多久,我何时才能进去?” 侍卫看他有些望眼欲穿的样子,却仍旧冷漠着说:“不知,公子请回。” 沈知乐便不再坚持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亭子里,张汐音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七皇兄已经去迎亲了。”永和公主回来说道。 张汐音笑道:“迎亲回来都傍晚了,且不急着。” “饿吗?”锦阳长公主说道:“我饿了。” 她看向外面的仆妇,说道:“让厨房送些吃的来。” “是。”仆妇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便有婢子端着膳食过来,一一摆在石桌上。 都是清淡的,白灼虾球,时令青菜,还有几碟冷盘。 锦阳长公主吃着了,看张汐音没动,说道:“你不饿吗?” 张汐音回神,也拿起筷子吃。 “饿的,只是想着事情。” 回来之后心心念念复仇,一晃过去八九年了,前世她也没活几个念头,这会儿早已葬身恶犬之口。 所以,对于煦王府湖泊中尸骨丝毫是不知的。 锦阳长公主说道:“这查案嘛,自有刑部的人去办,你就莫要再去想了,吃饭才是要紧。” 张汐音笑了笑,点头。 吃了午膳,便在亭子里下棋,华阴郡主去前院了。 永和公主带着孩子们在花园里玩,这时,檀国公过来了。 “你们发现了脏东西?”檀国公问。 锦阳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点头:“是挺脏的。” 湖里有骸骨还在这种日子被发现,这并不是个好事,人也是迷信,就怕对段暄颉和宋晚娘的喜事带来不好的影响。 檀国公坐下来。 仆妇见状,摆上新的碗筷。 “这煦王府前一个主人,是永王。”檀国公说道。 永王,是先帝的次五子,嫔妃所出。 永王没什么才学智慧,靠着自己是个皇子,便只想着享乐逗趣。 是个极其好色之人。 永王只活了二十多 岁,便病死了。 “可据说,永王死的很是蹊跷。”檀国公小声说道。 锦阳长公主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那些道听途说的怎么还信,刑部调查的,难道五哥还能是被人杀了不成?” 都是自己这一辈的人,锦阳长公主虽然跟这个不上进的永王没什么情谊交集,可到底是自己的兄长,不好编排他。 张汐音却很是好奇,问道:“怎么蹊跷?” “阿音?”锦阳长公主看她。 张汐音也看她。 “皇姐,或许这当真是查案的关键呢?”她说道。 锦阳长公主便不说了。 檀国公挥了挥手,让左右两边候着的婢子下去。 他这才小声的开始说起。 永王好色纨绔得很是淋漓尽致,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先太后才不管他,封了个府出去让他逍遥快活。 永王府中美女无数,为了玩乐喜好寒食散,二十六岁病死在榻上,验尸的仵作只说是玩乐亏空了身体,病死的。 “这其实看似没什么,这吃寒食散的,有几个能活得长久。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仵作验尸时,发现永王的尸体劳损严重,是穷苦人苦了十几年才有的筋骨。”檀国公说道。 筋骨劳损是常年劳作的人才会有的,并不会出现在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身上,除非……那不是永王。 张汐音凝眸。 檀国公低声道:“死去的,很可能不是永王,可尸体又都是大家所看到的,确实是永王。” 锦阳长公主哼哼 道:“总不能,这天下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 她话一顿,突然愣住了,看向张汐音。 怎么没有,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 锦阳长公主说道:“难道,五哥当真没死?” 先帝的儿子一共十三个,死的只剩下两个。 有被处死的,有病死的,有被刺杀而死的,到如今,只剩下誉泓帝和段渐离。 若当真还有一个没死,那他去了哪儿? 张汐音低声道:“还需跟王爷他们商量商量。” 吃过饭食,三人回到前院了,神色一拍正常的跟着前来吃喜酒的人攀谈。 段渐离跟着去了接亲. 很快,傍晚了。 迎亲队伍回来,从前院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 “来了,回来了。”段淑英笑着喊道,起身就出去看了。 戴艺姑姑在后面追着,好几个宫婢也跟着去了。 张汐音起身走到凭椅边上,居高临下的往外看去,二楼的视野很是不错,能看见许多人都跑出去看了。 “掌灯。” 楼下,有人喊了声。 暮色中,在吵闹身中传来下人一声声的。 “点灯……” 一声声传下去,下人将贴着喜字的灯笼点亮。 看着一盏盏的灯笼亮起光芒,张汐音笑了起来。 华阴郡主走上来,说道:“走啊,这都到了门口了,我们也下去吧。” 来了还要拜堂呢。 她小声道:“皇伯父也来了。” 段暄颉成婚,誉泓帝竟然亲自来了。 锦阳长公主说道:“皇兄还真是……” 誉泓 帝亲自来,便是给段暄颉撑腰,哪怕以前是个病秧子,可也是得父皇喜爱的。 到了正厅,前面果然能看到誉泓帝坐着,旁边是温皇后。 温皇后的侧边坐着容妃,容妃手持帕子拭泪,低声跟温皇后说话。 第456章 少女尸骨疑点重重 温皇后笑着安抚她。 “今日是颉儿大喜的日子,你该高兴才是,快些擦了眼泪。” 容妃低声道:“臣妾知道,只是想到他能平安长大,能看着他娶妻,臣妾这心中就……忍不住。” 温皇后笑着拍了拍。 张汐音此时也到了边上的椅子坐下。 扭头看去,已经看到新人携手过来了。 这让她想到自己成婚时,一幕幕恍如昨日,却又很是久远的样子。 正想得出神,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 “我回来了。”段渐离说道,在她旁边坐下。 张汐音扭头看他笑。 “怎么?” 张汐音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段渐离看着新人已经走到跟前开始拜堂,也就没问她。 拜堂很是顺利,新娘子举着怯扇含羞带怯的被段暄颉牵着去婚房。 宴席也就开始了。 誉泓帝和温皇后在里间的单独席面,张汐音、段渐离也去了,锦阳长公主和檀国公,永和公主,华阴郡主也都在。 大家围坐一起,誉泓帝就笑说道:“吃两口,孤和皇后也要回去了。” 他也听说了后花园湖泊尸骸之事,吃了两口,就对段渐离说道:“案子后日再开始查。” 段渐离点头。 “皇后。”誉泓帝说道。 温皇后搁下碗筷,起身。 张汐音等人起身相送。 誉泓帝和温皇后回宫去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吃过之后,带着儿女也回府了。 “去沐浴梳洗。”段渐离对张汐音说道,一面牵着段淑柔的手:“我去看看晟儿 的课业。” 张汐音点头。 段渐离带着孩子走去段暄晟的小院。 张汐音就去洗漱了,梳洗出来,她坐在书案前对账。 紫苏跪坐在一旁一一说了。 张汐音合起书来,说道:“都没什么问题,依着原来的办就成。” 紫苏抱起账本,施礼出去。 到了门口,看见段渐离回来,她施礼走出去,刀烈迎上来,伸手帮她抱着账本,一面说话走了。 段渐离进了屋,走到书案旁坐下。 “洗完了?”他笑着挨过去,闻到清淡的熏香,说道:“这是白檀香啊!怎么这么淡?” 张汐音说道:“熏在衣物上的,你的也是同样的。” 她指了指旁边放着的新衣。 段渐离就笑了,起身。 “那我沐浴去了。” 他迈步出去,仆妇抱起放着衣裳的木盘跟上。 到了盥室,把东西都放下,仆妇婢子都退下了。 —— 刑部。 宋鉴从煦王府回来,已经是亥时了。 容钦看到他来,施礼说道:“头儿,您怎么还来?” 都这么晚了。 宋鉴放下佩剑,走到案台前。 “如何?”他问仵作。 仵作施礼,就开始说了。 “大人,这头骨大约是个女子,从牙齿中可知大约十二到十四岁,头骨并无损伤,要想知道纤细的,还需得捞出余下的骸骨才行。” 单单从一个头骨,可看不出什么,只能知道年龄,并揣测是个女子。若要确定性别,需得看盆骨才能知道。 宋鉴说道:“十二岁?” 仵作点头。 “ 是,只十二岁。”仵作说道:“永王之事,下官也是知一二的。” 宋鉴看他。 “说。” 仵作就继续了。 “永王并未有子女,而他的姬妾中,也并未有十二三的,或许是府中的宫婢侍女。” 永王当年病死,整个王府的人调查清楚之后,都遣散了。 不过对了契书人员是没问题的,至于永王,仵作验尸也说确实病死。 宋鉴蹙眉,对容钦说道:“把永王府当年的卷宗都取来。” “是。” —— 剪了下灯芯,张汐音放下剪子,坐在床沿说起今日檀国公说的话。 段渐离蹙眉:“还有此事?” 永王死时,他还小,忙于习武,也自然不需要他去查案。 只听说是病死的。 张汐音倒是认为,檀国公所言未必不是真的。 “永王是个享乐的纨绔,听说走路都要人步舆抬着,出门就坐马车,如此是不可能筋骨劳损严重的。” “明日我去找宋鉴谈谈。”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爬上床躺在里侧。 她枕着手臂,又说道:“那死的定然不是永王,是别人冒充的,却也不能保证永王还活着。” 段渐离揉揉她的头发,说道:“睡吧,瞧你,眼皮都掀不开了。” 张汐音凑过去,在段渐离唇上吻了一下。 “睡了。” “嗯。”段渐离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抱着:“这样睡。” “好。” —— 天空惊雷,伴随着晨曦起,却又让人感觉阴恻恻的。 婢子们伺候张汐音梳洗盘 发。 “王妃,今日还去练弓吗?” “下雨了?”张汐音看了眼侧边的雕花窗棂。 香叶摇头:“约莫是要下的,只是还未下。” 张汐音嗯了声,还是换了束袖长衫,去演武场练弓了。 练了一半,天下起雨来。 婢子们撑着雨伞过来收拾东西,张汐音走向屋檐,蹲下抱起坐在凭椅上玩九连环的女儿。 段淑柔抱着张汐音,说道:“母妃,我饿了。” “饿了就吃。”张汐音亲亲她脸蛋,把她单手抱着,一面拿帕子给她擦手里的汗。 都十月了,天气透着凉意,小家伙的手还是总出汗。 回到锦康殿,下人已经准备好了饭食。 张汐音跟段淑柔吃着,段渐离回来了。 “父王父王,吃,啊……” 段淑柔舀了虾饺递过去。 段渐离张嘴吃了一口,就在张汐音的旁边坐下了。 “如何?”张汐音问。 段渐离咽下了虾饺,说道:“明日去打捞,还需得等仵作验过,大约是个小姑娘的尸骨。” 张汐音一愣。 “多大?” “仵作说,约莫十二三,不超过十四岁。”段渐离端起碗吃了起来。 张汐音却有些吃不下了。 十二三,还未及笄的年纪,葬身永王府的湖底。 多可怜啊。 段渐离看她不吃,夹了一个笑道:“啊。” 张汐音张嘴吃下,扭头就看到段淑柔捂着嘴在笑。 被女儿笑,她瞪了段渐离一眼。 段渐离笑着,又夹了一个送过去。 “我自己吃。” 张汐音捂嘴。 段 渐离笑说道:“那你吃,别想那些事儿了,雨停了,一会儿我们出去逛逛。” 段淑柔立刻激动:“逛逛,我要去。” 张汐音笑了,点头:“那你还不快吃,小嘴巴动起来。” 段淑柔立刻就开始大口吃了起来,惹得两人发笑。 第457章 当街杀人 路面都是积水,伴随着泥泞让人无处下脚。 车夫把下马凳摆好,仆妇便过去伸手搀扶。 “夫人,文昌侯府到了。”婢子小声道。 妇人松开仆妇的手,仰头看着前方大门的牌匾,勾了勾唇。 文昌侯府。 “去叫门吧。”妇人说道。 旁边的仆妇就过去了。 婢子伸手来托着妇人的手,跟着走到台阶下,妇人依旧盯着那上方的牌匾,眼眸中看不出情绪来。 “夫人。”婢子小声问道:“咱们当真能进去吗?” 妇人看了眼婢子,笑说道:“能,他们不敢不让进。” 这时间,人是最看重脸面的,文昌侯府的人丢不起这个脸,她却能。 守门的人去通传了,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便有人从府里出来。 “心白。”文昌侯看着立在台阶下的夫人,眼中有不敢置信。 她怎么来了? 翟心白看着文昌侯,笑了,笑容带着几分不屑的冷。 “侯爷,好久不见。” 文昌侯嘴唇嗡动,最终只说道:“先进府再说。” —— 内院里,文熙鸢听到婢子的话,勾着唇笑了笑说:“我们去看看。” 看看大人安排过来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到了前院,只听到茶盏落地砸碎的声响,还有文昌侯夫人的尖叫怒骂声。 “当年你们之事,我已经是忍了,如今倒还敢回来,你还让她进来?” “夫人,你冷静些。” “侯爷,你叫我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你把她赶走,赶走。” 吵闹怒骂中 ,翟心白端坐在椅子上,端着茶饮着,一派的淡漠中透着几分讥笑。 “姐姐何必动怒。”翟心白看吵闹得差不多了,笑说道:“好歹是故人相见,姐姐却还是如以前一样,这脾气啊,火爆得,叫人怪害怕的。” “你,你……”文昌侯夫人气得指着翟心白要骂,却又难受得捂着胸口往后倒去。 顿时,惊声一片。 文熙鸢看时机到了,走进去疾步来到文昌侯夫人的面前,扶她。 “母亲,母亲……” 杂乱声中,文熙鸢看到那妇人对她挑了挑眉。 —— 雨后空气也透着凉意,一个个的水洼在路上。 段淑柔不让父王抱了,自己下来跳水洼。 张汐音笑道:“可要稳稳的哦。” 段淑柔回头举着拳头说道:“母妃,我能跳很远。” 说着就是一蹦,旁边的奶娘手半悬着,随时准备出手接人。 段渐离倒是很放心。 “哪个孩子从小到大不摔的,摔了,才知道疼。”他说道。 男子育儿皆如此,尤其是段渐离这种习武之人,磕磕碰碰的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女孩子摔疼了,哭一哭就好。 若是男孩子摔疼了,哭都不让哭的。 这才刚说着呢,段淑柔就摔了。 奶娘接是接住了,可脚还是踩在了水里。 裙摆湿了,鞋子也湿了。 段淑柔却是不哭,哈哈笑着回头说道:“脏了咯。” “脏了,咱们就换。”张汐音也笑道。 后面跟着的仆妇将衣裳鞋子取来,奶娘抱 着她上了后面跟着的马车去换衣裙了。 等换完出来,也到了东荣街。 然而刚到,就遇到东荣街的门口有人闹事。 嘈杂中,地上躺着两个人,喉咙里都中了剑,鲜血淌了一地。 周围的人不敢靠近,有惊呼尖叫害怕声,伴随着有人的哭喊。 “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刀烈尺术已经走过去,说话中寻找杀人凶手。 张汐音回头说道:“别出来。” 奶娘搂着段淑柔就躲回到马车里,张汐音对车夫说道:“把送她们回去。” 有人当街杀人,还叫他们看见了。 这件事情也必不可能不管。 看到有官服的人来,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但许多人都留下来看热闹。 尺术逮着路边的人就问原由,很快便得知了大概情况。 这杀人的和被杀的,本是一起的,几人在洪楼吃了饭出来之后,一路闲逛来这边的书楼看文房四宝。 结果看着的时候,吵了起来,争吵很快变成了斗殴,打架中,一人突然掏出把小弩机,将两个与他争吵的人给射杀了。 两箭穿喉,当场毙命。 刀烈也简单检查了尸首。 “是如此没错。”他说道。 身上有打斗的痕迹。 此时,跟死者一起的人也验证了是吵闹中杀人。 不过…… “杀人的,是沈家的公子。” “沈家?” “沈马监吗?”尺术问道。 毕竟,沈马监家的公子削了人嘴巴子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 幸存的同伴却摇头。 “不,不 是,是轻车都尉沈都尉家的公子。” 那是容妃的娘家人,沈都尉家只有一个儿子。 “那他们呢?”尺术又问。 “他们,是前刑部尚书洪家的公子,还有谏议大夫林家的庶子。” 身份都不简单啊。 怎么会射杀人呢? 张汐音看了眼旁边的书楼,大门的敞开的,因为里面摆放的都是笔墨纸砚,鼻息间闻到的是浓浓的书纸气味。 她迈步就往里面走。 段渐离也走进去。 怎么都进去了? 尺术忙跟上去。 “王爷,王妃,是有什么发现吗?”他问。 段渐离回头看他:“去把人抓了,送去刑部,另,那个也送过去。” 尺术一愣。 “他也送去?” 也只是一愣,尺术就点头,走出去了。 “好多没看过的书。”张汐音看着侧边的书架叹道。 书架高高的直达房梁顶上,每一个架子都摆满了书,张汐音指了指其中的一些。 “你看,这些都是话本子。”她说道。 “你想看?”段渐离问她。 张汐音点了点头。 都看到了,出了这许多的新书籍,是该购置一些回去,闲了能看。 旁边的掌柜的战战兢兢,听说要书,更是忙亲自去把新进的话本子都用箱笼装好,就递过去,也不敢收钱。 仆妇将两大箱子的书都搬出去了,自有护卫过来送回府。 香叶去给钱。 “不用,不用,王妃能喜欢这些书,也是荣幸。”掌柜的连连罢手。 香叶说道:“即是买,自然是要给钱的, 老实算钱就是了。” 看小妇人一脸凶巴巴的样子,掌柜的忙说道:“那,那小的就算,这就算。” 这边付钱。 张汐音和段渐离已经往书楼的内院去了。 第458章 湖底打捞都是少女遗骸 两人要做什么,自然没人敢阻拦。 到了书楼的后门,一眼看去,也不过是正常的小院。 唯一不同的就是,廊庑下摆着好几个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书。 没什么好看的,从书楼出来,尸体已经被抬走了。 尺术过来说道:“人抓住了,对了,从死者的手中,属下发现了这个。” 他将一个洛子递过去。 张汐音看了眼,说道:“有何不同?” 尺术说道:“这洛子,是在沈家公子手中的书签拽下来的。” 书签? 张汐音和段渐离都有些惊讶,书签有什么不同的…… 但想法刚起,后面便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回头看去,掌柜的被嫣红一脚摔倒出去,撞在了书架上。 怎么…… 嫣红说道:“王妃,他突然要杀我。” 掌柜的已经晕过去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均看到各自眼中的错愕。 半晌后。 “送去刑部。” 侍卫进去,把人捆巴捆巴就抬走了。 掌柜的突然异常,便表示这书楼确实有问题。 张汐音看尺术手中的洛子,伸手要过去拿。 段渐离挡住她的手,说道:“可能有致幻的迷药,让人神志不清发狂。” 尺术手一抖。 “啊,王爷,那属下如何是好?” 旁边的香叶也白了脸色,忙道:“王妃?” 张汐音还是伸手过去,却没抓住拿洛子,很快便说道:“不怕,尺术,去洗手,用胰子洗一洗。” 说着,又对香叶说道:“你去药铺买一把龙葵 草,熬水来。” 听到这里,香叶立刻就去。 尺术去洗手,洛子被一张帕子包着。 张汐音拉了拉段渐离的手,跟着他进了书楼,低声道:“是有鸢粟香粉,还加了迷幻草,两者兼容之下,沾染的人情绪会变得暴躁。” 段渐离问道:“龙葵水可解?” “不能。”张汐音摇头,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说道:“加此物可以。” 段渐离点点头。 随即,他蹙眉看向书楼,说道:“这里的东西被人下了药了?” 张汐音走向放书签的台面,手拨了拨书签吊挂的洛子,说道:“一些都被下了药粉。” 因为药粉的原因,让几人争吵起来,随后就越发的控制不住情绪,因此而杀人。 知道原因,张汐音和段渐离让人封了书楼,去刑部了。 宋鉴也听到消息来了。 到了刑部,那掌柜的已经醒来,可他体内药性未除,情绪很是不稳定,一直在挣扎叫喊。 “这是发了狂了,怎会如此?”宋鉴问道。 段渐离说道:“中了鸢粟毒,所以才会如此。” 鸢粟毒。 此毒产于姜国,南胤吧? 除了这掌柜的,另一边也有嘶吼叫喊声,显然就是那沈家的公子。 这时,外面有人来同传,说是林家和洪家都来人了,要让刑部这边把沈家公子给判罪偿命。 即知道是被下了药令人发狂杀人的,这杀人者自然也无辜。 要如何能让林家和洪家的人明白呢。 段渐离说道:“让他们 进来看看沈公子的情况。” 宋鉴点头,让下属去请人了。 洪家和林家的人进来,看到张汐音和段渐离在,要来行礼。 容钦说道:“两位,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还能看什么,杀人偿命。”两家的人都很愤怒,尤其的洪家。 容钦没说什么了,带着他们去看了那沈家公子。 看到发狂的人,两家人都愣住了,惊吓的看着发狂叫喊的沈公子。 “沈文聪?”洪家夫人喊了声。 被捆在木桩上的人却毫无所感一样,只是喊着叫着,似乎失去了理智。 “他,他这是……”洪夫人问道:“他疯了?” 容钦点头:“是封了,还有一个。” 说着,又带两人出来。 “王爷,王妃。” 两家人出来,对张汐音和段渐离施礼。 张汐音微微颔首,说道:“两位夫人,看他。” 洪夫人和林夫人就看过去,那椅子上坐着的人也在发狂,将两人吓得不轻。 容钦就说道:“他们是中了鸢粟毒,鸢粟毒和迷幻草,所以发狂失去理智,也认不得人了。” 发狂杀人。 洪夫人就拭泪,哭问道:“到底是谁下的毒?” 死的可是她的儿子啊。 相比于洪夫人,林家夫人倒淡定许多,死的是庶子,她不过是丰丈夫命令过来看看的。 “是谁下的毒,暂且不知,要查。”宋鉴说道。 知道是何种毒,还需要查。 张汐音留下药粉给宋鉴,和段渐离回去了。 到了晚上,宋鉴来王府,两人用 药粉清醒之后,从掌柜的口中得知,这一批书籍和书签都是从南胤进的。 “都是老货源,也派人去追查了,需得明日才能知情况。” 张汐音说道:“没有姜国的信息?” 宋鉴摇头:“没有,是只有南胤的。” 话一转,她又说道:“不过,也保不齐南胤那边跟姜国也有联系。” 宋鉴觉得也是,看段渐离。 段渐离说道:“如今已要十一月了,明年初春出兵攻打姜国,不管是不是姜国,结果都一样。倒是南胤,需得好好查一查的。” 段淑贞在南胤,她是李氏的女儿,李氏是宇文氏的人,如此算来。 就很值得深思了。 宋鉴回去之后。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睡了。 第二日,两人赶去了煦王府。 煦王府里。 段暄颉和宋晚娘这两日如蜜里调油,新婚日子过得甚好。 乍然看张汐音和段渐离过来,宋鉴也来了,都很是惊讶。 “哥哥,这是怎么了?”宋晚娘有些害怕的看着跳入湖里的人。 宋鉴说道:“别怕,只是例行查案,也跟你们没关系,你回去吧。” 一会儿捞出骸骨来,该害怕了。 宋晚娘还想留下,段暄颉就搂着她低声道:“晚娘,我们回去,没事的。” 宋晚娘被他轻搂着,红着脸微微点头。 两人离开了。 而此时,骸骨也捞出来了。 然而,捞出来的不止一副骸骨。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骸打捞上来,几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 跟来的仵作当场验骨 ,说道:“都是少女,年纪十二三,不超十四岁。” 都是少女。 都是少女啊,这些少女,死在这湖里多年,她们到如今才重见天日。 她们,又是谁? 第459章 黄豆寿终埋骨树下 夜幕掌灯,尸骸周围摆了好几盏灯笼。 仵作说道:“初步估算一共九副尸骸,王爷,王妃,大人,要想确定是否是九名少女的尸骸,需要些许时间。” 宋鉴说道:“都带回去,给你三日的时间,确认人数。” 仵作应是,带着人把尸骸抬走了。 夜色中整个湖面幽深得很。 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水底下竟然埋藏着这许多少女的尸骸,而当年的永王也是生死不知。 永王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少女又是谁?是如何来到这王府的,又是如何被杀,因何被杀? 疑云重重,却也只能逐步查证。 接下来的数日,宋鉴时常往煦王府走。 段渐离也早出晚归,忙碌的事情很多,准备开春出征的,书楼鸢粟毒案,煦王府少女尸骸案。 一时间分身乏术。 十一月时,天气越发的冷了。 这一日,张汐音去练弓回来,仆妇告诉她,黄豆气息很微弱,大约是撑不下去了。 张汐音去了猫房,坐在猫窝的旁边伸手去摸了摸黄豆身上的毛发。 年迈的黄豆掀了掀眼皮,嘴巴微张,却没叫出声来。 张汐音看着它,说道:“若是有来世,你到了阴曹地府,跟阎王爷说还投胎来王府,我还养你。” 不管黄豆能不能听懂,张汐音还是这样希望的。 她坐在旁边陪着一个多时辰,一直吊着一口气的黄豆,再也没有了呼吸。 张汐音抚摸着它身上的毛发,想起前世它是出走之 后再也没回来,如今却能在她身边活到老死,已是很满足了。 “心柳。”张汐音喊了声。 心柳应是,去取了早就打造好的小匣子过来。 “王妃。” 张汐音没说什么,将黄豆放进匣子里,盖上。 “跟我来。”她说道。 心柳端着匣子,外面的仆妇听了吩咐,去拿锄头。 到了王府的后院,张汐音让仆妇在最大的桂花树下挖坑,看着黄豆埋入地底。 从今以后,这王府再也没有黄豆了。 “王妃,还有其他的猫儿呢,红豆也在的。”香叶说道。 说着话呢,就有猫在草丛里玩耍奔跑。 张汐音看过去,说道:“嗯,生老病死乃是常态。” 人能活数十年,尚且能见到那么多的人死去,猫儿的寿命也不过十来年,正常。 好生送走就是了。 回到锦康殿,段淑柔在院子里扎马步,已经开始练武了。 习文这方面,还需要再等等,要等找到名师。 女子名师不好找,段渐离想给段淑柔找一个女先生,着人四处去打听了。 打听了,还需要考验过,还需要对方愿意来霁王府做女先生,所以不易。 一炷香的时间,段淑柔马步扎得摔了好几回。 她却不哭不闹。 张汐音坐在廊庑下,捧着汤婆子看她过来,问道:“累吗?” 段淑柔点头。 “累的,母妃。” 张汐音笑了起来,说道:“这样辛苦,可还愿意学?” 段淑柔顿了一下。 小小年纪的她,虽然没学着认过几个字 ,却很认真的说。 “母妃,不会武功。” 张汐音点头。 “父王,哥哥都会武功,都能保护母妃,柔儿也要习武,保护母妃。”段淑柔说道。 张汐音愣住了。 她看着女儿,眼中溢满了暖。 段淑柔揉了揉鼻子,转身就走下廊庑,又去扎马步了。 夜里,段渐离回来时已经戌时六刻,夜色深深。 他洗漱后回到锦康殿,张汐音正侧躺在软枕上看话本子,眉眼里都是笑意。 心情甚好的样子。 段渐离抬脚走过去,一边擦拭湿漉漉的乌发。 “阿音心情甚好啊!”他说道,问:“是有什么开心事吗?说与为夫听听。” 张汐音展颜笑着,合起话本子看他点头。 “是很开心,柔儿今日说,她习武很累,却不怕累,要习武保护我呢。”她笑道。 很开心。 儿子听话懂事,女儿也是如此。 她生的两个孩子啊,都是乖孩子,她是捡到了宝了。 段渐离也跟着笑。 “都是乖孩子。” 那是自然。 张汐音再次打开话本子,边看着,问他两个案子有没有进度。 段渐离就说道:“书楼鸢粟毒一事确实,很可能也是姜国所为,与书楼掌柜合作的那人,死在了半路上,是马车摔入江中。尸体打来上来,确认为是被杀。” 那合作的人是南胤人,如今被杀灭口,线索再次中断。 至于煦王府的女尸骸。 “仵作对比了头骨,发现多出来好几块,不止九人。” 不止九人,还有死者 ? “还能捞得上来?”张汐音问。 段渐离点头:“在放水了,干了湖,就好找了。” 冬日干旱些,断了水源,再开了渠把水引出去。 张汐音好奇,说道:“何时能放干,我也去看看。” “后日大约就干了。” —— 皇城外,皇家马场旁边的府邸。 上面牌匾写着沈府二字。 此时,客厅里,沈马监起身送人之后,回到内院中。 内院的堂内,沈知乐正逼问沈沁雅,那日煦王府是否是因为命案,所以她才匆匆回府的。 沈沁雅点头:“如今外面都知道煦王府有事,你又何必再问我,王妃可不让我说的,我不说。” 不说又说了,都一样。 沈知乐说道:“死了人?” 那可是大喜的日子,若非隐瞒下来,只怕七皇子的喜事都办不成。 沈沁雅眼前却似乎还是那日的情形,鱼竿拉着鱼线,勾起来的不是鱼,是一颗人的头骨。 她抖了一下,说道:“是我,是我钓鱼时,钓起来一颗人头的。” 人,人头。 沈马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疾步过去,问道:“什么人头?你没事吧?” 听着父亲的关心,沈沁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爹,我没事,就是那日煦王成婚嘛,我跟沈三娘她们去王府后花园的湖边钓鱼,我钓起来了一颗人头,人头骨。” 煦王府啊。 煦王府才开府不过三五个月,是从永王府改成的煦王府。 想来是跟煦王无关,是早前的永王在时出 的命案。 沈马监就说道:“此事你不要多想,乐儿,行儿,明日你们陪雅雅去一趟华光寺,给她求一求平安符。” 小姑娘家家的,钓起来颗人头骨,定然是吓得不轻的。 拜拜佛祖也好。 沈知乐点头:“是,父亲。” 第460章 还有尸骸是稚童 原本满满当当的湖水已经干了,只剩下中间的些许水洼。 张汐音站在湖中亭子里往下看,好些刑部的官差在下方淤泥里寻找。 下人端来差点摆在亭中的石桌上,又在椅子上加了软垫,亭子里外垂着竹帘挡风。 “这么冷,叫他们不用在淤泥里待太久。”段渐离在岸边说道,一面又吩咐王府的下人去准备碳火热水,随时给这些人上来时能取暖。 纵使做的猪皮靴子再怎么挡水,也不能一直都在水中的。 宋鉴说道:“都吩咐了,每个人下去不得超过一炷香。” 正因为如此,他带来的人不少。 人多力量大嘛。 张汐音只看了会儿,就回到亭子里坐下看话本了。 —— 姜国,安城。 文熙鸢看着日渐消瘦的文昌侯夫人,端着汤碗喂过去。 “母亲好歹喝一口吧,鸢儿求您了。”她低声说道。 文昌侯夫人看着女儿,就开始拭泪。 她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早前丢了女儿,伤心过度落下了头痛的病根。 如今好容易女儿回来了,当年那个可恨的人却也回来了,回来气她的。 文熙鸢看她难过,就很不明白的问道:“母亲,您有什么心事跟鸢儿说,您这样,鸢儿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您。” 文昌侯夫人就说道:“母亲是生气,愤怒。” 她说着,就咬牙切齿的说起当年之事。 翟心白是文昌侯的表妹,当年她嫁入文昌侯府时,翟心白家中落了难,便来这边投靠 ,表小姐暂住,也是要避嫌的。 一开始,翟心白是当真本分安稳。 文昌侯夫人就以为她当真如此,两人逐渐的熟稔了,便逐渐放松了警惕。 可后来等她发觉不对时,翟心白已经怀了文昌侯的孩子。 文昌侯夫人闹得厉害,这翟心白却很淡定是说,孩子都有了,闹出去大家都没脸。她一个孤女,拉着文昌侯府的脸面,哪怕是丢了性命也不怕的。 不得已,便只能把人纳入府中。 后来,翟心白生下一个儿子。 “也是那时,母亲生下了你。”文昌侯夫人说道:“文家不缺儿子,好容易有了女儿,你父亲倒是日日回来了,不再去翟心白的院子里。”文昌侯夫人说道。 文熙鸢追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过了三年,翟心白的儿子冬日落水,染了病死了。”文昌侯夫人冷笑道:“她这是遭了报应,他儿子落水时是跟着仆妇的,捞起来也没救了,是老天要收走的。” “后来,她就闹啊,要杀了伺候的那些仆妇,人最后没杀,都发卖出去了。”说到这里,文昌侯咬着牙,看着文熙鸢就哭道:“可谁曾想,这天杀的毒妇,她竟然把你给掳走了。” 文熙鸢垂眸。 当年是这样的吗? 那这么说,真正的文熙鸢是翟心白害死的? 但猜测终究是不确定的,文昌侯夫人睡下之后,文熙鸢就去了文昌侯的书房。 文昌侯看她来,说道:“鸢儿,你母亲睡下 了?” 文熙鸢点头。 她往前两步,直视着文昌侯的双眼,问道:“是翟心白当年掳走我的?” 文昌侯一愣,摇头。 “不是。” 听到这话,文熙鸢说道:“可母亲说是。” 文昌侯叹了口气。 “你母亲是心有怨怼,当年确实是父亲的不对,禁不住诱惑,被勾引了。”文昌侯摇头,但还是说道:“然而,你当年失踪,并非是因为她,是你母亲。” 怎么会? 文熙鸢愣住了。 文昌侯说道:“你母亲当年带你去寺庙求福,是在寺庙中走丢的,但那时她并不在安城了。” 不在安城了。 文熙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就要走了。 文昌侯喊住她。 “听说,太子在找你。” 文熙鸢摇头。 “女儿不知。” 文昌侯却说道:“不管如何,太子既然喜欢你,你便去见一见吧,或许,你若是被看上了。日后,你还能当一国皇后,咱们文昌侯府也是皇亲国戚了。” 文熙鸢看着文昌侯,问道:“父亲希望我去,我便去。” 这么乖巧。 文昌侯笑了起来,点头。 “那你去。” 文熙鸢说道:“不过,还需得父亲去出出面,女儿依父亲的安排行事。” 当真是乖啊! 文昌侯就喜欢这样乖巧的。 他笑道:“好,那明日父亲便帮你去问问,你且回去吧。” “是,父亲也别太劳累。”文熙鸢施礼。 文昌侯点头。 文熙鸢走出书房,扭头时看到翟心白就在不远处对着她笑。 文熙鸢只 是浅浅的看了一眼,就走了。 —— “果然还有尸骸。” 岸边,又摆了好几副尸骸,看着就渗人得厉害。 仵作初步判定了一下尸骸的年龄和性别,不出意外,仍旧是十二三岁的少女。 后面再摸,就没有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 张汐音站在段渐离的旁边,她蹲下来身手过去。 “王妃?”仵作吓了一跳。 张汐音手并未碰到尸骸,只是略一拂过,看起来就像是再扫一扫灰尘。 张汐音站起来,说道:“真是令人心痛。” 都是少女,只活了十来个念头便死于非命。 而且,还是被人挖心挖肺绞杀的。 挖心挖肺,是智能意识说与她知道的,她手只是在上面拂过,智能意识便能得知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很有用。 不过。 张汐音不能说与其他人听,只能告诉段渐离。 从煦王府回到自家的府中,张汐音洗漱之后,坐在书案前悄声告诉了段渐离。 段渐离说道:“她们生前被人挖了心肺?” “嗯,大约是这样,挖了心肺,随后被抛尸湖中。”张汐音说道。 只是尸骸一直都在湖中,而永王府中的人竟然丝毫不怕。 那些下人不知吗? 段渐离又问:“那知道她们身份吗?” 张汐音点头:“她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被买了豢养起来的。” 现如今,想知道的是,永王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活着,人在哪儿躲着? 若是死了,尸骸又在哪里? 多想无益,睡吧。 第 二日。 刑部来人了,说是发现了这些尸骸中,有一个不同的。 段渐离赶去刑部,问道:“如何不同?” “回王爷,这一副尸骸,是个稚童,约莫八岁。” 稚童? 第461章 时家村寻物遇险 其中一张挺尸台上放着一副骸骨,确实是个稚童的模样。 仵作说道:“盆骨确定是男孩,骨头都没有任何利器损坏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自然的死亡了,也没有中毒。” 所有的尸骸都没有中毒迹象,看似都是自然死亡的,活着说是,别的方式死去,左右不是毒也不是殴打刺杀。 段渐离说道:“只是发现不同,又有什么区别呢?” 仵作就不说了,旁边的宋鉴说道:“她们都是被谋害的,而且,很可能是死于……祭祀。” 死于,祭祀。 段渐离蹙眉。 宋鉴就拿出一本书籍,是从煦王府旧书房里找出来的。 段渐离有些惊讶的接过,翻开看了看,说道:“你倒是什么都查。” 宋鉴笑道:“王爷教得好,查案,便需要往各方面去查,方能找到答案。” 这些,是当初段渐离找上他时说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 张汐音看女儿睡了,才离开王府。 马车一路出城,一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停下。 前面立着一个旧的小镇牌坊,牌坊有些破旧,写着几个字。 “时家牌坊。”姹紫说道,回头:“王妃,我们到了。” 只是在这破旧的道路上,看着前面的牌坊,吊挂的破烂的布条什么的,很是渗人。 “进去。”张汐音说道。 马车轱辘,一路进去,顺着荒凉的小路,终于到了里面,看见第一个破旧的房子。 再一路望深处,林间错落着一间间已经破烂的 房子。 “王妃,我们来此做甚?”香叶有些好怕。 这地方,怪渗人的。 王妃是如何知道这样一个地方的,这样的村镇,一看就是无人了。 张汐音挑开车帘往外看,入目是错落的树木间隙中露出的阴森屋舍,屋舍看似要倒塌的样子。 时家村,一个被灭了村的时家村。 为何智能系统会让她来此地,找何物? 心中想着,就得到了准确的目标。 她指着前面说道:“去那边。” 马车是过不去了,只能下来。 无人的村落已经荒废了十多年,该长草的地方都长满了草,并不好走。 姹紫嫣红手握锋利的刀在前面披荆斩棘,将杂草可树木都砍掉,开出一条小径来。 张汐音的目标很明确,到了目的地前停下。 香叶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拉着张汐音的袖子。 “王妃,这地方,好吓人啊。”她低声说道。 是很吓人,跟随的几个护卫都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不明白,王妃为何要来这样的地方。 张汐音指着里面,说道:“看看这里有没有密室,或许能早到什么。” 找到什么? 虽是疑惑,还是有好几人进去了。 搜查得胆战心惊,破屋外的几人也是害怕,张汐音也在观察四周。 等了一会儿,屋里传来惊呼声。 惊呼声中,有人搬着个罐子出来。 这罐子里,存放着的是人的心肺。 张汐音抬手止住了他,说道:“别给她们看到。” 护卫忙避开,不让后面的婢子仆妇 看见。 张汐音探头看了眼,眉头大皱。 心肺已经腊干了,罐子的瓶口吊挂着一个个的木牌,木牌磕着死者的名字,年龄还有生辰八字,还有方位。 姹紫走出来,说道:“王妃,这里面,属下看不懂。” 张汐音很是疑惑,迈步进去。 走到里面的屋子,一眼就看到吊挂在房梁上的罐子,十二个罐子的中间,插着一杆黑色的旗帜。 张汐音问道:“都是一样的?” 嫣红点头:“里面都是人的心肺。” 虽然腊干了,但既然挂着牌子写着人的名字生辰八字这些,便知一二了。 张汐音吐出一口气,说道:“去,派人回去,让宋大人派人过来。” 到底是刑部查案,她如今带着人来这边,发现那十二个少女的心肺,虽是会惹人怀疑,却也还是想尽快查出真相。 有护卫骑马回去通禀了。 张汐音没有离开屋子,让仆妇去搬了上马扎来,坐在马扎上看着上方的十一个罐子,而旁边的地方,放着一个已经取下来的。 ‘这是十二生祭,她们虽是同年的,却依照生辰八字的时间不同,估算出二十四时中对应的十二生肖。以处子心肺血祭,能让往生者得以永生,不受轮回之苦。’ 张汐音听着智能意识告诉她的信息,问:“往生者是谁?” —永王,段智泓。 永王死了? 张汐音有些惊讶。 但在想知道什么,智能意识就无反应了。 这先祖留下来的东西,时而有 用,时而无用的,也是糟心。 坐着等时,外面却突然传来尖叫声。 张汐音惊了一下,跟在姹紫后面走出去。 一眼看去,她惊愕的看到无数的藤蔓从天上地下如夺魂的毒蛇不断靠近。 仆妇婢子们都尖叫害怕,有的跌倒在地,有的往屋子里跑。 看到一个仆妇摔倒,护卫上前把人拖了过来,将贴地游来的藤蔓砍断。 断口处,泊泊的流出绿色的汁液。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有人尖声叫喊。 食人藤! “是食人藤。”嫣红说道。 立刻就取出火捻子,直接忍了出去。 火捻子落在干枯的草地上很快燃烧起来,食人藤被火灼烧,立刻就缩了回去。 看到这里,一个个都从身上掏出火捻子忍出去。 火捻子将周围的枯草都燃烧了起来,越来越大。 藤蔓是退了,可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一个个都白了脸。 不好,这是火烧山了。 “那边,那边有水。” 一个护卫说道。 扭头看去,另一边是有一条溪流。 张汐音看着已经烧过来的火,说道:“去把那些罐子都带过去。” 那些是少女们的遗体一部分,也是十二生祭的证据。 看着有时间,一个个都回去抱罐子。 张汐音也提了个罐子,往溪流边跑去。 “香叶。” 她回头看去,香叶在后面胆战心惊的抱着一个瓦罐,泪水糊了一脸。 “王妃,我害怕。”她喊道。 张汐音倒没想来查一查意识给的线索,还能遇到此等 危险,早知便不让她们来了。 “快,跳入水中。”张汐音说道。 她跳入溪流中,其他人也跟着跳了进去。 而火焰,已经蔓延上了破屋。 第462章 撒娇自是有用的 “大人,你看那边,着火了。” 一个个拉停了马,看着滚滚的烟火冲天而起,一个个都惊呆了。 “发生何事了?”宋鉴蹙眉,惊声道:“不好,王妃在里面吗?” “在,在的。”霁王府护卫颤声说道。 这么大的火,却不见人从这边逃生,难道说王妃他们已经葬身火海了? 护卫吓得急急就要冲去,宋鉴也带着人赶去。 大火滚滚中,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滚滚飘来,电闪雷鸣时瓢泼的大雨落下。 雨下的很大,原本滚滚的浓烟在大雨中很快就熄灭了。 可雨水却并未有停的架势。 宋鉴顾不得了,对护卫说道:“你回去通知王爷过来,我带人进去找王妃。” 护卫咬了咬牙。 “王爷在煦王府,快去啊。”宋鉴说道。 护卫再没有迟疑,策马掉头回去。 宋鉴则带着人进山。 神佛保佑,王妃可万不能有事啊。 —— 溪流边上,一个个人帮衬着拉扶上岸,看着不远处被烧毁的破屋还有大片黑漆漆光秃秃的土地,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相视一眼,纷纷笑了出来。 “王妃。” 姹紫脱了外袍披在张汐音的身上,看她冷得直打哆嗦。 “王妃,我们先回去。” 这里都是深山,进来就不易,又在水中泡了一刻钟不止,加上如今不停的大雨。 只怕回去,一个个都得感染风寒。 搀扶着一路走,还得抱着那一个个的陶罐,走得很是艰难。 等走到外头,竟是看到 马车还好好的。 而此时,有人骑马过来了。 “皇婶?”宋鉴喊了声,下马过去施礼。 张汐音伸手挑开外衣露出脸来,说道:“你们来了,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 她说着,香叶便当先把陶罐递出去。 旁边的容钦接过陶罐,看着上面的木牌上有字,顿觉不简单。 张汐音已经被姹紫嫣红扶着上了马车,避开雨水。 香叶也跟着上马车,从马车底下的抽屉里取出衣裳来,帮张汐音换上。 姹紫嫣红出去守着。 马车里一直备有衣裳斗篷,毯子暖炉。 张汐音换了衣裳,便用毯子抱住自己,让香叶也换上自己的衣裳。 “王妃,奴婢怎能穿衣衣裳。”香叶忍着不适说道。 她很冷。 张汐音说道:“让你穿就穿,换上。” 香叶身子本就弱,生了孩子之后,孩子虽不用自己带着,可生产时月子没怎么坐好。 如今再泡了冷水,别病了才是。 香叶便换上了。 张汐音取了雨伞出来,说道:“都速速的赶回去。” 这大雨湿了衣裳,在冬日里必然是会生病的。 大家都冷,加之宋鉴带人来了,有马的情况下,一个个都带着人下山。 刚赶到山脚下,便看到有一些人穿着蓑衣过来。 一看是山下的村民,求近立刻便给钱,让村民带他们去换衣裳。 如此,一个个都活了过来了。 张汐音也松了口气,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而脑海中,则在想那幡旗帜的纹路。 雨不知何时 停了。 马车外,宋鉴施礼:“皇婶。” 他是永和公主的驸马,自是晚辈姿态。 张汐音伸手挑开帘子,对他点头还礼。 宋鉴说道:“皇婶,这些……” 他指了指后面马背上挂着的筐里面的东西,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时家村这些东西的?” 张汐音看了眼,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鉴一顿,就不再问了。 这村子里的人收了银子,给出一些破旧衣裳,心里都很高兴,熬了姜水给大家喝。 张汐音也喝了几口,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段渐离匆匆赶来。 看到张汐音端坐在马车里并无碍,他凑过去掐着她的脸颊肉,有些恼的说道:“为何不告诉我你来这些地方?” 张汐音被掐着脸颊肉,说话很是不便,只能动了动嘴。 “你在忙。” 段渐离咬着牙看她。 “再忙,能有你重要?” 知段渐离是真的生气了,张汐音伸手来环上他的脖子,贴过去。 香叶立刻避开了视线,转身出去了。 “你,你坐好,别想着糊弄过去。”段渐离推她。 张汐音却不管,生生挨在他怀里。 “渐离哥哥。”她声音很小,贴在段渐离的胸膛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段渐离抿着唇,瞪她:“非是故意,却还是来找证据不带我。” 这是事实,无可辩解的。 张汐音便不说了,只是贴着段渐离不动。 段渐离沉默半晌后,叹了口气。 “我很担心。”他说。 张 汐音抬脸看他,起身在他唇上吻了吻。 “本是没有危险的,只是后面遇到了食人藤,放火驱赶时又不小心点燃了山火。” 总之,都是意外。 不在预料之中的,皆是意外。 段渐离看她,问道:“没受伤?” “并未,大家也都无事。”张汐音说道。 她抬手,拉着段渐离弯腰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段渐离听着面色便越发的不同了。 “当真啊。”他问道。 张汐音点头。 永王死了,十二个少女是献祭的。 那死去的那个八九岁稚童又是谁? 段渐离也小声说着湖中骸骨之事,张汐音说道:“莫非,那稚童是……永王?” 若当真是如此,便是永王早便死了,有一个与他一样大的少年代替了他,在王府过了十多年纨绔享乐的日子。 可那死去的永王,却有劳损的状况。 张汐音说道:“回去便知是不是了。” 她可以作弊,知道过去不为人知的一些秘密。 回到盛京,张汐音还是带着人先回王府。 段渐离跟着她,回到屋中,还查看了她的身子。 张汐音很是扭捏红着脸嗔他:“你非得看看,这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 “怎么不成体统了,我们是夫妻。”段渐离说着,抱起她往床榻去。 屋外,婢子们速速离开,躲得远远的。 —— 刑部。 仵作也收到了十二个陶罐,全部打开,确认均为人的心肺,腊干之后封存在罐中的。 仵作说道:“虽不知道骸骨 对着谁的,但这罐中的心肺都有名牌,宋大人,你看这……” 仵作拿起一颗风干的人心,说道:“这人心,都用还魂草缠住了,果然是祭祀用。” 第463章 年关将至 用还魂草绑着的人心,是做什么用的? 东西是霁王妃找到,如今只有找霁王妃,才能知大概了。 宋鉴沉思着,始终无法明白,霁王妃是如何得知那地方有这些少女的心肺的,又如何就这般确定这心肺就是湖底尸骸的? 想着时,便听到下属来说,王爷来了。 宋鉴走出去迎接。 “皇叔。” 段渐离说道:“去书房说话。” 这是要避着人,宋鉴应声,两人往书房去了。 —— 霁王府里。 张汐音睡得沉沉。 婢子们进去,看着卧榻上睡着的王妃,都小声的收拾着屋里的东西,再把安神香点上才出去。 张汐音睡醒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透。 外面的正堂有段淑柔和段暄晟说话的声音传进来。 张汐音坐起来,揉了揉额头。 看来在雨水中着凉了,喝的姜汤不管用。 她去了药服下,披上外衣穿鞋出去。 “母妃。”段淑柔看到她出来,笑着起身迎过去,一把抱住了。 “用了晚膳了吗?”张汐音问。 段淑柔点头:“吃了,我还喝了一碗鸡汤。” 段暄晟说道:“父王还未回来,母妃您又在休息,我们便先吃了。” 吃饱之后,就来这边守着母亲。 张汐音说道:“做得很好,饿了就吃。” 若是正常时候自然是要等人的。 婢子们走进来,香叶说道:“王妃,今日做了你爱吃的鲈鱼羹,还有虾丸,姜汁鸡。” 张汐音笑着点头。 婢子们端着水让她洗手漱口,擦拭 干净之后,送上银筷。 张汐音吃着的时候,段渐离从外面回来了。 “父王。” 连个孩子对段渐离施礼。 段渐离笑着摸摸他们的额头。 “你用膳了吗?”张汐音问。 段渐离坐在旁边,说道:“还未。” 婢子送上碗筷,退出去了。 张汐音夹了一颗虾丸送到段淑柔的嘴里,就问段渐离:“跟他说了?” 段渐离点头:“非是什么大事,简单说说,他能明白其中的大概就行,并不需要知道如何得来的消息。” 宋鉴满心的疑惑,段渐离只跟他说,找到的这些证据资料,信息等等,自有知道的办法。 而他身为刑部的尚书,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破获冤案知前因后果就行。 宋鉴也不是那般执拗的人,也就明白了。 张汐音点点头。 两人吃过之后,便陪着儿女在王府的院子散心。 时间尚早,多陪陪孩子也是好的。 到了戌时四刻,两个孩子回去休息了。 张汐音白日睡了许久,这会儿并不困,她坐在书案前看话本子,这些是书楼送来的话本子。 话本子倒也是新奇,说的是个郎才女貌的爱情故事,只是到了后面,本好好的爱情故事,多了一个表妹,故事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张汐音搁下了话本子,又拿起一本。 段渐离梳洗回来,坐在旁边搂着她。 张汐音说道:“书楼的案子,现在想想,也是知道因果了。这个月过去,下个月就临近年关了,王 爷,你们军营的都做好准备了?” 他们之前,说着政事军事来,段渐离并不介意,甚至很多时候都会跟她一起探讨。 “自然是准备好了,而且,你给的那物什,如今也做出来不少了。”段渐离说道。 破城弹。 有了破城弹和火炮,还有攻不下的城池吗? 张汐音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有这些东西,或许战事便不需要长久。”她说道。 等闲的征战,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不止。 天下诸国,分分合合,战事自然不断。 人都是有欲望的,只要有欲望,必然就会有战争,有流血。 段渐离听她这样说,去取了舆图摆开,说道:“从这里,到达安城,只需要攻破三座城池。” 至于宇文氏,这一次,看他们如何躲藏了。 —— 年关很快到来,各家开始置办年货。 紫苏拟了年货的单子给张汐音过目,还将培养的几个人带给张汐音过目。 跪伏在地上的几个女人有少女,也有年长的妇人。 张汐音让她们起来,考了一下珠算和账目之事,虽也有偏差,却也是满意的。 几个人得了夸奖,很是高兴。 让这些女子出去之后,张汐音将年礼名单后,跟紫苏说了要修改的,紫苏施礼点头,拿着单子便起身出去了。 除了要准备的年礼,还有各家送来的年礼,孙管家每天都要收一份,再送到张汐音的面前让她过目。 张汐音都让孙管家照着原样的年礼回过去。 二十二 的傍晚,张汐音和段渐离带着孩子回娘家用晚膳。 黄氏说今年姑姑们都会回来过年。 张汐音说道:“我已经送了年礼去了,今日都二十二了,她们还赶得及吗?” “嗐,在路上了。”黄氏说道。 原是这样。 回来过年也好,人多热闹。 黄氏神色却不是很好,张汐音看出来,问了也不愿意说。 到了夜里,张汐音拉着黄氏追问。 黄氏说道:“娘的娘家人,都没了,时常总是羡慕。” 羡慕张家的家族庞大,也羡慕夫婿有姊妹堂兄弟众多。 黄氏早年便人丁稀薄,到了黄氏更是个独女。 黄氏嫁给张永康幸福美满,可黄氏父母却并不长寿。 张汐音知道,她的外祖父外祖母都过世十多年了。 “娘。”张汐音伸手抱住她。 黄氏又笑了起来。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无事。”她说道。 张汐音只是看着她,随后便靠在她的肩上。 黄氏就说着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张汐音都听着。 一直到张永康回来赶人,张汐音才起身出去。 到了院门口,段渐离正站在树下,手里挂着件大氅等她。 见她过来,走过去伸手把人拉到面前,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晟儿和柔儿已经回去了。”他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拢着大氅跟他手牵手回去。 出府时,张寿安过来,将一个包裹给她。 “这是给你的。”他说道。 张汐音抬头看着自家哥哥,笑着点头。 回到府中,张汐音才发开 包裹,绸缎包裹着一个金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坠子。 张汐音拿起来,笑说道:“你看,哥送我的坠子。” 第464章 十二生祭祭天子 段渐离看了眼,笑说道:“戴起来看看?” 张汐音戴上,在铜镜前看了看,说道:“好看吧?” “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段渐离歪着头看得很是认真。 张汐音笑了起来,她捧着脸说道:“你总是这样夸我。” 本来就是事实,是好看的人啊。 —— 刑部,仵作已经做完自己该做的。 而另一边,宋鉴和下属们却很是忙碌。 他们需要找到十二生祭的文书记载,因此去书阁翻找文献。 经过多番查阅,才终于找到十二生祭的记载,十二生祭,是用十二个十二岁十二生肖的少女,挖心挖肺献祭。 以此,来让某人能够再此投胎。 十二生祭,并非是什么人都能做为生祭的主体。 生祭所祭祀的人,必须是皇族,是国主国母般的存在。 那为何,这十二生祭会出现在永王府呢? 而且,就发生在十多年前。 宋鉴起身,匆匆就出去。 身后的下属见状,急匆匆也跟着出去。 “大人?大人?”容钦追着喊。 宋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大人,您去哪儿?”容钦问。 宋鉴愣了一下,说道:“去见王爷。” 又找王爷? 大人是不是对王爷太过依赖了,自从王爷当年从北境回来之后,大人便成了王爷的人了似的。 宋鉴已经走出去了。 张汐音走进门,看到立在廊下的人,上前。 “王妃。”班茵施礼。 张汐音很惊讶:“好久不见,你……怎胖了这么多?” 从之前 的纤瘦窈窕的女子,变成如今这般身宽体扩的身形。 班茵笑说道:“生三儿时,月子坐得稳,便成这般了。” 生了孩子的女人,有几个是不胖的。 两人在南方坐下,班茵就说自己想让张汐音支持她,再做另一个茶饼的生意。 张汐音问道:“你需要多少银子?有几成的几率,回我的利润又是多少?” 张汐音让别人做生意,她给钱投资也是要看回报的。 班茵笑说道:“王妃的规矩,我的知道的。” 张汐音点头,就看她递上来一份手写的册子。 张汐音接过打开看了一会儿,笑了。 很是满意的说道。 “你要的银钱,明日就会送到。” 班茵大喜,起身施礼。 “多谢王妃,多谢。” 班茵离开之后,张汐音就吩咐紫苏去取钱,紫苏说道:“王妃,您真要给班娘子这样多钱吗?” 五十万两,这若是亏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虽对于王妃来说不算什么。 可……这到底是五十万两啊。 张汐音说道:“不怕,班娘子能赚钱的。” 不管如何,既然王妃说了没事,那她就去送钱。 另一边。 段渐离正在书楼里,看到宋鉴过来,说道:“这书楼的东西都清理过了,便解了封条吧。” 宋鉴说道:“是,皇叔,我有一事不明。” 段渐离看他,问道:“何事?” “十二生祭,祭的是皇天贵胄,可这永王府出现十二生祭,莫非,是永王?” 是永王想要做什么吗? 可 人都死了。 段渐离摇摇头。 “十二生祭是祭的皇天贵胄,可并非是永王如何,而是别人认为永王如何。” 啊? 宋鉴上前一步要说什么,又停下的两步,恭敬的对段渐离施礼。 “皇叔,请解惑。” 段渐离说道:“十二生祭,起源与商朝不是吗?” 宋鉴点头。 十二生祭乃商朝所出现的一种血腥祭祀,是因为一国天子怕死,想获得永生世世为皇,便弄出的这十二生祭。 以少女献祭,确信下一任帝王仍旧是他自己。 如此这般,便一代代的传了下去。 商朝的皇帝换了好几个之后,后面的就是开始败落了。 因为十二生祭太过残忍,大誉的太祖皇帝开国之后,便禁止了此等血腥祭祀。 却不想,进三百年了,这样的生祭,竟然出现在盛京。 宋鉴沉默了许久,说道:“可这,跟永王什么关系?” “或许,他们认为,永王是商朝的开国皇帝吧。” 什…… 什么? —— “开国皇帝。” 姜国皇宫里,宇文纣笑说道:“那又如何?总归,是回不来的。” 宇文霖坐在对面,一声不敢吭。 什么十二生祭,这十二生祭在以前来说,或许是想让天子归。 可如今,谁又还信这些,人为的都是自己,当年那些皇帝为何能稳坐帝位,当真是因为生祭归来吗? 自然不是,这不过是臆想罢了。 让那些信的人信了,便是真的。 如今他们不信了,自然就是假的。 宇文霖说道 :“皇爷爷。” 宇文纣看他。 “如今我们龟缩不动,当真就不再出手了吗?”之前做了那么久的计划,一步步走到如今,让许多国家都被他们的人渗透进去。 如今因为大誉的霁王妃做出火炮,以至于让他们憋屈的龟缩不能出,大梁那边也有异常。 “还出手呢,大梁保不齐已经跟大誉暗中往来了。”宇文纣说道。 宇文霖沉默了。 宇文纣说道:“如今我们有十年的时间,可恨的是,大誉当真是固若金汤。” 之前他们安插的暗探细作,如今一一被剪除了,便是自己的儿子,也死在了那边。 再也没办法得知消息,那些派去的人,总是很快就被发现,然后消失了。 一次次的无用功,就好似事事皆不顺,被什么克制了般。 暂时想不出办法,宇文纣也只能继续让人去潜伏。 宇文霖这时候起身施礼。 “皇爷爷,有一事,想请您允肯。”他说道。 宇文纣看他。 “何事?” “孙儿,孙儿想娶文昌侯府的嫡女,想请皇爷爷赐婚。” 谁? 文昌侯府? 宇文纣一愣,想起来了。 “文昌侯府的嫡女,是那个刚从外面找回来的?”他问道。 宇文霖点头。 宇文纣对这个嫡女没甚印象,只说道:“她勾引你的?” 宇文霖本就好色,好在并不愚蠢,宇文纣倒对这个孙子没甚挑剔的了。 宇文霖摇头。 “并未是,是孙儿看上她了,之前与她相谈甚欢,她倒是个很温 柔可人的人,孙儿便想着,她若是能主东宫,孙儿也能安心辅佐皇爷爷。” 宇文纣看着他,半晌之后,说道:“此事还需再议,你不会如此着急吧?” 宇文霖沉默了。 第465章 满意的 着急,怎能不着急呢? 文昌侯府的嫡女,如今回来,各家的公子哥儿都似乎瞧上了这文昌侯府的嫡女,这段时日多的人家上门拜访,有意要提亲的,或是已经让人上门提亲了的。 宇文霖让人打听了,文昌侯着急在物色人。 “十七八岁的老姑娘,是该着急找人家了,再不嫁,就老咯。” 两个媒婆低声说道,却也是低声,不敢大声。 那可是文昌侯府好容易找回来的嫡女,可不经外人说三道四。 不过,瞧着门槛都快被踏平了,也是因为文昌侯府的富裕。 茶楼外,有人冲着二楼临窗的媒婆挥手,笑着就匆匆进门了。 “瞧,又来人了。”其中一个挑眉。 另一个笑说道:“咱们赌赌,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那肯定是找我的。” —— “找我?” 花园的荷花池旁边,少女拢着狐狸绒斗篷,露出一张粉嫩娇俏的脸蛋,看着面前的嬷嬷。 嬷嬷点头:“是啊,姑娘您快去吧,可不能叫宫里的姑姑久等了。” 宫里来的姑姑,要传召入宫面圣。 文熙鸢被带去速速换了衣裳重新上妆,才出去。 到了前院正堂,就看到一个身穿宫装的中年妇人垂首立在廊下,跟文昌侯说着话。 看到文熙鸢过来,大家都看过去,文昌侯笑说道:“鸢儿,过来见过锦玉姑姑。” 文熙鸢过去施礼,乖巧的喊了人。 锦玉姑姑看着她,瞧她面容姣好,言行举止也甚是得体,瞧着 就是大家闺秀精细养出来的。 这走丢的了文昌侯府嫡女,哪怕是走丢了,显然也过得不差。 锦玉姑姑看着是满意的。 她还礼笑说道:“姑娘,陛下传召你入宫,请。” 文熙鸢又还礼,这才迈步。 文昌侯目送女儿出门,嘴角勾着得意的笑,这女儿找回来,不亏。 若是当真嫁与太子,成了太子妃,那便极大可能是未来皇后了。 文家,要出一个皇后了吗? 好,好,好! 马车晃晃悠悠进宫,文熙鸢坐在马车上,锦玉姑姑就坐在旁边,虽两人不说话,但打量是必然的。 只是瞧着,锦玉姑姑还是很心惊。 当真是无可挑剔的一个姑娘,这一路上,她坐姿端正却让人觉得不刻意,微微垂眸安静内敛,透着几分乖顺恬静。 难怪,难怪能叫太子这般迷恋。 就是不知,是否真是个好女子? 到了宫中,下马车,领着人进去。 锦玉姑姑低声叮嘱她见了陛下该如何。 “且不能直视陛下,可明白,也不能抢陛下的话。陛下说话,姑娘要低着头听着,陛下不说了,姑娘才能回话。” 文熙鸢应是,说道:“多谢姑姑提醒。” 锦玉姑姑点了点头。 到了御书房,人是不进去的,有内侍出来把人请进去。 文熙鸢到了里面,没敢抬眼看前面坐着的人,跪伏下来叩首施礼。 宇文纣看着她,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 文熙鸢站起来,仍旧是低着头。 宇文纣说道: “怎么,不敢抬头看孤?” 文熙鸢施礼,说道:“臣女不敢看圣颜。” 宇文纣挑眉,笑说道:“无妨,孤准许你看一眼。” 文熙鸢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了眼宇文纣,又很快低下头来。 “如何?”宇文纣问。 文熙鸢说道:“陛下果然如臣女所想一般。” 宇文纣哦了声,笑问:“那你所想的,孤是个如何的?” “贤明圣君,是个好皇帝。”文熙鸢如实说道。 宇文纣一直打量她的神色,看她说的时候,竟察觉不到异样。 想来说的是实话。 宇文纣心里暗暗发笑,又想到太子的神情,蹙眉。 可转念一想,一个才十七岁的姑娘,能有多深沉的心思。 “你认识太子吗?”宇文纣问道。 文熙鸢抬眼看过去,又低下头老实回答:“回陛下,臣女认识太子殿下。” “何时何地认识的?” “是……” 宫廊下,宇文霖匆匆赶来。 他没敢进御书房,在门口便被内侍拦下了。 锦玉姑姑对他施礼。 宇文霖说道:“如何?” 锦玉姑姑摇头:“殿下,奴婢不知。” 她只是奉命请人,可不敢偷听,当然,也听不到。 宇文霖是着急的。 御书房里。 太监总管走过来,施礼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已经过来了,就在门外呢。” 宇文纣点了点头。 看文熙鸢没再说了,说道:“你继续。” 文熙鸢便继续说了。 太监总管走出去,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关。 他施礼说道:“ 太子殿下,陛下让您不必着急,文姑娘好着呢。” 宇文霖点了点头,问道:“皇爷爷他,跟鸢儿说了什么?” 太监总管:“只是问起殿下您和文姑娘是如何相识的,并未问其他,殿下您也莫要着急,陛下是最疼爱殿下您的,自不会为难文姑娘。” 宇文霖点点头,算是些许放心了。 太监总管只是笑了笑,施礼回去了。 其实根本不必担心,瞧着这文昌侯府的嫡女言行举止,相貌都是极好的,皇帝八成是同意的。 宇文纣笑说道:“行了,他在外面也该等着急了,回头得说孤为难你。” 文熙鸢笑道:“不会的,太子殿下说了,陛下最是疼爱他,他心中很是敬爱陛下您呢。” 瞧瞧,这说的话,就是叫人舒心。 宇文纣哈哈笑了起来,挥手道:“行了,去吧。” “陛下,臣女告退。”文熙鸢起身施礼。 内侍过来做请带出去,开了门,就看到宇文霖急忙迎过去。 “鸢儿,如何?”他问。 文熙鸢笑着施礼,柔声道:“殿下不必担心,陛下圣明仁君,是个很好的皇帝。” 很好的皇帝? 也不过是不知道的才会这样想,宇文霖心中暗叹。 皇爷爷的狠辣残暴,那都是藏着没人知道的。 宇文霖要去牵文熙鸢的手,文熙鸢羞红了避开些许,低声道:“殿下。” 宇文霖看了眼旁边微微垂眸不语的锦玉姑姑,就收了手,说道:“那,你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 文熙鸢点头:“家中还有事,臣女要回去侍奉家母。” 宇文霖知道,文昌侯夫人近日里一直病着。 他就说:“那吾送你。” “好。” 第466章 又一年 张汐音吃了一碗莲藕汤,回头看段淑柔正在扎马步,说道:“时间够了吗?” 段淑柔说道:“够了。” 她收手,走到张汐音的面前说道:“母妃,我不想吃这个。” 张汐音看了眼旁边的莲藕汤,也不逼她。 “那你捡着自己喜欢吃的吃,母妃要去练弓了。” 她说道。 段淑柔点头,就去挑吃的了。 张汐音走去演武场。 还未走到,便看到有雪花飘落,些许点点的并不多,纷纷扬扬的好看得很。 香叶笑道:“王妃,下雪了呢。” 张汐音点头:“再过两日就是新年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倒是来得及时。” 来了雪,新年那几日就不会下雪了。 不过盛京雪很少,下的也只是些许薄薄一层。 她走出去,婢子的伞就遮在头顶了。 到了演武场,张汐音练弓,天气冷,下着雪,她的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香叶说道:“王妃,要不就不练了,这多冷啊!” 王妃总是这样锲而不舍的练弓,每日都练,除非下雨。 箭羽中靶。 张汐音搓了搓手,说道:“若是因着这些便不练,遇到其他的也会想着,暂时不练了,久而久之,能有何事能成?” 香叶施礼。 “是,王妃所言,是奴婢不曾想到的。” 张汐音再次射出一箭,笑说道:“倒也不是。” 香叶看她。 “你心中念着我,我心中念着练弓,在意的不同,自然心思不同看法不同。”张汐音说道:“所想不同,自 然是不一样的。” 香叶就笑着。 心柳说道:“可天确实很冷啊,王妃,您的手都红了了。” 张汐音笑道:“无妨,再练练,身体就热起来了,便也就觉得不那么冷。” 不过,冷确实也很考验水准,她的箭中靶了,但中靶心的不多。 不过也无妨。 她练着。 段渐离从外面回来了,将段淑柔在屋中暖着看书,旁边的女先生教她习字。 段淑柔笑着起身施礼。 “父王。” “母妃呢?”段渐离问。 “母妃练弓呢。”段淑柔说道。 段渐离就去演武场,果然看到张汐音在练弓,旁边的桌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雪,不少都融化了。 她手上都是水淋淋的,却还在拉弓。 他走过去,说道:“怎么不打伞?” 张汐音看了眼旁边撑着大伞的仆妇,说道:“这不是……” “这箭都沾了雪了。”段渐离看了眼仆妇婢子们。 众人知道伺候不周,忙跪下要告罪。 张汐音说道:“你看,我手不冷。” 她伸出去。 段渐离握住她的手,蹙眉:“这叫不冷?” 说着,一面拿出帕子擦拭她手上的水。 张汐音嘿嘿一笑,另一只手贴上他的脸颊。 段渐离还真抖了一下,笑着抓住她的手,捂在手里。 香叶这时递来汤婆子。 段渐离看了她一眼,拉着张汐音走了。 “还有几支没练完呢。”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看了眼:“几支不练了,回屋。” 回到屋里,段渐离让人端来热水给她泡手 ,就说起一些准备的事情。 张汐音听着。 段淑柔也在旁边听着,不过她人小,听不懂。 张汐音说道:“三四月出发,还有时间。” “嗯,姜国的暗探来了不少,都杀了,他们是不知道的。” 段渐离说道:“对了,司空弋要来了。” 来大誉? 张汐音有些惊讶。 “何时到?”说着,又问:“是秘密来的吧,姜国定然不知道,否则两国接触少不得宇文氏会揣测。” 段渐离点头。 “那就看他如何应对了,他过来,凉都不见司空弋数月,难道姜国的人会不知?”他说道:“不管如何,左右这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 段淑柔这时候插嘴了,奶呼呼的问:“父王,那我们考虑什么?” 张汐音和段渐离都笑了,看她好奇的样子。 段渐离说道:“考虑,如何能把坏人都抓起来。” 抓坏人。 段淑柔似懂非懂,点点头。 “那父王好厉害,以后我也要跟父王一样,抓坏人。” 张汐音听得一愣,心中莫名就有点怪诞的想法,觉得自个儿的女儿,以后莫不是要当女将军? 想法刚起,就摇摇头。 “柔儿要学你母妃一样,做个行善行商的人,才厉害。”段渐离说道。 段淑柔就问:“为何呀?” “因为,你母妃在五岁时便开始经商了……” 段渐离坐在段淑柔的旁边,开始娓娓道来张汐音的本事。 段淑柔听得很认真,张汐音却听得有些无奈,起身说道:“你 慢慢跟她说吧,我可听不下我自己的事。” 她起身走到书案那边,翻了账本看。 段渐离跟女儿说了很久,小家伙全程瞪大了眼睛,哇哇的。 屋里的婢子仆妇都笑了起来,张汐音已经认真的开始盘算了。 等忙完,段淑柔已经在旁边的小榻睡着了。 张汐音走过去笑说道:“听困了。” 段渐离点头:“也不全是,她听完了,我给她说了个故事。” 张汐音说道:“抱她回去吧。” 奶娘过去,把段淑柔抱起来。 小家伙睁开眼看了看,又闭上了。 “母妃,柔儿爱你。”她喃喃说道。 张汐音笑着看她,也回道:“母妃也爱你。” —— 张尚书府里。 黄氏抱着孙女,说道:“父亲,您先吃了药,一会儿我带您去。” 张老太爷点点头,这才接过药喝下。 黄氏看他喝了药,这才让人搀扶着,一起出去。 张老太爷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还有母亲最喜欢的莲花酥。” 黄氏说着,又笑道:“我还备着梅花酒呢。” 张老太爷点头。 “这个她也最爱。”他笑道:“她每天都要喝一小杯。” 梅花酒,是张老夫人最爱的。 坐马车出城,到了张老夫人的墓前,张老太爷就席地而坐。 “夫人,我又来看你了。”他说道。 一面伸手拿开墓碑前的杂草。 黄氏亲自摆上东西,说道:“父亲,来。” 她递过梅花酒壶。 张老太爷倒了一杯,说道:“夫人 ,喝吧,你最爱的。” 酒水倒下,便能闻到梅花香。 黄氏说道:“娘,我们来看你了,又一年了……” 第467章 张老太爷辞世 梅花酒落地,香甜浓郁。 张老太爷深吸一口气,笑这敲了敲墓碑,开始拉起家常来。 黄氏在旁边陪着,这时,背后有马车声响。 黄氏回头看去,就看到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 “父亲,是寿桦。”黄氏说道。 张老太爷很高兴的回头看去,又拍了拍墓碑。 “慧华,寿桦也来看你了。” 张汐音走过去,施礼。 “爷爷,娘。” 后面跟着过来的段暄晟和段淑柔也跟着喊人。 段渐离说道:“祖父,岳母。” 黄氏笑说道:“没想到你们会来。” 张汐音在张老太爷的身边就地坐下,丝毫不介意地上的枯枝泥地,宽大的斗篷罩住她整个人,雪白是色,乌黑的头发盘起,只别了一支雪白的绒花。 张老太爷说道:“来一杯?” 张汐音笑着拿起杯子,跟爷爷对碰,笑说道:“我也带了梅花酒。” 她饮下。 张老太爷也饮下,随后另一杯倒在墓碑前。 “哇,她喝得好快啊!”段淑柔说道。 稚童的话惹得大家发笑。 张老太爷伸手。 “柔儿,来曾外祖父这儿来。” 段渐离轻轻推了她一下。 段淑柔就走过去了,笑眯眯的喊道:“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也喝了酒呢。” “对。”张老太爷抱着她坐在身边,说道:“她喜欢喝梅花酒,你还记得曾外祖母吗?” 段淑柔摇头。 她已经不记得了。 张老太爷微微一叹。 张汐音重新斟酒,段渐离在旁边接过,给张老夫人敬酒 。 段暄晟也敬了三杯。 回去的路上,张老太爷一直跟张汐音说往事,神色很是不错。 张汐音笑说道:“我还记得的。” 许多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活着的人记得,已逝去的人就不会消失,只要有人记得,她就还活着,活在别人的记忆中。 本以为会是个开开心心的年,然而到了夜里,睡梦中有人在房门外喊。 张汐音醒来,段渐离已经下床穿了鞋出去,不过很快回来,伸手就去拿衣裳。 张汐音坐起来时,他拿着衣裳就帮她穿上,神色低沉。 张汐音蹙眉。 “何事?”她问道。 段渐离出去之后,交谈的声音太小,她没听见。 段渐离看了眼她,帮她绑好了腰带,又取来外袍穿上,拿起大氅。 “爷爷快不行了,要见你。” 什? 什么? 张汐音刚站起来,踉跄差点又跌坐回去。 段渐离伸手去拉住她,弯腰就把人抱起来。 张汐音却是推开了他,急匆匆的往外跑。 段渐离箭步过去抓住她:“阿音,穿鞋。” 张汐音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还是光着脚,段渐离蹲下来给她穿鞋。 婢子仆妇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却已经顾不得避开视线,匆匆帮张汐音把头发盘好,没有别上发簪。 孙管家过来施礼,说道:“小郡王和小郡主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两人匆匆出去,段暄晟和段淑柔在马车上了。 哪怕是距离近,如今时间紧迫,也不适合走路回去。 张汐音 的一直没说话,回到家匆匆下马车就狂奔进去。 她跑得很快,宽大的雪白的貂绒斗篷被风吹得飘起,可还未刚回到安乐院,就听到下人们的哭声。 张汐音踉跄一步,差点扑倒在地。 段渐离伸手扶住她,看着豆大的眼泪滴落,张汐音继续奔跑过去。 进了院门,所有的下人都在哭。 “爷爷……” 她冲进卧房,床榻上躺着的人盖在被褥里,双眼上罩着一块白布。 “爷爷?” 张汐音抿了抿唇,走到床边。 不是说要见她的吗? “是我回来晚了,是我回来晚了……” 她伸出手来握住尚有余温的手。 今日,今日明明很好的,明明还喝了酒,明明那么好。 —— 张老太爷辞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张尚书府的门上挂起了白布,灯笼也都换上了白色的,刚挂上没两天的红灯笼被解了下来。 消息回到宫中,誉泓帝叹了口气。 张老夫人刚辞世不到一年,张老太爷就跟着去了。 真是…… 令人唏嘘啊! “如此,张尚书复职,还要再延长一年了。”贤妃说道。 容妃点了点头,看上方的温皇后。 “娘娘,您想什么呢?”容妃问。 温皇后回神,说道:“六旬,便辞世,人的寿命真是短暂啊!” 仔细算起来,当真是短暂的一生。 —— 张尚书府有丧事,又是在新年,可即便是如此,来吊唁的人还是很多。 张老太爷人随和,友人众多,又加之如此张家如日中天 ,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张兰英三姐妹今年回来,本是想陪陪家人父亲,赶回来,却只见到偌大的灵堂,也前面的漆黑棺材,哭得不能自已。 可人生就是如此,有些,终究不如意。 张汐音和段渐离一直在尚书府守灵,段淑柔年纪尚小,第二日便送入宫中叫霁王太妃带一带。 一直守了七日,便发丧了。 张老太爷就葬在老夫人的边上,张老夫人的坟已经长草,如今旁边又立新坟。 张永康一直跪坐在地上。 黄氏也没动,张寿安,温语柔带着孩子也都跪着。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黄氏让张寿安和温语柔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而下人都站在远处。 “爹。”张汐音喊了声。 张永康看了女儿一眼,说道:“寿桦,爹爹……再没有爹爹了,也没有娘了。” 每个人都有爹爹和娘亲,但是他没有了。 她们也没有了。 张兰英三姐妹也是痛哭不止。 跪坐在旁边的黄氏听到这话,眼泪也是滚落下来。 她也是没有了爹娘的人,理解这种心情。 —— 初六,出了丧,张汐音回到王府。 段渐离进宫去接女儿,回来的路上跟她说。 “母妃很是难过,你多陪陪她。”他说道:“哄哄母妃开心。” 段淑柔就说道:“父王,曾外祖父是死掉了对吗?” 段渐离点头。 这是事实,没什么好避讳孩子的。 段淑柔也有三岁了。 她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父王,很认真的说道:“父王, 以后您要是死掉了,我就,我就把您埋在院子里。柔儿,想您的时候,就挖出来看一看。” 段渐离愣了一愣,看她。 “……那父王谢谢你啊。” “不客气的,父王,柔儿爱您,爱母妃,爱哥哥,爱祖母,爱红豆,爱孙爷爷……”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 爱的人还挺多。 第468章 司空弋到大誉 皇帝的诏书还是下来了,令文昌侯府嫡女,入宫参选太子妃。 文昌侯府上下皆惊喜非常,文昌侯更是大手一挥,说道:“取了银子,去做几套好看的衣裳,打几套精巧的头面来,叫鸢儿艳压群芳。” 文昌侯高兴,文昌侯夫人却不高兴了。 她女儿好容易找回来,还未多久呢,就要嫁出去了。 她心中空落落的,便有种有人在抢夺她女儿的势头。 但心中再怎么样,却也不敢发出来给人知道,若是不答应,便是不听皇令,目无国君的大罪。 是以,文昌侯去跟文昌侯夫人说时,文昌侯夫人直接砸了他一脸的茶汤。 满屋的婢子仆妇吓得跪地。 “都滚出去。”文昌侯喝道。 婢子仆妇连滚带爬的出了门,躲得远远的不敢多听半个字。 文昌侯等着文昌侯夫人,喝道:“你到底在闹什么?” 文昌侯夫人就哭道:“我闹什么?鸢儿才回来多久,你就,你就急着拿她当筹码,去给你争脸面。文幸远,你到底把鸢儿当成什么?你的工具,让你能得到荣华富贵的物件?” 听着文昌侯夫人的话,文昌侯面色极其难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鸢儿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身为她的父亲,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文昌侯说道:“我都是为了她着想,鸢儿已十七,再过数月就已十八了,左右都是要择婿,那自然是捡着最好的给她不是吗?” “捡着最好的?”文昌 侯夫人咬牙,沉声道:“皇室里是何等形容,你会不知道?你这是把鸢儿往火坑里推。” 里面争吵不断。 廊庑下,窗边。 文熙鸢立在原地,微微垂眸。 身旁的嬷嬷看着她,却瞧不清她的神色。 “姑娘?”嬷嬷低低唤了声。 文熙鸢扭头说道:“嬷嬷放心,我去说。” 她走向门口,推门就进去了。 听到推门声,文昌侯回头看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话刚喝出来,就看到站在垂纱帘下的文熙鸢。 “鸢儿。”他笑了起来,一改怒容无比的亲和。 文昌侯夫人则是不同,心疼的喊道:“鸢儿,别听你父亲的,不要进宫参加太子妃选,深宫大院里岂是什么好地方,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啊。” “父亲,母亲。”文熙鸢施礼,迈步上前,很认真的说道:“女儿,愿意的。” 文昌侯更高兴了。 文昌侯夫人愣住。 “鸢儿,你……” “母亲,太子殿下他心悦鸢儿,鸢儿也心悦太子殿下。”文熙鸢走过去,在窗边坐下,握着文昌侯夫人的手,说道:“女儿愿意参与太子妃选,若是女儿有福,便不会有事。” 她顿了顿,笑说道:“若是女儿无福,便是在哪里都是不好的。” 文昌侯夫人愣愣的,就哭了起来。 文昌侯听着她的哭声心烦,再看女儿又一脸慈父姿态,说道:“鸢儿,你陪着你母亲,与她多说说话,为父还有事情要办。” “父亲自忙 ,鸢儿会照顾好母亲的。”文熙鸢起身施礼说道。 好,好好好,这个女儿能找回来当真是太好了。 文昌侯还未走远,文昌侯夫人已经气得面色酱紫。 “他,他就是个毒父,毒父……” 文熙鸢宽慰她:“母亲,鸢儿没事的……” 这些都是她的任务,是她最满意的结果。 —— 官道上,最是普通的一辆马车,车帘挑起时,却露出一张温润俊逸的面容来。 司空弋看了眼不远处的屋舍,说道:“大誉的建筑,就是与我们的不同。” 很是有格调,哪怕只是路边的一处普通屋舍,都叫人觉得不错。 赶马车的下属看了眼。 “老爷,大誉的人是比较雅趣一些的。” “南下的人,身量也小很多,不如他们大梁的人高大健硕。”下属笑道。 司空弋看了眼他,问:“那你觉得,霁王也身量小吗?” 这…… 下属摇头:“高大威猛……” 长身玉立,光风霁月般的人,着实是挑不出半点的让人不满意。 哦,这霁王妃亦是如此,霁王妃唯一的缺点,大抵是娇小了些。 不过女子嘛,倒不需要高大威猛。 司空弋放下了帘子,端起茶杯饮下。 “前面就是盛京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大誉盛京是何等模样?”他低声说道。 大誉,是九州诸国里,变化最大的国家。 新物件层出不穷,新武器也是时而有新,富饶和平的国家,总叫人羡慕而向往。 刚到盛京城门,便有人上 前了,拦下马车。 “敢问,可是四公子?”容诚施礼问道。 帘子掀开,车里车外的人相视。 “在下便是。” 容诚笑说道:“四公子,我家爷让我在此恭候,请。” “有劳。” 容诚翻身上马,在旁边带路。 有容诚在,守城卫也不用检查了,一路畅行进城后,径自被带到了王府。 既是有心合作,诚意便要摆出来,接待贵客。 王府的门前,段渐离等着。 司空弋下马车时,看到段渐离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很是意外。 他提摆迈步过去,拱手揖礼。 “王爷。” “四公子。”段渐离还礼。 两人进了王府,去客厅说话。 司空弋这次亲自来,一是表诚意,而是想亲自带着神兵利器回去。 “某诚心合作,只望王爷能明白,价钱,自是能给的。”司空弋说道。 无论多少,都能给。 段渐离说道:“此事,还需与陛下商议。” 司空弋点头。 “司空明白,就有劳王爷了。” 他说着,站起来对段渐离施礼。 “汝以礼待吾,吾亦还以诚之,黑火油,我大梁可不限量卖于贵国。” 黑火油! 段渐离一惊。 那可是只大梁才有的资源,是从地下冒起来的黑油水,遇火即燃不灭。 段渐离已经动心了。 他说道:“本王看得出司空大人的诚意,不出三日,便会给司空大人答复。” —— “黑火油。” 皇宫里,誉泓帝还未激动,左右两边的祁章事几人已经激动得站起来了 。 黑火油,那可是好东西啊。 之前花了钱,也不过每年固定的量运送回来。 如今却是不限量。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有很多黑火油。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469章 成 黑火油可做用途甚广,许多的东西都需要用到,最最方便的便是照明,或是做各种工艺品。 不限量的供给,是给出的最好的诚意。 誉泓帝自然是乐意的,也能有大梁合作,两方夹击拿下姜国。 第二日,誉泓帝便把司空弋秘密请进宫来,几个大臣也都在,段渐离也在。 大家一起商议,随后拟好文书,各自盖下印章签下名字。 如此,便成了。 双方交界,自然也将火炮的制作之法交予司空弋。 司空弋接过火炮制作之法,起身很是郑重的对誉泓帝行礼。 “外臣一心天下百姓安康,若是此番事成,自不会以此器征伐他国,只做安保国家之物。”他说道:“外臣以天地立誓,外臣在世一日,便不会反悔。” 众人皆惊,都惊讶的看着司空弋。 很是惊愕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此话无人去让他说,便是他自己想说,内心所想。 誉泓帝此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去。 他站在司空弋的面前,一手伸过去扶住他作揖的手。 “司空大人之意,亦是孤之意。” 司空弋抬眼,与誉泓帝一笑。 —— 司空弋并未在大誉逗留多久,拿到了东西,便启程回去了。 段渐离亲自去送。 张汐音正巧出门,也去了城门,看着司空弋的马车离开。 “他就这么来的?”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个赶马的下属,他是当真大胆啊。 段渐离说道:“司空弋武功不下于我。” 张汐音略 一惊,倒是明白了。 “也确实,有所依仗,加之是秘密出来的,也不宜大张旗鼓。”她说道。 之后的两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三月初,段渐离便带着兵马出发了。 送行的人很多,密密麻麻都是为亲人送行的家属。 “王妃,您怎么不去送送王爷?”香叶看张汐音立在屋檐,看着春日抽芽打了花苞的树,不大明白的问。 往日里,王爷出门,王妃总是要出去送的。 这一次,王妃却并未出去。 不单单是王妃,就连小郡主也在屋中扎着马步。 张汐音说道:“已经送过了。” 夜里温存一番,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自然万分的不舍分别。 段渐离就说让她不必送行,等他们战事顺利时,她再出发前往。 她也是要去前线的,只是还不比早早跟去。 段淑柔在里面扎了马步,走出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问道:“母妃,父王去打坏人了是吗?” “是的。” 张汐音伸手出来。 段淑柔就张开双手,张汐音把她抱起来,往抄手游廊走。 “走,母妃带你去找表哥表姐玩。” —— 文昌侯府里。 文昌侯夫人终究还是接受了文熙鸢入宫参选太子妃,看着女儿换上新制的衣裳首饰,抹着泪目送出门。 文熙鸢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眼,眼底多了几分感叹。 若是真的文熙鸢,有个这么爱她的母亲,该多高兴啊。 “姑娘?”嬷嬷喊了声。 文熙鸢回头不再看,进马车坐下。 “走。” 随着声落,马车动了起来。 文熙鸢看着身旁的嬷嬷,低声说道:“嬷嬷辛苦,不知到了宫中,我还需要注意什么?” 嬷嬷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您只需要安安静静的便可。” 虽说选太子妃,陛下和皇后娘娘会过来帮忙掌眼,可文熙鸢到底是陛下召见过并且已很是满意的,自然是跑不掉,不再出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文熙鸢笑得乖巧。 到了宫中,一路到了温语轩,已经有十来个少女在了,她们都带着贴身的婢女,各自坐着互相打量。 文熙鸢到了时,十多双眼睛就落在她身上,随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文昌侯府找回来的嫡女啊?长得也就尚可。” “可不是嘛,还不及我的三分之一呢。” 这些话竟也不怎么避讳,叫文熙鸢听见了。 文熙鸢神色无异,在嬷嬷的引领下到了椅子坐下,嬷嬷看她淡雅的神色,心中暗暗赞许。 这样的,才适合做未来储君的妻子,太子妃人选,不怪能落在她身上。 文熙鸢到了之后,不过半柱香时间,宇文霖便过来了,宇文霖的前面走来一个身穿暗色长衫的华贵老妇人,鬓边花白,却满是威严。 看到来人,原本坐着的少女们都起身屈膝行礼。 “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皇后坐下了,说道:“嗯。” 宇文霖站在皇后身边,视线一直都在文熙鸢的脸上。 皇后看到嬷嬷所站前面的姑娘, 便知道谁是文熙鸢了。 她扭头看孙儿,就发现他的眼睛快要长人家身上了。 真是没出息。 “开始吧。”她说道。 话落,便有宫婢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块鸳鸯玉佩。 “霖儿,去选你的太子妃吧。”姜皇后说道。 宇文霖伸手拿了鸳鸯玉佩,径自就走到文熙鸢的面前,将玉佩放在她手中。 文熙鸢双手托着玉佩,跪下来谢恩。 皇后娘娘说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其他少女施礼告退。 文熙鸢被宇文霖扶了起来,两人相视时眼眸中情意绵绵。 姜皇后说道:“霖儿,你也回去,本宫跟太子妃说些话。” 宇文霖想说什么,回头看了眼文熙鸢,应是走了。 —— 温语柔将旁边的帕子拿过来,一边绣着一边说道:“如今这府中的大小事情娘都是不管了的,不过生意上我到底是帮不了什么,与你们差多了,总不好去添乱。” 自张老太爷和张老夫人辞世之后,府中少了两位老人家,竟是冷清得厉害,哪怕是有孩子闹腾,也是不适应。 黄氏和张永康很忙,有心想扩大外城的生意,就出门去了。 丁忧三年,张永康已有了辞官的打算。 张寿安则和温语柔留在京中,管着家里。 张汐音说道:“爹娘也没与我说。” 回来才知道除了门,若是知道,她倒是想跟着去的。 温语柔笑说道:“娘就说你肯定要说的,不过去的也不远,再说了,如 今国内太平。” 张家也有钱,跟去的侍卫不少,安全是不怕的。 张寿安从外面进来,坐下端起温语柔面前的茶杯一口饮尽。 “爹娘就是想散散心,说是扩张生意倒也不必他们亲自去。” 第470章 出征姜国 张家是个什么能耐,培养的能人众多,作为家主的他们,只需要对对总账就行了。 便是时常查检的人也有专门的。 张寿安说道:“柔儿的武学如何?” 岔开了话题,张汐音看向段淑柔,说道:“她很努力。” 段淑柔已经跳下椅子,走在中间就说道:“舅父,柔儿打拳给您看。” 说着,呵哈就舞了起来。 三岁的小女娃,一脸的认真,招式却半点不虚的。 大家都笑看着,看得津津有味。 等段淑柔舞完,张寿安夸赞道:“柔儿当真是小功夫王了,日后定能成为绝世高手。” 段淑柔很是受用,嘿嘿笑着。 张梦雪过去拉着她,大大的眼睛都是惊叹:“柔柔真厉害,我都不敢练的。” “雪表姐,以后我保护你。” “好呀好呀。” “我们出去玩……” 两人说着,手拉着手出去了。 两人出去,又有一个更小的在后面跟着,婢子仆妇也在后面跟着出去了。 在娘家待了大半日,直到段暄晟下学过来,吃了晚膳才回府。 回到府中,孙管家过来时,递来几张拜帖。 张汐音接过看了拜帖,让他退了两份。 “去回纪家,明日过来商谈。”她说道。 孙管家应是,又说道:“还有一事。” 张汐音看他。 “是账房先生,他要辞别。”孙管家说道。 “他家中兄长过世,只留下一个老母亲和几个年幼的孙儿。”孙管家继续说道:“都说落叶归根,他便想着回去 守着老母亲。” 年轻时赚钱,一直在外,是因为家中有兄长尽孝,他只管寄钱回去就行。 如今兄长故去,他也该回去了。 张汐音点了点头。 “将月钱都清算完,再另给一百两银子,派几人护送他回去。” 孙管家笑着点头。 “新的账房先生已经物色好。”孙管家又说道。 第二日。 纪老爷登门。 他被大火烧得毁了容,哪怕是登门,也不敢露出脸来,用绸布遮挡住了面容。 “王妃恕罪,容貌丑陋,只能以此遮挡。”纪老爷说道。 “无妨。”张汐音说道。 纪老爷笑了笑,不过他脸上罩着绸布,也看不到笑容。 —— 二十万军兵如长龙,行走在官道上。 军队的最前面的,是骑在马上的元帅将军等。 这一次,是主战灭姜国,一半的武将都在,以段渐离为首。 哪怕是在国内,斥候也都在前方探查着。 很快,便发现有监视的人。 段渐离直接派出人,从另一边过去,将那些监视的都斩杀了,虽是斩杀,却也有漏网之鱼,被逃了出去。 “到底是叫逃走了两个,姜国那边怕是要知道了。” 知道,便会提前做准备。 不过,这又如何? 师小将军说道:“纵使他们再怎么做准备,难不成还能抵得过火炮和破城弹的威能不成?” 这…… 看着师小将军过于自信的神情。 段渐离说道:“不可大意,此乃大忌。” 师小将军顿了下。 “可这些,我们必然是无敌的 。”他说道。 便是如今大梁也有,可大梁也没有破城弹,他们什么都有,什么都是最好最强的。 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看着一个个都盯着自己看,师小将军低下头来。 段渐离说道:“再如何强大的武器,面对敌人时,哪怕是九成的胜算,我们也不可大意轻敌。必是要将敌人斩于马下,如此才能松懈。” 敌人死了,才能安心。 —— 暗探纵马狂奔离开,大誉要攻打他们了,所来的方向,便是他们姜国。 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去,大誉违了和平契约,大誉出尔反尔。 这才过了一年,才过了一年啊! —— 此事,姜国,东宫和文昌侯府都张灯结彩的,所有人都在张罗着太子和太子妃的婚事。 “赐封的旨意和文书已经送来了。” 文昌侯笑眯眯的看着桌面上的太子妃文书,还有边上的新娘吉服和首饰。 宫中司衣局早就准备着太子和太子妃是吉服,这些都是有规制的,只等太子有了太子妃,便能立刻送上。 “虽说时间紧了些,到底是册封文书下来了。”他说道,看那边正在练礼仪的女儿,越发的满意。 “鸢儿,你好好学,为父便不打扰你了。” 文熙鸢头顶着书册,屈膝:“父亲慢走。” 哪怕是屈膝福礼,都上的书册也没有掉落。 过来教礼仪的嬷嬷满意的笑说道:“太子妃这般,已是不用学这些姿态了,那就学别的。” “有劳嬷嬷了。”文 熙鸢说道。 旁边的婢子将书册拿开,扶着她到书案前。 嬷嬷说道:“先试试插花。” 文熙鸢便开始修剪花枝,插入瓶中。 嬷嬷看她手法,惊讶的说道:“太子妃也不用学插花了。” “养父母让人教习过。” 嬷嬷点了点头。 “太子妃的养父母家是?” “南齐城刘家。”文熙鸢说道。 嬷嬷便知道了,那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世家,那确实能将一个姑娘教导如此。 既然如此,后面陆续的琴棋书画都不在惊讶了。 嬷嬷很是满意的笑说道:“倒是不用老奴教导,如此便能回去回禀娘娘。” 文昌侯说道:“原是南齐城刘世家教养了鸢儿,倒是要好生去拜谢了。” 嬷嬷点头。 “是应该。” 送嬷嬷出门后,文昌侯果然叫了心腹,派人去南齐城送礼,顺便打听当年是在何处捡到他女儿的。 心腹立刻着人去办了。 而嬷嬷回到宫中,姜皇后听了也是诧异。 “南齐城刘家?”她说道:“可是调查了?” “陛下早前问过,并着人去南齐城打探了,确实如此。”内侍太监低声说道。 宇文纣是何等谨慎之人,宇文霖的婚事他自然注意着,故而早早便叫人打听了。 听说无异,姜皇后便说道:“既然是大家出身,便也不用去教那些了,至于别的,文昌侯也不会糊涂到不知教导。” 这还真说不准,就文昌侯那样的。 嬷嬷还是说道:“娘娘,奴婢还是再去一趟,与 太子妃说清楚婚事该注意的。” 万无一失总是好的。 姜皇后也点头。 “那你便再去一趟,叫太子妃知道。” “是,奴婢定然让太子妃注意的。”嬷嬷施礼说道。 第471章 杀了 姜国这边热闹,知道大誉出兵的暗探则不安急急回国的路上。 大誉出尔反尔,去年才谈成的合约,今年便不作数了,实在岂有此理。 飞鸽放飞出去,看着雪白的各自展翅离开,暗探露出一丝放松的笑。 只要能将消息送回去就行。 可还未等他的笑收起,胸膛有利器穿透出来,带出鲜红的血液,刺眼得很。 暗探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却最终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看着飞走已不见了踪影的飞鸽,那人甩了甩剑上的血,蹙眉说道:“到底还是让他们把消息送走了。” 这消息送回去,叫姜国反应过来,多了防范,便没有第一战的出其不意了。 —— 三月烟雨蒙蒙过去,便是四月了。 盛京里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霁王府仍旧如以前一样,登门拜访的人仍旧是那么的多。 张汐音并不忙碌,些许人需要应酬,其他的推拒了就是。 沈家的马车里,沈三娘掀开车帘看着高大的霁王府府门,还有门前停着的马车。 “那是华阴郡主的马车。” 沈三娘说道。 沈五娘探头看,笑道:“可不是嘛,都说郡主可喜欢王妃了,从小就喜欢的。” 沈三娘说道:“王妃确实是我们该学习的。” 也只是该罢了,谁又能当真如王妃一样,事事都能做的如此好?又有谁能有王妃的聪慧? 左右说起来,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为稀少。 马车从王府的门前经过。 华阴郡主牵着女儿进门就说道:“你当真要去啊?” 张汐音解下臂绳,在水盆里洗手,闻言点头。 “自然是要去的。” “你一个女子,去做什么?”华阴郡主说道。 她是不理解的,女子嘛,又不是那些女侍卫一样拥有高强的武功,去了能做什么? 那战场岂是好相与的地方,危险重重的,保不齐就丧命当场。 张汐音笑道:“不会的。” 哪怕是命丧当场,也是她的命数。 比起前世死的凄惨,她能重来一次,能改变如此多人的命运,能为家人报仇雪恨,这便是最值的了。 华阴郡主看她油盐不进,叹气。 “你还真是,放得下心两个孩子。” 张汐音愣了一下。 放得下吗?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她生儿育女,却并非是要被儿女捆绑住,以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相反,哪怕是有儿有女,她也能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何时出发?”华阴郡主问道。 “后日。” 后日啊! 后日,转眼便到了。 王府里,黄氏等人从外城回来。 张汐音只是简单出行,带着姹紫嫣红,影子,四人出发。 香叶几个婢子很是不舍,拉着她眼巴巴的,想着要跟去。 张汐音对她们只是笑了笑,便看向父母兄嫂,说道:“这一去要多久未可知,爹,娘,哥哥,嫂嫂,你们好生照顾自己。还有晟儿和柔儿,就麻烦你们了。” “说什么麻烦。”温语柔说道 。 黄氏握着她的手,有许多话,只说了一句。 “保护好自己。” 张汐音点了点头。 上马车,出发。 —— 浮生原西南与姜国交界的淮河边上。 师小将军看着远处的山峦,说道:“王爷,他们也不知潜伏在何处。” 刚赶到这边,打了第一场交战,姜国的军兵后退,他们去追,到了这边便失去了踪迹。 这地形起伏颇多,山峦叠嶂的,保不齐是个陷阱。 段渐离说道:“穷寇不必急追,回去吧。” 师小将军应是,返程了。 军马回城,守在城中的人看到他们回来,都围了上去。 段渐离先进了帅账,其他人便也都跟着上去。 营帐的正立面,挂着一张巨大的舆图,标示着山峦地理位置。 营帐内,很快响起若有若无的探讨声。 营帐外,高十三端着个碗扒饭,一边打量着远处。 “你瞧什么呢就乱瞧,小心你的脑袋哦。” 身后,有人说道。 高十三回头看了眼,耸肩说道:“我是王爷的军医。” “呦呵?王爷的军医?谁给你的职务?”那人显然是不信的。 高十三爷懒得理他,起身走了。 “切,就这磕碜的样子,哪里会是王爷的军医,霁王府是何等有钱的地方,还能苛待了一个军医?” “高老弟。” 不远处,一个身穿火头夫衣服的男人跑来,笑着将一块肥肉放在高十三的碗里。 “吃,这块是我特意留给高老弟的。”火头夫说道。 高十三笑了笑,也 不客气的夹着咬了就吃。 “谢谢啊。” “高老弟客气这个,你救了俺的老命,救命大恩啊。” 高十三仍是笑了笑,走了。 吃完饭,将碗递给跟着还未走的火头夫,他说道:“你往后只要继续,便不会再发病的。” “是,是,俺一定好好养着身子。” —— 官道上,马车从林中出来时,在树下休息的几人都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马车。 待看到驱赶马车的是两个长相貌美的女人,几个男人都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笑意来。 这深山野林里,马车,美人儿,昏暗的天色,当真是…… 勾人得很啊。 姹紫嫣红自然发现了那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人嘛,有邪恶之心是乃常态。 “主子。” 马车被挡住去路时,姹紫就开口了,说道:“有人拦路。” 马车里,影子伸手拉开车帘。 昏昏暗暗的马车里,一张浓郁精致的脸落入几个男人的眼中,一瞬间,原本的不怀好意立时变成了强烈的欲念。 “美,美人儿。” 好美的美人儿。 活了二十几个年头,这么美的女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美人儿,这么晚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啊?夜深林中危险,不若让几个哥哥保护你啊。” 张汐音看着他们,只说了一句。 “杀了。” 只是一句话。 些许光影闪过,挡在前面的几个男人便倒地,身体抖动几下,气绝身亡了。 张汐音看了眼影子的手,目光又落回到手中 的书册上。 “你这针法杀人,每每看着都是那么的厉害。” 影子说道:“回主人,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是有内力催发,若王妃的内力还在,亦能如此。 第472章 纵火 尸体拖到旁边,马车继续行走。 夜色越发的深了,马车离开之后,从不远处的高树枝上,一个面带绸缎的女子勾了勾唇,笑说道:“好痛快的手段,倒是省得脏了老娘的手了,也不知那马车里的是谁,我喜欢。” 女子说着,跳下树之后,骑了马就跟去了。 马车里点了灯笼,灯笼随着马车的颠簸晃晃荡荡。 影子说道:“主人,光线不好,别看了。” 张汐音点头。 她合起话本,捏起茶几上碟子里的点心送入口中。 “干了。”她拧眉,细嚼慢咽下去,端起茶杯饮下。 影子又给她斟茶。 “前面还需走一刻钟,才能到达驿站。”她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 “那几个人,瞧着女人在深山野林之中,便这般,想来身上少不了官司,到了驿站,让驿站的人去查一查。” “是。” 影子抬手挑开车后的厚厚帘布,透过雕花窗看后面黑漆漆的官道。 “怎么?”张汐音看她神色不对。 影子说道:“有人跟着我们。” 有人跟着? 张汐音看了眼,黑漆漆的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说道:“若是坏的,只管杀了。” 她行善事,却也不是大慈大悲之人,死过一次,她是知道有些杀人,是能止恶的。 影子摇头:“大抵没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便不用理会。 到了驿站,因为春耕事忙,驿站倒是人稀少得很,即使夜深也有空房。 要了最好的一间上方,还给了银 两,驿站的人痛快的去准备来热水吃食,都是热乎的。 姹紫嫣红吃过之后,轮班去洗漱休息。 张汐音也沐浴洗漱了就躺下,让影子也休息。 舟车劳累一整日,沾了床榻便入睡了。 驿站三里地外的一处农舍里,烛火照亮,将两道人影印在墙上。 “若是这次,叫他当真到了澄县,届时不论是你我,都得完蛋。” “不过是一个仓部转运使,何惧之?以前又不是没有人下来查账过。” “这可不一样。”坐着的那人抬眼,看着对面站着的人,说道:“这可是陈文远,素有毒眼神算的名称。他若是当真到了澄县,只要他想,谁的老底都得被扒出来。” 陈文远,毒眼神算? 小吏看着面前的人,惊得站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已过梅雨季节,晴朗了半月,天干物燥的,自然是有许多意外发生。”坐着的人说着,拿着茶盖的手伸过去。 看他似乎是有话要说,小吏弯腰靠近。 突然,喉咙一凉,茶盖滑过咽喉惊得小吏捂着咽喉蹭蹭后退惊呼出声。 看他受了惊吓,男人勾着唇笑了起来,很是满意小吏的反应。 小吏也回神,有些恼怒的看着他。 “还不明白吗?只有死人,才什么都做不了。” 死人。 小吏的手抚上喉咙,再次惊呼出声。 “你是说……” 杀这个字,他如何都说不出口。 那可是朝廷命官,若是杀了,若是杀了,那他们也是死罪。 “不过是干燥失火,意外而已,想来京中的人来了看过,也不会查不明白的。” 小吏愣住了,心跳得很快。 男人看他。 “杀一个人,保住大家的身家性命,是最值得的。” 值得! 不管大家,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小吏一咬牙,说道:“成,那就依大人所言。” “如此,才对嘛。” —— 夜色浓沉。 原本叫得很欢的虫鸣夜莺,突然便安静了下来。 一直警惕的嫣红察觉有意,抬手轻敲了两下门。 屋内,入睡中的影子睁眼,起身走到窗边,开窗无声的出去了。 一身黑衣,与夜色融合。 她立在高处往下看,看到几道人影鬼祟的在墙院便,将什么泼在墙上。 不过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影子从上方落下,站在几人的身后。 近了,才看到他们手中提着的油壶。 而其中一人的手中,拿出了火捻子。 “当真要放火吗?”一人犹豫说道。 “不放,死的就是我们。”另一人说道。 这驿站里,今日住着的可是朝廷派下来的仓部转运使,是去澄县查账的。 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吧? 这么想着,手中的火捻子就要丢下去。 然而只是一眨眼,火捻子便不见了。 脖颈间传来疼痛,几人愣住了,等察觉不对,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他们捂着喉咙,噗通全倒在了地上。 驿站的另一边。 身穿紫衣的女子将最后一个小吏刺死,拿出帕子擦拭短刀上的鲜血。 突然,她 背脊一寒,侧身躲闪时,也跟着反击过去。 锵的一声,两人后退。 紫衣女子立刻抬手:“停,老娘可不会莫名其妙跟人打架。” 影子持剑指她,说道:“你是谁?跟着我们做甚?” 紫衣女子说道:“入暮时,林中的那几个人,是澄县的几个杀人案的凶手,老娘正打算了结了他们,正巧被你们先杀了。出于好奇,老娘便跟来了。” 一口一个老娘的,当真是…… 影子蹙眉,看这样地上的几具尸体。 “你为啥杀他们?”她问道。 “老娘乃是江湖侠客,行侠仗义,遇见此等恶事,自然是要出手的。”紫衣女子说道。 行侠仗义? 倒也不错。 影子收了剑,一个纵身上了屋顶。 紫衣女子要跟上去,差点被打下来了。 “诶诶,刀剑无眼。”紫衣女子说道。 影子没理她,落回房间里。 刚站定,便看到坐在床沿的张汐音。 她过去。 “主人。” “发生何事?”张汐音问。 影子便说道:“有人要纵火烧了这驿站。” 烧驿站。 张汐音说道:“去问问。” “是。” 影子就出去了。 守夜的驿丞打着哈欠,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命案。 直到有人站在身边。 他醒神过来,回头:“姑娘怎么还不睡?” 影子指了指外面,说道:“前院,看看尸体认不认识。” 尸…… 尸体? 这话吓得驿丞的瞌睡散了大半,惊起。 本是不信,可看着影子手里拿着的剑带血,他带着 人就出去了。 直到看到墙根的尸体,还有墙壁上泼满的菜油,驿丞便明白大概了。 哐当当,敲起了锣。 声音也惊醒了驿站中熟睡的人,一个个都披衣出来。 “发生何事了?” 第473章 有善当做有恶当斩 发生何事? “死人了。” 啊? “死人,怎么死人了?” 醒来的人都出去看,尸体已经被抬到前面的空地上摆开。 有人认出了尸体,惊呼起来。 “这,这不是澄县的林田啬吗?” 田啬夫,是地方小吏。 这田啬不在澄县,却死在了驿站外。 驿丞又把一应的火捻子,油壶都取来,放在尸体的旁边。 看到这些,谁还有不明白的。 “他们这是要放火烧驿站?” 有人指着油壶问。 驿丞点头,说道:“是有上房的侠义,出手杀了他们,若不然,我们已是葬身火海了。” 浇了菜油的驿站,一把火点起来,熊熊燃烧之下,这几日晴天朗朗的,谁都不保证能跑得掉。 好歹毒,他们为何要放火。 “陈大人。” 这时,从驿站里,一个青灰色长衫的男子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问道:“他们,都是澄县的?” “是,都是澄县的官吏,不过官职不大,都是些打杂的。” 澄县啊。 陈文远扭头看向澄县的方向,默默半刻,又问驿丞。 “是谁杀的他们?”他问。 周围的人也是好奇,若不是有人出手,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危及到自身性命之时,便无人再能看戏一样,自是在意的。 驿丞抬手指了指上方的一间房门,说道:“是一位娘子的女侍卫告知小的,她剑上还带着血,当时小的都吓了一跳。” 上房的娘子? 想来是个有身份的,能用得起女侍卫,自 然是因为自身会有危险,所以时常身边有人保护。 少不得是哪位世家大族,或是王公贵族的女眷。 这说着,驿丞指着那边马厩,昏暗中,马厩旁边放着一辆马车。 驿丞说道:“那就是哪位娘子来时坐的马车,她有三个女侍卫呢,都带着剑。” 三个女侍卫? 那当真是了不得了,即便是官宦人家的女眷,有些要紧的,也不过是带一些家丁护卫。 能做得上女侍卫的,本事都很是高,武功必然极好。 带一个女侍卫尚且了不得,这还带了三个。 陈文远到了三楼上房,来到门前,便被门口的两个女侍卫拦住了。 他抬手揖礼。 “某新任澄县转运使陈文远,特来拜见。” 守在门口的姹紫嫣红自然是不理会的,只等里面说话。 陈文远也并不急躁,只是立身等在门口。 过了少许,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出现的女子身穿玄色红纹束袖短袍,踩一双牛批长靴,是个侠客打扮。 陈文远只是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就侧身让开了。 他抬眼,眸色霎时一亮。 正对着门口的四方桌前,坐着一个身穿黛粉色交襟直裾里裙,外罩一间雪松绿长衫的女子。 女子挽着妇人头,头上珠钗点缀,华贵而精美。 好一副如墨般的女子,似画中美人。 似是察觉到旁边不悦的目光,陈文远回神,揖礼。 “澄县转运使陈文远,见过夫人,得知夫人的侍卫杀了欲纵火的澄县田啬夫,避免 了一场灾祸。陈某特来感激。”他说道。 张汐音抬眼,只说了句:“有善当做,有恶当斩,并非为了谁和谁。” 有善当做,有恶当斩? 天亮了,马车重新启程,离开了驿站。 陈文远看着马车离开,紧皱的眉,在紧蹙中逐渐松开。 善当做当赏,恶当除当杀。 他前往澄县,不正是为此吗? ———— 军营里。 高十三正在给人看面相,说了几句不好听的,那人立刻便拉下了脸,沉声道:“胡说八道,你才命里无子呢,我家中妻儿皆有,儿子已经开始上书塾了。” 高十三摇摇头,说道:“你的命中无子,此非虚言,你若是不信,回去便知。” “你什么意思?这是说俺婆娘偷了男人?”男人更是激动,起身喝问,一副要得不到好答案,要揍人的态势。 周围的人都起身阻拦。 高十三倒是淡定,摇摇头:“兄台何必激动,你或可说说你妻子的生辰,我亦可断她些许事。” 听到这话,男人将信将疑的说了。 高十三取出铜钱,随手洒在地上,手指沾了旁边的水。 “说一个字。” “什么?” “一个字,只一个字便可。” “钱?” 高十三手指立刻在桌面上写了个钱字,在看着铜钱,手中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却无声。 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说道:“抱歉,你的妻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 什么? 男人在滞愣便可,瞬间激动暴起,扑向高十三。 周围的人一惊,急吼吼的去拦,还是叫人被打到了。 高十三摔倒在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打人啦,打人啦……” 吵闹声中,有人过来在门口怒喝道:“都做什么?这里是军营重地,谁允许你们闹事的。都出来,各领五大板。” 火头营和军医营打架斗殴之事,很快传到了帅账这边。 段渐离听到被打的人,抬头问:“高十三?” “是高公子,属下本是想让人免了他五大板,高公子却生生要去受,如今在营帐中养伤呢。”容诚说道。 这高十三高公子也当真是个执拗的人,本可以不用被打这五板子,他却偏生要被打,真是古怪得很。 段渐离撂下笔,说道:“本王去看看。” 到底是阿音的救命恩人,况且还是不可多得医术高明的游医,很是重要的。 到了军医营帐,看到霁王来,大家都起身施礼。 段渐离抬手示意他们各忙各的,走到高十三的面前。 高十三挣扎着要起身施礼。 “高公子不必起来。”段渐离说道。 高十三笑说道:“王爷来看草民,草民真是受宠若惊。” “高公子是王妃的救命恩人,便是本王的恩人。”段渐离说道:“为何受这五板?” 高十三笑了起来。 “断他人事,总是需要受一些反噬的,草民若是不吃这五大板,总是要在别的地方受些苦头,倒不如早早受了。”他说道。 段渐离惊讶看他。 他只信自己,只信武功 ,却从不信这些。 迟疑一下,段渐离说道:“高公子若是不想留在军营,本王可安排高公子继续去做闲散游医。” 高十三淡淡一笑。 “确然,那等这板伤好了,草民就离开。” 第474章 前往安城 这边说着话,外面突然响起擂鼓声。 段渐离瞬间起身,匆匆就出去了。 擂鼓响,战事起。 回到营帐,其他的将军也陆续过来,有斥候进来。 “……敌军已到了山下,计三万数众。” 山下,还真是熟知地形,打算来个潜伏偷袭。 好在,他们早有防备,一直盯着关键的隘口。 段渐离说道:“宋将军,此战由你为主,领三万并直面迎战。师小将军,你带领两千神弩手,由左右两侧包围,断其后路。” 这是要全灭吗? 两人出列领命,立刻带着人出去了。 只是三万众,还不需要他们出手,有宋将军和师小将军前后夹击,这三万敌军自是要留下的。 三万条性命…… 不得不杀。 以雷霆之势,一路进击,才能挫其士气,于他们后面的战事有大用。 段渐离等人去了前方的城墙遥遥观看,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些许人影。 很快,宋将军带着人和武器出城,在护城河这边射杀人。 大战起,对面的人也反击了。 但他们的武器厉害的只有重连弩,短暂的反击之后,便是一边倒的趋势,在持续大半个时辰之后,便溃败了。 而神弩手,已经到了后面拦截。 即便不能全部截杀一个不留,却也留下了大半。 这边没有损失多少,便让姜国的三万敌军溃败,一个个都欢呼起来。 段渐离也露出些许笑意,但更多的是心中感激。 感激他的阿音这般无私,也感激张氏先 祖留下的这些武器,否则,若是依照阿音前世的遭遇,张氏一族被灭,李氏称帝。 而宇文氏掌控两大国,后面很可能就是四处征伐。 有这些强悍的别人没有的神兵利器,定然能极快的将姜国覆灭,让宇文氏一个不留。 如此,也能保百年和平。 此事不狠,便会有更多的死亡,更多的生灵涂炭。 狠吧,现在狠一些。 —— “主人,前面便是交界了。” 马车在淮河前停下,零散的一些白杨树并不能遮挡视线,一眼望去,能看到许多野物在喝水,水中有凶鳄潜伏。 张汐音看了眼淮河边上停着的渡船,说道:“直接过河。” 姹紫低声道:“主人,过去就不是大誉了。” 是姜国。 过了河,就是姜国的地界,她们当真不去军营找王爷了吗? 张汐音:“去安城。” 至于军营,不必她去,她需要去安城,做别的事情。 马车被赶上了渡船,张汐音并没有下马车,斜斜的靠着软枕休息。 影子坐在旁边,车帘被河风吹得飘起,引得外面的视线频频投来。 但看到的,只是端坐的沉冷的面容。 姹紫嫣红一前一后护在马车外,自然看到那些人打量的目光。 渡船过河的人还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姜国人,知道大誉在攻打姜国,便觉得大誉不安全,在回逃呢。 “他们这是出尔反尔,即签了和平的和约,便该遵守才是,这才过了多久?都不到一年吧,如今便这般 大举进攻。” “大誉都是小人。” “嘘,小心被大誉的人听到,上来就杀人就不好了。” “他们大誉还能这般不讲理不成?” 姜国的人自然是气愤的,谈及大誉便愤愤怒极,咬牙切齿。 身为老百姓,总是希望和平的,否则,老百姓就很难活下去。 战争,对贫苦之人来说,便是塌天的苦厄大祸。 姹紫嫣红只警惕着周围的人,对于这些姜国人的谈话并未有半分反应。 马车里,影子看到张汐音睁开了眼睛。 她低声说道:“主人,是否让他们闭嘴?” 一直在说,挺聒噪的。 张汐音摇头:“不必理会。” 两国矛盾,即便是没有这次他们的主动出征,也不会得姜国人的喜爱,国与国之间,少不得都是这样的。 她揉了揉鼻梁,伸手接过影子递来的茶水饮下。 “你也休息休息。”她说道。 影子点头,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渡过淮河之后,马车下了渡船,沿着官道一路继续走。 官道上有背着行囊的行人,也有骑驴牵马的,能用得上马车的并不多。 张汐音的马车在这行列中便很是显眼的,尤其赶马的还是女子。 一路上都有人盯着看,甚至有人想要找机会杀人抢财。 到底马车速度很快,这些人也只是想想,并不能付诸行动,马车就已经走远了。 —— “文熙鸢。” 翟心白的声音从门后淡淡响起。 “有些事情做了,可是丢性命的事情。” 门外,文熙 鸢伸手捻起一片绿叶看,说道:“谁的命能长久?都是要死的。” “都是要死的……”翟心白喃喃一声。 “只要死得其所,便也值得的。” 死得其所。 是啊,死得其所。 她们生来,便有需要做的事情,哪怕是失去性命也无妨。 外面传来叫喊声,文熙鸢起身去了。 过了半晌,翟心白才走出来。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几片叶子,低低一声笑。 “总归,我是不愿这么去死的。” 人皆畏死,此乃天性。 文熙鸢赶到前厅,文昌侯正跟太子宇文霖相谈甚欢,文昌侯笑容满面。 “鸢儿,你陪太子殿下逛逛咱们侯府,为父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了。” 文熙鸢施礼。 文昌侯喜滋滋的走了,到了拐角停下来,探着脑袋看。 当看到两人往花园去,才彻底放心。 “侯爷,姑……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再过数日就成婚了,这是陛下允肯的,板上钉钉的事情。”管家低声道:“侯爷不必忧心。” 以后就是太子的岳丈了。 想些大不敬杀头的,再过些年,陛下驾崩,太子等级,侯爷就是国丈了。 国丈啊。 这可不是区区一个侯爷身份能比得上的,一朝权势,想想都激动。 花园里。 宇文霖牵着文熙鸢的手,另一只手已搂上了腰肢。 不远处的婢子仆妇都低下头,不敢多瞧一眼。 “殿下,这……” “叫吾抱一下,到了大婚之日,还有更亲密之事呢,且抱一下。”宇文霖 深吸一口怀中女子温香,些许沉醉的说道。 文熙鸢扭了扭,满脸通红的垂下了眼帘。 看她温顺又娇羞,宇文霖越发不能自已,低头要亲下去。 第475章 潜伏季宁侯府 五月很快就到了。 安城的五月,气温已经闷热。 街上随处可见男女穿着清凉,女子露出雪白胳膊,细柳腰肢。 男子亦是赤裸胳膊,露出些许体肤来。 影子撩着窗帘,问道:“主子,我们也穿吗?” “不必。”张汐音看了眼从眼前略过的女子雪白胳膊,笑了笑。 姜国美女五官深邃,虽不如东南各国女子容貌柔美,但这种深邃的五官,却很有异域风情特色。 那伏星郡主,就是这样的面相,其实很好看。 安城很大。 马车进了城,穿街而过,在一宅院门前停下。 门前有人等候多时,看到马车来,速速下了台阶迎过去。 “表姑娘。” 仆妇施礼。 下马凳摆好,婢子伸手去拉开帘子,伸手将人搀扶着慢慢走下马车。 女子抬起头来,大而明亮的眼眸透着清冷,眉眼浓郁。 哪怕脸上挂着一块丝绢,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依旧让在场的人心中叹一声。 好一双动人的眼眸,好一个美人儿。 仆妇施礼。 张汐音看她微微点头。 “侯爷和夫人并不在府中,知表姑娘今日要到,特意差遣奴婢等候。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表姑娘请安心住下。”说着,仆妇抬手做请。 左右两侧的婢子丫头们垂头躬身,很是恭敬的模样。 人虽不在,这下人的做法倒是做得很足。 张汐音迈步进门,眉眼稍稍往上,便能看到暗红色的大门上挂着的牌匾。 上书曰:季宁侯府。 侯府。 前有定安侯府,如今来姜国办事,入的还是侯府。 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以季宁侯府表姑娘的身份,一个外嫁之后,带着家财万贯和离过来投奔的表姑娘身份。 仆妇在侧后方跟着,穿过垂花拱门,顺着抄手游廊到了后院,在一处院子门前停下。 仆妇说道:“表姑娘,这是碧水堂,您看看可满意?侯爷吩咐了,您若是不喜欢,可再换。” 张汐音看了眼姹紫。 姹紫笑着说道:“只要环境清幽,无闲人打搅,不吵闹,我家姑娘便无碍。” “表姑娘且放心,碧水堂旁边是佛心堂,那里住着的是老夫人,不过老夫人不住在侯府。”仆妇说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 进门之后,仆妇吩咐下人仔细伺候表姑娘,不得怠慢。 随后,看张汐音已经坐下来,便笑着说道:“表姑娘且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婢子已经送上茶水,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姹紫开口让人下去,仆妇这才离开。 走出了门,却被塞了一枚银子,瞧着足有一两,她喜滋滋的又说了两句才走。 姹紫回到屋中,被留下伺候的婢子仆妇都在屋外。 张汐音起身进了卧房,卧房宽敞,布置也很是雅致。 张汐音是喜欢的。 她坐下来,说道:“去打听清楚现如今姜国皇室的形势。” 嫣红应是,出门去了。 有下人送来午膳,张汐音用了一点,便躺下来休息。 等醒来时,她发起热来,伴 随着咳嗽和食欲不振。 这是水土不服了。 好在,这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 服了药,这边下人又送晚膳来了。 还说:“侯爷和夫人已经回来了,想说让表姑娘您去一起用膳的,只是夫人回来便病了,如今忙着请大夫看。侯爷说,让您用了晚饭过去一趟。” 张汐音咳嗽了声。 “我也病了。” 姹紫就开口:“你去回禀侯爷,表姑娘病了,就暂且先不去拜见,等身体好些了再去。” 婢子点头。 去回禀了。 季宁侯说道:“大夫也刚看完夫人,让大夫去看看表姑娘。” 婢子领着大夫去了碧水堂,诊治之后,确认是水土不服造成的风热感染,要避风休养数日。 去回禀之后,季宁侯说道:“那就让她安心养身子。” 说话时,又道:“对了,只是表姑娘带着三个婢子来?没带任何东西?” “那许多的嫁妆呢?”半靠在卧榻上的季宁侯夫人也问道。 婢子摇头:“不曾见。” 那便是没带来,没带来,能放在哪儿?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最终决定先等等。 —— 张汐音借用的是季宁侯夫人外甥女的身份,本名唤黎欢,年纪与她相仿,长得也是貌美。 外嫁大誉与姜国交界处的一户人家,外嫁时嫁妆无数。 黎欢是娇养长大的世家女,性格孤傲清冷,不喜说话。 因无法生育,被夫家厌弃,便和离归来。 说到底,为何张汐音会利用黎欢的身份前来,不过 是因为黎欢与张氏商行有生意往来。 而张汐音前来姜国时,有人带着黎欢找上她,说是让她利用黎欢的身份,顺利潜入姜国皇都安城。 黎欢还给了她一张自己的人皮面具,并把自己的习性等等全盘告知。 故而,她才打消了去军营找段渐离的心思,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来。 黎欢的嫁妆,自然在后面。 “黎欢父母的仇,我们也是要报的。”张汐音低声说道。 这是黎欢的条件,季宁侯府害死了黎欢的父母,谋了黎家的财产。 影子说道:“可主子,您一边要帮着黎欢报仇,一边又要铲除宇文氏,安城异地,可是万般艰难的。” 张汐音说道:“杀人,只要能杀就行了。” 这一次,她不做好人,只做恶人。 影子便明白了。 “杀谁,主子您开口就是了。” 张汐音有自己的杀人名单,她有一样别人没有的东西,可以看清任何别人所不知道的。 宇文氏族的人无处遁形。 张汐音自己的药很是管用,服下去,第二日便无碍了。 不过还得装装样子,一副病态容貌。 “姨母如何了?”张汐音还未来送早膳的下人。 下人说道:“夫人是身体已恢复许多。” “那就好,替我跟姨母说一声,等病好了,一定先去拜见姨母。” 下人施礼,去带话了。 季宁侯夫人笑说道:“黎欢虽说孤僻冷漠的性子不大讨喜,却还是孝顺的,太子和太子妃前些日刚成婚,到底是 来晚了,不然还能带去见一见,兴许还能找个人家再嫁。” 季宁侯说:“她是因为不能生育和离的,便是带着再多的嫁妆,也没人要,还不如就把钱财给了我们,以后就留在侯府安生过后半辈子。” 第476章 夜杀季宁侯 况且,季宁侯其实也惦记着那小丫头,对外一副清冷模样,却也长得实在美貌。 季宁侯看床榻上的季宁侯夫人,徐娘半老,风韵却半点不存,长得像头猪一样肥胖。 季宁侯夫人不知他心中所想,说道:“明日我们去看看她,顺带打听打听嫁妆她放哪里去了。” 季宁侯嗯了声,转身出去了。 他兜兜转转在院子里,本是想去小妾的院子,却莫名走到了碧水堂门前。 顺着眼看去,却见廊下女子垂手看着院中蝴蝶翩翩,他眼眸一亮,迈步就走进去了。 “主子,人来了。” 张汐音正想着事情,听到影子的话,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画像中见过的人走来,季宁侯。 季宁侯一眼不错的盯着人看,看得张汐音身旁的影子都动了杀心。 虽说王妃是换了个人的容貌见人,可到底被瞧着的还是王妃,实在叫人想杀人。 人到了近前时,张汐音以晚辈身份施礼。 “姨父。” 季宁侯故作关怀的嗯了声,问:“听说你病了,如今身体如何?” 张汐音:“多谢姨父关心,尚且好些了。” 说着,咳嗽起来,抬手掩面背过身去。 影子说道:“姑娘,还是进屋吧。” 张汐音就回头看去。 影子沉着脸说道:“侯爷,我家姑娘身体不适,再说男女有别,您还是请回吧?” 请回? 这可是季宁侯府,是他的地盘。 季宁侯脸沉了沉,心中已有了打卖这个无礼婢子的心思,转 眼又换了副神色。 “那欢儿好生休息,姨父明日和你姨母来看你。” 他走了出去,脸色就变了。 那一个婢子,竟敢出言赶他,可真是好大的狗胆。等拿捏了黎欢,他定要折腾死这小贱婢。 可转念,又心中激荡。 黎欢还不到三十的年岁,大抵是不能生育的原因,竟是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 若是能收入房中,也不用担心有了孩子暴露。 越想,越觉得美妙,他回头又看了眼碧水堂里,心中美滋滋的。 —— 卧房里,影子已经擦着匕首了。 “先杀了那老东西。”她说道:“再杀了那季宁侯夫人,便算是给黎欢姑娘报父母之仇了。” 她说的很小声,看着张汐音。 张汐音说道:“可以杀,但不能死在侯府。” 好色贪财的玩意儿,跟定远侯府一家没什么区别,杀了也就是除害了。 影子就低声说道:“交给属下,定让他死得无声无息。” 张汐音点了点头。 夜里,出去的一日的嫣红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前些日刚嫁入东宫的太子妃,是司空家的人。” 姜国的太子妃? 张汐音都有些惊讶了。 “她找上你的?”她问。 嫣红微微点头,又摇头。 “找上属下的并非是他们的人,是一个叫翟心白的女人,她如今在文昌侯府。她交给属下此物,说是此物,可知谁是自己人。” 嫣红递出一物。 张汐音说道:“这司空弋,倒是什么都准备好 了。” 手中之物看似普通,不过是一块再正常不过的料子,是绣在衣服上的。 但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不同来,这花色中间,绣着玄月。 周围花色包裹,又与玄月交叠。 若是不知纹理,还仿造不出来。 嫣红说道:“认的点,在此。” 她指了指玄月中,有一块缺口。 人皆追求完美,游戏是绣娘在绣花上,玄月本就是残缺,若是玄月上再有一点缺口,便很不美观。 若非是自己人需要带这样的标识,谁会允许自己的衣裳上的花纹有残缺呢? 张汐音把绢布递给影子和姹紫,两人也仔细看了,记住这一花色。 嫣红便又说了打探到的。 “宇文纣现如今越发年迈,身体已有颓势,虽定了宇文霖这个太子,却并不想死。” 所以,一边在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一边又在养着童女。 张汐音听到养童女之事,便想到永王府那十二少女尸骸案。 可从商灭到姜国,这几百年来,十二生祭也没成功过,仍旧在做。 宇文纣让人寻找长生不死的仙丹,一边暗中求仙问道,一边养童女。如此,若是还有什么方法,让他以为能长生不老不死,定然疯狂。 夜里,张汐音靠着软枕。 影子过来说,季宁侯出门了,这么个晚上的出门,是杀人的好时候。 张汐音把银枪给她。 “注意安全,若是不得已,便用此物杀了他。” 影子带着银枪,一袭夜行衣摸黑除了季宁侯府, 跟着一辆马车远去。 —— 太子东宫里。 文熙鸢合衣起身,床榻边,婢子们跪坐着帮她擦洗身子。 宇文霖累得睡着了,她扭头看了眼,对婢子们说道:“给吾吧。” 她接过婢子递来的帕子,过去帮宇文霖擦拭下身。 宇文霖醒来看她这般伺候,笑眯眯的搂着她说。 “有太子妃,是吾的福气。” 这大半个月新婚燕尔,他深陷其中,文熙鸢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殿下休息便是,鸢儿一直都在的。”文熙鸢说道。 等宇文霖又熟睡过去,文熙鸢然婢子伺候她更衣,往殿外去了。 太子东宫虽是太子居住,但也并非无人能来的。 她要做的,是魅主惑君乱朝的事儿…… 出了主殿,到了花园,她让婢子都不许跟着。 很快,到了里面的墙院边上,有人从暗处出来,拉着文熙鸢就往角落推去。 “王爷,您轻点,疼……” “他折腾你的时候,轻还是重?” “……” 哼哼闹腾一炷香时间,便逐渐安静下来。 文熙鸢搂着暗中的男人夸了一番,便穿上衣裳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文熙鸢远去的纤纤背影,男人将手里的香趴塞入怀里,翻墙走了。 —— 另一边,随着一声轻微响动,张汐音起身看去,影子回来了。 “杀了。”她说。 张汐音点了点头,问道:“你可好?” 影子一笑。 “属下毫发未损,人死在的青楼里,即便是有人查,也只会是以为纵色心悸骤然离 世。”她说道。 季宁侯死了,这侯府夫人也要想办法除掉。 能为了钱财杀害自己的亲妹妹,这季宁侯夫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黎欢之托,非难事。 第477章 季宁侯老夫人 青楼里,季宁侯的尸体被发现了,尖叫慌乱中,跟随的贴身奴仆匆匆回去禀告。 季宁侯夫人从床榻上惊起之时,白眼一翻歪歪斜斜的倒了回去。 “啊,夫人,夫人晕倒啦,快去请府医来。” 嘈杂慌乱中,管家则喊道:“去,去请世子回来。” 碧水堂很是安静。 张汐音是被外面的吵闹吵醒的,坐起来扭头看窗户,已见朦胧微光。 姹紫躺在不远处的竹榻,也醒了。 “主子。”她起身过去,倒了杯温水。 张汐音接过喝了两口。 “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 卯时初,这边侯府已经闹腾得厉害,想来是季宁侯死的事情都知道了,如今正闹着呢。 果然,到了卯时,管家就过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 张汐音见过画像,知道他是季宁侯世子,季建林。 季建林面色并不好,过来就问她昨日季宁侯是不是过来跟她见过,却并未提及季宁侯死在青楼之事。 张汐音也就当不知的点头。 “是。” “父亲跟你说了什么?”季建林问。 “只说今日和姨母过来与我说说话。”张汐音问道:“表哥,是发生何事了吗?我听着一直有人在哭。” 季建林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昨夜出去应酬,去世了。” 张汐音啊了一声,满是惊愕后便很是难过的说道:“怎么会?” 季建林说道:“表妹,你若是身体还好,便去安慰安慰我母亲吧,她如今 ……” 后面的话自是不用说。 张汐音点头。 “好,我这就去。” 季建林走后,张汐音简单收拾了,便去见了季宁侯夫人。 季宁侯夫人名唤林新芝,还不到五十的年纪,人长得很肥胖,肤色也不够白皙。 虽是身形不好,但到底是林家的人,五官长得很好。 林新芝哭红了眼,呜呜的说着自己命苦,这还不到五十呢,就死了丈夫,日后只能靠儿子了。 旁边的嬷嬷劝她看开些,世子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必然是要承袭侯府的,她除了没了丈夫,其实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如此安慰,心情才堪堪好些。 张汐音坐在旁边也附和两句,还说:“爹娘之事,当时我也觉得天要塌了,可到底还是咬咬牙,总是能活着的。” 林新芝说:“欢儿,这不一样。” 张汐音便微微低头垂眸,端茶喝不再说话了。 林新芝顾着自己伤心,并未去顾及到张汐音如何想,哭了半晌之后,似是才想到了什么,说道:“他死在青楼之事,绝不能叫别人知道。” 嬷嬷立刻咳了声,扭头看了眼侧边坐着喝茶的张汐音。 “夫人,是在青楼发现的,如今已是瞒不住了。” 林新芝愣住了,随后又哭着说自己命苦。 张汐音喝完一杯茶,起身走到屋外,与清晨时的吵闹不同,现在倒是安静极了,下人们忙碌着,并不见多伤心。 死了个侯爷,还有世子继承这个侯府,他们安守 本分,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晚上时,季建林回来了,季宁侯的尸体还未送回来,要留在府衙那边让仵作验尸。 因是死在外边的,张汐音并未被怀疑。 第二日的入夜,季建林才带回来季宁侯的尸体,随后开始安排丧事。 官府那边验不出什么,也知季宁侯好色,只认为是纵色过度导致的突然心悸去世。 停灵期间,张汐音一直‘病着’便不用去守灵,许多人来吊唁,听说有个表姑娘在,也未得见。 停灵七日发丧,傍晚时,碧水堂来了个老妇人。 一直在外清修的季宁侯老夫人,而她的身边,除了这老妇人,还跟着世子夫人。 两人看到她眼神都很是不善。 毕竟,黎欢的父母是死在季宁侯府一家的手里,这事情他们虽认为黎欢并不知情,可心中到底是不安的。 黎欢刚来到季宁侯府,季宁侯便死了。 蹊跷也诡异。 “听说你一直病着。” 老夫人看着张汐音,眼神透着几分凌厉的问。 “到底是在鑫城住得久了,再回来反倒是不习惯。”张汐音说道,又咳嗽着。 她脸上挂的人皮面具没几分血色,透着苍白。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瞧不出什么,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出了门回到佛心堂,世子夫人就说。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世子夫人是不安的,他们拿了黎家的家产,吃的是绝户。 当然,是悄悄吃下的。 他们都觉得黎欢不知情,可她一 来安城,侯爷就死了。 都说做贼心虚,他们如今就是心虚。 老夫人沉默片刻,低声道:“此事只我们自己知道,便是天子允肯的,她黎欢原来鑫城,能知道?手眼通天了不成?” 世子夫人默了默。 “是孙媳多心了。” “不过,到底是要小心些。”老夫人说道。 两人说着话,林新芝也过来了,过来哭了委屈之后,就说:“黎欢的嫁妆很多的,但是她来并未带任何的嫁妆。” 依照黎欢的性格,从夫家和离出来,必然的嫁妆尽数带走,绝不能留一分一毫给那负心汉。 老夫人也听得心动不已。 黎家家财万贯,是姜国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明明是富户,却偏生没有儿子,只一个女儿。 没有儿子的人家就是绝户,这钱,总归是要给自己人。 他们谋算着要黎家的家产时,朝廷有人来了,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条件是,朝廷拿八成的钱,余下的二成便宜他们季宁侯府。 朝廷当真是大方啊,能给他们两成的黎家家产,自然是毫不犹豫。 如今得了黎家的两成家产,可人心是不足的,黎欢的那些嫁妆又岂能少了去? 看林新芝贪婪的表情,老夫人说道:“你是她的姨母,嫁妆的去向,自然是你来打听。” 林新芝一愣。 她便是不想亲自去问,才想着过来让这老太婆去开口的,如今倒是先被拿捏了。 她默了默,只能应是。 回到屋里,林新芝气得推倒了茶 几上的一应茶具。 “这老不死的,都这么把岁数了,怎么还不死?” 她咬牙恶狠狠的。 旁边的心腹低声说:“夫人快别说了,仔细被人听了去。” 第478章 太子妃邀约 张汐音并没有等多久,林新芝便来了。 先是言语关怀她身体情况,张汐音都一一的回了。 等最后没什么话要说了,林新芝才说道:“你这次回来,怎么就只带了三个婢子,而且都是生面孔,不是以前伺候你的。” 张汐音笑了笑。 “嫁人了。” 年纪到了,总是要嫁人的,林新芝哦声。 “那她们……” “她们是我花钱买的侍卫,护我周全的。” 张汐音看着林新芝的双眼,说道:“姨母也知道,我如今孤身一人,总是要顾及自己的身家性命的。” 林新芝立刻便点头,随即说道:“你从那胡家和离出来也是辛苦,身边也没了自己人到底不好,好在,我身子骨还硬朗。欢儿,你放心,只要姨母还在,定然会护着你的,你安心在侯府住下来。” 张汐音微微一笑点头。 林新芝看她只笑,也没有接话。 心里有几分恼怒,面上却叹道:“你虽不能生育,但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你还有姨母,也还有你表哥。侯府日后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的在这里过一辈子。” 张汐音还是笑。 林新芝也只能跟着笑。 “欢儿,你一个女子的,也要有背后的依仗。你的那些嫁妆姨母也没见你带回来,你是没带回来吗?给了那胡家?” 张汐音摇头。 “那嫁妆呢?你放哪儿了?是放在外面了吗?”林新芝说道:“可到底外面是不安全的,你告诉姨母放哪儿了,姨母 让你表哥带人去抬回来。在侯府里,总不怕丢的。” 在侯府里,才丢的快。 林新芝一脸的长辈关怀,可到底为了钱财还是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妹夫。 “姨母放心,这嫁妆,自然是在安全可靠的地方。”张汐音说道,半点也不顺她的意思。 林新芝面色微微一凝,可到底还是没露出难看的脸色,还说道:“可再怎么可靠,也不如自家人,欢儿,难道你还不放心姨母和你表哥吗?” “你说得对。”张汐音看着她点头,说道:“我确实不信你们。” 林新芝面色一变,豁然起身。 “黎欢,你在说什么?” 难道她都知道了,可这事情到底是朝廷出手做的,他们不过是顺势而为,如果不帮着朝廷一起。那季宁侯府定然也会被牵连,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张汐音看向旁边的姹紫,让她端点心过来吃。 林新芝着急的说道:“欢儿,你到底在不放心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姨母,你的母亲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连血亲都不信,却去信外人?” 张汐音看着她说:“血亲,也是不可信的,姨母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你看,皇家尚且相残,这血亲也非那般叫人值得信任。” “你,你……”林新芝还要再说什么。 张汐音已经累了似的。 “姹紫,送客。” 姹紫走过去做请。 “夫人,我家姑娘乏了,夫人还请回吧,有什么,改日再说。” 林新芝被请了出去。 看着院门竟然当她的面关上,她面色铁青,愤愤的去了隔壁的佛心堂。 老夫人听了,面色就有些不好了。 “难道她知道什么了?”她说着,看林新芝。 林新芝被看得瑟缩了一下,摇头:“母亲,儿媳什么都没说。” “没说你说了什么,你慌什么?” 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黎家事是朝廷一力所为,我们也不过是从旁协助,说到底,他黎家之事与我们侯府无关,此事你们可明白?” 林新芝点头,季建林和妻子田氏也是点头。 老夫人又道:“你们多去走动,陪着她说话,自然能从中套出话来。若是她当真知道,人也是在侯府里,院门一关,她插翅难飞。若是不知道,便哄着她说出嫁妆的下落,在处置了就是。” 季建林点头:“祖母说得对,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和母亲了。” 田氏点头:“是。” 看婆母和儿子都这样说,林新芝也只能答应了。 —— 偷听的把戏张汐音已经用过很多次了,影子轻功了得又善于隐匿,他们的那些计谋便都知道。 张汐音并未放在心上,若是以前尚且还头疼一二,如今面对这样的腌臜,多的是法子收拾。 嫣红从外面带回来消息,太子妃文熙鸢要约见她。 约见的由头是请三十以下,已出阁的妇人前去,说是说说女子嫁人之后的一些私密话。 那可是太子妃。 林新芝他们要想讨好张汐音,这请帖送到侯 府时,自然是不能不带她的。 果然,第二日帖子送来后,林新芝带着田氏来了。 “你如今二十九,还很是合适,太子妃是想谈些婚姻事,你最是经验丰富,兴许能与太子妃谈得热络,也是多一个靠山。”林新芝说着,抬手苦手婆心的拍着张汐音的手说道:“姨母一心为你好啊欢儿,你以后会明白的。” 张汐音笑着抽出了手。 “便听姨母的,我去。” 林新芝笑道:“好,好,这衣裳头面我都让人送来了,你试试合不合适,喜不喜欢,不喜欢不合适的再换。” 她殷勤得很。 张汐音随意挑了一套最素的。 林新芝看她积极,满心欢喜的去了佛心堂。 老夫人听了也是满意。 “到底是个好拿捏的,多哄哄便好。” 林新芝点头,也觉得黎欢到底是黎家独女,以前千娇万宠的长大,性子虽然刁蛮骄纵,可到底是一家人,定然不会过多怀疑。 第二日。 一早,林新芝便带了仆妇过来,要伺候张汐音梳洗。 可进门,却看里面的人已经穿戴好,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书。 看到林新芝过来。 张汐音对她微笑一下。 “姨母来这般早,是出发了吗?” 林新芝啊了声,走过去坐下,笑说道:“你这伺候的婢子太少,姨母担心照顾不周,这带了手艺好的过来帮你。” 张汐音看了眼,又低头看书,翻了一页才说。 “姨母忘了,这满院子的下人,总能有几个可 用的。”她说道。 林新芝点点头,看她发髻挽得不错,妆容也甚好,点点头。 “我也是操心,不过这般就很好,那我们去膳厅吃点早膳,就能出发了。” 张汐音点头,合起书:“好。” 起身跟着林新芝出去了。 第479章 东宫 张汐音到底不是真的黎欢,虽憎恶却也不会因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动怒的。 再说这么多年经历的事情,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没什么能惹得她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即便是面对林新芝和田氏的纠缠,也不过是三两语就应付过去了。 林新芝到底不敢太明目张胆,没有确定外甥女是否真知晓真相之前,都不能撕破脸。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那是一笔谁看了都会眼热的丰厚嫁妆。 “欢儿,等从东宫出来,我们逛逛这热闹的街市吧,你也才刚回来,便一直都在内宅中。姨母看你身体大好了,这四处走走逛逛,也能让人身心更疏阔一些。”林新芝笑说道。 田氏在一旁附和着说:“婆母说得对,表妹妹该多出出门的。” 出了门,才能跟她多谈谈,也才能有法子拿捏。 张汐音看她们。 “也好啊,姨母和表嫂嫂的提议甚好,多走走也是好的。” 她总得在这边与司空家的人接头,才好行事。 太子的东宫自然是在皇宫里,不过,都是在皇宫内的东侧边上,不会在深宫里。 马车进了宫门,再走过一道长廊就是东宫的大门了。 林新芝和田氏先下马车,外面有不少低语,听不大清楚。 张汐音下马车时,田氏还伸手去搀扶她。 她避开的动作,由姹紫扶着。 田氏只是笑着收回手,说道:“瞧,我们还不是最早到的呢。” 到底是东宫太子妃的 盛情邀约,一个个都很是积极。 就想着能攀扯上东宫,日后太子成为新帝,才能更好的的脸提拔。 林新芝有自己的打算,虽是女眷过来,却也想着若是能跟太子妃熟稔了,给自己的儿子谋个油水好的官职。 有东宫的内侍在门前接待,看到季宁侯府的马车来,便有人上前施礼。 林新芝将帖子拿出来,内侍笑着再次施礼,把人请进去了。 这前面有许多熟络有交往的官员家眷,都互相说笑着往里面走。 东宫不小,此次设宴地在东宫的西侧客殿,后面有一大片花园,前面花池假山水榭亭子皆有,很是雅致。 虽是太子妃邀约来东宫,却也是掐着时间的。 张汐音被带着坐下之后,便安安静静的看书。 黎欢喜欢看话本,这倒是让她省了不少麻烦,不想说话时就看书便是了。 田氏看她这个时候了还看话本,低声说道:“欢儿表妹妹就别看了,如今在东宫呢,你倒是还看得下去。” 周围都是各官员的女眷,也有现今的国舅,公府等等,很是热闹。 林新芝去跟公府的女眷说话去了。 张汐音看了她一眼。 “表嫂觉得丢人?” 这话说得。 田氏面色微变,摇头:“欢儿表妹妹误会了。” 她可没说丢人,虽确实挺丢人的,哪家的姑娘一天到晚的就喜欢看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本子? 闺阁女子,看的都是女子贤德之书,学的都是女红中馈的大事。 张汐音 听得一笑,没再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 田氏被她笑得莫名心里不快,眉头不自觉一蹙。 这时,外面传来内侍尖锐的高喝声。 “太子妃到了。” 客殿内的人都起身面向门口,张汐音如今是黎欢的身份,自然也是本分的起身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粉白色内衫,外罩大红色外衣的少女迈步进来,左右两侧跟着宫婢。 看到来人,众人微微屈膝福礼。 “拜见太子妃殿下。” 文熙鸢微微点头,一路走进去,到了主位没急着坐下。 “今日邀请你们前来,也是想跟大家熟络熟络,你们也是知道的,吾虽是文昌侯府的嫡女出身,却是养在外十多年。对皇都也是近日才开始了解,诸多不知不懂的,你们可别见怪。” 有人听了,笑说道:“太子妃殿下哪怕是养在外,我们却也听说太子妃殿下极好的。” 不然也不会叫太子这般痴迷,巴巴的求着圣上赐婚,做了一场选太子妃的戏码来。 这话文熙鸢听着一笑。 “都坐吧。” 她坐下来,殿内的人才敢坐下。 张汐音垂眸时,看着几案摆着的吃食点心,都做的还不错,想来是用了心思的。 她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太子妃衣领上的花纹,正是司空家的身份花纹。 这司空弋好个本事,就这么生生安插了一个人,做了姜国的太子妃,时间还如此之短。 如此,只能说明,司空弋谋划这些非一日之功,定然是经过 长久的谋算,做好安排,叫宇文氏的人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张汐音看着文熙鸢,文熙鸢也看向了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下,视线就略过去了,落在林新芝的脸上。 “夫人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能来便是极好。”文熙鸢笑说道。 林新芝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又似乎是觉得不好,忙又扯了扯嘴角。 “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况且殿下让人亲自送了请帖,我们自然是要来的。”她说道。 虽说丈夫刚死,可季宁侯是何种人,安城大多人还是知道的。 林新芝不得丈夫宠爱,在外夫妻二人和和睦睦的,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 如今死了丈夫,想来一开始也不过是伤心没了侯爷的依托,可没了侯爷,她还有儿子。 这承袭侯爵的事儿已经在办了。 不过,也有人是不齿的。 觉得林新芝虚荣,她即便是再怎么想要攀附权贵,太子妃邀请,让自己的儿媳来就是了。 偏生自己还要跟着来,还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自然叫人不喜。 文熙鸢点头,说道:“大家齐聚一堂,也不说这些了,先用膳吧,用了膳,花园那边还有戏台呢。” 一个个笑着应是。 用过饭,坐着喝了茶,有宫婢进来将膳食都撤了,换上瓜果茶点。 文熙鸢就着这会儿,就问起夫妻相处如何这样的问题。 太子妃有问,自然是一个个踊跃的说话。 林新芝看张汐音,低声道:“欢儿,你 也说几句啊。” 张汐音看她笑了。 “姨母莫不是忘了,我是和离出来的。”她说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她们三人听到。 “我若是说出来什么不妥帖的,只怕姨母该明白后果才是。” 第480章 七成 和离出来的。 林新芝顿时吓得面色一白,几案下的手猛的抓住张汐音的手腕。 “你可千万不能乱来。”她咬牙沉声道。 张汐音笑着点头。 “姨母放心,我不会的。” 林新芝却不放心,她心里突突的狂跳,就连田氏都很是害怕。 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觉得条件是符合,带着黎欢出来也能消除她的疑心,若是能借此攀上太子妃,更是极好的事情了。 其他人都踊跃的在聊,这会儿林新芝倒是不敢说话了。 田氏也开口说了几句,文熙鸢都很认真的听,似乎是都听进去了一般。 直到有内侍过来说,戏台已经搭好,人也都准备好了。 “都看戏去吧,边看边说也好。” 要移步气花园,林新芝在半道上,还是拉着张汐音提醒她不要多言。其实心中更想问她知不知黎家事,是否认为是他们所为,是他们贪财灭了黎家? 但这话到了嘴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生生憋得她难受。 张汐音权当看不见,一副闲散神色中对人都透着几分孤冷。 黎欢就是这样的性子。林新芝心里这样想了,知道段时间无法在做什么,也就压下了别的心思,看戏吧。 戏曲可以点,文熙鸢点了一段,就让其他人点了。 年轻的都不敢冒头,国舅府的和国公府的老夫人都点了,也才带动了几个跟着点了戏曲。 “夫人,不点一个吗?”文熙鸢看向林新芝。 林新芝愣了一下,说 道:“我与太子妃殿下一样。” “那倒是巧了。”文熙鸢笑着,又看田氏。 田氏低头说道:“臣妇就不用了。” 文熙鸢点点头,看到了张汐音。 她笑了笑,似是才想到什么,问道:“这位是?” 林新芝心头一颤,面上挂着笑说道:“这是我妹妹的女儿,黎欢。” 文熙鸢了然似的,说道:“这个吾倒是听说,黎家是不是遇歹徒夜闯全家被灭门的那个黎家?” 林新芝掌心都是汗了。 这太子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黎家被算计,但其实黎家满门被灭,是因为深夜人熟睡之时,有歹徒夜闯进府,府中上至主子,下至签了活契的杂仆,无一幸免。 所有的钱财不翼而飞,满门被灭之后,官府也介入调查,说是黎家犯了些事儿,在被灭的同时抄了家。 左右来说就是,人全死了,钱全没了。 张汐音并不能去设身自己是黎欢的心情,但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凄惨下场。 神色就变了。 林新芝叹了口气,拿着帕子拭泪说:“天降祸灾,叫妹妹妹夫家遭了这样的难,如今就剩下欢儿这么一个孤女,实在叫人心疼。” 田氏在一旁就符合说:“婆母,欢儿表妹妹可怜,如今来了家里,您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一个知心的女儿吗?您就把欢儿表妹妹当做亲生的女儿一样,也挺好的。” 这话说得极好。 林新芝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说道:“民女心情有些不好 ,太子妃殿下见谅,我先去那边亭子坐一坐。” 林新芝和田氏心惊胆战。 文熙鸢笑道:“吾瞧着你手里一直拿着一本书,是话本吧?吾也喜欢看话本。” 说着,跟着起身。 两人一路走着,有宫婢内侍跟在后面。 林新芝看着两人走的背影,心惊变成了茫然。 别人费力也得不到太子妃的关注,她什么也没说,倒是得了。 看来,带她来也非是没有好处的嘛。 “只要她不乱说话,就好。”林新芝低声说道。 到了亭子。 文熙鸢让宫婢内侍退远了些,自己先坐下。 张汐音施礼坐在对面,把手里的话本递过去。 文熙鸢接过翻开看,两人说着话,声音不大,没人能听到。 张汐音起身走到边上往花池下看,池水里几条锦鲤游得很是惬意。 水下没有异常,有异常,鱼儿不会这么惬意的游着。 她坐了回去,低声说道:“你们计划如何?” 文熙鸢嘴角勾着笑,面上神色亦无变化,笑眯眯是说道:“宇文纣如今身体越发不好,宫中的内应说近日里总是传太医,药已经送进去了。” 药,这是要药死宇文纣吗? 张汐音想到梁丘孤乐身上的毒,倒不觉得他们的计划歹毒,若是宇文纣被毒死,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张汐音问:“几成把握?” “七成。” 七成……当真是高了,要杀一国之君非那般容易,尤其是像宇文纣这等小心谨慎的帝王。 文熙鸢脸上的笑意 越发的浓,事儿翻页,会把书页摆在石桌上。 从湖边看过去,似是两人就只是在讨论话本子。 确定是毒杀宇文纣,也只是其一方法。 文熙鸢又说了在怂恿人谋反之事,哪怕是不谋反,也要让宇文擎受不住,要杀宇文霖。 内部的乱才是瓦解一个国家的最好办法,宇文氏族内乱,互相残杀是最好不过的。再加上别人的从中作梗,灭族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当真就这般容易吗? 到底是谋算了数百年的家族,从帝王之家,到亡命之徒,又成为另一个国家的帝王之家。 其本事,自是不容小觑。 阔袖下,张汐音指甲掐了掐皮肉,先祖留给她的这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东西,是否,就是为了对付宇文氏?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文熙鸢将话本子合起来,交还给张汐音。 她放下时,手在话本子上拍了拍。 张汐音将书收了起来,起身屈膝施礼。 文熙鸢先出了亭子。 宫婢内侍迎过去,拥蔟着她回到戏台那边。 张汐音接着收起话本时,将夹在话本里的纸张收了起来。 林新芝和田氏过来了,问她跟太子妃说什么。 张汐音说道:“只是聊话本子的内容。” 她说着,把话本拿出来。 “姨母要看?” 林新芝看了眼,摇头罢手。话本子,在世家大族,勋贵人家里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才不看。 张汐音就收了回去。 田氏笑眯眯的说道:“倒没想到,太子 妃殿下也爱这东西。” 果然是养在外面的人,即便是文昌侯的嫡女,也就喜欢这等俗物了。 张汐音只是嗯了声。 田氏就说道:“太子妃殿下没说别的?” 第481章 假意 话出了口,田氏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淡了下来,眼眸中多了几分慌乱。 面前的人面容没变化,可眼神却是大大的不同。 她不自觉的就低下了头,竟是不敢再问了,这黎欢,多年未见,果然是变化大得很。 林新芝倒是高兴得很,黎欢得了太子妃的赏识,哪怕是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也无妨,只要能得赏识就好,以什么东西得到赏识的自是不重要的。 她笑着说道:“走,我们也去看话本子去。” 她们就坐在太子妃后面不远,太子妃回个头就能跟她们说上话来。 林新芝心里美滋滋的,毕竟方才那会儿,就有好几个人与她说话,不少人都投来羡慕又透着嫉妒的眼神。 张汐音倒是顺着她的意。 她确实还需要跟文熙鸢多接触,话本子只是个开头,后面还需要陆续接触。 回到戏台前坐下,文熙鸢果然就回头笑着又说了几句话,张汐音一一回答。 她表现得平静,林新芝和田氏却不同,激动极了。 一直到傍晚,别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热络起来,便知道,这太子妃竟是喜欢季宁侯府家的表姑娘,跟这表姑娘谈得来。 回去的路上,有人来攀谈,但更多的是真的嫉妒了。 一个被灭门抄家的黎家外嫁出去的女儿,怎么就入了太子妃的眼呢。 “到底是同样的,果然是臭味相投。” “同样的出身,自然是能说到一处去。” 这些人离开之后,都遮遮掩掩的 说着不好的话,却也只敢背地里说,明面上巴不得讨好太子妃呢。 林新芝回到侯府之后,陪着张汐音回到碧水堂,说喜欢话本子可以让人去张罗。 张汐音笑着点头。 “那自然最好。” 林新芝看她果然表情不同,以为拿捏了她的喜好,喜滋滋的去了佛心堂找老夫人。 老夫人跪坐在玉佛前念着经,闻言说道:“她既然喜欢,你们便都顺着她的意来,之前想着她不听话的,就除了便是。左右一个孤女,死了也就死了谁还会理她。如今是不能了,她得了太子妃的脸,咱们也要顺着她与太子妃攀上关系。” “嫁妆暂且不管,也当时让她放下戒心,后面才好行事。你们若是有空,也看看外头那些话本子,才好投其所好。” 这话林新芝就不爱听了。 “母亲,那话本子怎么看了多掉份啊。”她是不想看的。 老夫人睁开眼看她。 “掉份?你若是不想投其所好,多的是人投其所好。等着看吧,不出半月,这安城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母亲的意思是?” “届时,就是人人都争着抢着去太子妃跟前投其所好,世家大族勋爵贵女们不喜欢的话本子,就是喜欢了。” 人都是这样,只要有利可图,那些本不好的东西就会变成好的。 林新芝似是懂了,告退离开佛心堂。 田氏也跟着走了,两人出去之后,便差遣下人去购置安城所有的话本子,不拘类型, 只要是都买来。 下人拿了钱去办,很快又回来了。 “话本子现如今都没剩几本了,奴婢带着人拼了本事,才抢到了这一份。” 而且价格还上涨了。 这才不过半日,这么快就变了风气了吗? 林新芝突然就庆幸她去找了婆母说,婆母提点了她。 田氏翻看着话本子,倒是逐渐的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无怪呼太子妃喜欢,这话本子故事真是精彩。” 林新芝也随手拿一本翻看,是有些意思,却不足以让她有花心思去看。 “你看,投其所好,也能跟黎欢打好关系,若是能顶替了黎欢让太子妃对你青眼。对你夫君也有好处,可明白。” 田氏一迭声的应是,让人抬着话本回去了。 林新芝购买话本的消息很快传回碧水堂,张汐音并不在意这些。 她在卧房里就着灯看面前的纸张。 纸张不大,但里面内容很多,都是用细小的簪花楷写的,密密麻麻的都是皇宫里的情况,还附带了一张皇宫布局图。 这其中,宇文擎的信息不多,宇文霖的信息最多。 多到每日所行之事,时间,地点等等。 张汐音让影子也看了。 影子说道:“虽有大致的布局图,但却不知是否有机关密室。” “守卫也森严。”张汐音说道。 不过,文熙鸢嫁入东宫这才多久,便能得到如此多具体的消息,当真是了不得。 也是如此人才,方能叫司空弋这般放心的让她来姜国。 影子记下布 局图和宣纸中写的守卫的时间和换守的时间间隙,说道:“属下这几日看看能不能潜进去一趟。” 影子武功高轻功更是了得,但不熟悉的地方自然要小心。 第二日,张汐音还未起来,林新芝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她说:“太子妃殿下差了人送了两大箱子的话本子送给你。” 张汐音往头发里别上玉簪,说道:“我这就过去。” 林新芝笑说道:“欢儿,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能的太子妃的青眼,是你的福气。你日后在安城,便是有太子妃撑腰的了。” 她一迭声的劝说着自己的外甥女努力去抓住攀附太子妃,可这到底不是她的亲亲外甥女,她也非是真心为自己的外甥女着想。 张汐音虚虚的应了声。 到了前院,果然看到两口大箱子,看到张汐音出来。 内侍施礼说道:“黎欢姑娘收了,奴婢便完成任务,回东宫复命去了。” 张汐音看向姹紫。 姹紫便要上前。 谁知林新芝的心腹动作更快,上前做请。 姹紫停下了脚步,看着内侍被请出去时,林新芝的心腹塞过去的荷包。 张汐音看向林新芝,说道:“姨母,这书?” “太子妃殿下送你的,自然是送你院子里。”林新芝笑说道,看向管家。 管家立刻着人盖上箱子,抬去碧水堂。 林新芝拉着张汐音,笑得越发的和蔼。 “母亲说要见你,姨母带去你佛心堂。” 张汐音点点头,跟着她去了。 到了佛心堂,季宁侯老夫人倒是没有摆谱立规矩,人进去通禀就出来了。 这是一个与林琼月不一样的老人,神态透着几分凌厉。 “当年见过两回,模样没变,人倒是沉稳了许多。”老夫人坐下后说道。 第482章 虚情 张汐音只是微微一笑。 老夫人看她不说话,收回了视线看林新芝。 “黎欢如今和离出来,黎家也没了人,你是她唯一的姨母。便让黎欢留在侯府吧,这偌大的侯府,还是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女儿家的一个人,怎么都会难过。”老夫人说着,又道:“你是姨母,林儿是她的表哥,多照顾着些。” 这话说得平静,却又透着几分关怀似的。 所以说,人心隔肚皮,表面上说出来的话,和背地里做了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这黎欢的遭遇,与她前世论起来,又好得了多少? 林新芝笑着说道:“母亲说得是,之前我便想着问母亲此事了,欢儿如今孤身一人,可到底还有我这个姨母,便是日后我老去了,建林是欢儿的表哥,也断然不会不管她。” 老夫人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张汐音。 “光顾着我们说也没用,你意下如何?”她问:“你可愿意留在侯府,非是只暂住,而是长长久久的住着。” 倘若是真的黎欢,倘若是季宁侯府没有害了黎欢父母,只怕黎欢听了这话必然感动非常。 可惜了,一切都是假的。 张汐音说道:“自然是愿意的,老夫人能不嫌弃,让我长久的住在侯府,是老夫人慈善。” 说着,她拿着帕子摁了摁眼角,语调有了几分哽咽。 老夫人就叹气。 “到底都是女子,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在外,好了,我还要诵经呢,你们回去吧。 ” 林新芝起身施礼。 张汐音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人一走,老夫人就看向身边的心腹。 “你觉得她如何?” 申嬷嬷端了参汤过来,低声说道:“这黎欢姑娘到底是商贾出身,黎家教养得是孤傲的,哪怕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也依旧能看得出来。” 礼仪教养一般般,不是个听话的。 不过这样也好,老夫人是满意黎欢这个性子的,孤傲才好,孤傲了才容易被人挑出错处来,如此,也看得出是个蠢的。 “若是个精明的,只怕进了府之后,就是各种巴结算计了。她这样正好,自傲的人心眼没那么多。” 也就看不出别人的谋算,最好不过了。 申嬷嬷点了点头。 “只是,要想套出她的嫁妆在何处,怕是不容易。”老夫人说道。 申嬷嬷垂眸不说话了。 季宁侯府好歹是个侯府,几年前得了黎家的那些家产,如今都藏在秘库中,堆积的金银财宝照得整个秘库亮堂堂的,进去连蜡烛都不用点。 就这样呢,还惦记着人家孤女那点嫁妆,当真是贪心不足。 自然,申嬷嬷也是心中想想,万不敢说出口的。 张汐音在门口看着林新芝离开才进门,回到屋里,两大箱子的书籍已经拿出来,摆在墙边的书架上。 新来的话本子都放在最下面的两层,足足有百本。 她上前看着这些话本子,心中想的是盛京那书楼鸢粟毒案,那些书和书签,都是从姜国转到南胤,再送 到盛京的。 到底是从姜国就被下了鸢粟毒,还是到了南胤之后,才下的鸢粟毒? 看来,她回头也得去看看这边的书楼了。 挑了一本坐在书案前,让姹紫磨墨。 她提笔,写了一份感谢的信,随后便带着姹紫出门,去安城最贵的金楼,花了五千两,买了一个金镶玉的璎珞项圈,回到侯府之后,便收入匣子里,连带着两本姜国没有的话本子,差人送去东宫。 匣子送出去时,在垂花门被季建林给拦下了。 “这是表姑娘给太子妃的回礼。”婢子说道。 “打开我看看。” 婢子立刻便打开了。 季建林看着里面的金镶玉项圈,眼睛一眯。 他纵使不懂女子的首饰,却也知道这东西价格不菲,太子妃送的是话本子,她也送话本子就是了,却连带着送这么贵重的。 瞧瞧,哪怕是商贾出身,却也知道巴结权贵的。 只是,她那些嫁妆到底藏在哪儿? 心中存疑,季建林合起匣子,挥挥手让婢子走了。 他回到屋里,看到田氏在看话本子,蹙眉起来。 “好好的女德女戒不看,现如今倒是学了外面传的庸俗风气,看起了这些。” 田氏被他沉沉的声音吓得合起话本子,起身施礼,过去帮他脱下外衣。 “是祖母让看的,她说我们瞧着这些,才能更好的与太子妃打好关系,对世子的仕途有帮助。” 这倒是实在。 只是话本子实在是俗,只会叫人学了坏去。 不过听是 祖母让看的,季建林便说道:“看可以,别学了话本子哪里无用的东西。” 田氏应是。 季建林又说道:“黎欢给太子妃回礼了,你一会儿去打听打听,她送的东西值多少钱,回头你也送一份去。能让太子妃喜欢,于你而言也是好的。” 他也能顺势在太子哪里的脸,单单只是一个世袭的侯爵之位是无用的,还需要某得更好的官职,最好是油水足的。 就看田氏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实在没有,只能从黎欢哪里入手了。 田氏笑着应是。 —— 太子东宫。 文熙鸢收到了回礼,当着宫婢内侍的面打开,很是欢喜的笑道:“这好看,快给吾戴上。” 宫婢帮她戴上璎珞之后,好一通夸奖。 “这季宁侯表姑娘倒是个会做事的人。”旁边的嬷嬷说道。 文熙鸢笑着点头。 就说:“过个几日,再把她请来。” 嬷嬷一愣。 “太子妃殿下,这般勤快的走动,可不合适。” 文熙鸢叹了口气,不说了。 嬷嬷以为她明白,也就不再说了,心中只道是个在外教养的,不如世家大族教养的懂规矩道理。 到了夜里,宇文霖与文熙鸢温存时,看她心情不大舒爽,心不在焉的。 他问:“这是怎么了?谁惹了我的娇娇鸢儿不开心?” 文熙鸢搂着宇文霖,叹气说道:“殿下,鸢儿做了太子妃,是否就不能与别人做朋友了?” 朋友? 这世上哪有什么朋友? 不过,宇文霖倒是不 想见文熙鸢这般不开心的神情,就问。 “自然是能的,白日里出了何事?你不说,吾也能叫人问出来。” 文熙鸢咬了咬唇,就说了。 宇文霖眉头一冷。 “嘉嬷嬷倒是长了本事了,即便是皇祖母让她来的,却也管不着这些。” 说着,就要叫人。 第483章 毒发 文熙鸢拦住了。 “殿下,这是小事,您不必动怒。” 说着,就低头:“早知您生气,鸢儿便不说了。” 宇文霖叹了口气,把人搂在怀里。 “不管如何,你如今是吾的太子妃,是姜国的太子妃,区区一个嬷嬷,还做不了你的主。”他说道。 文熙鸢乖乖软软的嗯了声,藏在胸怀里的眉眼透着几分冷笑。 —— 戌时末,张汐音合起书,挪了挪身子躺下。 这些书看似都很平常,可书册的一些字连起来,就是文熙鸢给她的信息。 原本给的那些信息不足,有了这些,便越发的充足了。 侧边,影子已经整装好出来。 “王妃,属下去了。” 张汐音坐起来看她,沉思片刻,将银枪递过去。 影子没说什么接过,收入腰间的枪袋中。 这银枪,在这世界独一无二,杀人时无声无息无痕,几乎无敌。 影子的武功轻功,加上银枪,无人能奈何得了她。 张汐音却还是说:“注意安全,遇事不妙必须保护自己。” 影子笑了。 “是。” 影子出去了。 嫣红从屋外进来,跪坐在床榻边。 张汐音说道:“你也去休息吧。” 嫣红说道:“姹紫去了,属下守夜。” 到底不是盛京的霁王府,不是自己的地方,她们可不放心。 张汐音却笑道:“后面可就更不轻松了,现如今她们可不敢做什么,是最轻松,该好好休息。” 张汐音说的话姹紫嫣红都很相信,而且她们做侍卫的, 也比较醒神,不会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嫣红就点头。 “那属下睡小间。” 嫣红去睡了,张汐音也很快进入梦乡。 —— 皇宫里。 宇文纣年纪大了,即便是不忙着国事,也依旧睡不下。 皇后看他在吃丹砂,起身过去倒了温水。 “陛下,这东西您都吃了多年了,也不见起效。还是不吃了吧?”她说道。 丹砂岂是好东西,若当真有长生不死的药,那些道观里的人,岂非都是神仙? 宇文纣说道:“以前孤也是不信的,但孤小时候,见过仙人。” 皇后记得他说过,沉默片刻,说:“陛下当真见过?” 宇文纣就沉了脸。 “皇后何意?” 皇后还是很怕他这个神色的,软了声音解释说:“只是臣妾从未见过,而且,姜国道教并不如大誉盛行,陛下信道,不如信佛。” 那是你不知,他们本来就是大誉,不,是商朝的。 现如今的大誉,是他们商朝的。 宇文纣低着头。 丹砂难以消化,吃下去之后便觉得腹中难受,他一直不语,直到腹痛传来。 皇后看他冷汗白脸,顿感不妙,立刻喊了人。 “快去,传太医,还有,传青山道长来。” —— 东宫后花园的小楼里。 宇文擎从屋中出来,看着门口的人。 “当真?” “是,太医院的人都去了,也传了那青山道长,现如今情况不知。” 宇文擎咬了咬唇,回头看去,屋里,娇软的少女就着极微弱的光背对着这边, 正穿着衣裳。 他回到里面,抱着人说道:“去拖住宇文霖。” 文熙鸢对他一笑,点头。 “交给奴家。” 宇文擎走了。 文熙鸢也穿好了衣裳,带着心腹离开了小楼,直接去盥室合着衣躺在温池里。 不多会儿,宇文霖匆匆过来,看到池水中的活色生香,却没有几分心情。 “快,起来着衣。”宇文霖说着,让宫婢拿衣裳。 文熙鸢顺势起来,在迈步走去时,一个歪倒,径自磕在了池壁上。 尖叫声中,昏暗的烛光里,池水蔓开一片红色。 —— 皇宫里。 皇后看着围拢在龙床边上的太医们,心沉入谷底。 边上还放着丹砂的盒子,暗红的绢布压底,中间凹下去一个圆形,那原本放着一颗葡萄大的丹砂。 可这丹砂,皇帝已经吃了好几年了,之前都是无碍,如今却这般了。 有太医过来,跪下说道:“陛下是中了丹毒,之前便说不吃了,这丹毒如今发作,陛下已是凶多吉少。” 这是实话。 他们太医能做的也不多,再说了,陛下年事已高,又服用这等毒物,便是神仙也不好救。 皇后将盒子推了推,问:“确定是丹砂吗?” 这叫什么话,陛下都这般了还能不是丹砂的问题? 太医低着头,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皇后面色沉沉,看向内侍总管。 “青山道长已经在殿外了。”内侍总管说道。 来了啊。 皇后说道:“把他关起来。” 听到这话,内侍总管一愣。 “娘娘,青山道长可是陛下如今的红人儿。” 动了他,陛下醒来怕是要雷霆震怒。 皇后看了眼龙床那边躺着不省人事的皇帝,说道:“怎么,本宫的话你们也不听了?陛下如今这般,青山道长给陛下下毒,本宫没当场处死他都是仁慈了。” 内侍总管也是不喜这个青山道长的,自陛下请他入宫之后,这厮就狂得厉害,宫中的奴婢内侍,但凡长得好看的,没少遭他的毒手。 陛下为了长生不死,对此反倒不理会,还叫说他喜欢便送去。 当即,内侍总管便差遣了人,将青山道长给摁住了。 青山道长要说话,转眼就给捂住了嘴巴。 “道长也别等老奴,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圣上服用了你给的丹砂如今生死一线。道长还是祈求一下上苍庇佑圣上无虞才好,若圣上有个好歹,你是个什么死法,想来心里也是清楚的。” 青山道长呜呜中,被押走了。 外面没了动静,内侍总管就回去复命了。 屋顶的暗角,影子看完了全程,听到这里不免疑惑。 这姜国老皇帝当真要死了吗?死了也省了她动手。 正在她疑惑之际,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吸引了目光,看向宫殿的门口,便见一个男人匆匆赶来,而他的身后,带着一队身穿盔甲的军兵。 进了门就杀人。 “所有人不得乱动,否则格杀勿论。” 殿内,姜皇后站了起来,又被人给拦住了。 “皇后,是忠亲王。” 姜皇后气急又害怕。 “他这是做什么?造反吗?” 造反啊? 影子:“……” 真是意外,还能看到这一出。 朦朦胧胧的光芒里,影子突然惬意起来。 第484章 造反 宇文擎已经走到殿门口,看着里面的皇嫂。 双方年龄相差近二十岁,宇文纣做了皇帝一直到如今,他等啊等,谋算了如此之久,为的就是坐上那个皇位。 如今他还是壮年,皇兄已是花甲,又天天服用丹砂那等毒物,身体不见好反而越发的差,他很是满意。 如今,皇兄终于要死了。 他可要趁着这个时候,让皇兄拟传位诏书。 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还有个宇文霖。 “皇嫂,劝你识相些,若是不想死,就老实呆着。”他迈步进去。 看着跟进来的几个手持利剑的人,姜皇后跌坐回椅子上。 太医们都被赶到一角,宫婢内侍也都跪到在地上垂头伏地不敢动弹。 —— 皇宫外。 张汐音睡梦中被钟声吵醒,钟声不大,一声又一声不停。 她听了一会儿,眼中就有了意外。 超过了十八声了,是大丧之音,姜国皇宫没有太后,只剩下皇帝宇文纣和姜皇后可以配二十七声。 是皇后? 还是皇帝呢? “是皇帝,皇帝驾崩了!” 前院,季建林匆匆套上衣服,本打算入宫,被赶来的季宁侯老夫人给拦住了。 “谁都不许出去,忠亲王谋反,如今是已经成了。太子也活不长久了,忠亲王不会让他活着的。”老夫人说道。 季建林也是怕的,他可不想死。 只是若不动,他人都去了,那他岂非错失良机? 老夫人根本不管他,只说:“一个人都不许出去。” 大门有人去守着呢。 而另一边,宇文霖也带着人从东宫出发,浩浩荡荡的。 安城乱了。 碧水堂的墙院外就是街道,姹紫立在前头看到有士兵骑马经过。 回到屋里,点头。 “主子,果是内乱了。” 没想到,来到安城才多久,就内乱了。 宇文纣突然驾崩,想来是司空家的毒药发作了,宇文擎想做皇帝,又有文熙鸢怂恿。 也不知宇文霖能不能跟他打个平手,最好了两败俱伤。 张汐音说道:“你们都出去打听消息,注意安全。” 姹紫一愣。 “主子,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 不安全。 “我如今是黎欢,他们不会对我如何。”张汐音说道。 季宁侯府不会再这个时候动黎欢,因为他们还想要黎欢的嫁妆。 姹紫还是说:“嫣红留在这儿,我去打听。” 嫣红点头。 姹紫施礼出去,从墙角翻了出去。 她刚走,碧水堂的院门就打开了。 林新芝带着田氏过来,说道:“欢儿,城中已经乱了,皇帝驾崩,你可千万别出门。” 张汐音似是刚醒来的样子。 “我听到了钟声,姨母不必担心,我不出去。” “不出去最好,忠亲王谋反,太子那边自然是不允的,我们关了门只等事情过去就好。”林新芝说道,又问:“对了,你那些嫁妆到底放在哪里?可安全?若是乱中被人偷走了,你可怎么办啊?” 林新芝似是很为她关心,左右渡步,又说道:“这样 ,你告诉姨母放在哪儿,我叫你表哥差人去抬回来,放在府里才安全。” 张汐音笑了起来。 田氏看她笑,也跟着劝道:“欢儿表妹妹,你就听一次你母亲的吧。” 张汐音笑说道:“姨母,表嫂嫂,不必担心,这东西我藏得很好,丢不了。” 怎么就不听话呢。 林新芝心中气得咬牙切齿,面上也只能说:“你当真确定不会丢就好,知你信不过姨母,姨母纵使再多的心思为你着想也是无用。” 叹气的抬手拭泪,就走了。 田氏喊了声母亲,又回头看张汐音,到底没追出去,而是走过去坐下了。 “欢儿表妹妹。”她喊得亲昵。 张汐音看着她笑。 田氏说道:“母亲她是实在关心你,你的母亲到底是她的嫡亲妹妹,血脉相同,林家也没人了,你爹娘也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自然是万分心疼你的。” 张汐音笑问道:“自我住进来,嫁妆你们便问了三五回了,怎么,没有嫁妆,我还能住进来吗?” 田氏面色一梗,尴尬的笑了笑。 “这叫什么话?”她说道:“自然是可以随便住进来的,哪怕是你没有嫁妆,你到底是母亲的外甥女,是夫君的表妹。” 张汐音嗯了声。 田氏看她油盐不进,最终只能无奈的走了。 嫣红端了茶过来,低声说道:“她们也不怕遭雷劈。” 害了别人的父母,连个孤女都不放过。 张汐音说道:“若是怕遭雷劈,又岂会害黎家 满门?” 坏人并不怕这些事情。 到了临近天明,影子回来了。 回来之后,立刻便说了宫中发生的事情,都是她亲眼所见的。 宇文擎自然是拿不到传位诏书,自己伪造了一份,盖的却是真真儿的姜国玉玺,宇文霖也并不是个吃素的,本身就做了准备,与宇文擎在皇宫里打了一架。 姜皇后在乱中被杀了,宇文擎受伤逃出皇宫,也重伤了宇文霖。 一夜之间,姜国忠亲王造反,皇帝皇后都死了,太子重伤。 张汐音突然就笑了起来。 “找到宇文擎。”她说道。 影子说:“文熙鸢跟着宇文擎跑了。” “啊?”嫣红一愣。 张汐音也是听得一愣。 文熙鸢是太子妃,司空弋安排来的人,怎么就跟宇文擎跑了呢? 莫非,司空弋也有一样的想法? 影子和嫣红都看着张汐音。 “王妃的意思是?” “灭宇文氏族。”张汐音说道。 —— 另一边,文熙鸢手里还握着带血的匕首,眼泪不断的从眼眶里滴落,如断线的珍珠。 宇文擎刚包扎好伤口,看文熙鸢的模样,心疼的把人抱到怀里安抚的拍着。 “别怕,别怕,鸢儿,是你救了本王。”他亲了亲文熙鸢的额头。 若不是文熙鸢扎了宇文霖一刀,那一剑就刺到他的咽喉了。 是怀里柔弱的小女子,拼着名誉性命不要,救下了他。 宇文擎无比的感动。 文熙鸢哭道:“王爷,我杀人了,他一定被我杀死了,我杀人了 。好多血,好多血。” 她抖着手时,匕首掉在脚边,害怕不已。 这种柔弱的模样,最是能激起男人的怜惜。 宇文擎果然心疼得厉害。 “鸢儿,是你救了本王,本王不会抛弃你的,别怕。” 第485章 玉玺 姹紫从外面回来时,天已经大亮,看到影子平安在屋里,也是松了口气。 城中还很乱,宇文擎一党的,许多都被抓了起来,宇文霖倒是没死,太医救回来了。 宫里没了皇帝皇后,剩下一个宇文霖是太子,顺理成章是掌管一切,便下令让人去抓宇文擎,还有抓宇文擎一党。 “有个不得了的消息。”姹紫笑得很是厉害。 看她卖关子,张汐音却没搭话。 影子挑了挑眉,也没问。 嫣红问了。 “什么消息?” 姹紫就说道:“玉玺不见了。” 嘶! 那当真是不得了啊。 丢了玉玺,便是宇文霖有传位诏书,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张汐音看向影子。 影子突然就笑了,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和田玉。 看到这里,姹紫嫣红都傻眼了。 这丢了的玉玺,在这儿? “王妃是如何直到是属下拿的?”影子问。 张汐音说道:“你入宫了,我想,你看完了热闹,总归要带点东西回来。” 影子说道:“属下去翻了御书房,恰巧遇到一个内侍抱着盒子,就顺手拿了。” 张汐音伸手出来。 影子把玉玺递过去。 “这东西,我拿着。”张汐音说道。 影子自然是无异的,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又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张汐音看了眼姹紫嫣红,两人出去。 影子则进了小间,将衣裳换掉。 张汐音手掌一翻,玉玺便不见了。 这东西落在她手里,姜国再无玉玺,除非再造一 个。 —— 皇宫里。 死去的内侍尸体摆在地上,知名的伤口只有一个,是一支簪子,簪子就是这内侍头上戴着的。 簪子扎入咽喉直接穿过,他捂了脖子,手上身上都是血。 这个内侍是最后一个见到玉玺的,可如今人死了,玉玺不翼而飞。 “是宇文擎,他拿走了玉玺。”伏重文说道。 伏重文,姜皇后的兄长,伏家现如今的大老爷。 皇后还活着,他就是国舅爷,可如今皇后死了,他这国舅的身份也维持不了多久。 玉玺之事只他们几个知道,乱糟糟的猜测着,却不敢派人大肆去寻找。 另一边,文昌侯府又是另一副光景。 文熙鸢刺杀太子宇文霖,跟着忠亲王逃亡,文昌侯府尽数被抓了起来。 文昌侯听完人都吓傻了。 文熙鸢怎么可能那么蠢?一边是名正言顺可继承皇位的太子,一边是年纪跟他一样大只是个王爷的忠亲王。 文熙鸢会选择忠亲王? “不可能,一定是冤枉的,太子妃绝对不可能会刺杀太子的。”文昌侯叫喊着。 可是谁管他们呢。 乱,一团乱。 季宁侯府里,有官兵进来,奉旨查案。 “我们这里可是季宁侯府,你们怎敢乱闯。”季建林沉声道。 为首的人冷着一张脸,拿出令牌。 “我等奉命办案,不管是谁,胆敢阻拦者,立刻打入大牢,以谋逆同党论处。” 听到这里,季建林一抖,再不敢拦着了。 老夫人,林新芝等人都在内院 ,看着一大帮的官兵冲进来,惹得婢子仆妇吱哇乱叫,慌乱中还有不少摔倒了。 为首的官兵喝道:“奉命办案,所有人不得阻拦。” 说着,指挥人一个个的院子去找。 老夫人欲开口说话,季建林匆忙赶到,拦下了。 这些官兵不管是不是女眷的房间,进去就开始翻箱倒柜,人都被赶了出来在院子里,只能看到各种杂乱的声音。 田氏吓坏了,死死的抱着季建林的手臂。 老夫人看了眼孙儿,说道:“去看看黎欢,别让她们冲撞了官爷。” 如今这个时候,半点冲突都不能跟朝廷的人干。 季建林点头,亲自走到为首那官兵的面前说了碧水堂住着什么人,还要亲自带去。 到了碧水堂,看到院门关着,季建林就要让人去叫门。 这时,旁边的官兵一脚踹了过去。 一声震响,门直接被踢烂了。 这门质量真差。 廊庑下,张汐音拢着袖子看过去,心中想道。 她的面上覆着面纱,只看到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 “表妹,官府办案搜查,你们都不得阻拦,可知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 带着姹紫嫣红和影子退到一旁。 官兵走过去时,看着她旁边的三人,眉头大皱。 “她们是何人?” 张汐音微微垂首说道:“回官爷,她们是我聘请的江湖人,会点武功,是来保护民女安全的。” 江湖人。 江湖女剑客确实不少。 官兵看了眼身后的两人,说道:“试试她们的 身手。” 说着,迈步进门,有三人跟着进去,季建林也迈步跟进去。 他要看看,黎欢到底把嫁妆藏哪儿去了?肯定有钥匙或者是契书什么的。 而此时院中,姹紫嫣红已经跟人打起来了,她们到底是练过姜国的武功派系,也因为是草草练的,所以跟对方打起来很快便落了下风。 姹紫更是被打倒在地还伤了手。 “住手。”张汐音怒声道:“这是我花钱雇的护卫,你们伤了她们,谁来保护我?” 她很是气恼的样子。 那两个官兵收了手。 里面的一人走了出来,说道:“她们的武功太差,黎姑娘,建议你换两个护卫。” 张汐音沉默了。 官兵回头看了眼从里面最后一个出来的季建林,心中闪过鄙夷。 趁乱搜查自己表妹的屋子,打着坏呢,不怪这姑娘自己雇了护卫,有这样的外戚,是该如此。 既然找不到,就带着人走了。 回到屋里,一切都被翻得乱糟糟的,没有一处是好的。 这是找玉玺呢。 “先处理伤口。”张汐音说道。 在被掏出来的地上的布包旁边拿了药瓶,嫣红帮姹紫上药。 姹紫笑说道:“能骗过他们才是要紧的。” 影子说道:“还好他们没试我。” 姹紫嫣红看去,咦了声。 随后又笑了起来,笑过了,又疑惑。 玉玺呢? “主子?” 张汐音摇了摇头,三人也就不再问了。 她们王妃总是有些她们猜不透的东西,神秘而强大。 只有影子 心里是敞亮的,王妃啊,有个了不得的东西,就像是……神仙,能变幻出别人所没有的东西,那如同神仙一样藏些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第486章 中箭 被搜查的不止是季宁侯府,整个盛京,都在查,就连平民百姓的家都没放过。 鸡飞狗跳的好不慌乱。 而趁着这个时候,司空家的人也开始生事了。 首先出现的便是杀人,整个安城里,一连出现三家官员被杀,职位最高甚至是个正三品的官员。 这让整个安城都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季宁侯府一连几日都闭门不出,府中的护卫把守森严,姹紫嫣红和影子只能留在府中保护张汐音。 林新芝几个担惊受怕,倒是再没有去碧水堂打扰张汐音。 这一日清晨,季宁侯府终于开门了。 皇宫的禁卫军过来,要把季建林带走。 季建林惨白着一张脸被拉上马车时,林新芝吓得晕了过去。 张汐音站在垂花门前看着这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子,您笑什么?”婢子问。 张汐音说道:“这季宁侯府,倒是不用我们动手了。” 杀了个季宁侯,余下的这林新芝等人,就不需要他们动手杀了,司空家的人在出手了。 张汐音看向姹紫,让她们回去收拾行李。 “回去。” 意外拿到姜国玉玺,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意外的好消息。 姹紫和嫣红回去收拾行囊,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只捡了贴身和贵重之物,余下的那些丢了也就丢了。 等背着行囊出来,林新芝和田氏已经不在门口了,季宁侯府老夫人也不在。 只是她们刚走到门口,就被季宁侯府的管家和侍卫给拦下 了。 “老夫人吩咐,表姑娘不能离开侯府。” 张汐音什么也没说,姹紫嫣红已经上前两招把侍卫全部打趴下了,管家也被踹飞出去,撞在大门边上嗷嗷痛叫。 张汐音走下去时,有人牵着马过来了,四匹马看着都是极健壮的。 “段夫人。” 那人对张汐音施礼,说道:“这是我家主子给你准备的马,东城门是自己人,段夫人只管出城便是。” 张汐音看了眼,说道:“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一定带到。” 那人施礼退后。 张汐音翻身上马,拉着缰绳策马而去,影子、姹紫嫣红跟在后面。 四个女子骑马驰骋而去,很快便吸引了人的注意,姜国人发现异状,便拍马去追。 发现后面有姜国的官兵追赶,张汐音说道:“走。” 一甩鞭子,马儿越发的加快奔跑,嘚嘚而去惊得周围人四散躲闪。 到了城门,果然是打开的。 地上有尸体,鲜血流淌一地。 张汐音只看了眼,便飞奔出了城。 就在这时,有什么呼啸而来。 咻咻声响之下,直逼张汐音的后背。 “王妃。” 情急之下,嫣红从马背上一跃而去,挥剑去砍落射来的剑。 咻的一声,有一剑从她的胸膛穿过。 “嫣红……” 姹紫尖声叫喊,伸手去接嫣红,两人滚落在地。 张汐音拉住了马绳,马儿停步在原地转了过来不安的踏步。 那边的地上,姹紫抱着嫣红,想要上马。 鲜血染红了嫣红胸前的藕荷 色衣襟,嘴里也吐出血液来。 姹紫绷着脸喊道:“主子,快走。” 张汐音策马要过去,被影子拦住了,将马头调转之后,抽剑刺向马臀。 马吃痛狂奔出去,顺着官道快速跑。 张汐音极力想要拉停马,回头只能看到三人越来越远。 不,她不能丢下她们三个,她做不到。 张汐音用力拉住缰绳,大声喊吁。 速度果然慢了下来,趁着这个时间,她翻身就跳下了马,顺势滚落在路边的草丛里。 疼,全身都是疼得。 可张汐音却不敢怠慢,爬起来就掏了银枪奔跑过去。 原以为是摔得全身都疼,跑起来才发现腿受伤了。 可此刻的张汐音顾不了那么多,她是看过医书的,付爷爷的那本手记里面,有人的要紧穴位图,也表示人的命门要害。 嫣红一箭穿了胸,却还有救回来的可能,她相信自己能救。 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那边影子武力纵使再高强,这会儿也是吃力得很,免强护住了姹紫和嫣红。 姹紫将嫣红背在了背上,死死支撑之时,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主子。” 她大喊一声。 影子也回头看去,那官道上,纤瘦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跑来。 那一刻,影子和姹紫的心中似是被人狠狠的抓住一般,从未哭过的她们,红了眼睛。 她们是暗卫,是隐卫,存在便是为了主子牺牲的。 从习武开始,便知道自己的使命,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谁又能真正做到没有感情呢,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也希望能被人在乎。 只是她们的身份摆在哪儿,下场也是注定的。 可如今,有人在乎她们。 嫣红朦胧的眼里,也看到了那模糊的影子,泪水不断的滚落。 “王妃……”她喃喃的喊了声,意识越发的涣散了。 有如此主子,死而无憾了。 张汐音回来,减轻了影子的负担,她手中的银枪最是厉害,将一个个靠近的敌人都射杀倒地,再也起不来。 姜国的士兵都吓到了,甚至觉得她会邪术,一时不敢上前。 趁着这个空挡,影子帮忙搀着嫣红后退,上了马。 “王妃。” 张汐音看着影子伸来的手,搭了手上去,身体一轻被拉上了马。 她一手搂着影子,回头去射杀追来的敌人。 仗着这银枪,她们果然逃脱了,那些人再没追来。 一连奔走十里,拐入小道密林中躲藏。 “把嫣红放下来。”张汐音说道。 姹紫拉停了马,影子过去帮忙扶着人下来。 张汐音脱了外袍扑在地上,将人放平之后,看着胸前的伤口。 姹紫砍断了箭枝,但因为背着人颠簸,箭又嵌入了几分。 “王妃?”姹紫低低喊了声。 张汐音没有说话,手放在嫣红的脉搏上,一手翻出一样东西,并不熟练的打开,照着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抽出小瓶子里的液体,扎入嫣红的腰上,将液体打了进去。 “王妃?”姹紫愣了一下,张嘴又喊了声 ,终究没问那是何物。 “匕首。” 张汐音伸手,影子抽了匕首给她。 拿着匕首,张汐音咬牙划开箭口边的皮肤,手指能捏住箭枝。 “王妃,属下来。”影子说道。 张汐音松开手,影子手指掐住箭枝,用力一拔。 第487章 错过 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沾染了血的布条堆在一旁,躺在斗篷下的嫣红面色苍白,已然没了呼吸。 张汐音的手里还拿着空了的药瓶,旁边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医治人的东西。 可纵使她冒着被姹紫她们发现的东西,依旧没能救回嫣红,心跳脉搏呼吸全没了,身子也冷了下来。 姹紫帮嫣红穿好衣裳,还拿了帕子擦拭她脸上的血。 “王妃。”影子喊了声,说道:“我们该走了。” “带她一起,回家。” 张汐音垂眸,将周围的东西都拢做一堆,塞入背包里。 影子帮忙,将抽绳拉好,搭上扣子。 姹紫已经背起嫣红,说道:“王妃。” “我们回去。”张汐音说道。 三人重新上马,那些追兵没有追来,她们骑着马从另一条小径很顺利的离开。 一走大半日,走得累了,停下来之后,张汐音看着姹紫抱着嫣红的尸体在哭。 即便是侍卫,是做保护人的事情,可她们是人,也是有自己的情感和血肉的。 姹紫抹眼泪的时候,看到张汐音看着她和嫣红,忙止了哭。 “王妃……” 话音出口,自然是哽咽的。 张汐音走过去,看着嫣红已经彻底青白的脸,低下头来。 “对不起。” 姹紫惊了,跪下来。 “王妃,您……” 张汐音只是垂眸,拿起帕子擦拭嫣红脸上残留的血污,起身时,脚是崴的。 姹紫看到了。 她又哭了起来,她并不怨王妃,这世上的人为了许多 事情失去了性命,这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和嫣红自做了王爷手底下的女侍卫,便明白生死早晚会来。 她其实更多的是感动。 王妃并没有抛下她们,反而冒着生命危险回来了,这样的主子,为其而死也是甘愿。 张汐音自己拿了药酒擦拭脚,影子走过来帮忙。 “我自己来。”她缩了脚,倒了药酒揉搓扭伤处。 脚腕红肿,有一大块淤青的,显然是摔马时撞到了石头上。 她一言不发,沉着脸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沉。 影子看着她,就说道:“王妃,我们的命,从一开始便是为了主子而活的。” 无论主子是谁,只要这个主子有生命危险,便需要她们的付出,哪怕是牺牲。 张汐音点了点头。 “我知道。” “主子,你不必自责。” “是自责了,若是我不带着你们先来,而是去跟王爷汇合,嫣红就不会死。” 自回来之后,她的身边亲近的人,除了爷爷和奶奶是自然辞世的,便只嫣红……这般死在她面前。 她原打算,此事一了便不再让她们做侍卫了,让她们自由选择自己的去处,是行走江湖做一个闲散侠客,亦或是找个人嫁了不再做刀口舔血的日子。 明白牺牲在所难免,却也心中难过在所难免。 影子说道:“我们,很愿意为王妃做事。” 能有这样的主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 嫣红死了,到底不宜带着尸体一直赶路。 姹紫主动提出要火烧 了。 她说:“在军中,战死的战士,大多都会焚烧成灰,带一把灰回去,也算是归乡入土了。” 前方大抵就有城镇,张汐音是打算卖棺材运送的,听姹紫这样说,便同意了。 一把大火,原本守护在身边的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火灭了之后,用罐子将骨灰搜集起来,便开始急急赶路了。 这一走,就走了五天。 第五天的傍晚,张汐音三人坐在树下休息,听到嘚嘚马蹄震响,影子上了山坡,在高高的树上看下去。一向沉稳的她,很是难得开心的回去。 “王妃,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来了。” 大誉的兵马,终于到了。 宇文纣被毒死,宇文霖被刺伤,姜国安城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姜国的前线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宇文琮带着自己的亲卫兵溃败而逃,在另一边走了。 段渐离便带着自己的人一路攻来,势如破竹速度极快的,终于到了吕城,吕城再过去是束城,束城过去便是安城了。 隔着两个城池,也是不远了。 张汐音也很是高兴,甚至有些许的憋闷委屈。 骑着马急匆匆赶去,然而队伍里,却并未见段渐离在。 为首的宋将军说道:“王爷知王妃在安城凶险,数日前便已经急奔安城寻找王妃去了,王妃竟是错过,没玉简王爷啊。” “错过了。”张汐音调了马,与影子说道:“我们回去,姹紫,你带嫣红回家。” 姹紫从马上下来,对张汐 音跪说道:“王妃,属下愿带着嫣红跟随。” “带她回去。” 张汐音态度强硬。 姹紫应是,再次施礼,翻身上马,看着张汐音和影子狂奔而去,也毅然转身离开。 宋将军愣愣的看着张汐音来匆匆去匆匆,一旁的师小将军却哎呀一声,说道:“王爷说了,若是见到王妃,可要拦着她。” “快追啊。” 师小将军策马去追,却见前面的马跑得飞快,他在后面喊了几声也无用。 真是…… 王爷吩咐的,他们到底是没办成这么一件小事,真真是憋闷。 不过看着王妃的能耐,带着女侍卫来到安城还能平安的来去自如,也是厉害得很。 这天下,即便是出了云湖郡主那样的女将军,却也不是人人都对女子宽容。 女子出门在外是最不安全的,无论是名声也好,亦或是别的,都只有不利多于利。 可王妃就敢这般行走在外。 张汐音和影子是加了速度的,即便是催着马,到底还是赶了快四日才回到安城。 不过到了安城,却没能进去,城门被封锁了,有许多人在盘查进出的人。 大多的人不能进去,即便过去递银子,也会被拦下。 两人停下来,隔着很远看着那城门拦截盘查。 “王妃,看来是进不去了。” “她们搜女子,还有画像,抓的是我们。” “去那边吧。”影子指向另一边。 那是一出小山。 张汐音点了点头,两人打马过去。 安城里。 段渐离坐在张 氏商行后院的暗室里,手里握着茶盏,却没有喝的心思。 “王妃是当真出去了,我们的人亲眼瞧着。”这边的管事说道。 王妃走了之后,他们立刻就关了门,也不敢做生意了,各自隐了踪迹躲起来。 第488章 一墙 段渐离知道张汐音出了城,到底是安心了许多。 他一连的赶路十多日,也实在疲惫,索性好好休息。 尺术跟来了,想要守在门口。 “你也睡。” “王爷,属下守着,您先睡。” 尺术不愿意,纵使这些是张氏商行的人,也是自己人,可到底多几分警惕是好的。 段渐离也就不多说,先说了。 安城外的山坡上。 张汐音接过影子递来的饼子,撕下一块放入嘴里慢慢吃着。 饼子烤过了,但这干粮总归没什么味道,虽然难吃,她还是吃了大半块。 影子把水递过去,她喝了几口就递回去了,站起身看远处的安城。 这地方是看的清楚许多,视线里能看到隐隐小人在城门口。 安城如今做主的是宇文霖,他继承为新的姜国皇帝名正言顺,可到底没有玉玺,这事情他要如何瞒下去? 或者说,姜国这些人也不管玉玺了,总归需要一个皇帝先稳住局势。 影子也吃好了,她胃口一直很好,再难吃的东西她也能吃下去许多。 “王妃,属下去打探消息,您在这里小心些。” “我有银枪。” 影子也就放心了,没有骑马,只身下了山。 影子下去打探消息,张汐音也没有闲着,她拿出地图盘算,又想到军队距离已经不远。 再过不久,宋将军他们攻下余下的两座城,便能来到安城了。 即便段渐离在安城里面,也是无碍的。 咔哒…… 突然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小山上 极其的突兀。 张汐音骤然惊起,回头时手上已经握了银枪,果然只是一瞬,便有人扑了过来。 砰! 一声很轻微的响声,扑过来的人栽倒在地,身体稍稍抖动便安静下来了。 有血液从脑袋处流淌出来,后面还有两人看到这里,惊喊出声。 那是两个身穿粗麻布衣的男人,瞧他们手里拿着带血的刀,也看得出来是趁乱杀人略财的坏人。 张汐音接连送走了那两人,看着前面的尸体,眉头紧皱。 她纵使不怕人的尸体了,却也不想自己所待着的地方躺着三个死人。 她牵着马,走到另一边去,也能看到安城。 坐下来,拿着安城的图纸继续看。 她做了许多标记,可看着做出来的标记,也算不出来若是段渐离在城中,会在哪里。 等了近两个时辰,影子回来了。 她摇了摇头。 “都是人,根本进不去。” 到底是着了事的,若是姜国这边再不设防,怕是当真蠢得厉害。 夜里,段渐离醒来了。 这一觉他为了补充体力,睡得很是沉沉,醒来精神大好。 “你也去睡。” 尺术施礼,这次不再说了,进去躺下就睡死过去。 段渐离从暗室里出来,张氏商行的管家送了一套布料一般的常服给他。 “王爷换上,不过外出还是要小心,这两日城中搜查又严了几分,我们的人折损了好几个了,下午时,又有两人被杀。”管事说道。 段渐离说道:“你们怎么不回?” 一 般有事,商行纵使再赚钱,却也不会让自己人继续留在异国他乡,那样容易丢了性命。 管事说道:“我们虽是平民,却也帮着做了许多事情,回京的许多消息便是我们递回去的。” 段渐离知道,只是规定上来说,暗探若是发现不妙,是要立刻撤离的。 “我们不少人,在这异国他乡过了十多年,有许多都取了妻子生儿育女了。” “姜国女子?” “是。” 管事也不隐瞒,说道:“草民的妻子便是姜国人,许多事情,也是要瞒着她的。我们虽有自己的难处,却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只能如此了。” 段渐离默了默,说道:“大誉有你们,真好。” 段渐离换了衣裳,再将面容做了修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且有些邋遢的男人,很是容易隐匿在黑夜中。 他并不知姜国丢了玉玺,只看着这满城的搜查透着几分疑惑。 宇文擎逃出安城已经不知去向,段渐离如今是不想再回去了,留在这里,若是能将宇文氏最后的血脉全部杀死,便能永绝后患,后面的百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争。 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闲逛了半个时辰,段渐离躲过几回的搜寻。 最后,他抓了个搜寻的人逼问,对方最后只说是宫里的意思,找一件重要的物什。 什么重要的物什这般大费周章的找了许久? —— 城外,夜幕深深,林中的温度降低,张汐音拢着斗篷看那边安城火光通 明。 她哈出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不冒险进城,她也没好的办法进城。 影子烤了一条鱼,是在山下的河里抓的,鱼肉的香味儿散开。 张汐音仍旧是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余下的都进了影子肚子里。 “明天属下再去看看。”影子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火堆熄灭了,仰头看天,繁星布满天空,闪烁的观点下,一条银河横穿天空,将天空劈成了两半。 她突然就笑了。 笑自己又想起先祖的那些话,这是个话本世界,对于先祖来说是不真实,而在另一个真实的世界,又有多少人在看这个话本? 这个话本的主角又是谁?是否有那么多的生灵涂炭,主角是否会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和平。 想着想着,她希望主角是自己,或者是段渐离。 这一夜,张汐音只睡了两个半时辰,起来时有些头昏脑涨的。 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她服了一枚药丸,下山就这溪水洗脸。 影子牵着马下来,说道:“我们去那边,王妃,那边城郊有个庄子,现如今住的都是外来人,我们可以混进去。” 张汐音点头。 混进人群里,总好过这般单独。 两人换了普通的粗麻布衣,张汐音涂黑了脸,点上许多斑点,头发也用灰拍过。 影子看她这样,笑说道:“王妃都成乞丐样子了。” “不像吧?” “不像。”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马到了庄子前。 然而刚到,却听到里面传来惨叫 声,有人喊着杀人了,往外奔跑。 好几个身穿姜国官兵服饰的人追出来,将逃跑的男人斩杀当场。 “找到了吗?”一人问道。 “没有。” 抬头时,看到那边骑着马的两人。 第489章 进城 只是一眼,张汐音和影子便知道对方的意思,要杀她们。 张汐音还未动手呢,影子就扔了暗器出去,绣花针在夜色中半点不见,那边的人却都突然停住了,随后便悄无声息的倒下去。 扑通两声响,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冲出来,却只看到急奔离开的两匹马。 “追吗?”一人问。 另一人摇头,说道:“赶紧找了东西就走,何必再惹麻烦。” 说着,蹲下去看地上的尸体,黑夜中看得不甚清楚,人死了眼睛是瞪大的,也没有看到流血的地方。 似是想到了什么,那人手在尸体的眉心处摸了摸。 —— 张汐音和影子最终还是回到那小山上,安城已经火光通明,巡逻密集。 “王妃,您先睡一觉吧。” 张汐音就这斗篷躺在草堆上,扭头说道:“你也睡。” 影子知道需要人守夜,可她也确实很疲惫,浑身叫嚣着要休息。 “可我们……” “不会有危险的。” 张汐音笃定的说道。 影子些许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果然躺下了。 她总是毫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王妃,哪怕是没有根据的话。 这一觉,也确实没有遇到任何人,小山上安安静静,两匹马卧在地上也是睡得沉沉。 天明时,第一缕阳光落在张汐音的脸上,她睁开眼时就掏出银枪。 影子的动作更快,一跃而起飞奔过去,手中的长剑往前刺去。 锵—— 一声脆响,对方被逼退,立刻蹭蹭后退,看了眼那 边的张汐音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 影子自不可能任由他离开,纵身追去。 张汐音起身走了几步去看,丛林树木挡住了视线,只看到抖动的树叶和些许的拼斗声。 影子能耐了得,那人一击就被逼得后退,可见不是对手。 她扭头看向远处的安城城墙,漆黑的城墙很高很宽,能看到城门依旧很多多人想要进城。 城门紧闭着,只许进不许出。 张汐音牵了马顺着小径往下走,影子这时回来了,手里的剑染血。 “解决了。”她说道,一面伸手去接缰绳。 张汐音松了手。 “王妃,上马。” “不用,我走走。” 张汐音在甚至没走在前面,让影子和两匹马在前面走。 影子就说道:“从服饰大概看,跟昨夜那杀人的是一起的。” 张汐音说道:“姜国人?” “不是,南胤的。” “嗯?” 这话让张汐音极其意外,怎么会是南胤呢? 哪怕不是姜国人,是大梁的人她也不惊奇,可竟然是南胤的。 南胤人在安城这边杀一些平头老百姓,是为了什么?制造混乱吗? 影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虽然不笨,但比起动脑子,她更喜欢拳头说话。 下了山,张汐音隐去自己的样貌,影子也换了寻常女主装束,高束的马尾发放下来,扎了个农女发辫。 形容好变衣裳好换,可两匹马却不好藏起来。 张汐音索性说道:“卖了。” 影子点了点头,左右这马也是他们从司空家的 人手里得来的,不是自己的随身坐骑,卖了半点不心疼。 影子去卖马,在这个紧要关头,马倒是买个了个好价钱。 两人没了马匹,便毅然往安城的城门去。 “制造麻烦才行。”张汐音说道。 影子问:“杀个人?” 这样的麻烦对如今的安城来说没什么用,每日都有人死,鲜血一滩一滩的在地上。 她说道:“放出玉玺的消息。” 这个啊,倒是好办。 影子离开张汐音的身边,一头扎入人群中去。 不多时,密集的人群就骚动起来,有人喊了一声。 “玉玺丢了?” 就这么一句话,整个人群都炸了锅了,听到声音的守城卫们几乎是一瞬间,丑抽了武器就冲过去。 看到抽剑的守城卫,有人惊恐的喊了声。 “官兵杀人啦。” “玉玺被偷了。” 这两声交织响起,有男有女的,而此时,前方的守城卫在呼喝声中,看到挣扎逃离的百姓,有一人竟然刺杀了面前的一个老翁。 顿时,更大的恐慌闹起来。 而此时,城中已经听到了消息,城门大开,更多的官兵冲出来,有步兵,也有骑马的。 “抓住他们,一个都不需要。” 混乱中,张汐音在另一边,距离人群很远很远。 她和几个姜国的百姓往护城河旁边躲去,看人群中担心影子如何脱身时。 人群中,影子在奔跑时,跑进了林中,她的速度很快,草丛密布她一下便失去了踪影。 有官兵发现去追了。 张汐 音提了提呼吸,看向城门口。 那城门依旧有人把守,并未因姜国玉玺丢了的消息而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张汐音还是迈步过去了。 她手里攥着一锭银子,拢着袖子到了守城卫的旁边。 她的脸被涂得有些黑,脸上贴了一大块伤疤,隐在头发中,守城卫只看了一眼便皱眉起来。 实在被丑到了。 “大人,放我进去吧,我的家人在城里,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子,大人,您通融一下。” 守城卫瞧着这般丑的,态度很是差,一手夺了银子沉声道:“余下的都交出来,就放你进去。” 张汐音哆嗦着手,低声哀求:“大人,我身上……” “不拿出来就滚。” 张汐音眼里滴了泪水,不情不愿的把银子从裙摆的袜里拿出来,是一块碎银子。 “大人,您留点给我吧,我……” “滚。” 那枚碎银子被收走了,张汐音连忙后退,然后哭着往里面走。 旁边的同伴说道:“你把她身上最后的银子都要了,她还怎么活?” 那人不以为然,沉声道:“她家人不是在城里吗?找到不就能活了。” “那要是没找到呢?或是死了。” “那是她的事,那么丑,死了也好,没得丑到人的眼睛。” 这话真是歹毒。 然而听到的人却都笑了起来,几个人说笑着商谈一会儿换值了,去哪里吃喝。 张汐音透着几分水气的眼眸微微低垂,掩去眸中的几分冷,这就是现实。 越是到这 种时候,越能看到人性的善恶。 张汐音没有回头,她只需要在城中找到自己人,后面影子自然有办法进来。 第490章 攻城 张汐音进了城之后,便直奔目的地去。 张氏商行,是她现如今唯一能去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去处。 张氏商行在安城还有另一个分支,叫白家商行,对外的东家姓白,入的是姜国安城本地人士,信息一应都没有错。 姜国这边的人只知树大招风的张氏商行,即便有什么要去查封,也定然追查不到白家商行。 到了白家商行后面的小门,她抬手敲了几下。 “谁。” “是我,长弓先生让我来带句话。” “什么话?” “今天换几张银票。” “银票不换,只要金子。” “金子也成。” 吱呀—— 门开了,里面的人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抬手做请。 张汐音进去之后,被请到后院的地下暗室,暗室里,张汐音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下。 看到张汐音,暗室的几人跪下施礼。 “王妃。” “免。” —— 段渐离自知道张汐音出了城之后,便一门心思隐匿在这安城里,想要打听清楚这便为何如此异常,并等待时机,自己的兵马到了之后里应外合。 虽然城中的自己人不多,可他是自信的。 外出溜达一日,段渐离回到张氏商行的躲避小院中,刚进门,突然就愣住了。 视线里的人仰着笑走来。 段渐离眼里再容不下其他,疾步奔过去,伸手就把人拉到怀里,紧紧的抱住了。 天空将暗未暗,张汐音看着天空飘来的乌云,嘴角却挂着轻松的笑。 他们,终于见面了。 两人 拥抱一会儿,才松开进屋里去。 尺术对张汐音施礼。 张汐音对他点了点头,坐下接过婢子递来的温茶。 下人施礼退下了,段渐离看了眼尺术,尺术也走出去,守住了门口。 两人都坐下来,段渐离拉着张汐音的手,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出了安城,自该离开才是,这边已经乱成这般,再进来也是危险。 张汐音说道:“遇到了宋将军他们,得知你来了安城找我,我不放心。” “我很好,也会武功,可你不会,你不该来的。” “我有银枪。” 张汐音看着段渐离,两人许久未见,相视时,都忍不住抱住了对方。 怎么都抱不够的,真想事情快点结束。 张汐音还是说到了正经事,她将姜国玉玺拿出来。 段渐离愣住了,随后恍悟。 “原来丢的是玉玺,难怪如此搜查。” 张汐音说道:“影子潜入姜国皇宫,恰巧遇到宇文纣毒发,消息传出时,宇文擎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人逼宫了,想让宇文纣写退位诏书。宇文纣身亡之后,宇文霖带着东宫的人马赶到……” 段渐离听完,惊诧:“司空弋的手伸得那么长?” “梁丘孤乐中毒多年,想来中毒那时,他就在谋划了。” 司空弋竟然是个痴情种,梁丘孤乐中毒,他自然万分的恨姜国宇文氏,谋划了近十来年,也才到如今才实施。 不过,他到底是成功了。 这完全在段渐离的意料之外,玉玺在手, 后面的麻烦自然更少一些。 而如今宇文霖有伤,宇文擎外逃,剩下的宇文琮被他们的人追杀也赶不过来。 若是这时候兵临城下,自然是轻易攻下的。 宇文氏,气数尽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伴随着呼呼狂风。 段渐离说道:“本打算摸进皇宫一趟,看来要晚些了。” “明晚再去。” 段渐离嗯了声,又把张汐音抱在怀里。 “玉玺收起来,有你收着,这姜国玉玺他们是永远不可能找到的。” —— 城外,影子杀了追她的姜国士兵,赶到城门口时,看着再次关闭的城门只能再想办法。 好歹王妃是进城了,只是不知能不能顺利见到王爷。 “影子姑娘?”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她一声。 影子警惕回头看去,愣了一下。 这是……大梁司空家的人,不记得名字了。 “影子姑娘,在下司空箐。” 是他。 影子点头。 司空箐就说:“我们的人马已经到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兵临城下,攻城。” 大梁的军马到了? 可看着那边的安城,却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影子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你们的事。” 她转身就走,并不想跟这个司空家的人多言。 司空箐看着离开的女子,眼微微眯了眯。 这个影子是霁王妃的贴身女护卫,她在这里,那表示…… 霁王妃又回到安城了,为何回安城?即出了安城却还冒险回去,是为何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司空箐立 刻转身离开,他必须回去传消息。 大誉的霁王和霁王妃,大人吩咐了,此二人是他的恩人,也是维系大誉和大梁和平的关键。 回到军中,司空箐立刻去了后面的马车。 “大人。” 车帘掀开,司空弋看他。 “大人,霁王和霁王妃,很可能在安城里。” 司空弋眸色一拧。 “确定吗?” “属下见到了霁王妃身边的女侍卫,影子姑娘,她想进城。” 影子是保护霁王妃的,她不在霁王妃身边,又一心想进城,确实很大可能她的主子在城内。 眼看就要到安城外了,兵临城下不可能不攻。 依照那两人的厉害,便是他们的人马破城,想来也多的是法子脱身。 司空弋说道:“必须攻城,亮起旗帜。” 司空箐点头。 大誉的霁王是一代战神,哪怕是如今三十之年,也依旧不减威力,反而越发的勇猛。 至于霁王妃。 司空箐私心里,其实是矛盾的。 那样美丽的人,死了让人不舍,可她是大誉的人,还有巧思能做武器。 若是死了,对哪一国的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回头看去,马车遮挡了大人的面容。 司空箐最终还是一叹。 —— 张汐音本打算休息,刚躺下入睡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杂乱的声音吵醒,伴随着战鼓声声和号角。 她惊坐起身,穿鞋时,段渐离从外面进来。 “大梁的军马到了,正在攻城。”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一愣。 “他们这么快?” 大誉的军马 都还没到呢,大梁的倒是先到了。 段渐离说道:“你躲到暗室去。” “你呢?” 张汐音拉住段渐离的手。 段渐离回头,捧着她的脸在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就在这里,不走。” 第491章 逃吧 张汐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到底不能跟那些男人比,也不能跟影子这样的高手比。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便只能躲起来。 坐在暗室的椅子上干等着,外面是何情况一概不知,段渐离也不可能会在暗室里陪着她。外面的那些人有些亦是平凡人,不会武功,也需要段渐离和尺术相护一二。 她突然就怀念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武功内力,那是万阙给她的,可惜她没保住。 若是不曾拥有过倒也没什么,可曾经拥有过却没能保住,这心中便极其不是滋味。 张汐音起来渡步,又觉得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历经的事情那样多,不该这般心浮气躁不冷静。 她又坐了下来,坐了一炷香时间,她又起来了,上了暗室的阶梯,到了前面伸手打开。 门打开,便是明亮的光,听到的是战鼓声声。 “王妃。” 守在门口的张氏商行的人伸手阻挡。 “王爷说了,您不能出来。” 张汐音点头,问道:“王爷呢?” “去前院了。” 话音刚落,便突然听到一声炮火轰鸣,轰隆声就在不远,震得房屋都有点儿抖了。 这就是火炮的威力啊! 张汐音关上门,外面的男人将画重新挡住暗室入口的微小缝隙。 关了门,炮火的声音就小了,但还是能听到。 —— 城外,三架火炮对着安城,两边相接,打得难解难分。 而大梁的兵正在努力攻城,密密麻麻的人,以及不断倒下的尸 体,鲜血流淌将干燥的泥地浸湿染红。 极远的马车里,司空弋立在前头,看着那边交战的场面,眸色中只有冷光。 战场上死人是在所难免,九州大陆,历朝历代的更迭,各国之间的碰撞战争,死的人不知凡几。 人死后,尸体入土,腐朽便是养分。 来年,花草树木自然会茁壮成长。 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 “战况如何?”司空弋看着回来的司空箐。 司空箐抱拳施礼。 “一时难以攻下。” “到底是前商遗留的,这大梁,自然有几分固守的本事。” 司空弋倒也不着急,多几日少几日没什么,只要能灭了宇文氏就成。 这一战并未持续多久,两个多时辰便结束了。 傍晚的霞光下,张汐音从密室里出来,她戴着面纱走出院门,看到的是尘烟滚滚和受伤的难民。 这就是战争啊。 “阿音,怎么出来了?” 段渐离从远处走来,拉着她就回去。 张汐音回头看了眼被炸毁的房屋,有满身脏污鲜血的人抱着亲人的尸体在哭。 她的心中,似有重击敲打,透着丝丝缕缕的痛。 “大梁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哪怕是如今皇室群龙无首般,这城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 “大梁的臣子还是厉害的。” “自然,到底是强国之一,宇文纣驾崩,宇文擎谋反都是我们预料之外的好消息了。” 段渐离倒了一杯茶水,两口饮下,又倒了一杯接着喝。 他出去两个多时辰, 是查找能否里应外合的机会,又要躲避大梁的士兵,躲得有些艰难。 连喝三杯茶水,段渐离才放下茶杯。 低头时,他一眼看到张汐音的情绪不对。 “阿音,怎了?” “我在想,我做的对吗?” 张汐音抬头看段渐离。 段渐离默了默,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指的是什么?”他问。 “火炮。” 张汐音垂眸,火炮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之前想着做出来,好快些攻下姜国,灭杀宇文氏。 可方才所见的,却让她怀疑了。 先祖来到这个世界,她拥有着这个世界没有的厉害东西,却只用了些巧思赚钱。 先祖不曾用的东西,三百年之后,她用了。 她打破了这个世界该有的安宁,随着时间推移,此物只会在整个九州不断响起。 往后,是战火连天吗? 一只手伸来,抚上她的脸。 张汐音抬头看去,段渐离一脸温温柔和的神色看着她,眸光浓浓深情。 “阿音,无论有没有你,时代总是在变的,该出现的东西皆会出现。先祖为何给你留下这些东西?为何让你知道她的存在?为何留下小相告诉你两人如此相似?自然是因为,该是如此……” “该是如此吗?” “当然,话本的世界,终有主角,你所拥有别人都没有的,知道别人都不曾知道的。难道,你不觉得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张汐音瞳孔缩了一缩。 段渐离笑了,低头在她的额 头上亲了亲,然后便走到卧榻躺下。 “累了,我歇一歇。” 张汐音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起身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你早便想到了?” “是。” “何时?”张汐音盯着他的双眼看。 段渐离略一沉吟,说道:“你告知我你的曾经时……” 没人会真的死过一次,还能回来的? 可她就回来了,带着记忆回来,她改变了一切,还有别人所没有的。 话本,他又不是没看过。 大战结束,大梁的军队后退十里修整。 影子看着城门外的空地上大片的尸体,终究是没有贸然进入,找了匹马,顺着官道回去。 —— 姜国皇宫里。 宇文霖的伤势并不乐观,文熙鸢的一刀刺得很深,没叫他当场毙命已是命大。 熬了一日,高热刚退下,宇文霖就问了城外情况。 大臣回答了。 宇文霖躺在龙床上,愣愣半晌之后,只一句。 “弃城。” 这还是只是大梁,等大誉的军队来到,攻破安城只是早晚的事,若是不趁着现在离开,等攻破城时,就逃不掉了。 弃城两字起,站在龙床外,隔着帘子的一众大臣都惊呆了。 弃城? 这可是姜国最繁盛的皇都啊,弃了能逃到哪里去? “皇上,三思啊!” 有老臣跪下说道。 宇文霖扭头看着外面,有几个跟着跪下来。 他挣扎着坐起来,旁边的宫女伸手搀扶。 “若是不走,破城之时,诸位还有办法可解?疑惑你们认为,如今我们这样, 能抵挡得了大梁和大誉的七十万兵马?” 七十万啊,不是七万。 况且,对方还有火炮和破城弹呢。 听着宇文霖的话,大臣们说不出不同意的话了。 谁也不想死。 逃吧! 第492章 本份 宇文霖逃了,还是连夜逃的。 他身上有重伤,带着臣子们从西城门出去,连夜走的。 安城北门东门这边收到消息的,赤胆忠心者继续守城,贪生怕死者则跟着去了西门一起逃。 消息传回到白家商行这边时,已经快天明了。 段渐离立刻穿衣:“我和尺术去追。” 宇文氏所有的人都必须死,无论男女,这个血脉总是邪门的,留了一丝芽儿,过不了多久就会疯狂生长。 灭族,才能永绝后患。 段渐离去追宇文霖,张汐音也没有闲着,换了装束跟去西城看了看,白家商行……也就是换了名隐藏的张家人派了三个男人和两个仆妇跟着。 西城城门大开,人可以随意出入了。 张汐音没有逗留,出了城找了最安全的小路,往东门去。 影子在东门,她不用留在安城了,也该回去与她汇合。 但回去的路上属实不太平,三个家丁和两个仆妇都很努力的护着张汐音,生怕让她受半点委屈。 过来闹事的人被打开,本还要纠缠,可看着家丁手里的砍刀,就歇了心思了。 如今这个事态,逃离的人多了去了,哪里不能抢到钱。 看着几人灰溜溜的走了,左右两边的仆妇说道。 “东家,可以走了。” 张汐音的面上覆了面纱,面纱底下是一张普通的人皮面具,哪怕是面纱掉了,也不会引人注意。 只是从西门绕去东门,一路上就遇到了四回想要杀人夺财的。 三名家 丁两个受了轻伤,一个受了比较重的伤势,好在还是顺利到了东门。 张汐音带着人直奔那小山去,一路上倒是见了不少躲藏的人,原本没什么人上去的小山三三两两的藏着人。 山林间,还有逃命的姜国人。 如今兵临城下,连皇帝都逃了,谁还敢留在皇城里。 上了山,没见到影子,张汐音并未逗留,带着人下山就往东边走。 “诶,别往那边走啊,那边大誉的军队来了,听说就要到了。” 有人在路边喊,提醒往东走的张汐音。 仆妇扭头看了眼,低声说道:“东家?” “回谢他。” 仆妇就扬声道:“我们只是逃难的,便是大誉的军队来了,想来也不会对我们这些逃命的人动手,他们的目标是皇帝大臣那样的。” 瞧着她们不听,提醒的人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往东走的确实不多,北边的也几乎没有,都是南下和西去。 本来是出来找影子的,但没有找到,张汐音就打算继续东走。 东走一段路,拐弯就南下了,应该能遇到他们的军队。 受伤的家丁都上了药包扎伤口,张汐音让仆妇去找马车。 可这种关键时候自然没有马车,别说马车了,牛车驴车都没有。 倒是找到一架独轮车。 “东家,您坐上去。”仆妇扶着独轮车说道。 张汐音看向受重伤的家丁,让他坐上去。 “东家,我们还好,您坐。” 他们自然不敢坐了车,让 王妃走路的。 张汐音却说道:“你的速度如今还不如我,快些赶路,跟自己人汇合就安全了。” 几个人相视一眼,还是扶着受重伤的坐了上去。 一个仆妇推着,另一个则搀扶着张汐音。 走在路上时,张汐音看着他们沉沉的情绪,问起他们来到姜国多少年了。 几人就简单说了起来,他们是年轻时候跟着来做生意的,毕竟距离远,会国一趟不容易,便都拖家带口的带来了。 虽来了姜国,却不会做对不起自个儿国家之事。 “东家,我们哪怕出国多年,在这边生活着,却也不会忘记,自己是大誉人。” “东家,我们从不忘本。” 五双眼睛望着自己,似是又觉得看着王妃施礼没有规矩,低下头来。 张汐音也看着他们,心中是触动的,感动的。 “我知道。” 她看着前方,脚步不停。 她说:“我们都是大誉人,你们为大誉所做的我们都知道,谢谢你们。” “东家……” 几个人听着谢,反倒忐忑不知所措了。 他们一是大誉人,二来,也拿着最丰厚的酬劳,张氏从来不亏待自己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出了国的,在外打拼的,酬劳更是丰厚。 他们为了大誉做事,为张家做事,却也是为了赚钱。 而不忘本,这是应该的。 走了半天,两个仆妇轮换着推独轮车,可到底还是累得厉害。 “那边歇一歇吧。” 前面有屋子,不过大门敞开,门口还有尸体。 两个仆妇脸上有惊吓,到底是害怕的。 家丁进去查看,确定无人,才一起进屋。 他们动作很快,立刻收拾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拿出带着的饼子递过去。 张汐音接过,打开油纸咬了一口,饼子干硬,吃得艰难。 仆妇看着心疼。 东家她们以前几乎没见过,可一直都吃着张家的粮食,自认为也是张家的人,王妃这样的东家,他们万分敬佩。 “东家,这饼子还是烤一烤吧,烤软了好吃下去。” 张汐音摇头:“不宜生火。” 仆妇也就只能坐吧,吃着干冷的饼子,喝着带着的凉开水,随后便歇下了。 万籁寂静。 屋子的背后是丛林,大抵是兵临城下了,连虫鸣鸟叫都没了。 张汐音睡得不沉,到了深夜,外面突然响起马蹄奔腾声。 她起来,摸黑走到窗边往外看去,有一队人马经过,在月色下跑得很快,一匹一匹的马出现在视野中又迅速消失。 张汐音疑心这是不是自己人,可却不敢轻易出声。 看着再没有人骑马经过,张汐音沉思起来。 约莫二百人,是一个大队了。 她回头去,再没有睡着。 一直到临近天明,外面又响起马蹄声。 张汐音还是摸黑到窗边看,这时,家丁也醒了。 这时,看着经过人,服饰竟然是大誉的。 家丁大喜,看向张汐音施礼。 “东家?” “叫人。” 家丁立刻跑出去,喊了两声。 经过的人拉停了马,抽剑喝道:“谁?” “ 我们的大誉人,自己人。” 看着家丁,马上的人沉声道:“如何证明?” 家丁立刻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身份文牒,这些是大誉出国的人专门有的身份文牒。 第493章 兵临 官道上,马疾驰而来,到了小屋门前停下,影子从马背上落下来,上前半跪抱拳。 “王妃。” 后面的人也跟着下马,单膝跪下,双手抱拳。 “王妃。” 响亮的声音,让人听了血液都有些沸腾。 张汐音看着他们,说道:“起来吧。” 所有人都站起来。 张汐音看影子问:“人来了没有?” “宋将军他们在后方,再行半日就能到。” “你们这是……” “属下进不去安城,便只能回去寻人。” 影子也不隐瞒,她确实没办法闯进去,那样危险系数太大,也容易暴露王妃的行踪。 只是没想到,等她着急赶回来,王妃已从安城出来了。 她没问。 张汐音却说:“你去西门一路往西走,宇文氏弃城了,王爷正追着他们后面去。” 影子立刻便明白王妃的意思,应是,骑上马带着一百八十人就往安城去。 留下二十人保护张汐音,互送她回去。 张汐音也不在这边逗留了,当即便出发。 有了二十人的保护,速度就快了。 张汐音自己骑一匹马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着。 一路走了不到三个时辰,终于看到大誉的军队缓缓而来。 军队也看到了他们。 为首的前方几个将军立刻打马过去,对张汐音施礼。 “王妃。” “诸位将军。”张汐音也对他们还礼。 张汐音是从安城过来的,宋将军几人都想问她现今安城的情况。 不待问,张汐音就开口了。 “借一步说 话。” 几人求之不得,立刻便让人都散开,空出地方来。 周围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话,张汐音便说了安城的情况。 几人听了相视一眼,神情都轻松了许多,虽然也并不多大担心,可若是打仗的难度小一些,自然是更好的。 张汐音说道:“王爷已去追了,宇文氏必须斩草除根,一丝血脉都不能留。” 几人愣了愣。 “婴孩也不能吗?” “不能。” 张汐音说的很是坚定,眼神里都是杀意。 宋将军几人心中震撼,不明张汐音对宇文氏的杀心从何而来。 人不可能对不认识的人抱有如此大的仇恨,霁王妃恨宇文氏吗? 他们本是这样以为的。 可分开之后,继续往安城走,不断的去思考时,就发现并不是。 霁王妃并不恨宇文氏,她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非要杀宇文氏一族不可。 “不对……”师小将军摇头。 几人看他。 师小将军说道:“王妃也恨宇文氏,她眼中是有恨意的。” 宋将军哈的笑了一声。 “为何?王妃是大誉人,未嫁与王爷时,可并不认识什么宇文氏,也不曾出过大誉去别的国家。” “这恨意,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 从前世而来。 张汐音是恨宇文氏的,前世张氏一族死在李馨婉的手中,而李馨婉,不就是宇文氏的人吗? 仇人一个个的杀死,最后却发现幕后还有主使。 但无所谓,她便是踏平九州,也要让所有仇人偿命。 怀揣 着这样的思想,张汐音却还是带着人马回国去。 —— 另一边,段渐离则跟着弃城而逃的姜国队伍后面走。 自然不会轻易动手,而是要等待时机。 两人绕着山峦走,紧紧跟着。 而下方,能清楚的看到一辆最大的马车。 而马车里,躺着的不是别人,自然是宇文霖。 宇文霖又发起高热了,太医喂他服下药之后,说道:“我们必须寻个地方停下来,让陛下好生休养才行,否则这般赶路下去,伤势得不到好的养,便会恶化,恶化之后,陛下,就是再好的药也难以保命啊!” 太医知道如今是不能说实话的,可若是不说,姜国就成了无主之国了,没有帝王将是一盘散沙,姜国将不复存在。 旁边的丞相花白的胡子微抖,动了动嘴唇说:“给陛下用最好的药,我会想办法的。” 说着,出了马车去前面喊人。 领头的是姜国皇城禁卫军统领,如今是整个西逃队伍的领头,也是皇帝下的指令。 老丞相过去,禁卫军统领停下来,施礼。 “丞相大人。” 老丞相也抬手,说道:“统领大人,陛下身体不宜一直赶路,如今已出了安城,你看看能够寻个安稳的地方,休息一日。” 禁卫军统领名唤王德,能做到禁卫军统领位置的,都不是蠢笨冲动的人。 王德明白如今的局势,自然也明白新帝的身体情况。 他低声问:“陛下身体?” “需要停下休息。” 王德点 了点头,说道:“先走着,后方也不知能给我们拖延多长时间,某看看舆图寻找个易守难攻之地,让陛下好生养伤。” 老丞相满意了。 王德立刻去跟另外两位将军商量,三人商讨一番之后,就近易守难攻之地,便是二十里外的黑雾山。 老丞相听了,点点头。 “就去黑雾山。” —— 队伍变了道,段渐离一眼便看出来了,也拿出舆图。 “王爷,您觉得他们会去哪里?” 尺术也歪着头看。 段渐离手指点了其中两处。 “西北过去有火畔山,不过此处是荒漠,他们进去只怕也会有危险。最好的去处,便是这里。” “黑雾山!” “黑雾山最近,宇文霖受了伤,不宜舟车劳顿。他得不到好的治疗休养,加之形势不妙,伤势只会恶化不会好。” 除非能停下来,让太医日夜守着养十天半个月。 尺术说道:“那属下回去报信。” “不用,我们继续跟着。” 段渐离收起舆图,打马紧紧跟上。 尺术也打马跟着。 安城外,大誉的军马也到了,战鼓捶响。 安城内,姜国的将士看着那密密麻麻,比大梁还多的兵马,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他们是姜国人,必然是要保家卫国的。 可如今大梁、大誉两国军马来到安城门口,几十万的军兵,加上那些神兵利器,他们拿什么去守? “我们还拿什么去打?便是再多十万人,城墙再高三丈,也挡不住啊。” “ 要死了,我们都活不了。” 士气……没了。 “即便是死,我们也要站着死,我们是姜国人,生是姜国人,死是姜国魂。” “我不怕死。” “不,我不想死。” 第494章 城下 战鼓咚咚。 司空弋坐在椅子上,他所处山坡之上,能看到北门的全景。 他抬手,旁边的婢子将茶水放在他手里。 抿一口,司空弋神态惬意。 这样的景象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姜国,合该覆灭。 他越想越开心,脸上洋溢着笑容。 婢子把点心送到他嘴边,说道:“大人,我们今日能拿下安城吗?” “自然是能的。”司空弋心情好,说出口的话都温和了许多。 他看了眼婢子,说道:“大誉的军马已经在东城门攻城了,两边城门同时被攻打,他们的军马本就不多,不好守。” 更何况,皇帝还带了一半的人弃城逃了。 说到底,这姜国人还是有几分硬骨头的,留在安城的,竟是没几个临阵脱逃的。 唉! 这般死守着做什么?到头来,不过是平白送了性命。 要他是姜国的人,便不会去保着宇文氏,合伙起来将宇文氏扣押,亲自送给敌军,便能万事大吉了。 这样的想法,姜国当真有人有。 黑雾山中也是有一座小城的,如今城中知府里。 宇文霖正在知府主院的卧房里休养,而外面,有两人正在秘密商谈。 “把宇文霖送给大誉?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宇文氏卖命。” 男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声道:“宇文氏是什么了不得的明主吗?那宇文纣便是个暴君,难道你不知?” 知道,可……人总是这样的,半生文成武就供 的就是帝王家驱使。 “不,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非要低人一等,凭什么宇文氏就一定是帝王家?我们也可以。”男人微微眯眼,眸中皆是狠戾之色。 他勾了勾唇,看着面前的同伴。 “难道,你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谁都想做一国之君。 这一刻,同伴的心动摇了。 “你若是不做,我来做,将宇文霖送给大誉大梁,我便是功劳,怎么都能得到一些奖赏。” “他们凭什么给你奖赏?” “就凭,宇文氏残暴不仁,我这是替天行道,我做的是正确的。不瞒你说,大梁的丞相司空弋的人说了,只要我们能投靠他们,便能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武将了。 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更上一层楼,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必然是要把握住的。 —— 王德听完太医的话,再看旁边的老丞相。 “高热的退下了,只怕深夜会不会反复。”太医说道,拿着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高热退下了就好。 两人都送了口气,老丞相说道:“我去与他们说一下这个好消息。” 整个皇城里的臣子几乎都跟着逃离出来了,三品以上的官员跟着住在知府里,亦或是附近。 老丞相出去了。 王德说道:“盯紧点,注意着陛下,若是能不复发最好不复发,用什么法子都成。” “明白,王统领,实在是药已剩下不多了,我这带着人在黑雾山附近找找, 看看能不能找到需要的药材。” “那王某差人去城中药铺看看。” 太医留下药材单子,带着人出去了。 这时,王德看到离开许久的两个副统领回来。 “怎去如此久?”他问。 两名副将相视一眼。 “担心此处不安全,便四处去巡视了一番,叫他们都警醒些,怕有大梁或是大誉的人混入。” 王德点点头。 “是该小心些。”他也就不再多说,有人来喊用膳。 “走吧,先吃饱再说。” 两人迈步跟上。 —— 城墙下,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将大地都染红了。 安城的城门已经被破了,破城弹安置在城门低下,轰隆暴起时,门全都砸毁了。 看着城门被毁,原本还在抵挡的人,大半都萌生了逃跑的退意。 “不,我们不能走。”有人喊道。 “城门都被破了,我们还能如何抵抗。” 丢下兵器,转生就跑。 有人拉住了逃跑的人,红着眼怒吼道:“我们是姜国人,我们不能逃,不能丢弃自己的国家。” “你要送死你自己送死,放开。” 挣脱开拉着的手,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逃走的人,有人滚滚落泪。 可回头看去,是大片大片攻来的敌国军,城门破了,国君逃了。 家没了,国也没了。 没了啊。 —— 北城门。 大梁这边还未攻下城门,依靠的登云梯等等攻城,牺牲的攻城兵也多。 这时,有人从另一边骑马奔来,到了近前立刻跪下。 “大人,最新消息, 大誉已经攻下东城了。” 司空弋一愣,坐直了。 “这般快?” 随即,又呵呵笑了起来。 “不管是谁先破城都没有干系,只要能灭了姜国就成。” 他下令下去,说:“等大誉的人来开城门,你们立刻进入,直奔皇宫去。” “大人的意思是?” “杀了宇文氏有关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是。” 下属只管听命行事。 司空箐看人走了,问道:“大人,需要属下去办吗?” “只要是宇文氏血脉,一个不留。” 司空箐施礼:“是。” —— 张汐音吃了一碗米汤,搁下碗不要了。 仆妇说道:“王妃,再吃点,你这几日也没吃什么,再不吃身体可受不住。” 张汐音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 “没什么胃口。” 仆妇将帕子递过去,一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 “舟车劳顿的,是让人精气神不好,胃口跟着也不好。” “嗯。” “王妃,你想不想吃酸的?” 仆妇突然这样问,张汐音沉吟一刻便点头。 “酸甜爽口自然就能吃下,奴婢去给你做一些。” 仆妇又去了。 张汐音挨着椅子闭目养神,思绪却是落在战场上,自然,她已经是看不到那等血腥的战场了。 这个时间,应该是攻下安城了。 攻下安城,大誉的军队历来有规矩,不滥杀无辜,不屠城。 他们自然是追着西城门去,追杀宇文霖。 大梁就不知道了。 “王妃。” 房门外,有人施礼喊了声。 张汐音睁 开眼,起身拢了拢衣袖,走过去。 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护送她的二十人中一个士兵,赵晟。 她问:“何事?” 赵晟神色颇为激动,低声到:“王妃,属下发现了宇文擎。” 第495章 花钱 宇文擎竟然在这里。 这里可是束城啊,束城距离安城,也不过是三日的路程,距离近得很。 他是返回来的,还是一直都在这边藏着,那司空家的文熙鸢呢? 赵晟是见过宇文擎的,之前两国大战,见过两回。 宇文氏的人都会让人努力的去记住。 张汐音掩藏了面容,让赵晟带她去看。 “王妃,太危险了,那宇文擎可是个习武的。”赵晟不愿意。 影子不在,段渐离也不在,可张汐音想的却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宇文氏血脉能少一个是一个。 赵晟没法子,就说道:“王妃,只是看一眼就好。” “嗯。” 张汐音的身量娇小,在姜国这种女子普遍高大肤色偏黑的地方差异很是明显。 故而,她人仍旧将自己的肤色抹黑,脚下的鞋子鞋底多加了一层,面上覆了一张人皮面具,将五官画得浓郁些。 如此,再戴上一张面纱,便瞧不出来是大誉的人了。 两人出了客栈,由赵晟带路,到了一条街。 “王……姑娘,我们不能再过去了。”赵晟微微垂眸弯腰说道。 他也是个人精,姿态摆得就像是一个家仆,但其实他是个千夫长,武功也是不低的。 张汐音看了眼那边,明白的点点头。 那是个青楼街巷,她是女子,不适合过去。 看向旁边是一座小楼,里面贩卖的是茶点。 张汐音走进去,要了二楼临窗的位置。 赵晟跟着上去,跪坐在张汐音身后的软垫,微 微垂眸。 周围没人,他低声说道:“姑娘,不一定能看到他。” “看不到就回去。” 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说是发现了,她出来就能见到。 赵晟发现宇文擎,也是出来购买路上干粮时见到的,是瞧着宇文擎进这巷子的。 “不着急。” 她多的是耐心,来姜国不就是为了解决宇文氏这个麻烦的吗?不急,慢慢来。 小二上了茶点,又推荐了两样点心和茶水。 “姑娘下回再来可以尝尝,不过我们这儿的茶叶是售卖出去的,姑娘若是喜欢,买一些?” 推销起来了。 张汐音瞧了眼,再扭头看向赵晟。 赵晟就起身说道:“我家姑娘喜茶,就都来一些吧。” 小二很是欢喜,忙抬手做请下楼去。 赵晟去买茶叶了。 张汐音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这小楼的后面是一条河,绕了个弯过桥对面还是勾栏瓦舍。 这样的地方白日里是没什么生意做的,这会儿只能看到一些男人走来走去,做着晚上生意的准备。 她敛眉,打着扇子看周围的环境。 “姑娘,一个人?” 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张汐音晃一下没反应过来,知道察觉不对。 回头看时,一个男人已经到了身后,正歪着头笑眯眯打量她。 张汐音心下有些惊,面上则是不显,带着些许提防看着他。 男人抬手做礼,说道:“在下苏荣。” 张汐音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苏荣笑了笑,指着那边的 勾栏瓦舍,说道:“姑娘似乎对这里很是感兴趣。” 张汐音仍旧只是看着他。 “姑娘别误会,苏某没什么意思,只是看姑娘有目的而来,恰巧,苏某也有自己的目的。” “何目的?” 苏荣看张汐音开了口,笑容更大了几分:“苏某需要一笔银子在里面赎个人,当苏某银钱不够,故而正想着法子赚银子。姑娘不缺钱,但很显然缺少办事的,苏某不才,可以为姑娘办事,却需要酬劳。” 张汐音这下是当真惊讶了。 缺钱,主动来找人替其办事赚取银子。 当然,她也并非头一回遇到,正常而言,这样的人并不算可靠。 不过这里到底她不熟,若是有熟悉这里的人办事,倒是好办。 “姑娘,苏某所要不多,只需三千两银子足以,当然,丢性命的事儿,苏某办不了。”苏荣说道。 张汐音再看那边,想了想,说道:“你是束城人?” “是。”苏荣说道:“束城土生土长的。” “前方安城沦陷,姜国已经走到灭国之灾,你们倒是还能安生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张汐音坐回去,端起茶喝了一口,直言说时也看着苏荣。 苏荣自来熟似的坐下了,说道:“不过还能如何?姑娘,都是姜国人,皇室如何姑娘难道不知?” 宇文氏可不是什么好皇室,宇文纣虽治国有道,却又是个极残暴的君主。 张汐音点了点头。 她说道:“我要寻人,公子可能帮忙寻 到?” “只要是在这里面的,就没有苏某找不到的人,是男?是女?即便是做了隐藏,苏某也能一眼看穿。” 真是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张汐音突然就不信了,她就是做了隐藏的,也没见他瞧出什么来。 这时,赵晟回来了。 他看到坐在王妃面前的陌生男人,面色瞬间难看,大步过去。 苏荣见到来势汹汹的赵晟,自以为是张汐音的家仆,立刻起身避开。 “住手。” 赵晟停下,回头施礼:“姑娘,他可曾对您无礼?” “无妨。” 张汐音看向苏荣,说道:“我可以先给你三百两定金,若是能找到人,后面的两千七百两自然少不了。” 苏荣大喜。 “姑娘请说,要找谁?” 半个时辰之后,苏荣拿着画像。 “这个姑娘,苏某还当真知道,看来姑娘今日就得把两千七百两给我了。” “在哪儿?” “就在后面,不过她病了,近日里大夫总去看,花蕊说她们都见不到人,有好几个带着武器的人守着那小院子。” “既是守着,你又如何知道?”赵晟问道。 苏荣也不闹:“自然是见过,他们是前两日来的,那会儿我恰巧跟花蕊在廊下说话。这姑娘下马车时我瞧了一眼,长得很美,就是病怏怏的。” 文熙鸢在这儿,宇文擎自然不会丢下她。 文熙鸢给了宇文霖一刀,救下宇文擎,又与她在嫁给宇文霖时有私情。 只是文熙鸢到底是有任务的,这般 久了,也没找到机会杀宇文霖吗? 张汐音说道:“打听他们的出入消息,送到金盛楼。” 金盛楼啊。 苏荣点头:“成。” 第496章 找到 回到金盛楼,赵晟低声说道:“王妃,您当真信那人?” “痴情种,最是能信任,端看能力罢了。”张汐音说道。 那突然出现的苏荣,从话语里知道,他的心爱之人叫花蕊,是瓦舍里的妓子。 至于是卖身的妓子还是卖艺的妓子,她并不关心。 苏荣能想办法赚钱给自己心爱的人赎身,张汐音即便不大相信他的能力,也是愿意给这份钱的。 天下女人向来过得苦,身为女子,她能帮到一点也是好的。 虽不大相信苏荣,然而第二日晚间时,苏荣就来了。 进了门,他很是兴奋的说道:“花蕊见到了你要找的姑娘,竟不是病了,是怀了身孕。” “……” 张汐音面色一下就不好了。 文熙鸢怀了身孕,自然怀的是宇文氏的血脉,无论是宇文霖的还是宇文擎的,都没什么差别。 苏荣像是没看到张汐音的神色一样,低声说道:“我找了那大夫问过,身孕怀得并不稳,已有流胎的迹象。她的夫君很是紧张,花了大价钱叫大夫保胎呢,所以也不能赶路了,只能留在这里。” 只是,怀了身孕不住个好的地方,却住在勾栏瓦舍之地,实在难评。 张汐音拿出一袋银子,里面有一千两。 “继续打听,最好能给她带个话。”张汐音说道:“话带到,叫她给个信物来,我便再给你一千两。” 一千两! 苏荣瞪大了眼睛。 若是能再得一千两,给花蕊赎身之后,他 们也有银钱去找个小地方安身立命了。 苏荣立刻说道:“姑娘,你这一千两,苏某赚定了,等着,这就给你办妥了。” 苏荣走了。 赵晟跟着出去,看他离开金盛楼才回去。 “王妃,属下派人去盯梢了一日,并未再见到宇文擎了。” “文熙鸢在,他不会走的。” 张汐音说着,又说道:“我们的人不用去盯着,到底不是姜国人,即便做了样貌遮掩也不如姜国人来得轻松,若是不小心暴露,便打草惊蛇了。” 赵晟应是。 “那属下去把人调回来。” 张汐音点点头。 赵晟出去了。 仆妇端着一些养身的补汤进来,放在桌上一一摆开。 “东家,喝点汤,一会儿热水来了您好好泡一泡,身上的疲累就消散了。”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能替东家办事,我们都很高兴。” 仆妇很是实诚的说道,一面又将几样开胃的爽脆小食从食盒里端出来。 “东家能叫我们生活无忧,日子也过得舒心,虽说之前都在安城,但去哪里做事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我们赚取的银钱是别人都比不上的,一年的酬劳便是别人三年的份。这么些年积攒的都送回老家的钱庄呢,只等回去取出来,想置办什么都成。” 仆妇眉开眼笑。 张汐音也是高兴。 张氏商行用人不分男女,有能者居之,上到总管事,下到一个洒扫的仆妇,都是看能力来的。 喝了汤,再泡了热水。 张汐 音一觉睡到翌日清晨。 仆妇准时端来洗漱的温水,伺候张汐音梳洗之后,再送来早饭。 刚吃着,赵晟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进了门走到张汐音的身旁施礼,低声就说。 “刚得消息,那边胎儿没了。” 张汐音一顿,放下筷子。 “派人盯着。” “已盯着了,不过还是不见宇文擎。” 赵晟都要以为之前自己是看岔了,若非王妃找的文熙鸢确定在勾栏瓦舍里,他肯定是要疑心自己看错了。 文熙鸢刚怀的孩子没了。 她整个人面色苍白,眼眶是红的,神色极其低落。 宇文擎握着她的手,说道:“孩子还会有的。” 眼泪滑落,文熙鸢看他:“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王爷,对不起,是我没保住孩子。” “那是意外。”宇文擎低声说道。 人失足摔倒是常有的事,再说了,摔之前,谁都不知她怀了身孕。 看着文熙鸢难过,宇文擎心也是疼的,安抚她躺下之后,宇文擎走出房间。 不在文熙鸢的身旁,他面上的难过却又淡了几分。 那当真是他们的孩子吗? 哪怕文熙鸢笃定的说是他们两个孩子,可文熙鸢嫁的宇文霖,他们一样日日缠绵。 掉了也好,只要人还在,日后还会有孩子,到那时,才无比确定是他的种。 “主子,我们不能再逗留下去了,如今安城已破,宇文霖西逃而去定然也坚持不了多久,离开姜国,我们西北去出了姜国,就 是古蒙,到了古蒙才有活路。” 虽说古蒙之地为蛮荒,恍悟凶险,可哪里在以前,也是宇文氏暂时躲避之地。 躲过一时,待时机成熟再回来,自然能复盘。 宇文擎回头看去,说道:“她修养数日,才能出发。” “主子……” “怎么,本王倒是不能做主了,需得你还决定?”宇文擎说道。 下属低下头告罪。 “属下不敢,只是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凶险可能,属下也是为主子着想啊。” “再留三日。” 这边说着话,那边门口,有人低喝两声。 “大人,奴家是奉妈妈的意思,来送物什的。”一个打扮鲜艳的女人说道,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捧着木托的小女孩,木托上是两套成衣。 院门打开,下属走出去,看到来的是昨日来的艺伎。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女人笑着施礼,又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瓶子双手递过去。 “大人,这是止露丸,咱们这儿时有姑娘落胎,服用此物能将体内污物排出,大人您收下。” 下属看了眼瓶子,眉眼微冷。 花蕊愣了愣。 “大人?” 下属拿过来,到了一枚递过去。 “你吃一颗。” 花蕊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接过服下了。 “原是大人不信奴家,奴家只是好心。”花蕊说道:“同为女人,自是知道女子身子该如何调理,有些女子的事,连大夫都是不知的。” 她叹气,带着旁边的小女孩转身要走。 下属回头看了一 眼院子里,想到要急着走,便说道:“等一下。” 花蕊停下脚步,施礼:“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会照顾落胎的人?” “会,奴家也是落过胎的,知道这些。” 第499章 击杀 北城门外,斜方坡上,司空家的人已经埋伏好,只等宇文擎出现,便立刻出手击杀。 “宇文擎武功不低,以前也是征战沙场的狠角儿,你们都小心一点。” “那青儿呢。”一人问道。 青儿,便是文熙鸢在司空家的名字。 听到这话问,旁边的人都沉默了,家主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灭杀所有宇文氏人。 不惜一切代价。 “若是可以,便救下青儿,若是条件不允许,只能……放弃她。” —— 宇文擎亲自抱着文熙鸢从房间里出来,进入马车之后,才让她露出脸来。 “王爷,鸢儿热。” 文熙鸢拉了拉身上的毯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实在难受。 宇文擎说道:“你身子弱,大夫说了不能受风,且忍忍。” 文熙鸢便停下了手,果然不在说。 准备好,便出发了。 下属越南天带头出发,离开了这个巷子。 依旧是那个茶楼的二楼,张汐音看着下方离开的马车,很自然是别开视线,起身。 凌熙和言珩也起身,付了茶钱下楼去。 楼下门前三匹马牵来,上马,在后面跟上。 凌熙还是忍不住劝一句:“寿桦,你就别去了吧,在金盛楼等我们好消息。” 此去北城门,若是打起来了,自然是万分凶险的,张汐音没有武功,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我和言珩武功都不低,拿下一个宇文擎不是问题,你且安心就是。” “对。”言珩在旁边应一声,支持自 己的妻子。 张汐音说道:“我不靠近,只在远处看着,定然无碍。” 她是一定要去的。 三匹马都跟得不近,在另一条街道上走,也是往北城门去。 宇文擎这边,越南天一直观察着四周,就怕被人盯上了。 他还派了人在四处查看。 刚走了一炷香不到,还未到北城门口,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越大人,北城门外有情况。” 越南天拉住马,走到马车边上低声说了。 宇文擎:“从西城门出,绕道。” 越南天应是,下令拐道。 言珩跟得比较近,很快发现了情况,赶去跟张汐音和凌熙说了。 “这是要换地方出,司空家的显然是暴露了。” “真是废物。”凌熙评了一句。 三人转而跟着去了。 张汐音和凌熙在后方,言珩则跟得比较近。 两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西城门。 出城了。 马车里,文熙鸢伸手要挑起帘子。 宇文擎一手就握住了,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都透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鸢儿,不能受风。”宇文擎说道。 文熙鸢垂眸,叹了口气,很平静的收回手。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她苦笑了声,说道:“我已经许久没看了。” 自摔了一跤落胎,宇文擎就一直把她关着,说是为了她身体着想。 宇文擎看她情绪低落,抬手去挑帘子。 “你这样看。” 帘子刚挑开,一支箭突然射来,从宇文擎的手边擦过。 箭划破手,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 马车也停了下来,外面听到叫喊声。 “有埋伏,保护王爷。” 越南天到了边上,说道:“王爷,有埋伏。” 都已经不用说了,外面打杀声响起,伴随着箭矢飞来击中马车的声音。 宇文擎看了眼文熙鸢,将毯子和大氅往她身上一罩。 “别出来,也别起身。” 文熙鸢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只感觉宇文擎已经出了马车。 她掀开盖在脸上的大氅,眉眼里透着几分冷意。 看到宇文擎出来,射去的箭不再对着马车,而是直指他射去。 赶马的车夫已经被射死,尸体落在马车边上。 马儿受惊,开始往前奔跑。 宇文擎看了眼,立刻骑马要去追。 “王爷。” 越南天拉住他,喊道:“快走,不要再管她了。” 这天下女人多的是,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搭上王爷的性命。 “她……” “王爷,您的大业就不想了吗?”越南天突然问道。 宇文擎沉默了,扭头看去,他看到有埋伏的人已经骑马去追那辆马车了。 “天下女人何其多,王爷,您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业吗?” 要吗? 当然是不要。 宇文擎立刻便收了心思,跟着自己的下属要突围。 张汐音三人出了西城门,看到司空家的人竟然在攻击宇文擎,心中有惊讶。 “看来,这司空家并不废嘛。” 每一个出入口都有人埋伏了,当真是做足了准备。 也就这一愣神的时间,张汐音拿出了银枪, 对准那边突围要跑的宇文擎。 宇文氏…… 宇文氏…… 是他们掌控一切,自然是都不该留。 杀了他,杀了他。 嘭! 轻微的声响只他们听到,那边马上的人跌倒下去了。 凌熙看了眼张汐音,惊讶于她竟然真的杀人了。 她笑了起来,竖起大拇指说道:“寿桦,好准头。” 说着,策马过去。 言珩也跟了上去,两人武功高强,宇文擎的手下完全不是对手。 另一边,北城门司空家的人也赶过来了,将最后的几个人诛杀。 随后,一个人径自上前,抬手施礼。 他说道:“在下司空盛,替家主谢过霁王妃。” 张汐音点了点头。 凌熙和言珩骑上马过来,说道:“死了。” 张汐音的准头很高,那一击正中心口,已经对穿了,大罗神仙下来都救不活的程度。 “我们回吧。”她说道。 凌熙点头,三人骑马往回走,并不理会司空家的人。 司空盛看着离开的三人,摇了摇头。 这大誉的女子,当真是……与他们陛下也是不遑多让,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也是很厉害的。 扭头看去,远处的马车回来了。 车帘掀开,拢在斗篷里的文熙鸢看着那边的一地尸体,面无表情。 “青儿。”司空盛走过去。 文熙鸢,不,是青儿。 青儿看向他,起身要施礼。 “坐着吧。” “盛哥,大人也来了姜国是吗?” 司空盛点头:“家主要做的事情,咱们是拦不住的。” 青儿颔首, 说道:“他死透了吗?” 他……司空盛知道说的是宇文擎。 “死透了,霁王妃打死的,你就不要看了,此次你任务做得很成功,家主定会奖赏你的。” 奖赏? 她不需要。 第500章 回去 黑雾山这边张汐音不去想,有司空弋,有段渐离他们去追杀,宇文氏族这一次,断不可能再有余孽存活。 她想回家了。 凌熙只是过来接她的,接到她自然就跟着回了。 一路赶回去,坐的是马车,而姜国这边张氏商行的人,张汐音也吩咐了人去传话,叫他们全部都回国。 “即便是姜国动乱,也不过是动乱的那些皇室,世家大族,与你们商行影响也不算很大。” 张汐音说道:“生意是其次,人命重要,之前遣回一些,到底不敢把人都送回来,叫对方察觉,也不知道此番,人员可有伤亡。” 凌熙叹了口气。 “行军打仗,死的人更多。” 这是实话。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便到了六月中。 浮生城里。 马车进城之后,凌熙打着哈欠说:“先休息一日再继续赶路?在马车里走了快半个月,身子骨都要碎了。” “你倒是娇弱了,我的女将军。”张汐音笑着伸手过去,在她的腰背上揉按着。 凌熙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翻了个身背对她,说道:“这样着实舒服。” “力道可够?” “够的,你这劲儿虽然比以前大了些,可到底还是不如我的,恰恰刚好。” “你满意就好。” 凌熙转过脸来看她,眉眼弯弯的。 她的寿桦,真是好,长得好,人也好,也聪明。 这可是她最骄傲的闺中密友。 到了客栈,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浮生城街道的景象,很难不惊 讶。 “发展得当真是快,这才多久,便这般繁华了。” “浮生城在舆图的位置来说极好,又有淮河水路畅通,自然是极好发展了。” 而且还有大誉这个大国主力去发展,怎可能不行? 客栈是新建的,内里的布置很不错,梁柱上的新漆还能闻到味道,木香也浓。 张汐音多看了两眼。 “怎了?” “这里,还能再放一张屏风。”张汐音说道。 “你又犯生意毛病了。”凌熙笑她。 张汐音笑着摇了摇头,上楼去。 进了厢房,两人坐在窗边的榻几旁说话,仆妇去收拾床铺,铺上新的席子被褥,换上新的软枕。 “王妃,郡主,已经好了。” 张汐音点了点头。 “王妃,可要用饭?” 也到时间了。 张汐音就看凌熙,凌熙立刻道:“上一道糖醋排骨,还有辣子肉。” 仆妇应是。 “再加一道清蒸鲈鱼,白斩鸡,时令的青菜上炒两份。” 仆妇再应是,施礼出门时顺手把房门关上。 凌熙起身去开窗,正巧看到言珩离开客栈,骑着马往另一边去。 她挑眉,说道:“这是做什么去?” 张汐音也起身过去看,只看到街市上人来人往,而有人走街串巷的叫卖,有人在修建屋舍,有人抱着娃娃在哄着,有仆妇在浆洗衣服。 这些都是生活气息。 张汐音凭栏看着,再抬头时,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大片的乌云,有要下暴雨的架势。 凌熙也看到了。 “要下大雨了。” “ 下雨好睡觉。”张汐音看着乌云盖顶,天地一线的一道光芒,向画一样美丽。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 “有时候,当真觉得假。” “什么?” “像假的。”张汐音笑道:“人生假,你看,天也像假的。” 凌熙没这样的感觉,只听得莫名。 入眼所及,天地黢黑,如神魔降世。 凌熙双手撑着下巴,歪着头说道:“不觉得假,人生本就是如此,反反复复无常不可预测。你看,你就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说着,她伸手在张汐音的脸颊上掐了一下,软滑水嫩的脸颊。 凌熙笑得越发的厉害,不撑自己的脸了,直起身时伸手就把身边的女子搂进怀里,一张脸在她的脸颊上蹭着。 “凌熙?” 张汐音觉得莫名,喊了声。 凌熙却只是笑着,笑容越发的大,伴随着愉悦轻灵的笑声,也让张汐音跟着笑了起来。 一个高挑挺拔,一个娇小玲珑。 房门打开,仆妇端着午膳进来,一眼就看到窗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有些惊讶,都愣了一下,然后施礼过去摆饭菜。 张汐音拍了拍凌熙。 “别笑了,先吃饭。”她说道。 凌熙鼻息闻着张汐音发上的芳香味儿,说道:“寿桦的身上,总是香喷喷的,都是一起赶路,我怎么就不香呢?” “我带了香囊,衣裳也熏了香的。” 她的衣裳首饰等等物件,无论是去到哪儿,都与香放在一起。 凌熙了然一声。 “抱够了吗?” 这 时,门外传来声音。 言珩走进来,手里拎着一样东西。 凌熙松开张汐音看去,笑了起来。 “你去买的这个?” 一壶酒。 言珩把酒放在桌上,对张汐音点了点头。 “你一路上就闹着想喝,回到国内,我便猜有。” 言珩对凌熙的事总是很上心。 张汐音坐下时,一直看着凌熙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笑。 看到凌熙过得这般幸福,她很是开心,即便她知道这是个假的世界也无妨了。 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她在乎的人都幸福,便好。 吃过午饭,大雨倾盆而下。 凌熙喝了酒便跟言珩去午睡了。 张汐音坐在窗边听声看雨,雨声哗哗,街道上的人都消失了,一眼望去,整个浮生城笼罩在一片水蒙蒙中。 许多房屋都还没修建起来,不如别的城池看着繁荣。 晚上时,雨停了。 凌熙拉着张汐音要去闲逛,说是想看看新城修建如何。 张汐音被拉着出了门。 街道只简单铺了石子,大雨冲刷还是许多积水,走了一会儿便湿了鞋袜。 凌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还是看张汐音。 “不走了?” 张汐音点头。 两人立刻往回走。 回到客栈。 张汐音拉着凌熙下棋,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时有输赢。 下到上了头,言珩过来把人带回去。 “寿桦,明天继续啊,我们路上下。” 张汐音点点头,看着她消失在门口。 仆妇进来收拾桌上的茶水点心,施礼退下了。 张汐音也 去休息。 另一边。 黑雾山隘口。 攻城的战鼓敲响,在夜色下,大梁的军队突袭了。 火光冲天,烧起了山林草木,将黑暗的世界照得很是明亮。 第501章 回家 晚上又是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宜人。 张汐音睡了一个好觉,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外面有贩夫走卒叫卖的声音。 仆妇过来敲门,得了应允端着洗漱用品进去伺候她梳洗,随后问了要吃的早点。 凌熙过来了。 进来就说道:“外面天气很好,凉飕飕的一点儿也不闷热了。” 张汐音走到窗边,推开时凉风吹进来,她忍不住笑了。 “适合赶路。” “他们已经去准备路上的东西了,吃了早点就能出发。” “点了你爱吃的。”张汐音坐过去,接过凌熙倒给她的茶水。 两人相视一眼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吃过早点,便下楼去了。 客栈的门口马车已经挺好,车夫站在马边。 踏马凳边上,仆妇两个一左一右,伸手搀扶张汐音上马车。 —— 黑雾山。 一夜的大火仍旧烧着,地上倒着数不清的尸体,血腥味儿和焦肉味儿,火炭味儿等等交织在一起,刺鼻得厉害。 司空弋闻到了,立在一旁拿着帕子作呕。 他虽是心狠手辣,却也只是吩咐人做的,在朝堂上叱咤风云自然闻不得这样的气味。 段渐离听到呕吐声,扭头看了他一眼。 “司空大人。” 司空弋看过去,见他手里递来的东西,伸出手来。 油纸打开,里面是包裹的一颗话梅糖。 司空弋放入嘴里,笑说道:“多谢。” 段渐离已经打马往那边的城楼去,进入城楼,便看到被捆着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身穿姜国皇帝的衣服,是宇文霖。 他一个新皇,被自己的人反了,抓着捆在这个楼里。 段渐离看了眼旁边的人。 司空箐说道:“他确实是宇文霖,被两个禁卫军副统领一起绑了来这边的。” 段渐离听着就明白了。 “你们的计划,当真是周祥。”他说道。 司空弋也走上来了,吃了话梅糖,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少了许多。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宇文霖的尸体。 “他们,不一直都是该死的吗?” 宇文氏族,前商余孽,若是当年大誉能够斩草除根,不让这些余孽存活下来,便没有这三百年的许多事情,他的阿月也不用受这许多年的苦头。 段渐离也坐下来,他的肩膀受了伤,拿了一块布条直接扎在伤口上。 “是该死,所以他们那些人,你都杀干净了?” “还未。”司空弋说道:“就连未出世的,我都叫人去杀了,只是尚且还剩下一个宇文擎,不知杀了没有。” 他动了动嘴,将话梅糖在嘴里转了转。 “南胤呢,段淑贞可还活着。” 段渐离眼神落在司空弋的脸上,眸色一凝。 “李馨婉可流着宇文氏的血,她如今剩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就是段淑贞,你们大誉的公主,流着宇文氏的血。” 段渐离面色越发的难看,眼眸中透着几分冷。 旁边的司空箐只觉得寒气直冒,有种深夜丛林中,面对野兽的感觉。 这个霁王爷他也是见过几次的,可从 未见过他这个神色,冷冷的,似乎下一秒就杀人一样。 这就是大誉的霁王爷,那个被人称颂一声战无不胜的战神。 司空弋也是心中有些发怵,面色却无碍,只说道:“当然,你们不想杀也没关系,日后这宇文氏血脉会不会再次崛起,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几十年的时间,他和阿月只怕已是黄土一捧,身后事也不必去想了。 至于如今,该报的仇报了,该杀的人杀了,足矣! 司空弋起身,说道:“霁王爷,两国盟约,只要我司空弋还活着的一天,便不会违背。” 段渐离起身。 “亦如此。” 两人相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真诚。 —— 六月过去,七月也就到了。 张汐音这一次急着回家,紧赶慢赶的,果然如预期,赶在乞巧节之前回到盛京。 刚回到府中,还未来得及休息,女儿便如小马驹嘚嘚奔来,径自扑到她的怀中,差点将她给扑倒在地。 “母妃,母妃,柔儿很是想您。” 小闺女抱着她的脖子,软乎乎的说完,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张汐音满身的疲惫都觉得消了几分,笑着也亲她一口。 “母妃也想柔儿。” 凌熙就站在旁边,看着段淑柔一张几乎跟张汐音复刻的脸,惊喜笑说道:“柔柔,我是你干娘哦。” 段淑柔是认不出凌熙的,她还是奶娃娃的时候见过,等懂事了,就再没见了。 不过她人小,却是个精明的,立刻看向自家母妃 ,张汐音点了头,她便软乎乎的喊道:“干娘。” 这话哄得凌熙高兴,抱着段淑柔好一通稀罕。 段暄晟在国子监上课,张汐音赶路回来的,风尘仆仆也不好就这么回家,歇之前让孙管家派人回娘家那边说回去用晚饭。 孙管家笑说道:“已经着人去传话了。” 张汐音笑了起来。 王府的人,都很是知道该做什么事,不需要她事事亲力亲为去吵醒。 紫苏和香叶把孩子留给婢子,过来伺候她休息。 凌熙在旁边的西厢房睡。 “王妃此去多日,可担心死奴婢们了。”香叶说道。 紫苏说道:“王妃,生意上这段时日都无甚大事。” 要说什么,也要等王妃先休息好再说。 一觉睡到申时四刻,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有些心慌。 翻身时,床榻外传来香叶的轻声问候。 “王妃,可是起了?” “嗯。” 张汐音应一声,坐起来。 香叶掀床帐挂好,去叫外面等着的婢子进来,伺候张汐音漱口洗脸,随后穿衣梳妆。 心柳端一碗参茶过来。 张汐音罢手:“沏一壶龙井。” 心柳端回去沏了龙井过来,温度刚刚好,张汐音一连喝了好几倍才作罢。 “郡主醒了吗?”张汐音问。 “奴婢刚才去看了,已经醒了,绿枝她们在伺候郡主梳妆。” 凌熙跟着住进王府,言珩是男子,虽是凌熙的丈夫,却不能安置在王府内宅中。 恰巧他有事,便没进府。 锦康殿的殿 门外,段暄晟背着手,正慢慢的踱步走着,反反复复走着时,嘴里念着什么。 守在殿门的仆妇只听着文绉绉的。 直到殿门内,张汐音迈步出来。 “晟儿。” 段暄晟止了话语,转过身来笑着施礼。 “母妃。” 第502章 家人 感觉已经许久未见儿子了。 张汐音看着长子如今的模样,足九岁了,明年就十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生下来不过小小一团,如今已是这般如小松般挺拔。 “母妃?”段暄晟看母妃看自己的神色,觉得是开心的。 他这般努力,母妃觉得很开心,自豪。 他以前总觉得有父王和母妃这样的父亲母亲,是一件极其叫人骄傲得意的事,所以,他也不想叫自己给父王和母妃丢脸。 努力学习,无论是文才亦或是武学,他都要做到最好最好。 就像太子皇兄一样,因为是父亲和母亲的徒弟,越发不能懒怠。 “你仍旧是如以前一样的学习?”张汐音问道,一面走着。 段暄晟迈步跟上,笑说道:“是的,也听着母妃的话,有劳逸结合。” 张汐音点点头。 儿子跟侄儿是一样的,都很听话懂事,也会自己去想需要做什么,如何做才是好的。 能有两个这般懂事的孩子,她很是欣慰,同时也是心疼的。 懂事的孩子,总叫人忽略。 她知道自己和段渐离本就不如别人的父母一般,能够时常陪伴在孩子的身边,哪怕能给他们身份和用不完的钱财,却也不及父母陪伴。 到了二门,段淑柔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手里掰着个九连环,来来回回的套得很快,解开又锁起。 张汐音伸手把人抱起来。 “母妃,柔儿重不重?” “不重。” 张汐音抱着女儿迈过门槛时,回头去看 段暄晟。 段暄晟看到她停下脚步,心里很是开心,一面说道:“母妃,你们不在家时,柔儿有乖乖吃饭,长了几斤肉了。” 张汐音一手抱着女儿,一手伸过去。 段暄晟一下就愣住了,抬头看着她,又看着面前的手。 随即笑了起来,伸手就搭了上去。 随着年纪大了,母妃就再没怎么抱过他,他其实知道儿大避母,可有时候又很是想亲近一下。 跨过门槛,松开了手。 张汐音与他并肩走了。 两人说着一些各自发生的事情,张汐音也不会避着段暄晟,走回娘家的路上一边说着如今姜国如何。 回到张府。 门口,张嵘礼一直等着。 看到走来的人,他很是开心的几步过去,施礼。 “王妃。” “嵘礼。”张汐音笑说道。 那边的门口,黄氏和温语柔走了出来。 “寿桦。” 张汐音走过去,放下段淑柔后,拉着母亲的手。 “可算回来了,平安顺利就好。” 张汐音只是笑着说:“都顺利的。” 出门在外遇到的凶险她自然不会多说,说了,也不过是叫家人心中不好受罢了。 在门口不好说话,进了屋里。 张汐音见到正坐在堂内的父亲。 张永康起身走过去,笑着上下看自家的女儿全须全尾的出去,也全须全尾的回来。 他说道:“寿桦,辛苦了。” “爹,我不辛苦。” 在自家中,一家人如以前一样。 刚坐下来,张寿安从门外进来,笑着将一碟子点心放在 张汐音的面前。 “哥。”张汐音喊了声。 张寿安笑说道:“尝尝,我近日里新做的点心。” 张汐音就看点心。 温语柔笑说道:“你哥他啊,最近是着了魔似的,天天在小厨房捣鼓点心,说是一时爱好。” 张寿安笑道:“一时一时嘛,兴趣总是多变的。” 说着,又看张汐音:“快尝尝。” 张汐音捏了一块掰下一点放入嘴里嚼着,眉头皱了起来。 她抬头,很老实的说道:“哥,以后别做了,你不适合。” 一瞬间满堂哄笑,张永康说道:“瞧瞧,我就知寿桦会这样说。” 张寿安看向段暄晟。 段暄晟一万个不乐意的说道:“舅父,您饶了我吧。” “哪儿味不对了?”张寿安不服气。 张汐音再次老实的说:“太甜了,面也生。” 温语柔安抚的拍拍丈夫的后背。 “夫君,打算盘你是厉害的,做官你也是极厉害的,这点心师傅,还是算了吧。” 张汐音很认同的点点头。 张寿安摊手:“你们都这样说,我还偏不信了。” 众人:“……” 说说笑笑时,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把人请进来,才知道是寿安宫的。 内侍施礼之后,说道:“太妃娘娘说了,王妃劳累回来,明日可一定要入宫见见她老人家。另,着人送了这些东西来给王妃。” 后面两口箱子。 张汐音笑说道:“有劳公公,母妃如何?这几个月身体可好?” 内侍微微弯着腰, 笑说道:“太妃娘娘一切都好,只变天时会稍有咳嗽,奴婢话传到了,就不打扰王妃与家人团聚。” 黄氏看了眼招娣。 招娣就笑着把人送出去。 段暄晟和段淑柔已经围着箱子了。 “祖母给母妃送了什么呀?”段淑柔问道。 段暄晟摇头,拍了拍段淑柔的手,教她:“是祖母给母妃的,我们不能先看哦。” “好吧,母妃先看。” 张汐音笑着伸手打开,里面是一些衣裳首饰,还有一些书籍。 段淑柔看着,说道:“母妃,衣服,好看。” 张汐音没拿起来,可看着料子也知道是好的。 她让紫苏叫人抬回王府。 这边六子过来传话说晚饭摆好了,一家人这才转到膳厅去。 吃过饭,段暄晟跟张嵘礼在一起下棋,张寿安和张永康则谈生意上的事情。 张汐音问黄氏:“之前你们说出门去,如何?” “也没什么要紧需要我们的。”黄氏笑道。 张氏族人很多,除了培养的人,大多数的生意都交给了其他几房的人去管理。 大房这边因为出了三个官身,早已经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只要紧的大事情才会送到府中来。 黄氏说:“其实是想出去走走,你祖父祖母走后,这府中就有些空落落的。” 张汐音听着。 黄氏看她望着自己,忍不住笑道:“是难过,就是觉得难过,所以就出去走走。” 走走,心情好多了。 “不说我们了,你去姜国情况定然不如说的轻 巧,嫣红她都……” 姹紫先带着嫣红回来的,带回来只是骨灰。 黄氏当时吓得不轻。 嫣红是王府的人,死后安葬由王府这边做主。 她听说嫣红是为救女儿牺牲的,怀着感恩的心,她也去祭拜了。 第503章 大族 张汐音回来之后,孙管家也是说了的。 嫣红就葬在城郊外的一个山头,是王府名下,那里,安葬的都是王府的人,若是无人认领带回去的,便会安葬在那处。 而王府的院中,还有一个独立的小祠堂,里面立刻所有为王府牺牲的人的牌位,他们都是孤身无家之人,或是为了国家,为了王府牺牲之后,他们的家人不上心。 每年的清明寒食,都由王府来祭奠。 张汐音回来时,孙管家便跟她说,他派姹紫去办事了,嫣红的身后事他也都办好了。 “她是为我牺牲的。”张汐音说道。 黄氏默了默。 “别多想,她以后,便有我们祭拜。” 听说霁王府的侍卫,不论是男女,许多都是孤儿。 孤身没有家人的,死后也就在没人记得没人在意了,可她是为了女儿牺牲的,黄氏心中无比感激,也觉得甚是心疼。 张汐音伸手抱住了母亲,点了点头。 黄氏也是轻拍女儿的后背,只觉得她的女儿回来,看似也是好的,却也也无比的辛苦。 这叫她怎能不心疼呢。 当天晚上,张汐音带着儿子女儿留宿娘家,段暄晟去跟他的表哥张嵘礼一个屋子去了。 段淑柔也有样学样,吵闹着要去跟表姐姐一个屋子。 “听说一起睡一张床榻,就能亲如姐妹了,母妃,那柔儿就去了。” “去吧,别说夜话太久,明日起不来哦。” “不会的,我会准时闭眼睡觉。”段淑柔笑道。 张梦雪走了进来,对张汐音施礼。 “姑母,那我们去了。” 张汐音笑着点头,看她们手牵手离开。 一转眼,儿子女儿都长得这般大了,孩子们长大,便表示他们在变老。 人生短短几十年,一个不注意便消逝了。 —— 皇宫里。 段暄钰给父皇母后施礼之后,坐在誉泓帝的对面位置。 “你先来。”誉泓帝说道。 父子两开始下棋。 温皇后坐在一旁,手里正打着洛子。 “明日见了阿音,可要看看她瘦了没。”温皇后随口说道。 手里的洛子,也是打给张汐音的。 誉泓帝看了眼,说道:“张家也没人是胖体格的,瘦一点也看不出来。” 说着,又指了指那洛子:“你打错颜色了。” 温皇后低头看,笑着应是,重新挑选了颜色再打,旁边的宫婢打下手。 段暄钰下了黑子。 “姜国如今已覆灭,父皇,宇文氏斩草除根,大梁又与我们和平百年之约,日后只需发展国内便好了。” 誉泓帝摇了摇头。 人心岂能轻易预测。 大梁且不说,便是南胤,有他亲生的女儿在那边,如今都要做皇后了,他也没觉得有多安心。 那梁景瑞看着是个安分的,可人心隔肚皮,他表面上看着安分,又当真就是个安分的主了? “便是没了姜国,也还有其他的,如今九州八国,只剩下六国。这六国中,两国与我们友好,余下四国呢?” 段暄钰一顿。 “莫要有任何想当然的心思 。” “是,孩儿受父皇教诲,日后定不会再这般想了。” 誉泓帝下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身边的账房女先生,叫什么名字?” 段暄钰答:“林顺意,她是皇婶婶的人,之前孩儿有些账没对出来,便去跟皇婶婶借人,皇婶婶便把人给孩儿了。林姑娘算账本事极好,从她手里出来的账,没有不清楚的。所以,孩儿便跟皇婶婶要了人,做东宫的账房先生。” 要了人之后,他没还回去。 林顺意倒是有意想走的,那会儿他留了也没留成,便让人回去了。 可没多久,林顺意便又回到了东宫,说是为东宫办事,能解太子之忧,也算是为国家办事,如此好事,她林顺意义不容辞。 段暄钰便问了,她为何会改变意思。 林顺意说:“王妃说了,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选择来走的,但人都希望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敬仰王妃,也想像她一样,做有意义之事。” 所以,为东宫解账之忧,便是为国办事。 她乐意做。 誉泓帝和温皇后听得愣愣,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身边的人也都是什么样的。”温皇后说道。 张汐音这个人,很是神奇的。 她能叫人都忍不住敬仰她,想像她一样。 这么想着,温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虽说她也在很努力的教导儿子做一个好人,做一个积极向上,为国为民的 皇室子。 可到底,她也是明白,能真正叫儿子这般的,不是别人,是段渐离和张汐音。 —— 翌日,清晨张汐音起来梳洗,去膳厅吃早点前,她去了一趟兄嫂的清雅居。 进张梦雪的卧房里,只看到床榻上睡得乱七八糟的女儿和侄女。 瞧瞧,果然夜话说太久了,这就睡得起不来了。 “王妃?” “让她们睡,不必叫醒。”她说道。 旁边的仆妇低声应是,施礼后,将床帐重新放下了。 张汐音出去,就看到张嵘礼和儿子从另一边的房间出来,两人对她施礼。 “母妃。” “姑母。” 张汐音笑着点头。 往膳厅去时,问他们一会儿要做什么去。 张嵘礼说:“今日是休学日,侄儿在家陪母亲妹妹。” 段暄晟:“母妃,孩儿跟您进宫呢。” “我知道。”张汐音想到张嵘礼的学识,哥哥说了,张嵘礼的学识极好,便是在国子监,等同年纪的学子里,他一直都是拔尖的那一个。 三年丁忧,原本的张尚书府已经停职守孝,新的工部尚书上任许久,并且做得还很好。 过了三年,便是再回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了。 然而张家又与别人不同的,张家的如今的两个男人都停职在家守孝,可谁叫张家女儿名好呢。 前头嫁了个侯府世子,后脚和离出来,就让一个王爷给看上了,诚心诚意娶回王府,恩爱美满,有儿有女的。 这张家,如今可算是京中的世家大族了 。 吃早点时。 黄氏问张汐音明日要不要去华光寺。 “也好给你爷爷奶奶上香,叫他们在下边知道,我们都过得很好。” “好。” 第504章 兰花 吃了早点,下人也将马车准备好了。 张汐音带着儿女一起入宫去。 早些进宫,也能多陪陪霁王太妃。 深宫大院的,霁王太妃不能经常出宫,她们也不能经常入宫,能入宫时,便想着早些进去,能多陪陪老人家也是好的。 入了宫,自然不是先去寿安宫,还需得先去请见皇帝和皇后。 誉泓帝还在上朝,温皇后在正阳宫等她们。 到了正阳宫,温皇后已经叫人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点心小食,大多都是段淑柔爱吃的。 “皇伯母。”段淑柔咬着她最喜欢的绿豆糕,笑眯眯的说道:“好吃,皇伯母,柔儿能带回去吗?” 张汐音笑她:“怎么又吃又拿的?” 段淑柔说道:“每回来,皇伯母都给我好多点心呢,可好吃了。” 原是都养成了习惯。 张汐音看温皇后。 “都是一家人,你们都不在家中,我便让他们兄妹多进宫小住,这宫中房子多得是。况且,晟儿和柔儿也都很乖。”温皇后笑道。 其实不止是乖,还聪慧,嘴巴也甜,长得又极是可爱。 温皇后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以前的皇宫,勾心斗角的好不累人。 如今宫中的,一个个都安分过着自个儿的日子。陛下又多留了心思在后宫中,前朝那些大臣要说些什么,陛下自己就能说得他们哑口无言。 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总是要将心比心的,只要把心思放在别人的身上,那别人自然也会把心思放 在你的心上。 段暄钰也过来了,对张汐音施晚辈礼。 “钰儿,你如今可是太子。”张汐音抬手虚扶。 段暄钰只是笑道:“但我也是晚辈啊,皇婶婶,您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长辈,这礼,您受得。” 温皇后:“阿音,规矩是规矩,可关了门只我们自己人,也有我们自己人的规矩不是。” 张汐就不再说了。 段暄晟和段淑柔起身给段暄钰施礼。 “太子哥哥。” 这边施礼刚过,门外又来人了。 惠贵妃带着段淑宸进门来,后面还跟着容妃、贤妃等人,段暄颉的妻子宋晚娘也在。 一大群女人走进来时,外面有个人狂奔进门。 “淑英。”段暄钰当先开口喊了声,伸手时直接拉住她的后衣领。 段淑英被提着,脚步掂着地面,她的手里抓着一把花,闻言龇牙笑道:“太子哥哥。” “长辈都在呢,你这般像什么样子?”段暄钰说道:“站好了,叫人。” 段淑英立刻点头,乖乖的站好理了理衣服才开始喊人。 随后,她看向张汐音。 “皇婶婶。”段淑英施礼,随后笑眯眯的说道:“听说您回来了,这是我刚才在御花园给您摘的花。” 一把花长得极好,而且是兰花。 方才没人注意她手里的花,这会儿却惊了。 这么好的兰花,就被摘了。 容妃却捂着胸口说道:“哎呦呦,这不是我养的兰花吗?诶呦,心好痛。” 温皇后也是惊了。 “段淑英,你哪儿 摘的?” 容妃爱兰花,在御花园的一条小道上养了许多,吊挂在两边花开时美不胜收。 七月兰,可花了容妃不少心思呢。 段淑英咬了咬唇,看向容妃,又看母后惊愕中带着怒火的脸。 她说道:“不,不是容妃娘娘养的,是我在御花园摘的,但不是容妃娘娘养的。” “段淑英,错了便是错了,怎能撒谎?”温皇后眉头大皱,说道:“你老实说,当真不是容妃娘娘养的那些?若你敢撒谎,母后可是要罚你的。” 段淑英就怕了。 这时,她手里的兰花被拿走了。 张汐音闻了闻兰花的香味儿,兰花开得极好,瞧着确实是精心养护的。 “不如,我们让淑英带路,是不是的,见了便知了。”她说着,看段淑英说道:“淑英是个好孩子,娘娘教得好,她自然不会撒谎的。” 说着,又看容妃。 “容妃,你觉得可好?” 容妃这会儿缓过来了,这后宫里,安生了几年,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她确实心痛兰花被摘了,可也知道段淑英这个小公主确实不是调皮的。 “去看看。” 决定去看看,那便都跟着起身。 段淑英拉着兄长的衣袖,低声道:“太子哥哥,我没摘容妃娘娘的兰花。” 她知道那是容妃娘娘最喜欢的,她自然不会去摘。 “兰花本就不好养,便是别人养的,也摘不得哦。”段暄钰说道。 温皇后上前,牵着段淑英是手。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御 花园,段淑英亲自指着角落的一大片兰花,说是从这儿摘的。 那是丢弃的兰花根,在角落里没人注意,竟是长得这般好,大片大片的什么颜色都有。 容妃愕然,说道:“这些兰花,都是之前养不好,所以丢弃的。没想到,竟是在这里长得这般好。” 段淑英果然没有撒谎。 容妃说道:“淑英,是容妃娘娘误会你了。” 段淑英笑说道:“其实也不算误会,这些不也是容妃娘娘养过的吗。” 温皇后看着女儿,再看微笑的张汐音。 她也跟着笑了笑。 蹲下来看着女儿,温皇后诚心诚意的说道:“淑英,是母后误会你了,对不起。” 段淑英笑道:“不怪母后,是我没说清楚。” 又看向张汐音:“皇婶婶,喜欢吗?” “喜欢。” “怎么都在这儿?” 众人的后面,誉泓帝走来。 后面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他也只是挥了挥手。 宫女内侍全部起来,弯腰低头往后边退去。 一众人面向誉泓帝,全部都施礼。 “拜见陛下。” “拜见父皇。” “免。” 誉泓帝走过去,把手伸到温皇后面前。 温皇后看着,伸手搭在他的手上起来。 “父皇,你看,兰花。”段淑英说道。 誉泓帝笑着点了点头:“好看。” 他摸摸小女儿的头发,看向张汐音。 “弟妹。”他笑道。 听他当着大家的面这样称呼,张汐音也笑着回礼。 “皇兄。” “嗯,这次去姜国,你辛苦了。” 誉泓帝牵着段淑英的手,往回走。 大家一起跟着。 “孤吩咐方凌盛去设宴了,你一会儿去陪陪太妃,晚些在宫里用了晚膳再走。孤还准备了戏班子,都是你们爱看的。”誉泓帝笑道。 跟着的惠贵妃,容妃,贤妃等人相视一眼,都感谢了圣恩。 第505章 分割 张汐音带着儿女到寿安宫的时候,霁王太妃正坐在殿外的兰花树下纳凉。 净月姑姑陪着她说话,看起来很是高兴。 看到人来,霁王太妃不动的在椅子上招手。 段暄晟和段淑柔喊了人,两人挨过去。 张汐音也施礼。 “母妃。” “来,过来坐着说话。”霁王太妃对她笑道。 张汐音坐过去了,霁王太妃仔细看着张汐音的神色模样,这么许多时日不见,变化还是挺多的。 她说:“姜国那地方,果然不养人!” “那边气候与大誉相差太多了,咱们这会儿虽然也热,但姜国那边却已经有些灼人了。” “地理不同,还有呢?” 霁王太妃对其他地方还是很好奇的,她到底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及笄之后入了皇宫,便再没有离开过盛京地界。 张汐音就说道:“那边没什么山川,平原居多,便是有山,也是很大很高的一座山,那边的地也不适合耕种,只种那么一两种粮食。” 霁王太妃听得津津有味。 段暄晟和段淑柔也都听着,跟听故事一样。 一直说了一个时辰,张汐音都有些口干了,净月姑姑让宫婢端来酸梅汤。 张汐音喝了一碗,殿门外有人过来了,告知晚宴要开始了。 “母妃……”张汐音起身要去扶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说道:“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一会儿戏台开起来,我再去。” 张汐音点点头施礼:“那母妃,儿媳告退。” “祖母, 孙儿……告退。” “孙女……告退。” 霁王太妃挥挥手,看她们出了寿安宫。 “娘娘想吃什么?”净月姑姑问。 霁王太妃摇头。 “这炎热的天也没什么胃口,去御膳房让他们准备点清粥拌咸菜吧。” 净月姑姑就去办了。 然而回来时,却有内侍拎着两个食盒。 “太妃娘娘想来是不去宴会上用膳了,皇后娘娘便吩咐了奴婢们给太妃娘娘送一份来。”内侍笑说道。 食盒打开一一将饭菜摆在八仙桌上,这东西都做得精致,足足十样,每一样分量都不多,但瞧着极好。 霁王太妃笑道:“皇后真是有心了。” 有个什么,都念着她这老婆子。 净月姑姑听了说道:“娘娘还年轻着呢。” “可别说这话叫晚辈们听到,都要笑话死。”霁王太妃说她。 净月姑姑笑道:“娘娘心态年轻,这谁能活得跟娘娘一样滋润通透?” 霁王太妃也就不说什么了。 —— 晚宴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们都到场,还有歌舞助兴。 温皇后说道:“你可得多吃点,瞧你瘦的。” 张汐音都应着,也果真吃了许多。 晚宴过后,便去御花园里,戏台便搭在御花园的空地中。 誉泓帝自然不会跟去看戏,这戏台子是为后宫嫔妃们搭建的,他一个皇帝就不去凑热闹了。 一行人赶到御花园。 戏台前,霁王太妃已经到了,正坐在台前的椅子上做茶百戏。 看到张汐音她们过来,霁王太妃放下茶 勺,挥挥手让宫婢把东西撤下去。 “母妃。”张汐音施礼喊道。 其他人也都施礼,霁王太妃是先帝留在后宫中最后一个嫔妃,辈分摆在哪儿呢,又是霁王的生母,没人敢慢待,也不会慢待一个太妃。 霁王太妃笑说道:“都不用围着我这个老婆子,坐吧。” 众人应是,坐下来便各自点戏曲。 也闲聊起来。 惠贵妃说道:“王妃此次回来,便不再出去了吧?那外面也不太平,还是在京中安全。” 女子出门在外,总是比男子更多危险,也对声誉不好。 但张汐音似乎不大在意这些,便是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没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王妃还是在京中好,还能经常入宫来与我们见见说话,我还念着王妃的那些香胰子呢,甚是好用。王妃巧思无数,还能再想点别的好东西就更好了。”贤妃也跟着说道。 不是军事上的东西,而是她们女子要用的。 张汐音笑道:“贤妃喜欢,那回头我再想些别的花香味儿的来,不知贤妃娘娘喜欢何种花香?” 贤妃笑道:“花是,我喜欢玉兰花香。” “我记下了。”张汐音说道。 容妃立刻说道:“我喜欢兰花。” “好。” 惠贵妃也跟着说:“能做桃子味儿的吗?” 她喜欢桃子的果香味儿,那味道闻着香甜。 张汐音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却不是答应。 “这个不曾试过,且是是才知道,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 惠贵妃:“若是做不了也无妨,我还喜欢茶香味儿。” 张汐音都一一记下了。 段淑柔坐在张汐音的旁边,看一个个都紧着自家母妃提要求,开口就问道:“各位娘娘都让我母妃给你们送东西,那娘娘们可给我母妃送东西?” 一句话,大家都顿了下。 张汐音更是莞尔。 段淑柔小嘴儿叭叭的,继续说道:“有句话叫,礼尚往来,娘娘们给我母妃什么礼啊?” 惠贵妃捂嘴笑得厉害,伸手把段淑柔拉到面前,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你个小东西当真不愧是你娘亲生的,天生的不吃亏性子。” 段淑柔说道:“谁愿意吃亏啊?” 是啊,谁愿意吃亏啊。 这小家伙。 一个个就哄着说道:“会给你母妃回礼的。” 温皇后笑说道:“这个性子好,以后定然是不会被欺负的。” 这话说得一个个又都笑了起来,段淑柔,堂堂郡主,大誉首富张家的外孙女,父亲母亲都是厉害的,谁敢欺负她,谁又能欺负得了她。 —— 姜国。 安城。 姜国皇宫几乎被屠戮干净,别说宫里的嫔妃皇子公主,便是内侍太监,宫婢嬷嬷都没几个能活下来的。 不过这大半个月,尸体都已经清理干净,又下了一场大雨将地面的血冲刷得干干净净的。 司空弋已经从黑雾山回到这里,他站在殿前的台阶,看着迈步走上来的段渐离。 如今姜国已灭,姜国的归属权就要争了。 两国和平是 一回事,但姜国如何分割,又是一回事。 段渐离走到司空弋的面前,说道:“此事,需要两国来谈,还是我们谈好?” 一个是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一个是大誉的王爷,都有话语权。 第506章 祭拜 “我们先谈一谈吧,霁王爷,请。”司空弋抬手做请。 段渐离还礼,两人走进殿内。 殿内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是九州舆图,很大一张也画的很是详细。 姜国,大梁,大誉三国相邻,分割起来就需要好好的谈了。 司空弋很直接,拿起旁边的狼毫,沾墨之后,沿着大梁和大誉的边界线,顺着姜国的整个国土,在中间画了一笔。 他放下笔,拢着袖子看段渐离。 “霁王爷,如此,您可满意?” 姜国西北往上是大梁的,往下是大誉的,都是紧挨国家疆土。 司空弋很有诚意,画的这一条线极其公平,若是要论起来,还是大誉这边得到的疆土更有价值一些。 段渐离看他。 “司空大人决定了?” “自然,此番灭姜,本就是大誉出力最多,这些,是你们应得的。也不必再多口舌去争,免得伤了两国和气。”司空弋说道。 段渐离点头。 “那就依司空大人的意思。” 大誉的将士们出生入死,姜国的这一半疆土,是他们应得的。 疆土分割的问题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双方都没有意见并且很满意,也就不必逗留了。 段渐离离开了皇宫。 殿内,司空箐走进去。 “大人。”他施礼,随后看到桌上的舆图画的线,他心中有些不快,只问道:“为何给他们这许多?” “多吗?”司空弋问。 他眉眼透着几分凉薄,抬手抚了抚衣襟。 “此番出征,大誉才是主力, 若没有他们,我们如何能在这般短的时间便灭了姜国?” 没有大誉,他们连姜国的城墙都破不了,入不了城,又何谈灭姜国? 虽说他们一直筹谋,在姜国安插了许多自己的人,可要灭国岂是一朝一夕的? 他们谋划近十多年,也是如今才成功的。 司空弋说道:“做人要知足,莫要太贪心。” 司空箐心下一凛,慢垂首施礼:“大人教训得是。” —— 戏班子到了戌时末才商场。 张汐音带着儿女离宫,洗洗便睡了。 第二日,张汐音陪着黄氏去了华光寺上香,当晚回来。 翌日一觉醒来后。 张汐音让人去请了孙管家过来。 孙管家很快就来了。 “孙叔,你去准备些纸钱香物。” “王妃这是要去祭拜嫣红?”孙管家问道。 “嗯,也拜拜那些为王爷办事牺牲的人。” 孙管家应是,出去就安排人去准备了。 张汐音去演武场练弓,陪女儿吃了早饭后,就出王府上马车出城去了。 孙管家坐在马车前头,旁边的赶马的车夫。 他说道:“那庄子名唤归隐山庄,山头叫归隐山,是王爷亲自取的名。” 张汐音一听名字就知道了,她嫁入王府之后,段渐离就把所有的身家交给她了。 出了城,走了二十里地,便到归隐山庄了。 孙管家早早派人先来庄子,吩咐庄子的人做准备,因此张汐音下马车时,能看到庄子几乎所有人都出来迎接了。 “让他们都散了,我们 先去祭拜嫣红。”香叶说道。 庄头是个四旬男人,闻言应是,让所有人都散了。 而马车后面跟着的侍卫,已经拎着东西跟了过去。 孙管家在张汐音的身旁引路,走的是小道,但小道都铺了青石板,周围的杂草也都是铲除了的,很是干净。 “走上去,要一个时辰呢。”孙管家说道。 抬头一眼就能看到归隐山,山很高,一眼就能看到一个个坟头。 这归隐山倒是收拾得很好,没有过多的杂草,一排排的果树种的很有序。 只是,一眼看着堆起来的坟头,张汐音还是很震惊的。 好多,好多的坟墓。 这些,都是王府的人,都是为段渐离办事的。 孙管家在一旁解她的疑惑,说道:“这里,有王府的侍卫,有隐卫暗卫等,但更多的其实是夜狼军牺牲的将士。” 不是人人死后,都能很好的归乡入土。 这些没有人认领的尸骨,没有家人的,或者家人不要的,便都被安葬在这里。 张汐音慢慢的走着,哪怕铺着青石板,上山也是艰难。 她还是一步步走到山上,来到嫣红的墓碑前。 嫣红的墓碑是黑色的一块碑石,上面刻着她的名字,还有生辰和牺牲的时间。 侍卫几个在清理长起来的新草,婢子们在墓碑前摆上供品。 张汐音伸手拿了香,亲自点上给嫣红上香。 全场没人说话,张汐音只是看着嫣红的墓碑,沉默不语。 “王妃。” 身后,姹紫的声音响起 。 张汐音回头看去,对她一笑。 姹紫气息不平,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她走过去对王妃施礼。 张汐音伸手扶了扶她,说道:“给嫣红上柱香。” 姹紫点头,去点了香拜了三拜,插香时,脸上挂着笑容。 王妃来看你了,嫣红,王妃亲自来看你了。 张汐音扭头看孙管家,说道:“让他们,也都去给其他的将士们上香去。” 孙管家应是。 众人就散了。 张汐音就站在嫣红的坟前,转身看去是宽阔的平地。 站得高,便能看得远。 “王妃。” 姹紫跪在了地上。 香叶惊了一下,想上前去扶,又停下了。 张汐音回头,伸手就去扶她。 “你这是做什么?” 姹紫沿着头看她,眉眼里都是笑容。 她说道:“王妃,谢谢您,谢谢您能来看嫣红。” 王妃把她们都放在心里,她们的命,本就不值钱,像她们这样的人天下何其多,多少死了就死了,谁能记得,谁又会去记? 王妃却亲自来祭拜,跟着这样的主子,何其荣幸。 张汐音拉她起来。 “你们护我,而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这是实话,人活着才能做什么,而死去的,已经消失的,一罐骨灰埋在地底,烟消云散。 整个山头的亡魂都祭拜过,张汐音没有先下山,等所有人都回来,才一起下山去。 姹紫紧跟在一旁,香叶看她那神色,不由得心疼。 姹紫和嫣红,于她而言,便是她和紫苏。 试想,若是紫苏 ……她只怕也会很难过很难过。 张汐音没在归隐山庄过夜,下了山,在庄子里坐了会儿,便坐马车回城了。 回到王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段暄晟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到马车回来,迎上去。 “母妃。”他笑着施礼,伸手去扶。 张汐音笑着搭上儿子的手走下凳子。 “母妃,父王来信了。”段暄晟松开,就将怀里的信封递过去。 第507章 规矩 段渐离的信一如既然,开头先说思念,再说他的身体情况,皆是报好。中间就会跟她提及他在做什么,做得如何,到了信的末尾,会说归期,再说思念之情,言爱意。 张汐音很喜欢段渐离这一点,他即便是个男人,却从未对自己的情感遮遮掩掩含蓄不去说。他与任何人都不同,他会说,会明确直白的对她说爱,说想,说思。 收了信,折叠好了放在专门放信的匣子里。 段暄晟跪坐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母妃脸上的开心笑容。 “父王几时回来?”他问。 张汐音说道:“依着信上的时日,约莫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回到了。” “那当真是太好了。” 段暄晟很是高兴的说道:“父王回来,母妃,我们回一趟江陵吧?” 这话张汐音听得诧异,问道:“为何要回江陵?” 虽说江陵是他们的藩地,可到底誉泓帝宽厚,加之他们对大誉国事做出的贡献多,誉泓帝甚至是不想他们离开盛京的。 当然,张汐音也知道,此番姜国之事处理妥当,他们就算因着誉泓帝的不舍,却还是要依着规矩离开的。 可段暄晟却说要回江陵,她实在是惊讶。 “江陵是父王的藩地啊,我们是回家,那是我们该回的地方。”段暄晟说道。 该回的藩地。 张汐音看他神色,突然就疑心,儿子是否在国子监被人说三道四了。 他们被说倒没什么,可若是儿女被说,张汐音是 不乐意的。 段暄晟摇头。 “母妃你别瞎猜,不是同窗们说什么,晟儿这样说是因为规矩。”段暄晟说着,说着前些时日见到的规矩。 那是课堂说的,君臣有别,也有规,若是要想国之为国,国之好,便需要依着规矩行事。 他们只要回到江陵,便是行了规矩。 张汐音听得一笑。 “晟儿学的很明白。” 是需要行规矩的,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是,我们需要等国事了了大半,便能回江陵了。” 姜国事了,回江陵便是必然。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张汐音并不闲着,宫里娘娘们的香胰子她叫人新制作了一批,依着各宫娘娘的喜好贴了字,让人直接送进去。 各宫娘娘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开心得很。 第二日,各宫嫔妃到正阳宫请安时,温皇后就提点她们。 “霁王妃念着你们,你们也得念着她的好才是,回礼可别忘了。” 这伴着玩笑话,一个个都跟着说笑起来,还有人说着自己要送些什么。 容妃说道:“臣妾喜爱的就是兰花的,之前用和田玉雕了一支兰花,已经差人送去了。” 和田玉雕的兰花枝,是发簪吧? “容妃姐姐当真是大方。” 其他人笑说道。 容妃说道:“这算什么大方,霁王妃送的东西才叫好,一整套的紫琉璃花瓶,好看极了。” 听到容妃这样说,其他人也都纷纷说着她们收到的香胰子之外的礼物。 温皇后看着嫔妃们都在谈得 到的好物,端起茶盏喝茶时,嘴角勾着满意的笑。 这些人都得了阿音的好处,日后她时常回京来,其他人才能少些意见。 —— 霁王府里。 张汐音拉弓,箭离玄射了出去,直中靶心。 箭羽微颤间,是周围婢子们欣喜的笑意。 “王妃的准头越发厉害了,这都是演武场最远距离了,还能十发九中。” “是啊,王妃,您真厉害。” 面对婢子们的夸奖,张汐音又拿了一支箭,再次拉弓,射箭。 箭依旧中靶,却再不是靶心。 “到底还是不够。”她说道。 一旁立着的姹紫递过去新的箭,说道:“王妃,您可听说过三箭齐发?” 张汐音看她,些许沉默之后,眸色发亮。 她立刻说道:“再拿两支来。” 姹紫递了过去,三支箭搭在弓上,一下上三支自然无法控制,三支箭垂落无法握稳。 婢子们都收起了声音,紧巴巴的看着张汐音。 姹紫看着,想说什么的时候,张汐音突然手翻转,三个指缝夹住了箭时,弓箭打横。 箭平放在弓上,她用力拉,随后松手。 三支箭瞬间飞射出去,结果自然很不理想,三支箭都落空了,并且距离并不够远。 然而,即便只是如此,都让姹紫惊愕起来。 她看着王妃,一时间忍不住感叹。 倘若王妃从小习武,亦或是个男儿身,定然不是如今这般居于内宅,不,哪怕是个女儿身,若是能从小习武,定然也能如云湖郡主一样, 在战场上所向睥睨。 再拿三支箭,张汐音开始练习起来。 三支箭的难度不单单在于控制住它们的同时控制准头,便是力道也与一箭不同。 这就好像回到了刚开始学拉弓时的情景,箭总是不中箭靶。 三支箭同时练习,一百支箭就很容易练完了。 张汐音并不贪多,练习完一百支箭便收了手,婢子过来帮她拭汗,又递来茶水。 “柔儿。” 张汐音喊了声。 如今,段淑柔有金子教习武功,内力已经打下了基础,练习起来却极其的艰难。 张汐音最近拉弓完了,总是会在旁边看女儿习武,多看,便知道自己有多心疼。 习武岂是朝夕,又岂是简单之事。 可她那小小年纪的女儿啊,却能咬着牙,将这些苦都吃下去了,从不埋怨一句。 “母妃?” 正站在木桩上一字马顶天的段淑柔应声,身体晃了晃,声调却依旧是欢快的。 张汐音心疼也舍不得挪开视线的看着,说道:“母妃先回去,叫厨房准备你爱吃的绿豆羹。” “好。” 张汐音转头走了,顺着抄手游廊出了演武场。 回到锦康殿,香叶已经吩咐心柳去吩咐厨房准备小郡主爱吃的绿豆羹。 心柳说道:“绿豆糕和绿豆酥饼都有准备的。” 香叶点了点头。 她去洗了把脸,回到锦康殿内时,紫苏正跪坐在书案的前面,正在说着近日生意上的时。 说完好的,她便说到坏的。 “金簪阁的近日里被盗的龙凤 衔玉吉祥头面,知府那边查了,却并未有消息,只说是被江洋大盗给盗了去,如今定是已经跑出了盛京,天高任鸟飞的跑掉了。” 第508章 茶香 天高任鸟飞…… 张汐音说道:“让顾南黥去查。” 她张氏商行遍布大誉,便是九州各国也是分行广布,什么江洋大盗,只要是敢把东西拿出来,便跑不了。 偷东西,自然是为了钱的。 一副龙凤衔玉吉祥头面,用的是最好的玉,最纯的金,加上造价,价值五万两。 —— “五万两啊,这笔钱若是能换出来,咱们便能逍遥好长一段时间了。” 仁州城外,紫荆镇外的山林里,两人看着匣子里保护得极好的头面。 玉洁白光滑,金则金灿灿的,这金黄色晃得人眼睛都有些花了。 他们干这一票,不就是为了拿到钱吗? “五万两?我们不可能拿到五万两,这东西可卖不出去原价。” 听到这话,矮小的男人立刻就不明白了。 “不是,这好东西,我们还拿不到五万两了?” “你他娘的白痴啊,我们是盗的,偷盗出来,还能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卖出去不成?” “那如何?” “自然是拿到鬼市去卖,若是鬼市卖不出去,便只能拆开了卖,不过拆开卖,只怕这一堆的东西,都不到一万两呢。” “这不是亏大发了吗?” 亏又能如何?亏也得做。 将匣子合上,塞进蓝布包里遮掩好了,两人继续赶路。 —— 顾南黥此时正带着人,怀里揣着所寻之物的图纸和材质等等介绍,往盛京城外去。 心柳站在马车前,看着人离开,这才转身回到马车。 “回去吧。”她说 道。 马夫赶马,对于王妃跟前伺候的婢子怀揣着万分的恭敬,别看人家还在王妃的手底下办事,可这一个个的婢子,嫁的都是有官职的人。 便是马车里的大姐姐,嫁一个王府里的侍卫是侍卫,却也是个千夫长。 他们这些车夫有些是新雇来的,为王府的管事或是婢子们打马赶车。 婢子管事有专门的车夫,这在别的地方都是没见过的,也就王府的人有这样的待遇。 好在,他们虽说是为王府的婢子管家赶马车,月银却一点儿也不低。 马车经过青山街,心柳让车夫停车,她下去之后,径自入了一间茶坊。 “心柳大姐。”门内的茶小二看到人,笑着喊道。 心柳回笑问道:“你们东家在吗?” “在的,在里面呢。” “我去找她。” 心柳进了内院,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的膝盖下都是石子,这一跪真是看着都疼。 男人的面前坐着个身穿深青色交襟直裾长衫的女人,阔袖挽了臂绳,露出一双纤瘦的手臂来。 这不是别人,正是班娘子班茵。 看到心柳,班茵说道:“心柳?” 她起身笑着迎过去。 心柳没看跪地的男人,只说道:“前几日说的今日过来取茶,班东家。” “都已经准备着呢,本是要亲自送去王府给王妃的,又念着你说要过来,就没送过去。” 班茵拉着心柳的手进了旁边的茶室,进去便是扑鼻的茶香,旁边有各式碾茶器具 。 台面上,与好几个琉璃罐子。 班茵说道:“这些都是王妃要的茶粉,一一筛了好多次,绝对够细腻。” 茶粉有各种颜色,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 这些颜色在琉璃罐子里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像霓虹一样。 “班东家做的茶粉是王妃都夸赞的,岂会不好。”心柳笑道。 东西装进盒子里,码的稳稳当当。 班茵又去亲自点茶,点的是一杯紫色的茶汤,搭配了酸水儿,原本紫色的茶汤立刻变了蓝色。 班茵说道:“王妃给的点子,我都一一在研制,你问问王妃,若是王妃说我做的有那些不好,可记得一定要与我说。” 她如今是茶业行里的话头人,但凡要做茶行生意的都得看她意思,而这些,都是张汐音给的。 便是外面的那个男人,她孩子的爹,她也能治得服服帖帖。 谁又能想到,外面那个男人,当年是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呢。 两人喝了一杯茶,心柳便带着茶粉离开。 班茵走到院中,在男人的面前的矮凳坐下。 “知错了?”她问。 严其看着妻子,点头说道:“是我一时犯懒,没能遵守约定,娘子教训得是。” “可知道要练了?” “知道,再也不敢贪睡了。” “乐儿是我们的女儿,你负责她的一切学业教习,若是教不好,便是毁了乐儿一生。严其,别的我可以不管你,但是乐儿我不允许有任何的问题出现。若你身为一个父亲, 即不能做到主外,这主内若是还做不到,我们便一拍两散。”班茵说道。 严其一惊,忙说道:“娘子,娘子,我知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班茵看了样后面的院门。 “起来吧,乐儿也要回来了。” “是,谢谢娘子。” —— 一共十三罐茶粉,每一罐都不过巴掌大。 打开一罐绿色的,是很醇厚的茉莉花茶香,绿粉不是很翠绿,是淡绿色的。 颜色很好看。 张汐音捻了一点尝了尝,笑说道:“班东家的手艺是极好的,味道很醇。” 茶香很浓,入口味重却又不涩。 其余的又相继尝了尝,张汐音极满意,当即便让香叶备东西。 随后,她用茉莉花茶粉调制了一杯茶饮,上面是淡绿的茶沫,很粘稠的在瓷白的圆杯中。 她直接在杯中点了茶百戏。 小小的杯子,茶百戏也是点得细致。 随后,递给香叶。 “你尝尝。” 香叶恭敬的接过,看着杯中极美图案,都有些不舍得喝的。 可知道王妃做这杯茶做得细致,她带着虔诚送入口中,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尝。 心柳几个围观的婢子都好奇的看着她。 “如何?” 香叶眼眸是亮的,笑说道:“从未想过,茶粉加奶粉喝汤粉,打出来的茶沫竟然这般香甜美味。” “我尝尝。” 紫苏拿过来,喝了一口。 “果然特别,而且极好喝。” 没有茶浓重的甘味,茶香浓郁,甘中带甜。 “是清爽的甜香,又加之是在冰水中打 的,冰凉爽口沁人心脾。”紫苏笑道:“王妃,您是如何想到的?” 张汐音自不能说这些是在书籍里看到的,一本不属于这里的书。 她笑道:“多动脑子大胆尝试,便有了。” 第509章 雷雨 张汐音如今自己手里攥着的东西很多,吃喝玩乐的一样不少,卖给世家大族的很多,卖给平头老百姓的也不少。 那些个生意有什么,价钱多少她心里都一清二楚。 班茵已经是京中茶行里的大头,但是再怎么大头的茶行东家,也需要创新。 那些个厉害的东西她尚且能做出来,这些吃喝玩乐不影响的东西,她自然也能做出来。 依着十三罐茶粉,她配合着许多时令的鲜果鲜花,加一茶业泡出来的茶水,做了许多口味独特的饮品。 这些饮品,让香叶她们都细细的品尝过,确认无误之后,便将这些方子饮品的方子递给紫苏。 “你去送给班东家。” 紫苏双手接过方子,看着上面的调制的步骤和用料的多少都写得无比的细致。 “王妃,这些可都是……” 值钱的东西啊,便是随便拿一个方子出去,便能叫人做个独一无二的生财生意来。 “再好的东西也能叫别人想得出来,好东西多得是,不需要事事物物都攥在自己的手里,那样不仅得不到,很有可能还会损失。” 紫苏应是。 “奴婢到底还是目光短浅了。” 张汐音听得一笑。 “你也是为我考虑。”她挥挥手:“去吧。” 紫苏施礼,带着方子出门去了。 心柳和香叶在桌子盘的小凳子坐着,捧着琉璃茶杯细细品着甜茶,心里也都清甜着。 跟在王妃身边,真好,真好! 各色滋味的甜茶做出来,张 汐音看向香叶:“你会了吗?” 香叶在茶点上很有天赋,她不做时,她入口的东西都是香叶准备的。 香叶突然被点,摇了摇头又点头。 “王妃,我只会了几种—+。” “会几种足够,你带着一些去给我爹娘做,叫他们尝尝,顺便教会她们身边掌茶饮的怎么做。” 香叶应是。 拿了琉璃罐子,将茶粉分了一份出来,亲自去张府。 张汐音这叫心柳把这些茶粉都打包装回到盒子里,带着这些东西入宫去了。 霁王太妃看到她来,意外又高兴。 不过,她看着那边喂鹦鹉的孙女,还是说道:“是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还是看柔儿的?” 上午时,段淑柔便被霁王太妃叫人接入宫了,她这会儿过来,实有接女儿的嫌疑。 张汐音却只是笑,坐在霁王太妃的身边,让心柳将盒子打开。 瞧着拿出来的一罐罐各色的粉末,霁王太妃来了兴趣。 “母妃,好漂亮的香粉啊。”段淑柔瞧见了,跑过来说道。 “这是茶粉。”张汐音说着,看向净月姑姑:“有劳姑姑准备一套点茶用具,再泡一壶龙井。” 净月姑姑应是,带着宫女去准备了。 张汐音就跟霁王太妃笑说:“不是接柔儿的,是特意带着这些进来,让母妃尝尝新鲜。” 霁王太妃听得心里烫贴,这个儿媳真真儿是好得没处挑错,孝顺,聪慧,美丽,落落大方体贴。 “那我可期待着了,不好喝你就别想带柔 儿回府了。” 张汐音笑道:“母妃,真不是为了接柔儿的。” 段淑柔看看祖母,又看看母妃。 “母妃,您不爱柔儿了吗?” 两人一怔,都哈哈笑了起来。 “爱,最爱柔儿了……” 净月姑姑从殿内出来,施礼说道:“娘娘,王妃,已经备好了。” 张汐音扶着霁王太妃进殿,身后的心柳提着东西进来,跪坐在茶桌的边上,一一将东西摆上。 霁王太妃则一手搂着孙女,很好奇的看着张汐音开始摆弄这些茶粉来。 寿安宫外,肩舆在门前停下,守门的内侍跪下施礼,随后,便有人扬声喊。 “皇后娘娘驾到。” 温皇后下了肩舆,迈步进门。 殿内。 张汐音还调着甜茶呢,霁王太妃看她手上一顿。 “你忙你的,我去。” 她起身要出去。 温皇后已经迈着欢快的步子到了。 “本宫可是听着来信儿立刻就过来了,没错过什么好东西吧?” 她笑说着,一手牵着霁王太妃的手走进去。 霁王太妃笑说道:“你这是闻着味儿来的,确实没错过。” 这话也就在寿安宫如此,温皇后对霁王太妃从来不摆皇后的架子,还是如以前一样。她随意的模样,就好似来的是回的姐姐家中。 进了殿门,外面的内侍宫婢都往外走,不敢靠近了,在殿门外候着。 就连原先在屋中的心柳,也都自觉的跟着出去,退的远远的。 殿内,张汐音看到温皇后过来,而屋中也就净月姑姑 和戴艺姑姑两人。 她没起身,只是笑着喊了声:“皇嫂。” “就知道你来定然有好东西,哎呦,好漂亮的茶粉。”温皇后坐在她身边,伸手就去拿桌上的琉璃罐子。 段淑柔甜滋滋的喊了声皇伯母,她也笑盈盈的回了声。 “这是……徘徊花粉?” “徘徊花瓣烘干,碾碎的粉末。”张汐音说道。 “这是……抹茶粉?” “绿茶叶烘干碾碎的粉末。” “这个……” 张汐音手上的动作是不停的,她将牛乳与凉好的龙井茶水加入干净的冰块搅拌,随后倒入几个杯中,一一摆过去。 “尝尝,雷雨春山。” 霁王太妃一愣:“什么?” “这道茶饮的名称。”张汐音说道。 “雷雨春山……”温皇后是个只要与张汐音沾上边的东西都说好的人,品了一口,立刻笑道:“好茶,好喝。” 说着,一口灌下了。 看着如牛饮水般,霁王太妃就显得很是优雅了。 “要细品。”她说。 温皇后笑说道:“第一口先这般才爽快。” 杯子已经推回去了。 张汐音给她满上,放在一边:“要喝皇嫂自己续啊。” “能带去给陛下吗?”温皇后问。 张汐音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戴艺,你送去给陛下。” 戴艺姑姑笑着施礼,全端走了。 张汐音只看了眼,便开始做别的了。 御书房里。 还有些许冰渣子的雷雨春山被放在书案上,左右两边跪坐议事的大臣只看了眼那乳白色 中透着几分绿意的茶水,纷纷充满好奇。 戴艺姑姑笑说道:“王妃亲自取的名字,娘娘念着陛下,这暑天炎热,便差了奴婢送来给陛下尝尝。” 第510章 春山 誉泓帝伸手去摸了摸,琉璃杯入手冰凉。 “雷雨春山,名字倒是奇特。” 他看了眼左右两边的几位爱卿,笑说道:“给几位爱卿也倒一些尝尝。” 内侍立刻捧了琉璃小杯上前,跪坐下来到了六小杯,端过去一一摆在几位大人的面前。 “龙井香。”祁章事闻了闻,笑说道:“还是极其好的雨前龙井。” “就是这如色是何物?” 誉泓帝已经端起自己那杯品了一口,原本因暑热有些恹恹烦躁的心,顿时消减了大半,眸色也明亮了几分。 “嗯,好茶,你们也尝尝。” 看誉泓帝已经品了,几人也才端起来喝。 戴艺姑姑已经施礼退出御书房,跨出门槛,后面的大门缓缓关上时,惊叹声依旧可闻。 “嗯,好茶……” “竟是乳香甘甜……” “真是好喝,没想到龙井新茶还能做出这般别样滋味儿……” 哐当的门,再也听不到里面的惊叹。 戴艺姑姑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忍不住就想。 皇后娘娘和誉泓帝这般骄纵着霁王爷和霁王妃,这换在普通老百姓的家中是可以见到的,可放在帝王家里,确实千古头一个。 他们这般满心欢喜信任自己的弟弟弟妹,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可转念一想,有这样的弟弟弟妹帮衬,陛下和娘娘这几年当真是太轻松了。 身为宫中老人,戴艺姑姑见过先皇后在时,陛下的病体和不易,也见到了各宫娘娘的或是明哲保身 ,或是低头讨好的姿态。 与那时候相比,如今的皇宫,当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戴艺姑姑走着,看到宫里谈笑走过的宫婢,如今看到的都是熟面孔了,生面孔几乎看不到。 宫中死的人少得厉害,想想,已有许久没有添新人了。 得提点娘娘,宫中到了年纪的宫女,也该放出去嫁人了,新的宫女也要招进来了。 —— 寿安宫里。 霁王太妃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就连不爱喝水的段淑柔,也都喝得打嗝。 甜水儿,她爱喝。 温皇后看着手里琉璃杯中的粉色饮品,笑着抿了一口。 “想不到,葡萄还能这样做。” 为的不是吃肉,而是天下果香和滋味儿,稀奇,也稀罕。 她又喝了口,越发的感叹。 “要不,你以后也别回王府了,就在宫中住着,我日日都能吃你做的东西。”温皇后说道。 张汐音笑看着温皇后。 “皇嫂,你知是不可能的。” 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她才只是说说,可想到不能,这心中就失落。 失落起来,就连晚膳都多吃了两碗。 誉泓帝看她胃口大好,说道:“不是喝水喝饱了吗?” 温皇后嗔他,说道:“陛下也喝了许多,不也吃了三碗。” 誉泓帝身体好了之后,除了处理政务,也会挑时间练八段锦,身体好了,胃口也是极好的。 誉泓帝笑着,又喝了一口雷雨春山,点头。 “好茶,就是滋味略有不同。” 温皇后笑道:“我就学了个皮毛 。” 到了长盛宫之后,她便用张汐音告诉她的方子学着做了,味道自然不同。 誉泓帝原先还笑着,突然又叹了口气。 “等渐离回来,他们只怕要去江陵了。” 温皇后脸上的笑意也消了几分,规矩摆在那儿,他们是不可能一直留在盛京的,如今留着已很是不合规矩。 —— 浮生城城门在深夜中打开,一队人骑马奔进城。 人马赶到浮生城的知州府,知州府王知礼听到消息出来,看到来人惊喜上前施礼。 “王知礼拜见王爷,诸位将军。” 段渐离点头。 王知礼便做请,一面吩咐府中管事将厢房收拾出来,又问段渐离。 “王爷此番住多久?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只住一晚,明日便走。” 这么赶啊,看来是赶着回京呢。 王知州应是。 厢房很快收拾出来,热水和饭菜送到屋中。 一行人吃过洗漱洗漱便睡下了。 翌日一大早,王知礼已经安排人早早准备好了早点。 段渐离一行人吃了早点,便直接离开。 王知礼亲自在门口相送,看着人骑马消失在眼前,看旁边的管家。 “路上的干粮备了?” “大人放心,都准备好了,干粮还有一些所需的衣物,都给王爷和诸位大人将军换了新的。” 王知礼这才安心。 回到浮生城,再回去也就剩下一个月的路程,依照他们的速度,能缩短到二十五日左右。 尺术笑说道:“我都想女儿和我家香叶了。” 刀烈更 是直接。 “我一直都想。” 以前还未娶亲时,在北境多久都觉得无所谓,只要跟着王爷就成。 成了亲之后,有妻子,有儿有女的,这心便有了挂念。 虽是有了挂念,却也更有责任和归心了。 段渐离全程不说话。 跟随的师小将军笑道:“还别说,此番我出征,我家那新进门的小新娘也不知如何了。” 师小将军出征姜国之前,刚娶了妻,听说那小妻子是个水着的,书香门第出身,说话温声细语的。 师小将军一个武将家出身的。 “我实在配不上,只可惜,我祖父他们非要我娶。” “娶了,自该负责。”段渐离说道。 师小将军点头:“王爷说得没错,娶了便该负责,才不失为男儿。” 他说着,又道:“等回了京,我便叫我那小新娘知道,她嫁与我,不会委屈。” “行动证明啊,小将军。”尺术笑道。 “自然是行动证明,向着王爷看齐,准没错。”师小将军说道。 看他们话题又引到自己身上,段渐离没说什么,一拍马臀。 “驾……” 一路东下,一走就是二十多日。 这般紧赶慢赶的,果然只用了二十五日的时间,回到了盛京。 进了城,师小将军便往师将军府去。 段渐离则带着自己的属下回王府。 回到王府,守门的侍卫看到都高兴不已,施礼喊人。 段渐离下了马,挥挥手免他们的礼,径自入门。 “王妃呢?”他问。 跟着的下人说道: “王妃出门去了。” 段渐离顿了一下。 下人继续说道:“王妃说了出去不会太久,叫准备她的晚饭。”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段渐离也就不出门去找了。 第511章 提点 张汐音进门时看到守门侍卫们脸上的喜悦之色,进门之后,还有下人们谈笑欢喜的模样。 王府自然不缺好氛围,可有些时候,好的氛围区别在哪儿是一眼便能看见的。 香叶和紫苏跟在她身后,自然也是发现了。 走回去的路上, “发生何事了?”香叶拉了个丫头问:“府里有喜事?” 丫头对王妃施礼,又对她们施礼,摇摇头走了。 不说话? 问话都不说话,这些丫头真是惯坏了。 张汐音突然就笑了。 “王妃,您就是太宽待她们了。” “你们就不宽待了?” 张汐音说着继续往屋里走,几个人都跟着,但目光都很是不同。 打量着王府里的人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必然有事。 张汐音脚步已加快了几分,算着时间,段渐离大约还有几日才能回到盛京的,可府中人的反应,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 “王妃?您慢点,仔细脚下。” “王妃……” 几个还满心疑惑的婢子在身后紧步追着,张汐音却是越走越快,她从来不是一个控制不住心性的人。 可想着段渐离就在家中,她就觉得急切,急切的想要见到他。 回到锦康殿,迈步进门时,她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的剑,越过屏风,就看到挂在架上的盔甲,旁边挂着的还有他的衣裳。 果然是回来了。 张汐音走过垂帘,迈步踏上脚凳,伸手挑开床帘。 床榻上,段渐离就躺在那儿,他一袭白色里衣,乌发散 在身下,一张面容不如以前白皙了,透着几分曝晒的黑黄,却依旧是那样俊逸。 张汐音坐下来段渐离也没有醒,想来是赶路累坏了。 她心疼的伸手过去,轻轻的贴上他脸颊,指腹在颊边轻轻抚着。 便是以前光滑的肌肤,如今也是有几分粗糙,出征在外,他瘦了,也憔悴了。 “这般都不见醒,想来是真累得厉害,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几日回来,是记着见我吗?” “嗯。” 低低的回应,张汐音仔细看,段渐离眼皮掀了掀,含笑困倦的看着她。 “吵醒你了,你继续睡。” “好。” 段渐离闭上眼睛,手摸索着抓住她的放在唇边吻了吻。 “阿音,我想你。” “我也是,很想你。” “那我睡了,晚饭不用叫我。” “知道的。” 张汐音把手抽出来,起身出去叫下人备了许多冰块进屋。 段淑柔从宫里回来去拜见母妃。 张汐音抱着女儿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椅上,笑眯眯的说道:“柔儿,父王回来了,不过父王很累且睡着,明日一早你便能见到了。” “父王在休息是吗?” “嗯,睡着呢。” “那柔儿去跟哥哥说。” 段淑柔去前院了,小小年纪的她其实懂得很多,身为宗室儿女,即便如今的大誉皇室和睦不再生出那些个互相残杀之事,可该懂的一样也不会少。 段暄晟下了学回府,得知父王回了,立刻去锦康殿拜见母妃。 “父王千里奔袭归京,母妃 ,那孩儿明日一早再来请安。” 张汐音点点头。 晚饭依旧是她们三人吃饭,段渐离一直睡着。 张汐音如常的忙着自己的事情,在书房这边听着紫苏说话。 班茵是个聪明的女子,否则也无法从严家摘出来,得了张汐音给的那些饮品方子时,便知道是何意思了。 “这是红利契书,依旧是如以前一样,王妃您拿五成,她拿五成。” “还有吗?” “班东家明白王妃您的意思,想着有什么新的想法做出来,定然会先送过来叫您拿个主意。” 张汐音说道:“嗯,你跟她说,这些生意仔细做好了,不会差。” “奴婢说了。”紫苏笑道。 跟了王妃这么多年,她早知道该如何做,而不是事事需要王妃提点了。 若是事事都需要王妃提了,她们才知道如何做的话,如今早没有她们站在这里的位置了。 说完班茵的,就说到金簪阁的。 金簪阁丢失的头面是祁章事家定的,要给外嫁女做的陪嫁。 这头面制作不易,但好在时间很是充足,材料又不缺,如今已在赶工了。 “定能如期交货的。”紫苏说道。 “确定?” 紫苏点头。 “锦娘子亲自应的,说是她丢失的那一套她虽然做完了,却发现做的不够精细。丢失之前便已经在做第二副了,她之前没说,是不确定,这几日她日夜赶工,倒是差不多完成了,只余下一些收尾。” 这锦娘子,一贯是这么严以律己。 张汐音失笑。 “若是能如期,就按老规矩办。” 做得好的人,总是有奖励的。 一忙就到戌时六刻。 张汐音回到卧房,卧房只点了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可看着屋中添置的几样物品,张汐音便觉得心安。 她的男人平安归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走到床边,她脱了外衣,挑开床帘时。 一只手伸出来,勾住她的腰肢便拽了进去。 人往下跌倒,直直的趴在男人的胸膛上,两人面面相对,呼吸交缠。 他笑了起来,仰头在她的红唇上啄了啄。 “饿吗?”她问。 段渐离摇头,翻身就换了两人的位置,长长的乌发垂在一片,微弱的灯火光芒无法映入床榻里,越发显得昏暗。 张汐音还想说什么,唇便被夺了去。 铺天盖地的热情狂热的压了下来,叫她承得有些措手不及。 守在门外的婢子已经很是熟稔了,起身走到对面的廊庑下,对旁边的仆妇吩咐。 “叫灶上备好热水。” 仆妇应声就要去,又被叫住了。 “还是送去温香池吧,记得把熏香点一点,温水里倒上香精。” 仆妇笑道:“是,知道如何做的。” 仆妇去了,婢子抬手打了个哈欠,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脸透着几分羞涩。 这是,从门边一个人走进来。 “香叶姐姐,您怎么来了?” 香叶嫁了人,已经是出嫁从夫已经不是奴婢身,张汐音在她们出嫁时也已消了她们的契书。 她们还在王府,还伺 候着张汐音,却也是正经的官身夫人,早不用守夜了。 “点翠。” 婢子立刻应声:“香叶姐姐请说。” “做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要提点你们。”香叶说着,目光看向另外两个婢子。 “尽心尽力的伺候王爷王妃,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切莫生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叫我知道你们那个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可不会饶你们。” 第512章 想她 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回,张汐音被抱回卧房时,看了眼旁边的窗边摆着的滴漏。 “寅时了!”她惊叹。 “精神了?” 段渐离抱着她坐在床边,一手拿着棉帕擦拭她颊边的湿发。 张汐音实在累得厉害,靠着段渐离的胸膛叹道:“王爷,你已经三十有四了?” “嗯?” “怎还这般?” 段渐离把她抱坐起来,蹙眉。 “疑心我不行?” “不是,只年纪大了总归不如年轻……”张汐音的话语有些弱了下来。 段渐离失笑,搂着她就躺下了。 “如不如的,总归许久不见你,少不得要个痛快。”他笑道。 只要与她分开,他就心中想念得厉害,想见她,想抱着她,想抚摸她,想要与她纠缠不分彼此…… 这些心思,不会因着时间长了而减退,再说了,习武之人,岂是那些四体不勤的人能比的。 这是何等虎狼之词,好在是老夫老妻了。 张汐音闭上了眼睛,实在没精神再闹腾。 看她实在困倦得厉害,段渐离便不再说话了,搂着她安心继续睡。 翌日,张汐音比平素晚了半个时辰起来,洗漱梳妆去演武场,段淑柔已经在练了。 段渐离在跟尺术和刀烈、容诚几个人对打,一人打三个丝毫不落下风。 这就是他为何能做大将军了,不单是因为身份地位,更是因为他能力够强。 张汐音去练弓,因为晚了,练完弓,段淑柔也结束了。 “哥哥请了安就去国子监了, 母妃您睡着,父王说不让我们吵醒你起来。母妃,你懒床了哦。” 张汐音面色微赤,抬手拧了拧女儿的鼻尖。 “母妃最近太忙,就贪睡了会儿。” “柔儿知道的,母妃,咱们家已是那么多钱了,您为何还要赚那么多钱呢?” 小家伙年纪小不懂这个,却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亲娘,看着满府来来回回的人都是找自家亲娘的,到底是不开心。 张汐音听着,就认认真真的说道:“人总是需要一直做事的,母妃这般努力赚钱,是因为本就可以如此。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能为之事,为何不呢。” “那这许多钱,母妃都藏着了?” “并未,钱财赚来便是要用的,母妃和你父王身份不同,非平常人,身为大誉子民尚且要在能力所及时为国出力。而父王母妃更该如此,母妃所得多,自然能帮着你皇伯父填充国库。” 她的税是最高的,赚的钱多,税便需要上交越多,这是一种填充国库的办法。 段渐离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听了许多,张汐音倒是说得有些口干。 她不介意自己的儿女懂得多懂得早,做为宗室子,该懂的早些懂是好事。 哪怕是现如今还小,再长大些便自然能明白以前所听到的话。 段渐离牵着妻女的手,说道:“去逛逛?” 段淑柔点头:“好呀好呀。” 张汐音看他。 “不必入宫吗?你回来,皇兄也该召见的。” “辰时宫里来人了 ,皇兄让我们明日再入宫,母妃也派人来说了。” 明日…… 她疑惑,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吗? “不是,皇兄叫我陪陪你们,本就是提前回来的,不着急。” 还能如此,皇兄真是……越发的宠得没边了。 朝会上,誉泓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夸了征伐姜国的将士们,还说但凡回京的将士,都可以在家先休息一日。 满朝文武哪有不明白的,这陛下的变着法子的宠自个儿弟弟呢,其他的将士们不过是沾了他的光。 退朝时,御史台的方御史听着同行的几个同僚说起这些,他只说道:“咱们如今这般难道不好吗?虽是监察百官,却不需要去检查霁王府。” “百官百官,便是王爷,这也是……” “那你们说去,反正咱们陛下乐意疼宠着霁王爷,你们非要去惹怒陛下便去,别拉着我。” “方大人,您可是御史大夫。” “我都七十了,正打算今年致仕呢,不奉陪,告辞。” 方御史迈着健朗的步伐追上前面的祁章事,问起祁章事他家孙女的婚事。 “金簪阁那边两手准备,丢了是丢了,可还是会如期送那副头面来。”祁章事说道。 到底是王妃的产业,总归是不一样,叫人放心得很。 “那倒是,还以为你们要换一份嫁妆单呢。” “麻烦,不过说起来,你们家的小子,娶了个张氏女……” “是,张家四房的,都多久了,你竟是不知?” “忘了啊,瞧 瞧咱们这头发,这胡子,老咯……” 两个老官说笑着离开。 —— 街上,段淑柔和第五沐跑在前头第五沐比段淑柔年长得多,行为间总是注意着段淑柔的安全。 金子走得轻快,在旁边紧跟着。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后面闲庭信步走着,两人说着各自发生的事情,大多是张汐音在说自己的生意,又做了那些发展。 说到最新研制的茶饮时,他很是好奇。 “带我去尝尝?” 张汐音笑道:“前面就是顺水阁了,走吧。” 到了顺水阁,孩子们自去跟孩子玩,张汐音和段渐离在茶室里坐下。 班茵把一应东西准备好,笑说道:“王妃,我能留下来看一眼吗?” 她到底还是想看看张汐音是如何动手做的,想留下来看一眼。 张汐音点头。 她做的是雷雨春山,做好了摆在段渐离的面前,还倒了一杯给班茵。 班茵双手接过,说道:“王妃,多谢。” 她起身施礼,端着茶水出去了,还顺手关上门。 张汐音端起雷雨春山,问道:“如何?” “很是不错,清爽可口。”段渐离说道。 他很喜欢这个龙井的口感,还有牛乳的味道,带着甜味儿。 张汐音问他:“你喜欢茶水里加糖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能接受,但不能太甜。” 到底是第一次喝这种加糖的茶水,他也不确定。 “茶水加糖可以按量加的,多多少少自己看着来,你若是不喜甜,我可以少放一些。 ” 段渐离看她说着时,又来时做茶汤,笑着点头。 “如此,那就有劳王妃了。” 张汐音看他一眼,低头含笑盈盈。 第513章 成材 东宫里。 林顺意从账房出来,看到前面手拿竹枝舞得虎虎生风的少女,忍不住驻足观看。 人她见过几次,但从未了解过是谁。 “林先生?” 身后的宫婢低低唤了声,账房先生,哪怕是女子也是称之为先生的。 林顺意收回视线往外走,她如今替太子殿下做事,却并未住在东宫,东宫不是人人都能住的,况且她只是账房先生,不是东宫的下人。 段淑英看到走出去的林顺意,对沈沁雅说道:“那就是我跟你说的,算数极好的账房先生。” “嗯?这样年轻。” “那可不,本公主还能骗你。”段淑英笑说道:“她可是皇婶婶府里出来的人,可厉害了。” 沈沁雅想到那个见过几次的霁王妃,都说女子越是年轻,越是花一样的年纪越是漂亮。 可霁王妃却……几时看都是美的。 再看那个走远的人,沈沁雅说道:“她长得真不错。” 面容不说是绝美的,却有一种淡然的气质。 段淑英打量沈沁雅的表情,问她:“你当真喜欢我太子哥哥?” 沈家是皇家马场沈马监家的小女儿,人直爽率真,之前京中举办的各种茶会花会这些,沈沁雅被沈家夫人带去参与,巧合与段淑英谈得来,两人成了朋友。 段淑英很喜欢沈沁雅,两人相熟成了朋友之后,与太子段暄钰也见面得多。 沈沁雅是个直率的,很快便发现自己喜欢太子,与段淑英直言说了。 段淑英倒 希望自个儿的认识的沈家大姐姐能成为自己的嫂嫂,自然万般愿意,便时常带她来东宫,想着多接触兴许能对上眼。 段淑英年纪到底是小,可也明白皇家之人,与别人是不同的。 “沈姐姐,你当真……”她低声道:“你该知道,太子哥哥是不可能如皇叔一样,只皇婶婶一个。他会像父皇一样,有一个,还有别的五六七八个……” “我知道……” 不远处候着的嬷嬷听完了全部的话,看了眼那边一个年长一些的少女,还有她们的小公主,真是…… 这样的话,也敢在东宫说啊。 —— “她们当真是这样说的?” 正阳宫中,温皇后看向嬷嬷,不确定的多问一句。 嬷嬷点头:“嗯,沈家姑娘是个通透的,不过她那个性子,心眼太少,只怕……” 戴艺姑姑在一旁接话。 “娘娘,早前听说,奴婢便差人去打听了沈马监家的情况,小姑娘人如何也是了解过的。” 温皇后看戴艺姑姑。 戴艺姑姑挥了挥手,嬷嬷施礼,退下了。 人走后,戴艺姑姑才开始说。 “沈家人不多,沈马监是沈家二房出的,大房在老家。沈马监还不是马监时,妻儿之女都在老家生活,这沈家夫人姓王,王家在沂州还是小有名气的,沈王氏的父亲是沂州容山书院的院首,沈王氏从小书堆里长大。虽说沈姑娘没能传得沈王氏的书香之气,却并不是个不识大字的。” 温皇后认真 听着。 戴艺姑姑顿了顿,继续说道:“沈马监前些年升马监之职,便将妻儿都接来京中了,住在皇家马场外的沈府。沈家姑娘来京时,还与太子殿下见过一面。” 见过? 温皇后讶异了。 “娘娘忘了,太子殿下早前跟着霁王妃在城外的善庄教习,是那时候,太子殿下遇见了沈家姑娘,那沈姑娘也是个良善的性子,当时还路见不平呢。” 还有这样的相遇啊! 温皇后笑了起来,她一向喜欢善良的人,人从出生时起,便是一张白纸,这纸上要染上什么样的色彩皆靠教导。 沈家姑娘善良,这家中必然也没几个坏的。 “不过,沈家三公子倒是闹了一回。” “嗯?” “之前,王妃中毒出事那段时间,沈三公子与人发生口角,让自家护卫削了人嘴巴子。” “是何原由?” “说是沈三公子听不得那人说有损王妃名誉的话,一怒之下当着别人的面动的手。” 温皇后听了,脸上倒多了几分欣赏来,这沈家人,倒是很得她的喜爱。 “挑个时间,把沈家母女请入宫中来。”温皇后说道。 这话意思,是瞧上这个沈姑娘了?要做儿媳? 戴艺姑姑没说什么,应是去办了。 夜里,温皇后将此事说与誉泓帝听,誉泓帝说道:“沈家孤知道,家中也是简单,倒也不错。不过,还需得问过孩子意思,钰儿怎么说?” “臣妾还没问呢,陛下是想让钰儿自己拿主意? ” “现如今,定下太子妃,日后他国送公主来和亲,储君还是我大誉血脉。”誉泓帝说道。 做为帝王,该思考的还是很多的。 温皇后点了点头。 “那臣妾明日问问钰儿。” 誉泓帝点点头。 宫中的皇子不多,颉儿娶了亲,已经封亲王出宫居住了。 钰儿年纪也到了,是该选太子妃了。 —— 皇宫外,霁王府里。 段暄钰跟段暄晟在书房里,听着段渐离所说的话。 段渐离直言如今的九州形势,问起段暄钰的想法。 段暄钰说道:“大梁短期内自然是遵守盟约,不会生什么事端。皇姐在南胤,如今已是皇后,两国一直姻亲之国。西楚和大辽,每到灾年,便会南下来犯,需得看入冬前他们的动向。” 段渐离点点头。 “那你可派人去查探了?” 段暄钰点头:“已查探中,消息还未回。” 书房的门外,张汐音没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了。 不管如何,钰儿算是成材了,有他在,大誉必然会越来越繁荣昌盛。 影子说道:“太子殿下自己也发展了许多暗卫,殿前司自陛下掌管,但如今已有要交给太子的意思。” 张汐音看她。 影子说道:“做暗卫隐卫的,消息并不难知道。” 张汐音点头,示意她不要在说。 回到锦康殿,屏退了婢子仆妇,她才接着问。 段暄钰强大,她和段渐离才能更安心,储君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未来。 影子没有隐瞒,将所知一一说了 。 “金子知道更多,属下也是从金子哪儿得的大半消息,王妃若是有想知道的,属下可以去多打听。” 张汐音笑说道:“不用,倒是该安排安排,要回江陵了。” 再继续留在盛京,可就不合规矩了。 第514章 钦定 第二日,温皇后便问了段暄钰的意思。 段暄钰一听是为他的婚事,堂堂男儿都有些赫然。 “别说让父皇母后做主,你父皇说了,你的太子妃,可以自己选择。” 段暄钰也只是短暂的不好意思,很快便收起了心思,认真说道:“孩儿确实喜欢沈姑娘。” “选你太子妃,便也是未来的皇后,你需得有自己的思量。”温皇后说道:“钰儿,你也十七了。” 段暄钰应是。 “母后放心,孩儿明白的。” “所以……” “沈姑娘率真,又是个惩恶扬善的性子,她做太子妃很合适。”段暄钰说道。 后宫的安稳,正是需要这种不拐弯抹角,行事爽利痛快之人。一国之母,需得镇得住后宫的其他人。 得他肯定的话,温皇后便很明白了。 “既然你确定,那母后便与你父皇说了。” 段暄钰起身施礼。 “母后,孩儿自己跟父皇说。” —— “确定了?选她?” “是,父皇,不必麻烦再将别家姑娘一起来选,只她是太子妃。”段暄钰很肯定的说道。 誉泓帝点了点头。 “那,父皇便下旨了。” “好。” 这边刚说完话,有人进来传话了,说道:“王爷和王妃已在门外候着。” 誉泓帝心下起疑,这夫妻两进宫来,不单单是为了姜国国土之事,想来,也是要说离京了吧? 果然。 夫妻两进来之后,第一件说的就是离京去江陵之事。 誉泓帝听完,最后只说:“明年 再去?如今已过半年了,姜国国土分割等事宜结束了,再走,也好在京中过年。” 段渐离和张汐音相视一眼,都很感动誉泓帝对他们的偏爱。 “好。” 他们应承下来,誉泓帝的面色才好了许多。 是以,便说到别的。 张汐音不好继续听下去,便起身施礼离开,径自去了正阳宫。 温皇后知道她来,又叫她做甜茶喝。 看张汐音做甜茶时,温皇后便说了段暄钰太子妃人选是沈马监家嫡幺女之事。 张汐音脑海中隐约有此人的印象,说道:“初初印象来说,是个不错的姑娘。” 能路见不平,可见品性不差的。 温皇后也说道:“钰儿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到底是做一国皇后,若是不够聪明,只怕生了些歹毒之辈,就能轻易害了她。” 皇宫,皇权,在这里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如今她们过得这般惬意,不过是恰恰大家都不想过那样的日子罢了。 李馨婉还在时,哪个不是过得提心吊胆的。 张汐音笑道:“你是钰儿的母后,有你提点,也不会差的。” “但愿吧。” 做母亲的哪有不操心儿女的人,温皇后抬手抚了抚鬓角,突然就感慨起来了。 “想想当初你我相识,如今,儿子都要娶亲了,当真是岁月如梭,轻易不饶人啊!” 张汐音看她鬓边,笑道:“皇嫂还年轻呢,没有白发。” “现如今没有,过几年就不好说了。”温皇后说道。 尤其 是陛下,陛下比她年长许多,如今头发已许多白了的。 不管如何,总求着陛下多活几年。 钦定太子妃的旨意很快送到沈家,沈家满府惊愕。 沈沁雅也是呆住了。 她心悦太子殿下之事,只十七公主知道啊,莫非,十七公主跟皇后娘娘提了? 可她明明答应不会说出去的。 虽是这样想,能心愿得成,沈沁雅欢喜不已。 “沁雅,接旨啊。” 身侧,兄长沈知乐推了推她。 沈沁雅回神,双手高举去接,谢过圣恩。 小方太监看着她的言行举止,内心也是暗暗赞赏。 虽是训马监的女儿,但礼教是半点没问题的。 人散了之后,沈马监回头看女儿。 沈王氏也是愕然。 沈沁雅看着家人的神色,蹙眉。 “到底怎么回事?”沈王氏问道:“你不是与十七公主玩乐而已吗?怎么还……” 成了太子妃了。 太子妃啊,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的。 看着傻笑的女儿,沈王氏心里不知该愁多些,还是欢喜多些。 沈马监的女儿被选为太子妃之事转眼便传开了,整个盛京城哪家不哗然,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的。 他们可看不上一个马监出身的,觉得很是不能做太子妃。 “那可是东宫太子妃啊,日后可是要做皇……” 啪!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就被人一巴掌打了下去。 “你要是想死,就自己找根绳子回屋里吊死去,别在这里嚷嚷,我不拦着你。” 祁章事都是 要致仕的年纪了,他跟方御史一样的想法,过来年便致仕归家养老。 看着自家儿子那模样,他咬牙说道:“天家想选谁就选谁,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能替圣上做决定?我警告你们。” 祁章事看着满堂的晚辈,沉声道:“嘴巴都闭紧一点,天家宽仁不代表你们就能在这里妄议天家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都过过脑子想清楚,若是累了家族,我第一个扒了他的皮。” “是。”满堂的人齐声说道。 然而各自离开回到院子,关起门说话时,还是说起沈家来。 “不过是一马监出身,竟是能当太子妃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嘘,小声点,你脖子上的脑袋有几颗啊。” 除了祁章事家这样的,别家也差不大多。 他们都觉得,一个马监家的女儿,怎么就能做太子妃了。 “不管能不能,这就是事实。” 茶肆里,有人笑说道。 如今的皇家都很好,太子有能力,做了许多为国为民之事。 七皇子如今是煦亲王,只跟自己的王妃恩爱,从不做坏事。 就说这样好的皇室,是从古至今都不曾有过的。 楼上,张汐音靠着凭栏听书,也听着那些人的谈论。 “有些人总是看得比较通透。”她笑道。 人有好有坏,也不缺少说难听话的人,就是不知沈家如何? 段渐离将手边的糕点拿了一块递给伸手来的段淑柔,说道:“看得通透的人过得总是舒心一些的,不 过沈家那边,只怕短时间内不大好过了。” 不是人人都看得通透的,尤其是那些府中有适龄待嫁姑娘,自认为有资格有能力做太子妃的,只怕要气个半死。 第515章 登门 沈家确实不好过,沈马监倒还好,虽知道自个儿身份只是个掌管皇家马场的马监,可他深知自个儿的儿女都是人品不差的,哦,老三是次了点儿。 沈王氏就难办了,她到底心思通透一些,不如沈马监想得简单,一时间忧心忡忡的。 开始的欢喜冲淡之后,满心的不安怎么都藏不住了。 “你说你想这些做什么?都是钦定的太子妃了,难不成你不乐意,就能不是了?” “我不是不乐意,老爷,咱们沁雅是个什么样的您难道还不知啊,她那性子,若是嫁入平常人家的,尚且无碍。甚至说着还能镇得住夫家,可沁雅要嫁的是太子,太子啊,太子是储君,哪个储君。储君日后是个什么,老爷您也是心里清楚的。就沁雅那样的,在那深宫大院中,心眼子都没两个,能比得上那些个筛子?” “你这是瞎担心,我听说了,是皇后娘娘得知沁雅心思之后,问了太子,太子也觉得沁雅好亲自点头的。”沈马监嘿嘿笑道:“有太子殿下这心思,沁雅日后肯定不难过的。” 真是什么都往好处想。 沈王氏难受得啊,抬手就给了沈马监一拳头。 沈马监哎呦捂着肩膀笑着喊疼,惹得沈王氏嗔他。 这时,门外有仆妇喊话。 “霁王妃要登门?” 听到这话,夫妻二人出来,忍不住惊诧。 霁王妃啊,那是何等人物,整个大誉最了不得的女子了。 想到自家老三对霁 王妃的盲目崇拜之情,夫妻二人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叫上儿女。 “叫吧,王妃登门,主家还亲自出去迎接。” 沈王氏立刻吩咐下人去找儿女叫他们做好准备去前院正门候着,两人也立刻收拾了一下,才出门去。 在门口等了不过一炷香,一队人马从道上过来了。 前头两匹骏马上骑着人,一男一女是侍卫,在开路。 后面是一辆极奢华的马车,便是连马车的木头,都是用最好的花梨木所制作。 沈知行最是激动,垂在两侧的手都微微发颤,眼睛恨不得能穿透了那马车。 不过沈知乐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也没有笑话弟弟的失态,同样期待的看着那马车。 那马车里,坐着的是他们大誉的霁王妃,哪个能做出各种神兵利器的王妃。 马车到了跟前停下,下马凳摆上后,婢女在旁边伸手来。 马车门打开,一只手穿过帘子搭在婢女的手腕上,随后迈步下来。 清淡流光的裙摆在阳光下如波光粼粼,再往上,便是一张五官浓烈精致的脸。 “哇,真美!”看着的沈沁雅叹了一声。 沈知乐和沈知行心中图样惊叹,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沈马监和沈王氏上前两步,施礼道:“下官……” “臣妇……” “拜见王妃。” 几人同时喊道,伴随着身后的鼻子仆妇们跪地,低头俯首。 “免。” 张汐音笑说道。 沈马监是男人,自不好亲自招待王妃,见了礼之后,便由 沈王氏带着人进院子招待。 父子三人在后面看了眼进门的一众人,心中都觉得有些飘飘然。 霁王妃啊,霁王妃登他们沈家门了,这比皇帝登门都叫人激动呢。 沈知行一手紧紧的拽着自家大哥的手,嘴巴嗡动着,却说不出来话。 “淡定。”沈知乐安抚的拍拍他的手。 —— 由沈王氏亲自带到内院接待人的正厅,婢子仆妇将茶点奉上之后,施礼退下了。 张汐音进门一路看来,再瞧着这正厅的布置。 “沈夫人品位不错,整个院子雅致得很。”她说道。 沈王氏施礼,笑说道:“王妃能喜欢便好,王妃,这便是臣妇的女儿,沁雅?” 沈沁雅起身再次施礼。 “沈沁雅请王妃妆安。” 张汐音打量她一眼,笑道:“坐着说话吧。” 这小姑娘她见过几回,品性不错,也不是嘴碎之人,很能守住秘密。 看张汐音打量自己,沈沁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王妃是太子殿下的女先生这事谁人不知道,又是皇婶。如今登门,这是过来瞧人的。 她怕自个儿若是不能叫王妃满意,只怕也会惹得太子殿下对她不喜吧? “小姑娘人不错。” 一声赞叹,让沈沁雅眼中一亮,脸上立刻挂了欣喜的笑。 沈王氏也高兴极了。 “王妃,小女无状,臣妇将她养得其实不如别人那般温婉。”沈王氏还是说道。 做人需得谦逊,哪怕她不认为自个儿的姑娘差,却也不能满口夸。 张 汐音摇头,笑说道:“做人,品性最是重要,沁雅品性良善,听说做过许多善事,这便很是难得。” 张汐音是不吝啬表示自己是满意的,到底是侄儿娶妻,娶妻娶贤,也要娶善才是。 “沈夫人把她养得很好,只是做太子妃不易,沁雅日后还需得辛苦些了。” 沈沁雅起身又是施礼应是。 随后,张汐音看向婢女。 香叶对外招了招手,便有仆妇将东西捧进来。 一个个木托摆在桌上。 “这些,算是长辈送给晚辈的见面礼,日后,太子就交给沁雅多多照顾了。” 沈沁雅红着脸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了,羞的。 沈王氏连忙替她道谢。 又王妃这样表态,原本的担忧不安也散了许多。 只喝了两杯茶,张汐音便离开了。 一家人再次到门口相送。 目送车马走远,沈马监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王妃很是满意沁雅,觉得她善良。”沈王氏笑道。 能得霁王妃满意,皇帝和皇后又是同意的,这婚事,半点问题都没了。 什么身份配不上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哪怕日后在宫中有些什么,也有长辈兜着,有太子护着。 沈王氏拉着女儿的手,叮嘱道:“沁雅,好好准备待嫁吧。” 沈知行和沈知乐也是满脸的笑意,妹妹嫁给了太子,他们也算是跟霁王府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了。 沈知行嘿嘿笑道:“沁雅,我最可爱最善良的妹妹啊,你真是太棒了。” —— 马车里, 香叶将茶杯递过去。 这路不平坦,茶水杯子深,里面只有一口。 张汐音接过一口饮下,香叶接回继续斟茶。 “王妃,您到底还是不忍心,这般过来给沈家长脸,这京中的人再怎么不甘心生气,也不敢如何了。” 第516章 不见 张汐音再次接过茶,微微晃着茶水说道:“沈沁雅是个好孩子,见过几次,印象都很是不错。再说了,太子喜欢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少不得要支持一下。” 香叶笑着点头。 她们王妃最是替别人考虑了,总恨不得人人都能过得好,可她也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马车还未回到城内呢,霁王妃亲自登门沈府相看侄媳妇儿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一个个都在揣测王妃对这个太子妃是喜还是不喜时,马车回到了城中,并在洪楼门前停下。 张汐音从马车里出来,满脸的喜色,进了洪楼用了茶点之后回府。 同一时间,洪楼的伙计驱着马出城去了。 有人耐不住好奇,一打听,原是王妃很是喜欢这侄媳妇儿,叫洪楼做了几样好菜,并着最好的纯酿送去沈府呢。 王府里,段渐离拉着张汐音到怀里,笑说道:“你看你,就是心软。” 张汐音双脚离地,随着段渐离坐在树下的摇椅上。 “总不能叫那小姑娘委屈吧,她是个好姑娘,我倒是不忍心让她多受委屈。” 段渐离点了点头,是支持她的。 婢子从门外过来,到了院中施礼。 “王爷,王妃,太子殿下随着小郡王回府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下了摇椅,去前院了。 刚到前院,段暄钰就上前拱手施礼。 “皇叔,皇婶。” 在大誉皇室的规矩里,哪怕是太子,对于身为长辈的段渐离和张汐音,他也是要施礼的 。 这是誉泓帝提的规矩,叫段暄钰明白,他是太子是一码事,段渐离和张汐音,他必须敬着。 段渐离抬手去扶了扶,说道:“听说了,所以过来?” 四人进堂内。 段暄钰点头,看皇婶婶的眼神都是感激。 “劳皇婶费心了,此事关注过大,就连国子监里的人上着学呢,都传开了。” 这前后也才几个时辰,真是一个个的,对太子妃人选这般上心。 “你是储君,她既是要嫁入东宫,嫁与你,这些是避免不了的。”张汐音说道:“钰儿,沈姑娘,你了解多少?” 段暄钰笑说道:“率真善良,我见她的第一面时,她可是拿着鞭子在抽人的。” 那时也只是一面之缘,后来再见,便是在七哥的选妻时,她又出头了。 他那时觉得这姑娘当真是彪悍,没半点京中贵女们该有的温婉娴雅,后面经过了解,倒是觉得很不错。 他已十七,并非没想过日后妻子是如何的。 他想要的是一个率真又善良的姑娘,哪怕不那么温柔也行,起码要善良,要让他觉得欢喜。 段渐离和张汐音相视一笑,知道段暄钰对沈沁雅是有喜欢的,甚好! 段暄钰在王府用晚饭,段淑柔从宫里回来了,得知此事,顿时就不开心了。 “母妃不带柔儿一起,柔儿也想看看太子嫂嫂。” 张汐音只能说道:“下回。” “明日吗?”段淑柔问,又看向段暄钰。 “太子哥哥,咱们明日去看太 子嫂嫂,你去不去?” 小姑娘问得简单,段暄钰却是羞红了脸。 “哥哥就不去了,柔儿想去就去吧。”段暄钰忙说道。 段淑柔有些不依问为何,段渐离把她拉到面前,说了句。 “明日你太子哥哥要跟皇伯父商量大事。” 段淑柔这才作罢。 明日需要商量姜国分割之事,大梁那边传来密报了,司空弋的分割提议大梁皇帝是同意的,不过还是要派人过来商谈。 夜色深深,温存过后。 两人起来吃夜宵时,张汐音说道:“梁帝想来也不想短时间内再有什么变故,大梁国土被西楚和大辽盯着,夏日将去,秋日来临,距离冬日也是不远。大梁每年都受这两国纷扰,如今虽有火炮,但大辽和西楚到底是马背上的强国,可不好对付。” 她懂得局势,也懂军事,政事。 段渐离喜欢跟她谈这些。 “左右我们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如何都是他们之事。” “今年冬日的边防物资我已经叫她们准备了,应该能更早送去。” 大誉如今强盛繁荣不是别国能比的,不只是因为有神兵利器,更是因为国泰民安,国内空前的安稳,而边疆的将士们虽然在苦寒之地防守。但从未被亏待,军饷照常得发,冬日的保暖衣物都极好,吃食也从来不缺。 这些都有了保障,自然是安心的守卫边境,没有异心。 段渐离握着她的手,叹了声后郑重的说道:“阿音,谢谢你。 ” 感谢她的付出。 —— 南胤。 皇宫里。 段淑宸瞧着女儿粉嫩的面容,笑容慈爱无比。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有人能为了儿女牺牲自己,因为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的宝贝。 “辉映,笑一个啊。”她晃着手里的拨浪鼓,还不到一岁的女儿眼巴巴的看着她,裂开嘴笑得眼睛弯弯。 这时,外面有人匆匆进来,面色都是苍白的。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厉喝道:“大呼小叫什么?” 段淑宸直起身看向宫女,面色微凝,莫非有什么不好之事? 宫女跪下了,急声道:“娘娘,大皇子,不见了。” 什么? 哐当…… 手里的拨浪鼓跌落在地,段淑宸脚下一软,嬷嬷伸手去扶时,她又稳住了,迈步就往外走。 “看到三公主。”她沉声道。 嬷嬷叮嘱了人守着,迈步追了去。 梁景瑞正担忧不安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抬头看去,段淑宸疾步而来。 “陛下,安儿他?” “皇后,过来。”梁景瑞伸手。 段淑宸立刻把手搭过去,走到他边上坐下来。 “伺候安儿的人都死了,十几个人连同守卫全都无一幸免,是有人筹谋已久。” “陛下,臣妾只要安儿平安。”段淑宸哭道。 她原是个骄纵的人,可这么些年被现实毒打,如今有了儿女,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段淑宸了。 她只想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做好南胤的皇后,守 好自己的儿女。 可如今,她的儿子不见了。 “到底是谁掳走了安儿,陛下,您可一定要早到安儿啊,没了他,臣妾可怎么活得下去?” 梁景瑞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 “放心,安儿也是孤的长子,孤一定会找到他的。” 第517章 相求 时间过得很快,如光影飞逝。 夏末初秋,南胤那边传来密报,南胤大皇子失踪了。 此消息传来,誉泓帝心情并不算很好,他虽厌恶李馨婉,但错不及儿女。 永嘉公主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个假不了,公主外嫁和亲,血脉却是断不了的。 为人父母,自然都想着自个儿的儿女能好些,南胤大皇子是永嘉公主的长子,若是无意外的话日后便很可能是南胤的太子,是储君。 如今失踪,便是有人不希望永嘉公主的长子做未来储君。 誉泓帝没了什么主意,便让人去霁王府召段渐离入宫来商议。 到了御书房,看到封尘在。 这消息,最先就是送到封尘手里的。 各自施礼之后。 誉泓帝把消息递给段渐离看。 “渐离,此事,你有何想法?”誉泓帝问。 段渐离收起小小的信纸,很直白的说:“皇兄,此事我们不能插手。” 南胤大皇子失踪,事情自然是南胤的事情,哪怕南胤皇后是大誉的公主,大誉也不必去插手。 “当真要如此吗?” “皇兄,若是我们去干预,南胤那边难道就没有微词吗?哪怕那大皇子身上流着段氏血脉,但他更是南胤的皇子。若我们插手,便显得手伸得太长。” 封尘微微垂头不语,心中却感叹,霁王爷所想也正是他所想。 他们自然有暗探在南胤,谁也不会彻底信任谁,毕竟,谁都有私心,都有野心。 南胤是附属国,一直安分守 己难道就当真是一直都会安分守己了?不会生出别的狼子野心来吗? 誉泓帝叹了口气。 “孤知道,只是这心中难免不忍心。” 那是他的女儿。 段渐离也不打算继续劝,皇兄就是个心软之人,对宫中的宫婢内侍尚且宽厚,更何况是自己的女儿。 可又如何? 那是他国事,他们插不了手。 最终,誉泓帝还是没有让封尘或是段渐离去南胤帮忙,只当不知道。 从宫中回府之后,段渐离便跟张汐音说了此事。 “是不该去查,若是查了,我们大誉便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张汐音说道。 大誉是强国,却不能是一个插手他国政事大事的强国,便是要插手,也需要南胤那边开口相求,他们才能去帮。 便是帮,尚且还得收点报酬。 段渐离也是这么想的。 他搂着张汐音,心中再一次感叹当初对她动了心,表明心意并将人娶回来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人生苦短了无趣,要想找到一个懂自己的,与自己情投意合心意相通的女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你觉得,他们会来人相求吗?”段渐离问。 张汐音看他眼中神色,知他心中有自己的答案,问出来,只是单单想看看她的想法。 她只是略微沉吟,便点头:“会,永嘉已不是当初那个永嘉了,她虽是南胤皇后,但大誉终究是她的娘家。若是南胤的人无能无用找不到大皇子,她定然是派人来相求的。” 段渐离亲了亲她的额头,笑了笑,他也是这般想的。 果不其然。 密报送回来不到半个月,南胤的外臣便到了盛京,亲自求到誉泓帝的面前。 “……肯定陛下能派人相助,寻找我朝大皇子。” 看着他双手呈起的折子,有内侍过去双手接过,再送到方凌盛的手中。 方凌盛躬身过去奉上:“陛下。” 誉泓帝接过打开,看过后便说道:“如此,孤答应了。” 说着,他把折子放在面前的桌案,对封尘道:“封爱卿。” 封尘拿着笏板走出来,站在南胤外臣的身边,施礼。 “微臣在。” “命你殿前司,派一队人前去南胤,帮忙寻找南胤大皇子。尽力而为。” “是。” 尽力而为,便是努力帮忙,但成不成,不好说。 外臣却已很是高兴了,殿前司是大誉查案最厉害的执法部门,有殿前司的人帮忙,能找到大皇子的概率更大了。 “外臣,谢过陛下圣恩。” —— 十月中。 南胤往北的高山丛林下,年仅三岁的梁永安被捂住了嘴巴,他眼泪汪汪的瞧着面前的男人。 “哭个什么?我是你的舅父。”男人面色难看的喝道。 梁永安呜呜的摇头。 他不要这么难看的舅父,他的舅父,她的舅父在大誉,是大誉的皇子,太子,不是这个满身污秽,蓬头垢面的乞丐。 李明峰实在难受,咬牙切齿的喊道:“你的祖母是我姑母,我就是你的舅父,再哭,我打死你。” 可到底这孩子小,也是被永嘉公主娇生惯养长大的大皇子,根本就不听话。 李明峰实在没办法,拿了快布绑住梁永安的嘴巴,开始跟他说起他的身世血脉种族。 而南胤宫中。 永嘉公主,不,如今是南胤段氏皇后,正抱着女儿哭。 梁景瑞也是头疼,现如今他还只有梁永安一个儿子,还是有大誉血脉的嫡长子,左右若是出了事情,如何都不会好的。 他说道:“算着时间,也快回消息了。” 段皇后看着梁景瑞,泪流满面的说。 “父皇会帮忙吗?” “会的。”梁景瑞安慰她:“安儿是他的外孙。” 说着,短时间的沉默之后,他又道:“说到底,是孤无能,没能护着安儿。” 段皇后又哭了。 若是没了长子,她就没指望了。 梁景瑞走后,嬷嬷安慰段皇后,让她莫要太伤心。 “如今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证明大皇子殿下还活着,娘娘仔细自己的身体,若是伤心过度病了,那大皇子可怎么办?” “本宫便是不病,又能出宫去找他不成?” “您便是担忧大皇子殿下,也该想想三公主才是,三公主才多大?那边那个人可是虎视眈眈的,您得好好的,才能叫她不能趁机做点什么。” 想到现如今得宠的湘妃,段皇后面色顿时变了。 她果然坐直起来,拿帕子拭泪。 “是,本宫不能病倒了,叫那小贱蹄子来笑话本宫。本宫要好好的,等着安儿回来,好 好的护着辉映。” 嬷嬷心中松了口气,倒了温茶递过去。 “娘娘能明白最好不过了,老奴叫御膳房那边顿了雪燕窝银耳羹,您一会儿吃了好好睡一觉。” 第518章 道谢 封尘带着一队人亲自前往南胤,华阴郡主心中担忧,抱着女儿找张汐音。 这已经是她大半个月第十三次登门了,婢子放下茶饮时,心中数道。 “皇婶婶,我这心中,当真是不安啊。”她说道。 张汐音哑然失笑。 “他外出办事又非一两次了,无事的,别多想,你瞧你,都瘦了。”张汐音说着,对婢子说道:“叫后厨做晚膳,郡主爱吃的那几样别忘了,再去酒窖里搬一坛子百花酿来。” 华阴郡主看她。 “我来不是为了吃饭。” “我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你再如何担心,总归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这小脸儿,下巴都尖了许多。” 华阴郡主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哪有。” “郡主瘦了没?”张汐音问左右伺候的婢子们。 “瘦了。” 一个个都点头说道。 华阴郡主就不说了,张汐音叫婢子带着她打叶子牌去了。 晚上用了晚膳,华阴郡主才带着女儿离开王府。 张汐音近日里比较忙一些,冬日物资送了一批去北境,如今的北境已不是当初那个地方,而是更北上,哪里更冷,环境更严酷。 这物资送了一批,第二批正在筹备,并且遇到了问题。 “因为征战的原因,羊毛比之前还要更少了,哪怕是价格抬上去两成,也收不到足够的数量。”紫苏说道。 越往北上越冷,那等地方,只有厚实的动物皮毛才能很好的御寒,而羊毛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羊 毛不足,这御寒的衣物送不到,将士们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段渐离走进门。 “没有羊毛,便用其他的先顶替者,哪怕是次的,也好过没有。”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看他,抬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段渐离坐过去,说道:“羊毛虽然不足,但棉花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要好多了。” 棉花也很是保暖的,只是与羊毛来说,在北方不如一些。 张汐音说道:“不能参在一起,分开做。” “紫苏,棉花有收吗?” 紫苏立刻说道:“是,在收羊毛时,我便想到了这些,叫他们一并收了,数量估算便是明年的御寒都够。” 收这么多。 张汐音笑了起来。 她喜欢紫苏的一点便是,不用事事都需要她来定夺,她便会自己做主将事情办好,办不好的也能做好两手准备。 有这么多的棉花。 “那就做厚些的,八斤的棉花被做到十斤,甚至十二斤。” “是。” 木材碳火这些不需要送去,需要的只是御寒之物和粮食,年年如此,这都是大耗损之物。 第二日,张汐音和段渐离亲自去仓库看棉花,棉花质量果然极好,旁边工坊的人忙得热火朝天,棉花被褥制作着。 段渐离挑了一床被褥翻开,看着里面的棉花厚度。 “如此,就够了。” 质量把控没有问题,送过去将士们才能过好这个冬天,人暖了,心也暖了,这个年也才是暖的。 棉花被没有问题,便是食物。 送去 北境的粮食米面等等不能少,好的米,糙的米都有。 忙了一日,晚上回到王府,女儿已经睡下了,段暄晟则一直等着他们回家。 “父王母妃回来,那孩儿就去睡了。” “去吧。”段渐离拍拍他肩膀。 张汐音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被段渐离拉走了。 “别总觉得自己亏欠。”他说道。 张汐音讶异的看着段渐离。 “你虽是他们的父母,但首先你是你自己,阿音,我娶你非是要你丢失自己。别总是觉得不忍,孩子懂事是好事,却也不是叫你不忍的。” 张汐音就笑了。 “嗯,我只是欣慰,并不觉得难过。” 每个人的人生路皆不同,她自然明白。 十月很快过去,十一月来临,被风也刮到了盛京,冬雨下了一场,天就越发的冷了。 这一日,张汐音和母亲去华光寺上香,带着女儿留在寺庙中用斋饭。 黄氏喜欢跟外孙女说一些事,便也说起华光寺曾经被人故意纵火一事,还提了张汐音是如何做的。 段淑柔听得一整个崇拜,抱着母妃的手笑呵呵的。 “母妃,你最厉害了。” 张汐音看了眼母亲。 “柔儿,母妃虽是这样做,但若是你遇到这般事情,母妃希望你能告诉母妃,告诉父王或是你哥哥,而不是自己单独去面对。” 段淑柔听着,点点头。 “柔儿听母妃的。” 不过,她还是笑说道:“母妃,外祖母,我们去喂鱼儿吧?” 黄氏当先伸手去抱她 。 “外祖母带你去。” 两人走出门,张汐音起身要跟上去时,心柳从外面进来施礼。 “王妃,沈夫人请见。” 沈王氏来了。 “快请。” 沈王氏进了院门,迈步进去后对张汐音福礼。 “沈王氏拜见王妃。” “沈夫人,请坐。”张汐音笑说道。 沈王氏想要坐在下方的椅子,心柳抬手做请,她愣了一下,坐过去了。 两人坐的上下位,距离靠得近,沈王氏看着张汐音面上的笑容,心情也跟着放松。 “听完王妃来进香,便过来拜见。”她笑着说道:“也是想感谢王妃之前的好意。” 沈王氏不是看不出来张汐音之前特意登门的意思,便是想让她们沈家在沈沁雅嫁入东宫之前能好过一些。 沈王氏却又不敢上门去道谢,也是怕被人说他们沈家趁机攀附霁王府。 这会儿恰巧遇到,她便抓着机会来道谢。 张汐音笑说道:“日后也是一家了,沈夫人不必这般。” “还是要的。”沈王氏说道:“沁雅心眼直,臣妇知道王妃,陛下娘娘都喜欢她,也知道她日后入宫,定然有你们护着。” 所以,她想想心中是感激的。 为此,她也要好好教导女儿如何做一个贤内助,帮助太子管好东宫。 沈王氏没多说什么,表示感谢之后便离开了。 香叶看她走了,低声说道:“难怪能教出准太子妃这样的率性姑娘,沈夫人事情看得通透,做事也是知进退的。” 张汐音没 说什么,起身道:“走吧。” 离开居士林去后山,段淑柔已经喂了许久的锦鲤。 黄氏看她过来,笑说道:“谁绑住了你?” “沈夫人。”张汐音坐在旁边,抓了一点女儿手里的鱼食扔下去。 第519章 书籍 “沈家如今如日中天,她倒是有时间出来了?”黄氏笑说道。 沈家因为沈沁雅要嫁入东宫了,又加上霁王妃登门一回,那些个本就想讨好攀附的,一个个都往沈家去了。 一个沈马监府,如今是热闹非凡啊。 张汐音也是知道的,她笑说道:“沈夫人是个聪明的,她知道怎么做。” “那倒是。” 从华光寺回到王府,段淑柔已经睡下了。 金子抱着段淑柔回去睡觉,张汐音则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如今没人,她叫人把弓箭都拿出来,自己在练剑。 香叶在亭中调茶饮,尺术这时从抄手游廊过来,香叶看到,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尺术接过一口饮尽,笑说道:“甜。” 香叶就问:“是找王妃的吗?” “嗯,王爷如今在城外办事,遇到了点儿小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叫我回来跟王妃说一声。” 香叶点点头:“你还要去追王爷吗?” “要的。”尺术说着,走过去对张汐音施礼,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张汐音点头,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王爷说不用。” “嗯,去吧。” 尺术施礼应是,转身就走了。 香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难免有些担心。 “王妃,他们是遇到什么事呢?” “你方才怎么不亲自问你夫君呢?”张汐音打趣她:“问我做什么?我可不是你夫君哦。” “王妃。”香叶嗔笑一声,回亭子里了。 张汐音练完弓回到锦康殿,段淑 柔午歇起来,恰好要到晚饭的时间。 段暄晟也回来了,进了门就施礼。 “母妃。” 张汐音对他招手,将一本书递给他。 看着递过来的书,段暄晟拿起来看了,眼睛顿时一凝。 “母妃,您,这是……” 这书中的东西,只要翻开,便都是母妃亲自做的。 上面有制作的方法,步骤,用料等等。 是武器。 “重连弩,连弩,火炮这些都有军器监在做,有了那几样,大誉百年之内自然是九州第一强国。但这些还不够,想要国家永盛长存,百姓安居乐业,还需要更强大的武器。” 张汐音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段暄坐下去,很是认真的听着。 母妃的聪明才识是他所见之最,所以,母妃所说的,他都要好好的记着。 “你身为大誉的郡王,是宗室子弟,享受着荣华富贵,也需要为国为民出力。但人的力量有限,这里却是无限的。”张汐音说着,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说的,是头脑。 段暄晟点头。 “母妃,这些,孩儿都能做出来吗?”他问。 翻开书页,里面的武器很多,除了武器,还有其他的工具,利用得好的话,便都是行军打仗可用的好物。 张汐音点头又摇头。 “东西该怎么用,何时该用,何事能用,这需要你自己看着来。晟儿,若是需要你留在盛京辅佐你太子哥哥,你可愿意?” 段暄晟一愣。 “母妃,是父王说的吗?” “不是,只是问你,若 是需要你,若是你的太子哥哥需要你的帮助,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太子哥哥肩负重责,若是无人相帮,就当真艰难了。不过母妃,孩儿还是要想一想,是否留在盛京。” 张汐音看他没有立刻做决定,笑着点点头。 “事关你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是要慎重考虑的,不急,我们明年才离京。你留下来也好,跟着父王母妃去江陵也好,母妃都支持你。你是母妃的孩子,母妃总希望你做出来的每一个决定,都能有最好的结果,日后也不会后悔。” 段暄晟笑说道:“母妃,孩儿明白。” 用晚饭的时候,段淑柔看着母妃旁边的位置空空的,问道:“母妃,父王呢?” “父王有要事要办,今日就不回来了。” “明日呢?”段淑柔又问。 孩子总是希望自己的父母都在身边不分离的。 “明日回的。”张汐音笑说道。 段渐离办事很有章程,处理问题都很是迅速,哪怕是再大的事情到了他身上,也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 夜幕罩着整个大地,将漆黑的森林越发盖得黑漆漆的。 黑暗中没有半点虫鸣鸟叫,也没有猛兽呜嚎。 一颗大树上,蹲着的刀烈忍着刺挠感,看向对面。 然而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到。 那对面同样是一棵大树,段渐离站在横出来的树枝上,他没有睁开眼,而是闭着眼睛用耳朵听。 嘎吱嘎吱…… 细微的声响,是脚踩在 枯枝腐叶上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黑夜中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透着几分冷笑。 乌云散去了,月光逐渐露出来,银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挥洒落下,段渐离睁开眼,看着下方行走的几人。 中间的两人抬着一个人。 段渐离抬手的一瞬间,周围便蹿出来好些人,扑向那几人。 看到有人埋伏,几人大惊失色,抽刀还手。 不过,这些都于事无补,他们很快就被制伏。 段渐离从树上下来。 “王爷,只剩下两个活口,被掳的是沈家三公子。” “够了,带回去。” —— 张汐音是被床边动静吵醒的,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拖鞋的段渐离。 她起身靠过去,抱住他的腰枕着他后背。 “办好了?” “嗯,不是什么大事。”段渐离转身回抱她,拉着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是何事?” 张汐音总是会问一问他出去办的事情,段渐离也都会说。 “偷人的。” “啊?”张汐音听得一愣。 段渐离就笑了,也知道自己说的叫人误会。 “沈家的三公子沈知行,差点被人掳走了。”他解释道。 沈知行,这个人张汐音是知道的,因为她还削过人嘴巴子呢。 “沈家如今就是皇亲了,自然有的是人嫉妒,哪怕是你之前登门,也有人是不乐意的。” 他们皇室倒是没什么,但坏心思的人总是不少的。 沈沁雅不再出门,沈府也有宫中的人把守,倒是常出门的沈三公子沈知 行,就被人盯上了。 沈知行若是失踪,对沈家自然是有影响的。 “倒是恰巧被你遇上。”张汐音笑说道。 “不是恰巧,是沈知行发现不对,向别人求救时恰巧遇到了我们。”段渐离想想,也确实觉得有缘。 第520章 猜测 沈府里。 沈知行正大口吃着肉,一向斯文的他,这会儿是顾不得半点了,只想填饱肚子。 一阵日,什么都没吃,他快饿死了。 “娘,您就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沈知行抬头看他母亲还在拭泪,心疼又无奈的安抚。 沈马监也是安抚的拍拍妻子,完了抬头骂他:“都是你个兔崽子,这段时间明明叫你少出去,少出去,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沈知行顿了顿,咽下嘴里的肉。 “我知道了,爹,我这不是明白了吗?” 此次若非恰巧遇到王爷,他小命休矣。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刚出门就被打晕带走,醒来时已经不知在哪里,他只能想办法求救。 好在结果是好的,他被霁王爷救下来了,啊,霁王爷和霁王妃简直就是他的在世神仙。 一个叫他崇拜得无以复加,另一个又是他的救命恩人,简直…… “三哥哥。”门外,沈沁雅披着斗篷进来,头发还是松散的,显然睡下又起来了。 “怎么起来了?”沈夫人迎过去。 “其实我没睡。”沈沁雅说道:“担心哥哥呢。” 沈知行嗐了一声:“你三哥哥我何时有事过?不过妹妹,你能嫁给太子殿下当真是太好了。” 有着妹妹在,他怎么也算是跟霁王和王妃有亲戚关系了。 沈马监却说道:“既然是王爷救的你,这两日,可得上门道谢才是。” 沈夫人:“早上我便去吧。” “也好。” —— 清晨,王 府每日依旧。 张汐音也在练弓,她的三箭齐发已有些准头,三支箭,能有一两支能中靶子。 “王妃。”廊下,孙管家施礼说道:“沈家夫人登门道谢来了。” 张汐音看了眼桌上还有一大半的箭,还是放下了弓。 先招待人吧。 香叶几人上前,帮她取下臂绳,有将斗篷披上,一起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进堂内,沈夫人看到人立刻站起来施礼。 “臣妇拜见王妃。” “沈夫人免礼,坐。”张汐音走过去坐下,看她说道:“沈夫人是为了令公子来的吧?” 沈夫人无奈一笑:“是,昨日他一早出门便失去踪影,若非遇到王爷,只怕他是要凶多吉少。这等救命大恩,是要登门道谢的,区区薄礼,王妃请一定要收下。” 她带了谢礼。 不过也只是薄礼而已,霁王府是何等人家,除了皇帝,便数霁王府最有钱了。 婢子过去双手接过,送到张汐音的面前。 张汐音接过打开来,是一个和田玉镯子,成色很是不错。 她笑说道:“那就收下了。” 沈夫人看她收下,心下也是一松。 张汐音合起盒子,递给香叶。 “听闻宫中送了教养嬷嬷到沈府,不知道如何了?” 谁家要做太子妃,都会有宫中的教养嬷嬷登门教导的,言行举止等等需要学,琴棋书画这些也需要学,不说要精细吃得透,起码不会不懂。 沈夫人点了点头。 “沁雅笨了些,不过她很是努力在学 的。” “那就好。” 张汐音不好说太多,沈夫人也明白,便说到其他事上了。 沈马监跟宫中的容妃有点亲戚关系,是旁系的堂姐姐,隔了好几辈的。 沈夫人简单说了关系,张汐音笑说道:“听说过,容妃也没有隐瞒皇后娘娘。” 如今后宫融洽,嫔妃们各自都相处极好,便是这样的好关系才是最好的。 沈夫人没在府里多久,喝了两杯茶就走了。 张汐音继续回去练弓。 段淑柔已经练完了,宫中的马车也到了,要接她入宫去陪霁王太妃。 段淑柔张手抱着张汐音的腿,整个脸蛋埋在绒绒的毛领子里,她说道:“母妃,你和父王晚些带着哥哥到祖母哪儿接柔儿可好?” “好。” 小丫头是想要他们一起在寿安宫陪霁王太妃吃晚饭,张汐音自然是答应的。 得了应允,小丫头喜滋滋的走了。 张汐音练完余下的箭,段渐离从外面回来了。 他去了一趟殿前司,得到封尘送来的最新消息,找到了南胤大皇子梁永安的消息,人还活着。 张汐音说道:“知道是谁掳走的吗?” “暂且还不知。”段渐离说着,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后面的话。 张汐音将茶水放在他面前,自己拿勺子挖奶冻吃。 “阿音,永嘉是李氏的女儿,有她的血。” 张汐音手上动作一顿,默了默,放下勺子。 “你是说,大皇子有宇文氏血脉是吗?” “猜测。” 他们不能肯定李馨婉是宇文 氏族的人,但若是需要灭这个族,永嘉公主和她的儿女,也都不能活着。 “王爷,您还记得李明峰吗?” 段渐离点头。 张汐音说道:“他还活着。” 段渐离蹙眉。 “你是说,他掳走了梁永安。” 张汐音笑了起来。 “猜测,不过,他是李馨婉的侄儿,所以,若李馨婉也是宇文氏血脉,他便也是。” 哪那么容易斩草除根。 张汐音低头继续吃奶冻,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人生总是忙忙碌碌又不如意,真是不容易。 段渐离陪张汐音吃了午饭就又出府了。 张汐音午歇了一个时辰,起来之后到了下午,她吃了碗暖粥,便起身去国子监接儿子。 段暄晟和表哥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自家马车,心中一喜。 车帘掀开,张汐音笑看他们。 “母妃。”段暄晟高兴的喊,走过去施礼。 张嵘礼也过去,抬手施礼。 “姑母。”他喊的不是王妃,更显亲近。 张汐音笑着说道:“嵘礼,这些你带回去给你祖母和母亲。” 心柳将一个很大的食盒递过去。 张嵘礼旁边的小厮伸手接过。 “是。” 段暄晟上了马车,没看到父王。 “他骑马入宫,我们先去。” 段暄晟也就没多问,父王母妃总是事多,若是要告诉他,自然会说的,不用他问。 进了宫,径自去的寿安宫。 段淑柔在门口已经等了许久,看到马车笑眯眯的往前。 可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只有母妃和哥哥,她问道 :“父王呢?” 张汐音伸手牵她,说道:“父王一会儿就到。” 出门前她说了,段渐离已答应。 他答应的,自然不会食言,更何况是来陪霁王太妃。 第521章 纸稿 摆膳之前,段渐离果然准时到了。 段淑柔很是开心,一直说着在宫中和祖母都做了什么,还要拿出成品来。 段渐离笑着往她嘴里塞了快鱼肉。 “吃饱了再看。” 段淑柔吃着肉点头嗯嗯的。 吃过饭,一家人坐一起闲话家常。 临近年关,霁王太妃知道他们明年初要离开盛京去江陵长住了,问道:“打算几时去?” “还没决定。”段渐离说道。 霁王太妃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说道:“是还未决定,大抵是出了年,过了上元节再走。” 霁王太妃点点头,她也只是一笑,就不再多问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没在宫中留多久,离宫回府之后,便洗洗休息了。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末。 年关将近,许多年礼也要安排起来,紫苏和孙管家一起将名单准备好之后,送到张汐音面前。 每年的人员名单都会有变动,或多或少,哪怕是张汐音是霁王妃,送礼这些也是要看着身份来的。 孙管家说道:“如今还要算上沈府的,沈马监沈大人已经送了年礼过来。” 张汐音接过沈府的礼单,说道:“依着沈府的礼单送一份回去。” “是。”孙管家双手接了回去,又说起其他的。 张汐音听着,觉得没有问题,让他们都去办了。 段渐离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等孙管家他们都出去了,才说道:“其实也不用你来拿主意。” “不妨事,总是要听一听心里知道。”张汐音 说着,扭头看他。 段渐离坐在矮凳上,手里握着两块重铁在锻炼。 冬日的屋里暖和,地龙烧着暖融融的,张汐音穿着白袜的脚都有些出汗了。 看他大汗淋漓,张汐音凑过去。 “做什么?” 段渐离往后缩了缩。 张汐音笑道:“渐离哥哥身上当真是,香香的。” “那是因为刚沐浴过,刚沐浴过出的汗都不会难闻,若是在外,就不好闻了。” 张汐音回到书案前坐着,这时,段暄晟从屋外进来。 “父王,母妃。”他施礼。 “嗯。”段渐离点头。 张汐音则笑着让儿子坐在对面的桌上。 “怎了?”她问。 段暄晟将自己画好的纸稿拿出来,说道:“母妃,孩儿想出来这个,您瞧着可行?” 张汐音接过纸稿,打开看了一会儿,眉眼一亮。 “这些,是你自己结合那些琢磨出来的新物?” “是。”段暄晟说道:“孩儿觉得,这样威力不会太大,又能普遍运用。” 张汐音点点头。 段渐离好奇,放下手里的两块重铁,过去也看了。 只是稍微看了看,也是惊诧。 “臂弓啊!” 做成护臂的模样,袖子放下来是可以遮挡的,小小的,箭也只是细小一根。 只是这威力到底能有多大? “你且去工坊里,自己找人,自己做。”张汐音把纸稿还给他,说道:“晟儿,这些东西,你能想出来便是你的。母妃不会帮你太多,需得你自己来。” 他也才是个即将十岁的 孩子,可又如何,他也是郡王,有些能力有了,才能叫他有更好的前程。 这个前程不是说身份,而是他自身能力带来的。 段暄晟收起纸稿,很明白母妃的意思,施礼应是。 “孩儿会做出来的,给父王和母妃看到。” “极好,这才是父王和母妃的好儿子。”段渐离拍拍他肩膀。 段暄晟就施礼出去了。 儿子一走,段渐离就蹙眉看着张汐音。 张汐音察觉到他的眼神,并未开口问。 “你把秘密告诉晟儿了?” “没有。”张汐音摇头。 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又不是傻子。 “可是他……” 张汐音不隐瞒段渐离,说道:“我把武器书籍给了晟儿。” 段渐离哪里还不明白的,他们总归会老去,未来都是给孩子们的。 难为她能想这么多。 “阿音,晟儿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嗯。” 她也很相信自己的儿子,就跟当初相信段暄钰一样。 瞧,如今的段暄钰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 南胤西面的高山上。 封尘和南胤的人,终于在山林中找到了梁永安,然而,抓梁永安的人摔下悬崖了,没能抓到活口。 “派人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封尘说道。 “可是摔下去,当真还能找得到吗?况且,他身中箭又摔下去,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封尘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是南胤此次出来寻找大皇子的禁军统领,名叫班戟。 班戟不惧封尘的眼神, 只说道:“这悬崖摔下去的,没人能活着。” 封尘面色微沉,倒也不坚持了。 “既然班统领都不在意能否给贵国陛下一个交代,封某自然是无所谓的。”封尘越过班戟,对身后的下属们挥手道:“走。” 找到了大皇子,他们已经可以回家了。 一众人都很是高兴,往前走去。 这里是密林,蛇虫鼠蚁有毒的极多,好在南胤的人给了他们驱虫粉,毒物不敢靠近。 班戟背着大皇子,一边安抚着。 梁永安整个人如同小野人似的,身体也在发热着,边哭边咳问班戟母后在哪里。 班戟柔声道:“大殿下放心,皇后娘娘在宫里呢,陛下和娘娘都很是担心你,所以才派了微臣前来寻找大殿下。” 梁永安是相信的。 他母后很爱他的。 回到南胤都城,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梁景瑞看到儿子平安归来,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吩咐嬷嬷把大皇子带回去好生照料,再叫人去通知皇后娘娘。 大家都很高兴的忙碌起来。 随后,梁景瑞去见了封尘。 封尘并不多理会他,只说道:“陛下,既然大皇子已经找到,外臣就回国了。” “是,不过此时回去,也是赶不上新年了。”梁景瑞说道:“行李等物已经备好,就不留封大人了。” 封尘施礼告退。 出了皇宫,便看到宫门口放着的两辆马车,马车上有许多的东西。 他没多看,带着下属们离开了玉城。 后宫里,段皇后抱 着儿子,脸上都是喜泪。 她哭道:“担心死母后了,安儿,你可好?可受了委屈?” 梁永安大哭,喊道:“母后,安儿好怕……” 第522章 咳血 盛京城外。 慕容丽看着儿子驾牛车回来,走过去帮忙。 “送到了吗?”她问。 万长岁点头:“东西送进王府了,还见到了王爷和王妃,王爷王妃还叫孩儿带来这许多东西回来。” 后面一大车的年礼,左右跟来的王府侍卫帮忙搬下。 庄子里的人也出来帮忙,年礼有许多的新布料,不是极好的,但都很喜庆的颜色。有布料也有成衣,还有很多新年的糖果等物。 大家伙都很是高兴,搬进去之后便有庄头开始分年礼。 慕容丽有些话犹豫着不知道说不说,便显得心不在焉的。 万长岁瞧出来了,问道:“母亲,怎的了?可是有心事?” 慕容丽说道:“听说,今年过后,王爷和王妃就要回江陵长住了,之前他们总是在盛京,也是因为事情多。如今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必然是不会再留在盛京长住了,娘是想问问你。你要去江陵吗?” “不去,小郡王也留在京中的。”万长岁说道。 慕容丽一愣。 万长岁继续说道:“母亲,孩儿如今帮着小郡王做事呢。” 啊? 慕容丽更疑惑了。 小郡王才几岁啊。 万长岁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母亲,我们只管留在盛京就是了。” 他们本还不是大誉的人呢,如今不也在这里安稳的住下了,且有了自己的户籍。 万长岁知道,他是真真正正要做大誉人的,就像祖母一样,在北凉就努力的做个北凉人。 左右他们 在自己的国家,总不会被厚待。 父亲……父亲有自己的家庭了。 —— 新年每年都差不多。 大年三十,张汐音和段渐离很忙,如今带着儿女一起入宫祭祀等等,一直到晚上,晚宴过后,才离宫回府守岁。 回到王府,却见紫苏香叶都还在王府中。 “不是叫你们各自回家了吗?”张汐音说道。 紫苏笑道:“这不就是我们的家吗?王妃这是嫌弃我们了?” 香叶也是笑看着张汐音。 长廊那边,刀烈尺术回来了,笑说道:“都摆好了,正巧王爷和王妃回来了,小郡王和小郡主,可是要点烟花了?” 段淑柔立刻拍手叫道:“点,我要看。” 张汐音就说道:“点吧,想看多少点多少。” “那是,管够。”段暄晟拉着妹妹的手去暖楼上,说道:“母妃叫人拉了许多回来,你想要看着好看,得跟哥哥来。” 段淑柔乖乖跟着。 仆妇婢子奶娘也都跟着上去了,还端了些吃食上去。 张汐音看了眼,吩咐身后的人:“看着点。” “王妃安心,有金子照看着,天大的事儿也不怕。”影子说道。 姹紫在一旁点头,想了想说道:“王妃,要不属下也去帮忙看着?” “也好。”张汐音点点头。 姹紫就跟上楼去了。 以前王妃最在意的是家人朋友,是对自己好的人,现如今,王妃最在意的还有小郡王和小郡主。 他们若是有些什么,王妃是承受不住的。 段渐离拿着 烤好的肉串过来,递了一串到张汐音的嘴边。 张汐音看他一眼,顺嘴咬了一块肉。 “嗯?”她笑了起来,看向香叶:“手艺又长进了。” 香叶被夸,比今年拿到红利时还高兴,眉眼弯弯的施礼笑道:“王妃喜欢就好,我可得再多烤一些。” “多一些,大家都不够吃呢。”张汐音打趣道。 抬眼望去,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 香叶做小食的手艺不错,尤其是一手烤肉,年年除夕烤肉少不了她动手。 尺术和刀烈过去帮忙,眼巴巴的众人才不至于流出口水来。 这边王府热闹非常。 城郊外,张家主宅里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但如今已不是从前。 小一辈的姊妹兄弟们,心中都有些遗憾。 大姐姐外嫁出去,已经有近十个年头不在家中过除夕了。 所以说…… “时光如梭,漫说大姐姐,其他姐姐们,我们,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 嫁出去的女儿…… “才不是泼出去的水呢。”张寿海看了眼最小的妹妹,说道:“不要说这样的话,外嫁出去,也依旧是张家的女儿。” 张永康扭头看向这个侄儿,眼中多了几分意外。 虽张家祖先传承下来的祖制规矩里,教会了张氏子弟如何互帮互助互爱,做凝成一股绳的家族。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些逐渐也会忘记,也会被忽视。 张家的祖制规矩里,一直都有一条,嫁出去的女儿,不是泼出去的水,除非你 背叛了娘家,除非你做了天大的错事不可原谅。 这一刻,张永康很是欣慰的笑了。 “如今的孩子们,是不需要我们多操心了。”他笑说道。 四房老爷张永新说道:“自然是要如此,我们也老了,时间可不会任由我们控制,日后这张氏,都是他们的。” 他们之后还有张嵘礼这些晚辈,等张崇礼大了成亲生子,便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 这,就是传承。 皇宫里。 长盛宫却没多少喜色。 明明是大好的日子,温皇后却难过极了。 她看着誉泓帝脸上挂着的笑,只是抬手拭泪。 “人年纪到了,便少不得有些病痛。”誉泓帝说道,伸手去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 温皇后问道:“陛下,是何时开始的?” 誉泓帝顿了顿,还是说了:“就这两日。” “当真?” 温皇后不信。 誉泓帝笑说道:“当真是,皇后,孤没必要哄骗你,太医可作证的。” 温皇后看向太医,太医施礼应是。 “陛下是急症,前两日下了一场大雪,吸入了北风引发的咳疾。” 人咳得厉害了,就会咳出血丝来。 誉泓帝都要六旬了的人了。 他看着温皇后仍旧美丽的容貌,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这一刻,生生的知道什么叫年龄的差距,他已鬓边花白,温皇后却还是貌美如花。 他若是有些什么…… “孤好好治,不会丢下你们的。”誉泓帝说道。 温皇后抹去眼泪,点头。 “李太医。” “臣这就给陛下开药方,不过,最好是能叫付老太医来看一看。” 付安付老太医都已经不在太医院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传进宫来。 可,温皇后看着誉泓帝。 “去请付老太医入宫。” 第523章 肺疾 付老太医进宫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霁王府,彼时刚过了子时四刻。 段渐离从床榻上起来,张汐音也跟着起了。 “你睡着,我去就行。”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拿了斗篷递给他。 段渐离也拿了斗篷盖在她身上,把领口的扣子扣上。 “别跟出来了,外面冷,我去看看皇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安心睡着,别多想。” 段渐离披上宽大的斗篷,黑色的狐狸毛领子拉起来时,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张汐音还是跟着他走到门口,门外,尺术已经等着了。 “王爷,王妃。”尺术施礼。 段渐离回头看了眼张汐音,把挡冷风的门帘放下。 “走吧。” 站在门帘内,听着脚步声走远,张汐音才回去重新躺下。 可心绪是不安宁的,一个国家的安稳,需要帝王的身体康健。 新年第一天,宫中就请付爷爷,只怕是陛下的身体很不好。 乱猜也是无用,张汐音还是安心睡觉,睡醒了,才好进宫去看看到底如何。 —— 长盛宫中,听到霁王请见,誉泓帝看了眼温皇后。 温皇后说道:“臣妾没叫人告诉霁王。” 誉泓帝笑了起来。 “孤没说你告诉他。” 说着,便让人进来了。 段渐离进去后,对誉泓帝施礼,又对温皇后施礼。 “坐这儿来。”誉泓帝拍拍床边。 他这个弟弟啊,对他的关心总是肉眼可见,也是他能感受的少有的亲情寄托,这些都是别人给不了的 。 段渐离坐过去了,就这明亮的烛光看着誉泓帝的面色,唇色略白,眼大但无神,满是疲惫感。 这些他白日时注意到了,却只以为是皇兄年纪大了些,加之一整日的忙碌,所以才如今。 原来不是。 思及此,段渐离看付老太医。 “陛下的身体如何?” 付老太医年纪一大把了,熬大夜当真是难受,他极力压下困倦感,拱手施礼。 “老太医不必多礼,且说。”段渐离说道。 付老太医就说道:“陛下是之前受了风寒,又加之身体总是在疲惫的状态下,身体本就不如年轻人,如此这般,已隐有肺疾之症。” 肺疾! 温皇后面色一白。 段渐离看向誉泓帝。 只一眼,誉泓帝突然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似的,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渐离……” “可能治好?”段渐离问。 誉泓帝看他不想搭理自己,便低头把玩盖在身上的被角,段渐离生气起来,他其实也是不好应对的。 付老太医迟疑了一下。 温皇后立刻道:“无论是何办法,一定要治好陛下。” “只是隐有肺疾的症状,可对?”段渐离则说道。 付老太医点头:“是的,所以要想医治好并非不能,只是三成的概率。” 才三成! “三成,也很好了。”段渐离说道:“治。” 付老太医便应是,写了方子交给李太医去抓药熬药,又说道:“不过,若是十三在,他能有更大的把握。” 或许就不是三成, 是五成,甚至七成把握了。 段渐离立刻便明白过来。 “高公子吗?交给本王。” 付老太医点头,便开始给誉泓帝施针。 段渐离一直陪着,到了天明才回府。 回府之后,开了门,张汐音已经起了。 婢子伺候张汐音梳洗之后,发了红包,夫妻两人没有跟出去热闹,而是在屋中屏退了下人说起誉泓帝的身体情况。 听到是肺疾之症,张汐音问道:“这肺疾之症若是不好好治,也是能要人性命的。” 段渐离点头。 在盛京尚且还好,在北境那等苦寒之地,死于肺疾之症的人可不少,在寒冷的地方,那就是绝症了。 人咳着咳着,就没了。 段渐离当天便叫了人去寻找高十三的踪迹,张汐音也叫张氏商行的人传消息到各城各地寻找,一并捎带的还有高十三的画像。 这件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而大臣们,自然也不敢多去打听誉泓帝的身体情况。 乱打听,若是叫殿前司的人发现,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新年第一日如常,张汐音和段渐离带着儿女入宫去拜见霁王太妃,拜见誉泓帝和温皇后之后,便叫下人把孩子们送回府去。 两人想要留在宫中。 誉泓帝只笑他们:“如今孤还好得很呢,你们两倒也不用这般,该如何如何,你们这般,倒是叫孤觉得自己快要得绝症了。” “呸呸呸,大好新年的,陛下莫要说这样的话。”温皇后当即就说道。 誉泓帝越发 无奈了。 段渐离和张汐音还是留下来一个半时辰,到了未时才离开。 夫妻两一走,誉泓帝隐忍的咳嗽又犯了。 温皇后到了润肺的雪梨汤来伺候他喝下。 “陛下……” “无碍,年纪大了嘛,这身体难免有各种大小毛病,能到如今已是不错了。”誉泓帝说道。 值得欣慰的是,段暄钰已成材,哪怕是他撑不下去了,这天下交给他也是不怕的。 温皇后听了,只是心酸难过的落泪。 “陛下,臣妾想要您再活久一点,再久一点,多陪陪臣妾和孩子们。” 谁不想呢? 誉泓帝嘴里笑着答应。 —— 一过数日,张汐音和段渐离果然就不再时时入宫去,到底也不合适。 只是两人越发的要紧去寻找高十三,出去寻找高十三的人,还给了一大笔的银钱做报酬。 张氏商行这边亦是如此,若是找到了的,还有一把奖赏的银子,得知此时,张氏商行的人越发的积极。 彼时,四处云游的高十三已经到了岭南,正高兴与岭南毒物的多样。 言珩和凌熙是见过高十三的,得了张汐音特意送来的飞鸽传书,当即叫了凌王府的人在岭南周围寻找。 找不到人,但消息还是有的。 “只说入了山里了。” 凌熙说道:“哪个山?立刻着人进山去找,另外,分两队人绕山的两边去查问,务必要找到人。” 看郡主严肃的神色,一个下属问道:“郡主,咱们是要活的?” 凌熙白眼差 点没忍住,蹙眉道:“废话,必须要活的,而且要活蹦乱跳健康活着的。” 人都走后,言珩说道:“这般着急找高公子,莫非是京中有人生了重病?” 凌熙当下就担心了。 这人,不会是她的寿桦吧? 第524章 找到 高十三中毒了。 他是医,也是毒,所以清楚的知道自己中了多厉害的毒。 此时他的眼中,能看到地上都是行走的绿色小人,它们有男有女,大大的眼睛,穿着用花瓣做成的衣裳围着他跳舞。 高十三喜欢这个毒,也跟着小人们挑着。 可突然,地面震动起来,有巨大的怪物出现了,怪物伸出长长的舌头,将地上的小人全部都吃进了肚子里。 高十三去阻止,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小人全没了,巨大的怪物看向他,也要张嘴吃下去的时候,高十三眼前一黑。 西成语看着脸贴地的人,挥挥手。 “抬回去。” 两个壮年上前,抬起高十三下山去。 西成语看着地上被咬掉的半片蘑菇,蘑菇破损的地方一片蓝色。 牛肝菌,生吃,这些外来人当真是不怕死啊,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 鹿鸣呦呦。 高十三醒来时,听到屋外传来人的交谈声。 “在里面睡着呢,灌了药已经无碍了,可以直接带走。” “当真没事,我们要的是活蹦乱跳的。” “没事,我们喂的药,还能没效果不成?” “行,那我们就把人带走了。” 他这是遇到山匪了?还是食人族? 高十三坐起来,看到自己的布包就在桌上,起身去拿了就要翻窗跑。 “诶,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跑路啦。 高十三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跳下窗。 “诶,别让他跑了。” “站住……” 一个是常年游历的毒 医,一边是行军打仗的军人,两方在山林间你追我逃的。 跑了一个多时辰,两方都累得快要迈不动腿了。 “你,们,你们……追我做甚?” 高十三嘴里拉着风箱,看着爬向他来的人,都快要哭出来了。 “那,那你,跑什么?” “废,废话,你们抓我,不跑等死吗?” “不,不是抓,是请。京,京中,找您……” 爬过去的人伸长了手,终于抓住了高十三的衣角。 抓,抓住了。 累死他们了。 京中,找他? 高十三愣住,缺氧混沌的脑子回过神来,京中找,那必然是因为有大事。 他的师父年事已高,这会儿莫不是已经…… “快,回京。”他扶着树站起来,喊道。 —— 哪怕是飞鸽传书,和快马加鞭送消息,找到高十三并传回消息到京中,已是过了一月。 张汐音不过找到人,还是很叫人高兴之事。 “找到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张汐音把消息告诉段渐离。 段渐离接过信件看了看,笑道:“若非我们人脉广,要找到高十三只怕没几个月是不成的。” 他的人,张氏商行的人,张汐音的人,加上岭南凌熙他们,这才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找到人。 这对于别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找到高十三,等人回到京中给誉泓帝诊治之后,段渐离和张汐音才好放心离开盛京去江陵。 快马加鞭,从岭南来到盛京,大半个月的时间。 段渐离进宫告诉誉泓 帝这个好消息。 张汐音则去了付府。 付老太医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很开心,他并没有想到,竟能这么快就把人找到了。 张汐音看他笑得开心,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堆在一起,就让她想起祖父祖母来。 祖父和祖母没能像付爷爷一样还活着。 “当初您说你有徒弟了,我还不信,谁知道您会收一个喜欢游历四方的毒医呢!” 付老太医笑道:“无论是毒,还是医,都是一。毒可杀人,亦可医人,端看怎么使用。高十三是个游医,不正是做了我不能做的,也算是从他的身上找一找当年自己想做的梦想罢了。” 张汐音点了点头。 不过,付老太医还是笑道:“倒也不止他一个传承,我们家的这些小子们,倒也有几个成器的。” 付家里,付老太医的长孙已经在太医院当值了,只是到底不够资格给皇帝皇后看。 除了长孙,还有几个更小的孙儿孙女也在学医,医不分男女,只要有天赋的,付老太医都很是愿意教。 就如同当初他很想让张汐音学医一样。 “桑枝,过来。”付老太医突然对门外笑说道。 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走进来,对张汐音施礼之后,又对付老太医施礼。 “祖父。” “这个孩子很是聪慧,她的那些个哥哥弟弟们都不及她有学医的天赋,如今也才七岁呢,假以时日,定能做个济世救人的名医。”付老太医说道。 张汐音看着付桑枝,小家伙 跟付老太医有四五分的相似,面容棱角偏明显。 也才七岁。 “瘦了些。”她说道。 付老太医笑道:“爱学医,有时候学了,吃饭都顾不上,所以也是勤奋使然。” 张汐音点点头。 付老太医跟张汐音介绍孙女儿,是想为这个孙女谋一条路。 想做济世救人的名医,也需要外在条件的帮持,才能少走许多难路。 “王妃,我想把桑枝交给你。”付老太医说道。 张汐音一愣。 “付爷爷,我是要去江陵的,你将桑枝交给我,可是要跟去江陵?”她问。 “对,我也去。” 这……张汐音是当真惊愕了。 去江陵要好几日的时间,付老太医年事已高,要跟着舟车劳顿过去,还要适应那边的环境。 张汐音也没有多犹豫,而是看向门口处。 付家的两个老爷都在,他们显然已被说服了,这会儿也只是无奈的看着老父亲。 张汐音这才点头。 “既然付爷爷已经决定,那我便安排。” “麻烦了。”付老太医笑道。 张汐音离开付府时,付家的两个兄弟跟了出来,对张汐音行重礼。 “王妃,父亲就麻烦您了。” 他们没有说其他的,只说了这句话。 张汐音看着他们,却说道:“我想,你们该商量一下,有人跟着总是好的。” 她自然会尽力照看付爷爷,可到底她不是付家人,付家的男丁,该有人跟随才是。 付二老爷说道:“已安排人先去江陵准备着,等父亲跟着 王妃出发,在下也会在后跟随。” 张汐音点了点头。 回到王府,等段渐离回来,她便说了付老太医要跟他们去江陵之事。 “都好,我来安排吧。”段渐离说道。 第525章 院首 二月末的时候,高十三终于到了盛京。 段暄钰本是想尽孝,亲自去接的,被段渐离拦住了。 “你不能去,你父皇的身体情况如何,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他们就在宫中等着。 高十三是一路从城门往宫门去的,马车到了宫门之后,径自入宫。 过了宫门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内侍在边上候着。 “高大夫,这边请。”内侍施礼。 高十三这才知道,他被请回盛京,不是为了师父,也不是为了霁王或霁王妃,而是宫中有人不好了。 高十三由马车换成了舆轿,往旁边的小殿去。 到了之后,内侍亲自请他进入屋内,里面有几个内侍候着,有准备好的热水,衣裳,斗篷。 看来,他要医治的人,不是皇后便是皇帝了。 沐浴,头发也绞干了,还有内侍送来热食。 高十三吃着的时候,门外传来声音。 “太子殿下,霁王爷到。” 外面是内侍宫女侍卫施礼的声音,随后,垂帘被拉开,段渐离和段暄钰从外面走进来。 高十三放下碗筷,起身施礼。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王爷。” “免礼。”段暄钰虚抬了抬手,说道:“高大夫坐吧,你继续吃。” 高十三点头应是,再施礼就坐下继续吃着了。 云游在外,吃食方面实在是将就,有什么便吃什么。 这宫中精细做出来的热食自然是美味的,高十三吃得津津有味。 段渐离和段暄钰叔侄俩就坐在旁边,一边 简单说了誉泓帝的身体大概情况。 高十三说道:“还需得见到陛下才能断定,师父他老人家医术比我高明,怎么就笃定我……草民能治好陛下?” “那得你自己问你师父。”段渐离说道。 大概是看他之前治好了霁王妃? 高十三拿不准,吃饱喝足,便继续往宫里走,前往的是长盛宫。 誉泓帝虽是咯血,但他到底一直被付老太医给的药治着,也能正常上朝,正常办事。 段暄钰和段渐离两人又一直盯着他,不叫他劳神费心的忙于政务,是以与之前发现时,并未加深。 高十三进了寝殿,施礼拜见皇帝,皇后。 誉泓帝看去,是个中年男人,他说道:“免。” 高十三起身。 “高大夫,快给父皇看看。”段暄钰说道。 高十三过去,跪坐在床边的软垫上,拿过边上的药包放在床边。 誉泓帝把手放在药包上。 医者给人看病,先要望闻问切,高十三倒是先把脉了,随后又问了一些医者常问的问题。 方凌盛多在边上回答,誉泓帝也会说几句。 还问着时,外面有来报说付老太医来了。 “让老太医进来。”温皇后说道。 付老太医进门之后,施礼,得了允就在旁边看着。 高十三这会儿已经心中了然,说道:“陛下的病情得到很好的控制,而且时间也不长,发现及时治起来不难。” 付老太医垂眸听着,耷拉的眼皮遮盖了眼神,叫人猜不透他所想。 高十 三很快写了药方,李太医接过,去太医院抓药了。 高十三开始给誉泓帝施针。 到了这里,大家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下来,没事就好,就好。 这边施针,段渐离和付老太医几人出去等着。 付老太医看向段暄钰,身为已经卸职的太医院院首,付老太医自然是不要在跟王爷和太子说不该说的话。 可这会儿旁边没人,他却开口了。 “这次之后,他留在京中,老朽才放心。”付老太医说道。 他是有私心的,以前他是太医院的院首,院首之职,就是看护好皇帝皇后的身体。 虽是卸职了,可守护了皇帝皇后数十年,到底是放心不下,他有了私心,便把唯一的徒弟诓回来了。 他不是不能治陛下的肺疾之症,只是不能单他一个人能治,太远的几个太医都中规中矩的,不出挑,也不出错。 可太医院不能只这样,所以,他只能坑一坑徒弟。 “我果然想得没错,师父这般算计我来着。”高十三从门外走出来,手里捧着汤婆子。 他神色透着些许无奈,却也并未见生气。 付老太医说道:“其实我也没教你什么,这师父当得本就有愧,你生性不拘约束,爱游历四方。可如今京中需要你坐镇着,十三,对不起。” “嗐,师父您别说什么对不起,十三知道的,您想让我留在京中麻,我留就是。”高十三笑道。 他这些年游历大誉各处,该走的基本也都走 过了,是该找个地方住下来了。 “不是京中,我想让你入太医院,做太医院院首。” 什……什么? 段渐离眼中倒是没有意外。 段暄钰看着高十三震惊之色,也是惊讶的。 不过,高十三前面救过差点中毒而亡的皇婶,如今又能治其他太医所不能治的肺疾之症,他确实很当得起太医院院首一职。 付老太医此时已经面向段暄钰和段渐离,郑重施礼。 “老臣所言所请虽有私心,却也实为陛下身体着想,有十三在太医院,老臣走得也安心。” 这叫什么话? 高十三脸都变了,看着自家师父的面色。 师父他老人家,果真得了绝症? 说着,伸手一把便抓了过去,手摁着脉搏处。 “师父,您身体……” 付老太医:“……我身体没事,太子殿下和王爷面前,规矩些。” 高十三感觉到脉搏正常,才松手。 “那您说什么走得安心,怪吓人的。” “……” 付老太医不再看这个徒弟,而是等王爷和太子的意思。 “这件事情,本宫做主,从今日起,高大夫便是太医院的新任院首。” 身后,温皇后走了出来。 众人施礼。 温皇后则看着高十三,说道:“高院首,你意下如何?可愿意管那太医院?” 高十三抬手施礼。 “草民,微臣领命。” 这就是答应了。 温皇后点了点头,又看向儿子。 “钰儿,高院首刚来,你便带他去太医院任职吧。” 这还是让太子给高十 三撑腰呢,付老太医一颗心松了下来。 段暄钰带着高十三走了。 段渐离则和付老太医一起出宫去。 出宫的路上,付老太医说起自己请求高十三做太医院院首之事,太过越矩。 不过是仗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他们都是好说话的。 第526章 送行 段渐离只是笑看着付老太医,等他说完了才说。 “付老此举一心为陛下,为宫中所想,本王岂有不认同之理。付老已卸职数年,早前从未如此想过,如今突然推荐高院首,不正是因为,一个肺疾之症,太医院如今的太医却无人能治吗?” 付老太医为了皇室着想,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 得段渐离的话,付老太医之心甚慰,一片好心得到对方的接纳并认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高兴的事。 —— 段渐离将此事告知张汐音,张汐音也是一愣。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当真是难为付爷爷了。”她叹道。 太医院如今的太医无几个是能用的,治常见的毛病没什么,治出现过并医治好的也不难,但是遇到一些疑难杂症就不行了。 “所以皇嫂当场便应下了,也明白付老的用心的。” 张汐音点点头。 “既然并无大碍,那三月初我们便离京吧?”她说道。 段渐离嗯了声:“已经安排妥帖了,付家那边通知一声,也好叫他们做准备。” 差个人去通知付家,而后面的几日,张汐音都留在娘家陪父母。 就要离京了,此去之后,身为藩地的王爷王妃,他们是不能随意再回京了。 “任性了这许多年,也是仗着皇帝对渐离的偏爱。”张永康是明白的:“你们就好好的,我和你娘,你哥哥嫂嫂,在家中自然也好好的。” 张汐音点头。 “明年你父亲就要 复职了。”黄氏说道。 张汐音算了一下时间,确实是明年年末。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明年末复职,哥哥也复职。 “还是工部尚书,之前的那位替任的,还不知要任个什么职位呢。”张永康说道。 张汐音说道:“总归不会差的。” 这些自有陛下安排,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陛下怎么安排他们便怎么做就成。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三月初。 王府的马车一共十二辆,外加许多的护卫婢子仆妇都跟着,还有带着的东西,在城门外排了很长的队伍。 除了亲近之人前来送行,张氏商行的,的过霁王妃恩惠的,都来送行了。 城门被堵得水泄不通。 城门外,有官差拉了横条阻拦,才留出一片空地来。 段暄晟跪地行礼,拜别父母。 “……孩儿定努力学习,绝不负父王母妃的教导。” 段渐离把儿子扶起来,拍拍他肩膀笑道:“以后,他们就跟着你。” 刀烈、容诚等人施礼。 他们都是留在京中的,日后是郡王的人。 段暄晟点点头。 段淑柔上前,握住了兄长的手。 “哥哥,我们在江陵等你,你要回来看我们哦。” “知道的,柔儿也要乖,糖果少吃一些,夜里睡前记得漱口。” “知道啦。” 该说的都说完了,张汐音也拜别父母,上马车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挪开一条道,小方太监走了出来。 “王爷,王妃,圣上有话说。” 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 和段渐离施礼。 小方太监避开,笑说道:“圣上说了,王爷、王妃不用行礼,圣上要说的是家话。” 两人点头。 小方太监便笑说道:“渐离,弟妹,皇兄让你们在江陵住,便是瞧着那地方好又离盛京近。一家人,虽是分开住了,却也要常回家看看,何时想回家,便回家来,皇兄和皇嫂都欢迎。” 小方太监特意扬声,叫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皇帝对霁王和霁王妃的偏宠和信任,无关其他,只是家人。 寻常人家有多少做得到这样的,何况帝王家,一时间,许多人心中都感叹这皇室中竟然出现了亲情。 真是叫人……震惊。 张汐音只是笑着。 段渐离则说道:“好,我们知道。” 小方太监施礼,再从身后跟出来的内侍手中接过匣子。 “王妃,这是娘娘叫奴婢给您的东西。” 张汐音接过:“替我谢过娘娘。” “是。”小方太监就避开了。 段渐离说道:“走吧。” 两人上马车,随着前方尺术一声启程,行队出发了。 然而,就在这时。 “恭送王爷,王妃,郡主。” 后面,一整片声音响起。 段渐离掀开马车的后帘,看到那些挥手送别的百姓。 这些,就是他们之前要守护的百姓,他们守护住了。 “霁王夫妇离京,百姓不舍相送,真是……史无前例啊!” 这天下,还没听说过有哪位王公贵族能这般得到黎民百姓敬爱的。 城墙上的一 些官员看着离京的行队,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有感动的,有嫉妒,也有满心高兴霁王夫妇终于离京去藩地的。 只是想到皇帝让内侍来说的话,心中又多了几分难看。 离京就藩的藩王,如何都不能经常入京的,便是再偏宠也不行。 马车里。 付桑枝笑说道:“祖父,你看他们都好喜欢王爷和王妃啊。” “因为他们是好人啊!” “好人?” “也不单止是好人,他们还是英雄,是伟人,是为了黎民百姓用心的人。”付老太医说道。 付桑枝默了默,说道:“祖父,若是我努力学医,济世救人,是否也能如王爷和王妃这般,让他们都喜欢我呢?” “能。”付老太医认真的点头说道:“只要你用心,就能。” 用心! 她会用心的。 —— 江陵。 丹柳跟曹总管忙得不可开交,外面的事儿自然是没什么,但王府和洞庭别院都需要修整收拾好。 一些不必要的旧物都要搬出去,换上新的。 虽然忙,却很是开心。 王爷和王妃终于回来了。 曹总管笑着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丹柳给他又续上。 “丹娘子,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你还得忙铺子庄头这些呢。”曹总管说道。 丹柳笑道:“我办事曹总管还不知?都没有问题,王爷王妃回来了,入府就要住得舒坦。” “是,可终于回来了!”曹总管笑道。 这江陵,终归是王爷王妃的,只他们在可不是长久之 事,之前听说打姜国,还想着要个三五年十年时间。 却不想倒是快。 “可不嘛,咱们努力帮王爷王妃看着江陵,可到底还是想让他们都看看,夸夸我们不是?” 曹总管听得一愣。 是这样吗? 想想好像也是。 第527章 江陵 到江陵需要五日的时间,但因为付老爷子在,队伍的速度慢了许多,第六日的午后才进入江陵城。 早就等候在城门的丹柳和曹总管带着跟来的人施礼之后,随着车队回去时,一边说着这边的一些安排和这数年的大概。 丹柳和曹总管一个管王府,一个管生意,都是极有能力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离开江陵之后,他们留在江陵,也出过一些事情,不过他们自己就能把事情处理好,再上报回京。 张汐音是知道的。 “都做的很好,有赏。”张汐音说道。 两人听到夸奖,都很是高兴。 曹总管看了眼丹柳,终于明白为何想要被夸奖了,这被夸,当真是不错啊。 回到王府,王爷王妃自然还是住在主院,段淑柔住在主院的旁边,取名静水居。 跟来的付老爷子和付桑枝先住在客院,后面要如何安排再说。 舟车劳顿的,大家都累,简单收拾便歇息了。 张汐音一睡就到夜幕,醒来时外面天是黑的,婢子伺候她漱口洗脸之后,段渐离从外面回来。 “先用饭。”他说道。 两人去膳厅,付老爷子和付桑枝也在,段淑柔正跟这个付家大姐姐说话。 付桑枝人很温和,面对活泼的段淑柔一直都是有问必答。 张汐音和段渐离到了膳厅才摆膳。 吃了晚饭,在偏厅喝茶时,张汐音亲自问了付老爷子的打算。 “就不住在王府了,住在王府不好。”付老爷子说道。 就算 他如今只是个年事高的老头子,却是不能居住在王府的,给王府添麻烦不说,还给京中的子孙们带来口舌麻烦。 张汐音点点头。 “要安置一处宅子,就不要太远的,就在王府的边上吧。” 王府的边上! 付老爷子:“王妃,这……” “宅子已经有了,就在对面,走几步路就到了。正好,桑枝和柔儿年纪相差不大,也能一起去女子书塾。”张汐音说道。 付桑枝虽然学医,但书塾也是上的,付家虽然没有书塾,但之前也会给家中子女请女先生。 江陵有女子书塾,别的地方都没有,进城也还没有呢。 付老爷子一听宅子有了,想了想:“多少银子?” 张汐音笑道:“世叔他们买的,我可不知道。” 付老爷子便明白,家中的两个儿子虽然同意他带着孙女来江陵,却也还是不放心的。 “跟来了?” “跟来了,明日就过来接你们。” 付老爷子笑着点头。 “也好。” —— 第二日,付二老爷就登门了,将付老爷子和付桑枝接了过去,段淑柔要跟去看。 去了大半日就回来了,进门就说道:“果然是很近的,母妃,斜对门就是。” 付家是医家,付老爷子在太医院做院首,他的孩子们虽然不是很有出息,却也能治一些简单的毛病,加之做药材生意这些,有些钱的。 张汐音忙着查看所有的账本,账本堆积厚厚一沓呢。 她两手齐用,眼睛只盯着左边的 账本,右手手指飞快,啪嗒啪嗒的声音下,也没忘记回女儿的话。 “这么近,日后你去书塾,就和桑枝姐姐一起去可好?” “那自然是极好的,母妃,桑枝姐姐说话可温柔了。”段淑柔说道。 张汐音抬眼看了看女儿,笑了起来,又低头继续盘账。 “桑枝姐姐是学医的,身体虽然不差,却是跟你习武不一样。” 段淑柔点点头。 “我去找父王。” 她施礼,就跑出去了。 张汐音将一本账本算完,又换了一本继续算。 院中,段渐离正看着王府有什么变化,之前王府有做各种机关,他和张汐音离开,这些机关没多少变化的。 曹总管也不隐瞒。 “遭了几次贼,都被抓住送去了官府,后面看着想来王府偷点东西的都没的手,渐渐的就没人再来了。” 段渐离看着几处机关,说道:“这些机关都需要重新再做。” 话音刚落,就看见金子拎着段淑柔的后衣领过来。 段淑柔像个小鸡仔似的,歪着头看着自个儿父王笑。 段渐离:“……这是?” “小郡主差点踩到机关。”金子说道。 “父王,柔儿没事。”段淑柔笑道。 段渐离顿了顿,就说道:“柔儿,父王教你机关术。” “好呀好呀……” —— 盘完账,虽有些许的小问题,张汐音却还是很满意的。 “做得不错。”她看着毕恭毕敬的丹柳,说道:“这几年你一个人留在江陵,辛苦你了,还能把事情 都办得这般妥帖。” “能替王妃办事,奴婢荣幸之极。”丹柳说道。 谁家的婢子能从一个二等婢女,迅速变成能独挡一面的总管事?没有,只她一个。 她虽有能力,却也需要王妃用她,信任她。 做了这总管事,她明白这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便是嫁了人,在家中她也是极能说话的。 “嗯,你辛苦这许久,我听他们说,你日日都忙到很晚。” 丹柳听得有些心慌,低头却不敢不认。 “是。” “你该向紫苏一样,学会把东西分开放出手去,自己想办法分出事情,这样才能轻松。” “奴婢……” “不急,回头我教你。”张汐音笑道。 丹柳抬眼欣喜的看向王妃,又自觉没规矩,忙又低下头去。 “是,奴婢一定认真的学。” “把东西拿下去吧,先把这几个问题处理了,处理完再回来。” 丹柳应是,离开之前,她说了一事。 “王妃,陈先生家中之前变故急需用钱,挪用了公账一千五百两银子……” 张汐音点点头:“知道了。” 丹柳起身施礼后抱着账本出去了。 香叶递了茶水过去,低眉笑说道:“丹柳到底跟紫苏不一样,紫苏都管账替您做事多少年了,丹柳也不过才接触三五年,尚早。” 张汐音喝了口茶,笑说道:“所以,我才说要教她。” 丹柳已是做得极好了,也算是之前跟紫苏学了些许皮毛。 忙完商铺的事情,账房先生带着账 本过来了,施礼之后跪坐在软垫上。 张汐音看过之后,也是极满意的。 账本做得小有瑕疵,但账是干净的。 账房先生被张汐音看了一眼,有些忐忑的低下头。 “这少了的一千两?”张汐音合上账本,问道:“陈先生该知道去了哪里吧?” 账房先生一惊,忙跪伏下去。 “王妃,是,是小的挪用的,还未来得及填补回来。” 第528章 挪用 “你分开挪用的银钱,虽然以后厨的支出作为掩护,但账目不够精细,显然是临时起意的。”张汐音看着他,说道:“一千两,对寻常人来说很多,陈先生挪了这么一笔银子也有数月了,倒也回了一些账,显然是急用。” 账房先生低着头不敢抬起,说道:“王妃法眼明鉴,小的也是,也是逼不得已。” 他说着,就心酸起来。 “小的,小的老父亲,一年前染上赌,此事小的本来不知,后来,家中的银钱都被败光,房子也抵押给了赌坊。老父亲欠下赌坊的银钱,小的倾家荡产也没能换上。为了,为了救父亲,便……出此下策。” 说着,账房先生哽咽不已。 “曹总管和丹柳姑娘借给小的总计一千两,这些并不够,小的便挪用了王府一共一千五百两银子,老宅的田产地全没了,还了赌坊的钱之后,老父亲身故。小的这半年拼了命的赚钱,也才平了公账内的五百两银子。” 老父亲欠债,账房先生倾家荡产还了钱不让父亲被赌坊的人打死,却还是意外死了。 张汐音默了默,对香叶道:“去把曹总管请来。” 香叶应是去了。 曹总管很快过来,看到账房先生跪伏在地,便明白了。 “曹总管对陈先生之事,可知道?”张汐音问。 曹总管点头。 “回王妃,老奴知道,陈先生家中之事,老奴和丹柳姑娘皆知,这账本上挪用的,老奴也知道。” 张汐音说道:“说说,你们知道,为何不帮他把账目抹平?” 挪用的银钱,他们都没有绑着陈先生将账目抹平,便是想让王妃知道。 曹总管说道:“身为王府总管,王府之事自该都知道,却不能知而故意隐瞒。而陈先生所做之事,也该由王妃定夺,老奴不能越俎代庖。” 张汐音合上账本,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置账房先生,而是叫来尺术。 “去,查清楚陈先生家所有的事情。” 尺术去办了。 “除了这一千两,其他的都办得不错,都是尽责办事的。至于如何裁夺,等查清楚之后,再说,你们都下去吧。” 曹总管和账房先生应是,施礼退下了。 出了主院,账房先生愁眉苦脸的。 “做这副表情做甚?”曹总管说道。 账房先生叹道:“日后,我便不能再和总管大人共事了,不过你的五百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曹总管说道:“你如今身无分文。” 说着,一手就抓住他的手腕,把外袍的袖子拉开。 来开始,里面的衣袖是粗麻布所制,还打了补丁。 账房先面色尴尬苦涩,慌乱的伸手去挡。 “你也是遭了你父亲的拖累,他倒好,把家全败了之后撒手就去了,留着你和你老母亲和妻女艰苦度日。” 账房先生越发的难受。 他苦一点没事,可妻女母亲吃苦,他才最难受。 本以为半年时间,他想法子赚银钱抹平公账,再到王爷跟前请罪。 但想法 极好,可钱却不是那么好赚的,他努力许久也才赚了五百两,还剩下两千两没还呢。 尺术去了并未多久,入夜之前回来。 “他家中原本还算富裕,有个二进的宅子和田地的,家中有妻女和一个老母亲。一年前,他父亲入赌坊染上了赌瘾,瞒着家中所有人欠下进万两。陈先生将田产房子尽数抵了一部分,又借了曹总管和丹柳各五百两,再从公账挪用一千五百两还了余下的。” 尺术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父亲一直被关在家中不能出去赌,谁知爬墙时石柱摔了一跤,就去了。陈先生办了丧事后,就央求丹柳给他一些赚钱的事做,到如今还剩下两千两没还。家住的是城郊外的茅草屋,家徒四壁艰难度日。陈娘子给人送菜,又绣帕子卖钱。陈家老娘每天给人浆洗衣服。” 这么惨? 张汐音扶了扶额。 账房先生的家事,丹柳倒是在之前提了一嘴,只是说出了点事情,后面便不再提了。 想来,是账房先生不想让丹柳说。 丹柳这时从外面回来,张汐音就问了。 “回王妃,是陈先生说,家事与王府无关,他不能是特例,他和家人的凄惨是他父亲造成的,这些便是要解决,也是他自己想办法,而不是有什么便去求王爷王妃。若是他如此了,日后皆人人如此。”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陈家的苦难,不该由别人来承担,去解决。 若是陈家自己解决 不了,后果如何,陈家自己也要承受下去。 张汐音听了很是意外。 一个账房先生,竟能做到如此。 若是多个一年半载的,账房先生定然能把公账抹平,只是没想到王爷和王妃会这般快从盛京回来。 张汐音看向尺术:“那赌坊呢?” “那赌坊叫百顺赌坊,使的都是赌坊的老手段,出千。” “在赌坊,哪有让赌徒赚钱的,查清楚这百顺赌坊,江陵地界,不需要赌坊存在。”段渐离从外面进来,对尺术说道。 尺术应是。 张汐音看他过来,问道:“你和柔儿一整日都在习武?” “哪能一整日,身体吃不消,王府的机关要重新布置,便顺便教一教柔儿。” 账房先生挪用公款,此事还需要想个折中的法子处置他,张汐音是苦恼的。 段渐离就说道:“他犯错自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不过可以酌情处理,这一千两还得他自己抹平。” 账房先生并不是给王府签了死契的,他签的是活契。 张汐音便想到了法子。 第二日,她让曹总管召集了王府所有人集合在院中。 下人抬了椅子摆在廊下。 张汐音坐在椅子上,看向账房先生,还未开口。 账房先生走出来,施礼之后自请罪。 张汐音只是安静的听着,听他说完。 所有人都低声议论起来,除了曹总管和丹柳,没人知道账房先生竟然挪用王府的公款。 “之前是觉得陈先生很是不对,以前他很有笑容的, 进半年来,却总是愁眉苦脸的。” “原来如此啊。” “一千五百两,好多的银子啊!” “咳,都吵什么,安静。”曹总管喝了声。 顿时,大家重新闭上嘴巴。 第529章 陈家 陈先生已经把自己的事情说的很清楚了,他是因为何事,何时,挪用了王府公账里的银钱的。 大家都被曹总管喝得不敢说话,却都等着看王妃要如何处置陈先生。 张汐音并未立刻说话,看向旁边的姹紫。 姹紫上前,将一张册子打开,册子里是调查的结果,她全部宣读出来。 随后,张汐音才说道:“陈先生所言,与调查结果无异,此次陈先生挪用公款为私用,按理说,是要扭送官府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陈先生是从江陵王府修建起来之时就已经在了的,王府的老人都知道他管账管得很好,每月的月银都是准时发放,从不短缺。王府本就待下人极好,陈先生也很是依着王府的规矩,时不时的拨银钱给大家添置礼物。 虽说本是王府做的,可到底陈先生从未贪过王府的银钱,是一点儿油水也不拿的人。 挪用王府公款,也是情有可原啊。 “……念及陈先生所行是为孝道,我可以给陈先生一次机会,但挪用公款,必然要有个说法。” 张汐音说着,挥了挥手。 丹柳站了出来,取出一张契书。 “这张契书,是陈先生的,是为活契,没一年续一次。王妃向来不强迫人,陈先生如今有两个选择,一是还清余下的一千两银子,离开王府,王府永不录用。” 王府不录用的账房先生,出去了焉能有活路?并非是王府会如何,便是外 面的人家知道陈先生所为,便不可能会用他。 但这一条路,是正常人家都会走的。 丹柳继续说道:“第二条路,王妃会给陈先生在王府继续管账的机会,但你的活契,将改为死契。挪用的一千两银子,会从你的月银里面扣除,但你的生杀予夺,王府说了算。” 旁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是契书。 王府的人,除了一些是死契,大部分都是签的活契。 活契的家仆做事,但本身的生死主人家是不能决定的。 陈先生若是签下死契,那王府就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他的命不止不属于他自己,而他也将入奴籍。 陈先生这一刻犹豫了。 他有个女儿,他的女儿已经半大不大了,再长几年就能说人家了。 若是入了奴籍,将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一份契书是死契,但是,陈先生,难道签了死契就是低贱的奴仆了吗?”丹柳看着他问道。 面前的小娘子比他小不了几岁,是个长相清秀的娘子,是王妃的婢女,但如今却是江陵所有商铺的总管事,嫁了王府的护卫,可那护卫看似是护卫,却是个千夫长,是吃国家俸禄的。 难道签了死契就当真低贱了吗? 不,只要跟着王爷王妃,只要努力活着,就不会低贱。 “我签。” 陈先生上前,去了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陈志聪。 随后,摁下手印。 有了这死契,便是王府的人了。 陈志聪对着张汐音行跪礼。 张汐音挥了 挥手:“起来。” 陈志聪站起来。 张汐音看向下方的所有人,说道:“今日,让你们过来看此事,是想给你们提个醒,有何事都可以上报让我知道。若是自作聪明做错了事情,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在王府做事,规矩和准则你们也都知道,犯了错尚且还能酌情处理。若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不管你们有什么原由,下场都只有一个。” “王妃之言,你们可都明白?”曹总管一声喝问。 “我等明白。”众人齐声说道。 张汐音也就不再留了,起身回到屋里。 丹柳和曹总管留下,重新安排一些人的工作,随后便散了。 书房外,陈志聪跟在后面,微微低着头。 “陈志聪。”张汐音说道。 陈志聪回神,立刻上前施礼。 “王妃?” “王府的账你来管,你家中的人也不好在城外的林子里住着,你说说,你的母亲和妻子,都会什么?” 陈志聪哪还有不明白的,立刻施礼说道:“回王妃,内子善刺绣,也会文墨,小女也读过一些四书五经。” “你教的?” “是,内子与我青梅竹马,是我教的她读书写字,小女也是。”陈志聪说道。 能教自己的妻儿识字读书,张汐音很是欣赏陈志聪这一点,不单单是孝顺,还有担当,就是他父亲的事情他没能想到更好的法子。 “我娘,她会养鸡种地。” 张汐音就说道:“你明日,把你妻女带来。” 听到 这话,陈志聪大喜。 “是。” 王妃让他把妻女带来,想来是有安排的。 —— 城外的林子里,一栋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陈老婆子将一堆衣物背回来。 陈娘子见了,上去接到了手中。 “娘,您就别给人洗衣裳了,这东西一天赚不了几个钱,您手上的冻疮都好不了。” 三月了,冬日里浆洗衣服洗出来的冻疮一直不见好,他们如今连口吃的都难,更别提买冻疮膏了。 陈老婆子嘿嘿笑着安慰儿媳。 “不妨事,不疼,等娘洗了这些,就能买一点面回来,小鱼儿不是吵着要吃面条嘛。” “我来洗。”陈娘子眼眶红了,抱着衣裳就去打水。 “娘,红娟。” 外面,陈志聪喊道,一面走来。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还有一辆驴车。 看到儿子回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魁梧男人,陈老婆子就慌了。 “儿啊,他们,他们是来拆咱们家的吗?可咱们家都没钱了。” 陈娘子也是害怕,很快发现丈夫面色带笑,就冷静下来了。 “聪哥,他们……” 屋里,九岁的陈家姑娘也是一脸茫然。 “娘,红娟,他们都是王府的护卫大哥们,王妃说了,咱们这地方不能住人,叫我们挪个地方。” 王妃? 带着忐忑不安等等情绪,直到换了住处,东西都被放在屋里的床榻上,才彻底相信。 这里,还是在城内。 他们住进城里了?怎么可能? 陈娘子是害怕的,拉着丈夫的手低声问。 “聪哥,王妃到底要你做什么?怎么会让我们住这么好的房子,我们不是还欠着王府银子吗?” 陈志聪拍拍她的手,笑说道:“没什么,晚些我再与你细说。” 第530章 安排 “陈先生,东西都放好,那我们就回去了。” “多谢多谢,真是麻烦你们了。”陈志聪过去笑着相送。 “不用送了,你先收拾吧。”几个人走了。 陈志聪回到屋里,这才把事情说了,陈娘子咬着唇。 “王妃是个好人,可签了死契,聪哥,你就不再是自由身了。”陈娘子说道。 陈志聪笑说道:“这天下,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王府,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在王妃的手底下做事?这一次,王妃不仅不怪罪,还如此,我们要心存感激。王府里,多少人不是签的死契,可红娟,你看看她们,那个丹柳娘子你也是见过的。” 陈娘子点头,她见过两回。 那娘子可厉害了,年纪跟她差不了多少,但人人都听她的,那些听她的,都是男人呢。 真是厉害啊。 “丹柳娘子就是王妃的人,也是死契。” “啊?” “死契对别人家来说或许不好,可入了王府,定然不会差。” 那是肯定,王爷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整个大誉谁人不知。 还有女子书塾,女子去书塾读书习字,是不要钱的。王妃为了女子某更好的未来,这样的人,如何会害人呢。 她…… “王妃这是在帮咱们啊?”陈娘子惊叹。 陈志聪点头。 “是,看似我没了自由,以后只能是王府的人了,可若不如此,依着规矩办事,我们家只怕要散了。” 这是事实。 陈娘子是读过书的,她明白道理。 陈小雨 坐在床榻上,说道:“爹,王妃在帮我们吗?” “是,她在帮我们?” “那我们还用还王府的钱吗?”陈小雨又问。 面对女儿的问题,陈志聪认真的点头。 “要,王妃帮我们是她好心,但我们欠下的债也需要还,该如何如何。小鱼儿,我们做人要问心无愧,爹当初这般,是犯了大错,是逼不得已为了你爷爷才如此。但这是我们自己的错误,不能叫好心人来买单,可明白。” 陈小雨点头。 陈老婆子也听明白了,她大字不识几个,但听了这许多,也听明白了。 儿子是卖了自己,给她们换好日子过呢。 —— 第二日,张汐音又恢复以往的日常,清晨起来练弓,用早饭时,陈志聪带着他妻女来了。 张汐音吃饱了,才出去看。 前院里,陈娘子带着女儿很是拘谨。 虽说王妃是个好人,可那到底是个王妃啊,身份尊贵。 在江陵,王爷王妃就是天,就是王法。 张汐音一到,陈志聪就带着妻女行礼。 “嗯。”张汐音坐下了,看了眼陈娘子,长得很普通的面相,大抵是这半年苦日子吃得厉害,整个人极其消瘦。 陈家小姑娘也好不到哪儿去,小家伙瘦巴巴的。 “你会刺绣,会写字?”张汐音问。 陈娘子没回神,只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之前王妃也在江陵住过,可那会儿她当真没见过王妃。 竟是个菩萨模样。 “红娟?” 旁边有人推了推她。 陈娘子 回神,啊了声,这才反应过来惶惶不安道:“我,我……我会。” “你别怕,王妃又不会吃人。”旁边的香叶哭笑不得的说道。 “菩萨怎么会吃人呢。”陈娘子低声道。 菩萨? 香叶捂嘴笑了起来,又不敢发出声音。 陈志聪示意陈娘子说话。 陈娘子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回王妃,民妇会刺绣,江陵的许多成衣铺子卖的绣帕都有民妇绣的,民妇还会做江陵菜,识字……” 陈志聪点头,施礼道:“王妃,红娟做的江陵菜味道不输酒楼大厨的。” 张汐音挑眉,看向香叶。 “你带她去后厨,今日的午饭就让陈娘子做江陵菜。” 香叶应是,抬手请陈娘子去。 陈娘子回头看了眼丈夫女儿,就跟着去了。 张汐音看着陈小雨,这小姑娘倒是个知规矩的,没有乱看乱说,从头到尾都极安静的待着。 张汐音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小雨,耳东陈,大小的小,雨水的雨。”陈小雨说道。 “你爹爹教过你什么?” “《三字经》,《四书》,《论语》。” “不是《女四书》?”张汐音继续问。 陈小雨摇头:“爹教我的,还有《女四书》?” 陈小雨面露惊讶。 张汐音也有些惊讶。 陈志聪看到王妃的疑惑,施礼说道:“得王妃的教诲,男女皆无却别,成材亦可为栋梁。” 所以他没有教导女儿所谓的《女论语》、《女四书》。 张汐音说道:“继 续送她去书院吧,虽是女子书院,学的与男子无异。” “是。” 陈志聪带着女儿去后厨,陪着陈娘子。 张汐音坐在树下,段淑柔在练轻功,人上蹿下跳的。 金子一直跟着。 等练习结束,金子走到张汐音面前施礼。 “王妃。” “嗯?”张汐音看她,笑说道:“你说。” “王妃,属下想带小郡主去外面居住,小郡主的武艺学习,需要更宽敞的地方。”金子说道。 张汐音看向段淑柔。 段淑柔呲牙笑着。 张汐音说道:“洞庭别院,你去看看可合适?” “是。” 金子去洞庭别院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说道:“很合适,属下明日就带小郡主过去。” 段淑柔的武学天赋高,人又是极聪慧的,读书也没有落下。 段渐离也是赞同的,他这两日在修改王府的机关,段淑柔不习武时,他就带着她一起修改。 洞庭别院的机关也要做。 “我明日也过去,晚上自带她回来。”段渐离说道。 张汐音笑道:“可不近。” “无妨。” 午饭吃的是陈娘子做的江陵菜,都是家常的菜,味道却着实不错。 张汐音看这两日没什么胃口的段淑柔都多吃了许多,就安排陈娘子在府里做厨娘了,问她可愿意。 陈娘子百般愿意,还说月银用来抵那欠王府的一千两银子。 不过,陈娘子签的是活契,三年为一期。 晚上时,吃的还是陈娘子做的江陵菜,段淑柔很是喜欢,说 是下饭。 —— 第二日,段渐离一早带着段淑柔去洞庭别院。 张汐音想想也跟去了,跟去看看洞庭湖景色。 洞庭风景自是美的。 张汐音让人去备了船,跟段渐离游湖去。 第531章 王家 说是游湖看风景,她却又一直盯着那些打鱼的渔船,看着那些载着世家大族的公子姑娘们游玩的画舫。 段渐离笑她:“又琢磨做什么生意?” 张汐音指了指远处的画舫,说道:“那边。” “什么?” “杀人了。” 话题着实突然,段渐离没有仔细看,听此话立刻就看向尺术。 影子都不需要张汐音开口,就纵身飞跃过去。 他们轻功了得,踏水而去落在画舫中,随后,便看到打斗起,有人从画舫中被打得落了水。 画舫的动静吸引了周围船只的注意,一个个都指着那边的动静喊。 “杀人了,杀人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站了起来,站在船头看着那边的动静。 影子和尺术两人出手,便是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走,人很快就被制服了。 船也逐渐到了画舫边,尺术过来施礼说:“王爷,王妃,是江家姑娘。” 张汐音愣了一下,就想到江家的江铃,那个与她样貌相似的小姑娘。 影子在船内救人。 躺在地上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了,此时双眼紧闭,腹部满是鲜血。那张脸与她是越发的相似的,有七八分的模样。 果然是江铃。 江府虽是江陵富户,却算不得有权有势,怎么会遭人刺杀呢,杀的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她如何?”张汐音问:“还能活吗?” 影子说道:“没伤到要害,血止住,但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难说。” “带回去。”张汐音说道。 影子应是,把人扛起上了自家的船,临走之前,张汐音递了一小包药。 “先在别院安置,然后给她喂下去。” 影子收了药,让船夫划船先走。 张汐音这才看向段渐离,此事段渐离正和尺术在查看刺客身上的特征,两人心中已有些许答案。 张汐音站在旁边看,她并不惧怕尸体,也跟着观察。 “要杀江姑娘的,是江府的人。”尺术说道。 “确定?”张汐音拧眉。 尺术点头,看了眼王爷。 段渐离示意他来说,尺术这才继续说下去。 “这几个是保护江姑娘的家中护卫,他们的衣裳料子都是同一种不说,针线手法一致,这种家中下人的衣料大多都是同批进的,也是同批做的。都有规制,王妃,您再看这儿。” 尺术扯开刺客裙摆的缝边,看到一个江字。 “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倒不是,若我们不是恰巧遇到,他们杀了人离去,也无人知晓他们是江府的人。”段渐离在旁边说道。 江府里,有谁要杀江铃呢? 张汐音更在意江铃的性命,就要回去。 段渐离也跟着走,让尺术带人善后。 回去是个小舟,划船的是自己人。 段渐离面色就不大太好:“我们刚回到江陵,便有人对与你相似的江家姑娘下杀手,不像是巧合。” 张汐音看段渐离,心下也是愕然。 她并未想到这个。 段渐离有心调查,等回到别院,便跟张汐音说要带人去江府看看。 张汐 音拉住他的手。 段渐离拍拍她的手,笑说道:“无事的。” 张汐音点点头,看他带着人骑马离开。 张汐音进了府内,江铃被安置在客院的一个偏房,影子正坐在边上,刚把伤处理好。 张汐音掀开看了眼。 “药喂下了。”影子说道。 张汐音的那些白色的一枚枚药片影子是见过几回的,知道这东西极好,只要吃了,大多伤口都不会发炎感染。 江铃情况还算稳定,张汐音到底不大放心,又叫人回去传了府医来。 府医过来看了伤口,又开了方子去抓药。 “若是伤者能醒过来,便没什么问题,若是醒不过来,只怕就凶多吉少了。”府医说道。 张汐音看江铃苍白的面色,她的面容倒是与她没那么相似了,少了两三分感觉。 见过江铃的人都知道,江铃与她面容相似,更何况是江家人。 江家谁人要杀江铃,与她有关吗? 张汐音不确定,便只能等段渐离回来。 此时,江家这边人人忐忑,因为府中确实少了几个奴仆。 江夫人听说女儿受伤,人都吓软了。 “到底,到底是谁想要铃儿的性命?”她看着满屋的人,各房的人几乎都在。 自然没有人承认,一个个都是摇头。 “大嫂,您可别这么看我们,江铃可是进过国子监的,虽说如今她只在家中待嫁,可到底进过国子监,谁会对她动手。”二房娘子说道。 三房的也是点头:“别说是不是进过国子监 ,铃儿到底是咱们江家人,谁会对自家人动手啊。” 都是一家人,没有对自个儿家人下屠刀的道理。 而且,杀了江铃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还沾染上人命官司。 江夫人却是不信的,王爷都找上门来调查了。 前院,江老爷揖礼。 “王爷,铃儿此次被刺杀之事,江智肯请王爷查清此事,江智感激不尽。” 段渐离说道:“此事自有官府来查,至于你们江家,江老爷恐怕也要看看,是谁动的手,若是你的女儿丢了性命,谁会从中得利?” 江智愣了愣。 “不急着回答,仔细想想吧。” 江智应是,目送王爷离开,他沉着脸回去,看着满屋子的人,一个个的都存了疑心。 这些人都想要害他女儿,肯定都是。 可,若是女儿没了,谁能得利呢?江智想不出来。 —— 别院里,入夜时段渐离才回来。 张汐音问他:“如何?” “暂时不知,去看了一圈未发现任何嫌疑。”段渐离脱了外衣,坐在椅子上倒茶喝了半杯。 张汐音叉了一块绿豆糕送他嘴里,自己也叉了一块小口咬着。 “江铃许的王家独子,就是洞庭渔业王家,王双兴。” “渔业王家,那是大富户。”段渐离就明白了,叫尺术去传曹总管来。 “叫曹总管不如问丹柳,她才是管生意的。”张汐音让人去传丹柳。 大约一个时辰,丹柳才过来,衣裙还沾了尘土。 “王爷,王妃。”丹柳进门施 礼。 张汐音看向丹柳,问她:“渔业王家,你了解多少?江家这边你可了解?适龄待嫁的姑娘,或者江家与王家之间都有什么干系?” 第532章 你是 丹柳听了,毫不犹豫就说:“渔业王家跟江家上一代有故交,如今还有些干系,更多的是生意往来。江家是船业,两家之间算是脱不了的生意关系。王家公子王双兴年二十,比江姑娘大一岁,江姑娘已经算是大婚未嫁,但江家似乎并不着急,直到两个月前,王家突然登门要求娶江姑娘,两家婚事才定了下来。” 张汐音和段渐离听着。 “江姑娘虽然年龄已经超过了闺阁女子出嫁的年纪,但因着也是跟张氏有关,也没人强迫她嫁人。江老爷和江夫人爱女,虽是着急,却也知道不能退而求其次。王家登门时,江老爷江夫人自然是万般高兴的,到底是门当户对,王家公子又接掌家族渔业有数年了,是有能力的。” “江家未出阁的适龄姑娘有三个,大房一个,二房一个,四房一个。江老爷有个妾侍,生的庶女今年刚满十六,二房和四房的都十七岁,也都在物色女婿。听说,二房和四房没少暗地里说江姑娘有隐疾,王家这等不该娶个年纪大的。” “庶女呢?”张汐音问。 丹柳说道:“庶女是个乖巧的,听说日日都给江夫人请安侍奉,是个不争不抢不冒尖的人。” “长相如何?”张汐音问。 “倒也巧了,这庶女也跟王妃您有几分相似,不过少些,某些时候瞧着有几分形似而已。”丹柳说着,突然说道:“昨日这江家庶女就去灵隐寺祈 福了,说是要给江老夫人求平安,要在灵隐寺待七日。” 张家是没有庶出的,张家的人从没有人会纳妾,生而生女看天命,不会为了要个儿子就找外室或是纳妾。 张汐音对庶女的印象,最深的只有温家的几个庶女,还有周家的那几个几乎没怎么见过交集过的庶女。 庶出的身份和嫡出永远有鸿沟,庶女哪怕身上流着主家的一半血,也是低贱的,与奴婢下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出身注定卑微,哪怕是再努力,终究比不上嫡出。 江家二房和四房倒是很有嫌疑,却也需要调查。 “我让官府的人着手去查。”段渐离说道:“暗地里再调查二房和四房。” 张汐音说道:“江铃,就留在别院住着。” 回江家,只怕凶多吉少。 —— 江铃醒来时,脑袋是昏昏涨涨的。 入眼一片的绣花幔帐,幔帐的布料极好,绣花也精细极了。 好熟悉。 她翻了个身,当看到床边趴着软垫睡着的婢子,不禁感叹一句。 她竟是又回来了,还以为任务已经完成,再不需要回到这个世界了呢。 “江姑娘,你醒了?” 床边,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衫的女人对她说道。 江铃啊了一声,对眼前的陌生女人点头。 “我这是在哪儿?” “洞庭别院,身上可疼?”影子回答了又问,伸手拍醒睡着的婢子。 “去端药来。” 婢子应是出去了。 江铃想要起身,一动,立时疼得惨叫出声。 她这 是,受伤了? “我受伤了?”她伸手想去抹疼痛的地方,手却无力抬起。 伤这么重吗? 影子点头:“你被自己府中的奴仆刺杀,命大没死成,你醒了,我去请王妃过来。” 谁? 她的子孙? 张汐音刚躺下,听说江铃醒了,又重新穿衣出去。 段渐离也跟着一起。 两人到了客院,段渐离没进门,只站在窗边听着里面的声音。 这客院不隔音,能听得清里面的交谈声。 “王妃,好久不见。” 张汐音坐下时,抬眼有些讶异的看着江铃,半晌之后,眼神突然就不同了。 她猛的站起来,看着面上依旧苍白的江铃,可她就是感觉,江铃跟她刚认识时一样。 是错觉吗? 不过也只是些许的震惊之后,张汐音就冷静下来了。 不能多想。 她看了眼影子。 影子施礼出去了。 等屋里没了人,张汐音才说道:“你是江铃?” “是。” 是她想多了,张汐音心下一叹,还以为是当初的江铃回来了。 那个人,她甚至怀疑是……先祖。 “也不是。”江铃又道。 张汐音猛的抬眼,瞳孔微微震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是……” “是谁不大重要。”江铃面带笑意,收回了目光看着幔帐顶,明亮的眼中多了几分怅然。 兜兜转转,她又回了这里。 张汐音原本有话要问的,这会儿突然就不知该说什么,神色变得拘谨了。 她微微垂首,姿态像面对长辈般。 江铃问道:“ 王妃,要杀我的凶手是谁?” 张汐音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说道:“还不知。” “倒也是,幕后黑手那是那般容易找出来的。” 两人又是短暂的沉默,气氛变得越发的奇怪起来。 张汐音这时站了起来,对江铃说道:“你好好休养,凶手我们会找的,就不打扰你了。” “啊?好。” “安寝。” 张汐音再看了眼江铃,就出去了。 房门外,段渐离等张汐音出来时就牵起她的手,低声道:“可还好?” 张汐音看着段渐离,腿脚却突然一软,好在人被搀扶着。 段渐离还顺势把她抱在怀里,轻松就提起来了。 “没事,没事,我在。”他贴着张汐音的耳边轻声道。 “嗯。” 段渐离抱起张汐音回去,两人躺在床榻上时,张汐音似乎是好些了。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似是看着账顶,眼神确实虚的。 “阿音?别多想。”段渐离心中也有了些许荒唐的猜测,尤其是那几句对话。 不多,却叫人不得不多想。 这个世界所知不同,对他们来说是实的,可其实是虚的。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江铃,自然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当年那个跟着去盛京的江铃,后面性情大变,从一个机敏聪慧活泼的姑娘,变成一个深闺大院里墨守成规的闺秀。 段渐离也是知道的,因此,他也是有猜测。 张汐音也没多少事隐瞒他,两人所知所想差不多。 段渐离不想别的,只想这 一生和张汐音走完,好好的走完。 可若江铃不再是江铃,他们趋于平静的生活,是否会发生变化? 不,他不想如此。 段渐离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凝重和冷意。 第533章 坦言 卧榻上。 江铃看着自己的手掌,身体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她回来了。 “我这一生真是如履薄冰,明明已经结束,为何还要让我回来?” 她的话自然没人敢能回答,哪怕屋中有别人。 姹紫端着药过去,把她搀扶起来。 “江姑娘,喝药。” 江铃看着乌黑的药水,浓浓的药味还没入口就已经能感觉到苦涩了。 “没别的药了吗?”她问。 姹紫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到只有王妃才独有的那些白色的药片。 可那些东西是王妃的,轻易不能示人,她摇头。 江铃叹了口气,张嘴一口全灌下去,满嘴苦得她直打哆嗦。 姹紫把碗放在一边,便坐下睡了。 江铃瞧了眼,终究没再问什么,睡吧,好好休息,伤好了才能想想自己再出现在这个世界是要做什么? —— 翌日,张汐音梳洗时,段淑柔过来请安,小家伙有模有样的施礼。 张汐音笑着伸手把她拉到身边,说道:“几时起的?” “寅时四刻。”段淑柔说道。 还是惯常的时间。 张汐音没时间去练弓,跟她说道:“母妃要去看个大姐姐,你好好练功哦。” “好。”段淑柔问道:“母妃去哪里看大姐姐?” “客院。” 段淑柔又问了能不能一起用早饭,张汐音也都答应了她,小家伙才出门去。 金子和奶娘在门口施礼,追着小郡主去了。 张汐音今日的妆容很仔细,哪怕一会儿还要去练弓也要如此 。 到了客院,江铃醒了,伤口疼得厉害。 她看到张汐音过来就笑着打招呼。 张汐音微微垂首,依旧没有直视江铃的眼睛,而是让下人都出去。 影子看她眼神,退出去之后,便让姹紫跟她一起走远些。 姹紫也是聪明的,一下便明白,王妃不想让任何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屋内。 张汐音面对床榻上的江铃,行了个重礼。 “张氏后孙汐音,拜见先祖。” 江铃眉毛一挑,张汐音是确定她身份了,否则以她一个王妃的身份,何故对一个小姑娘行礼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汐音。 张汐音施礼之后,依旧是微微垂首恭敬态度。 她不说话,张汐音也不说话,两人相对沉默。 区别在于一个看着对方,一个不敢看对方。 江铃最终还是先开口,问她:“你如何确定就是我?” “先祖必与常人不同,先前……那一次,汐音便猜想是您。” 真是个敏感机灵的姑娘,她之前费力所做的,这一刻感觉都很是值得。 不过…… “有止疼药吗?”江铃问。 张汐音啊了声,才反应过来,取出止疼药递过去,又去倒温水。 江铃吃了药躺回去,看她仍旧只是站着,不免失笑。 “你坐下说话,不必这么拘谨,你现在可是王妃。” “是。” 张汐音听话的坐下来,并不敢看着江铃。 这是张氏的第一代先祖,那个立下祖制规矩的人,那个她们年年都会 这个人,总是这么规 矩的。 江铃笑说道:“你倒是没让我失望,还是拿到了这东西。” 张汐音啊了声,垂首点头应是。 “不敢辜负先祖期望。” “别先祖先祖的,叫我江姑娘就行,如今我这身体,还算是你的晚辈呢。” “不敢。”张汐音再次施礼。 这孩子。 她是张氏的后孙,面对先祖不敢不敬,也不能不敬。 只是,一个已经死去三百年的人,果然还能活过来,是另一个世界,还是魂魄上身? 张汐音心中有许多问题,到底是一个没敢问。 都活到三十的年纪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大胆的一个人。 “你既然拿到了那东西,想来也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个什么世界,好在,你并未颓丧不前,反而积极应对。”江铃说道。 “是。” “我留给你的,你用了不少东西吧?”江铃又问。 张汐音愣了下,此时此刻心中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用的那些东西,在这个世界当真能用能存在吗? 窗边的树下,段渐离束手背对着客院,听着里面的交谈。 这一瞬的沉默,也让他心中多了几分不安,张氏先祖已故三百年,算起来已是个古人了。 如今的这个张氏先祖,是人是鬼?亦或是神? “看来是用了。” 屋里,江铃看张汐音犹豫不知如何说的表情,便已经猜到全部。 她问道:“用了什么?” “火炮,重连弩,破城弹,连弩……还有一些生意上先祖您没用过的。 ” “用了武器啊……” “是。” 张汐音垂眸,已然有做错事认错的表情了。 江铃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用了就用了吧。” 这世界本就荒唐得很,越大的改变越好。 张汐音却听得心中大松一口气,她只怕自己做错了,辜负了先祖的期望。 “后来,你们都发生了什么?说与我听听如何?” 江铃对张汐音笑问,满眼的好奇。 张汐音便点头,娓娓道来后面所发生的。 这一说,便说了两个时辰,边上的茶水喝光了。 张汐音还要再说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段渐离进来,身边跟着段淑柔。 “阿音,江姑娘,该吃午饭了。” 张汐音这才回神,确实饿得厉害。 段渐离权当自己不知道江铃的身份,只是笑道:“厨房那边已经做好了,阿音是想在这里用饭?” 张汐音看向江铃。 江铃笑道:“王妃和王爷去用午饭吧。” 说话时,她看着走到床边的段淑柔。 段淑柔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呀的一声。 “母妃,她跟您好像啊!” 张汐音去拉过段淑柔,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江姑娘好生休养,在别院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她说道。 江铃笑着点头,道了谢。 张汐音牵着段淑柔出去,段渐离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带着女儿刚出来,婢子们便端着好些补身体的膳食过来。 经过时停下对他们施礼。 张汐音看着一应都是清淡却又不缺营养的,有些讶异的看段渐离 。 “你想吃什么?”段渐离笑问她。 张汐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时,段淑柔开口了。 “吃肉,鸡腿鸡腿……” 张汐音突然就笑了。 不必多想,日子总是一天天的过的。 “走,吃鸡腿去。” 第534章 江家 盛京送来了消息,誉泓帝的身体已好转许多,如今不咳了。 大梁那边也确定下来,姜国的疆土一分为二,至此,九州再无姜国。 张汐音得到这个消息,立刻便去跟江铃说了。 江铃休养了一日,已能站起来走几步,闻言也是笑道:“你不必事事都来跟我说的。” “先祖。” “行了,保险起见,你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叫我江姑娘最好。在如何,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张汐音深吸一口气,终究是调整起来了。 她尽力收起自己面上对先祖的表情,让自己如以前一般自然些。 江铃看她面上的神色变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 “行啊,很能控制自己嘛。” 张汐音被夸,笑了起来。 “您……你想吃点什么?府医说你伤不及肠胃,只要不吃辛辣刺激之物,其他都是能吃的。” 江铃想了想,也不客气的点了菜。 张汐音出去吩咐人去后厨通知准备。 回来就跟江铃说她要去江家一趟,问她可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江铃摇头。 “你想如何就如何,我如今这般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张汐音点点头,想施礼,最终还是忍住了。 先祖如今的身体终究是江家姑娘的,她一个王妃,若是对江铃又是恭敬又是施礼的,只怕要出大事。 张汐音直接就出去了。 江铃看她犹豫那几秒后转身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是个好孩子。 —— 江家这 几日人人都不安,谁也不知凶手是何人,府衙日日有人来调查盘问,倒是王府再没见人来了。 可到底说不准谁安排的人要杀江铃,以至于谁都被怀疑。 四房屋里。 四娘子被四老爷逼问,她委屈得心肝都是疼的,哭道:“怎么就是我了?老爷你这话叫人心寒,这江家几房人众多,你怀疑任何人都行,却怎么就怀疑到我身上。我和你夫妻多年,我是能做出那等腌臜事的人吗?” 四老爷蹙眉半晌,摇头:“你是做不出来。” 说完,还是不确定的问:“当真不是你?” “老爷,不是我,不是我……”她哭道:“江铃都是快二十的年纪了,难道我就不盼着她快点嫁出去吗?她若是不嫁,对萱儿又有什么好处?便是萱儿越过她嫁出去,也是要被夫家嫌弃家中有个老姑子姐姐的。” 江铃不是江家姑娘里最大的,可江铃之后的江家姑娘年纪相差两三年。 江铃一直不嫁,早前他们还觉得不急,到底不是自个儿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不嫁人丢脸的又不是他们。 可等女儿到了十六,她就急了。 出门在外,少不得能听到那些个关于江铃的闲言碎语,为了女儿着想,她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再说了,她死了与我有什么好处?与萱儿又有什么好处?被官府查出来,可是要偿命的。” 四老爷看着委屈的不行的妻子,想说什么。 这时,外面有下人来传, 叫他们去前院。 “王爷和王妃来了?”四老爷大惊。 四娘子忙看向铜镜,擦拭脸上的泪水补了粉。 前院。 江家的人都到了,男女分席。 四老爷直接去的男席,四娘子到了女席,对上座的王妃施礼。 “免。”张汐音说道。 四娘子坐了下来。 旁边二娘子就说道:“四嫂怎么眼睛红红的?” 四娘子抬手摸了摸眼角,说道:“眼里进了沙子。” 这也不过是说辞罢了,想来是在屋里吵起来了,江四老爷就是个混不吝的傻子。 人都到了,江老夫人看张汐音,问道:“王妃,人都到齐了,您想问什么且问,只要是我们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 张汐音点了点头,却只是笑道:“查案这些,我不懂,又何须我们来插手,自有懂的人来办。” 江老夫人点头应是。 张汐音就笑问了问其余未嫁的江家姑娘。 被王妃过问婚事,姑娘们都很是激动,恨不得将自己的事儿全盘说了。 二房钱氏笑问道:“王妃,若是您有合适的人介绍,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咱们家的姑娘个个都很乖顺的。” 张汐音笑看她。 “你看我们织儿,长得也是水灵可人的,平时又很是孝顺懂事,从来不叫人操心的。从小也是学习琴棋书画……” “咳……” 江老夫人重重咳了声。 旁边的江夫人看了眼旁边的妯娌,低声道:“二弟妹,莫多言。” “这有什么,王妃是个心善的人, 身边的人自然也是鼎鼎出色的……” “住口。”江老夫人低声道:“王妃面前,休得如此。” 说完,起身对张汐音施礼告罪道:“王妃莫怪,她也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思的。” 张汐音:“是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江家到底是江陵富户,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一句话,说得江老夫人心惊胆战,连连告罪应是。 其他人也是面色大变,纷纷起身低着头。 钱氏再笨,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她吓得忙起身过去,跪在张汐音的面前。 “王妃恕罪,恕罪。” 再多的话却说不出来。 可谁知,江夫人面色一变,伸手想去拉钱氏起来,到底没敢拉。 江老夫人腿都软了,她们是该对王妃恭敬有礼,却不能动不动就跪下求饶。 若是说不好听的,便是在败坏王妃的名声。 满场的人都吓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老夫人走到钱氏的旁边,屈膝一礼。 “王妃,让您见笑了。”她面上都是尴尬。 张汐音搭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闻言笑道:“让人起来吧,没得叫人以为我特意来欺负你们江家人的。” 瞧,怕的就是这个。 江老夫人忙说不是,一边对旁边的仆妇道:“还不快扶二娘子起来。” 仆妇上前扶人,钱氏已经这会儿不敢再乱来了,她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张汐音对江老夫人还是带着淡淡的笑,说道:“老夫人坐下说吧。” “是, 是。”江老夫人施礼才回去坐下。 “江姑娘如今在别院住着,伤势不大乐观,今日来也是要说一声,就让她暂且在别院住着,江夫人觉得如何?” 江夫人起身施礼,说道:“王妃能救下铃儿已是莫大的恩典了,若是还住在王妃家中,是否叨扰了?” 第535章 客来 江夫人暂时是一点儿也不想女儿回家中来,在自家中,都不如住在王府别院中来得安全。 这江家中,都不知谁是那吃人的豺狼虎豹,回来了,指不定就被害了。 只是,她到底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让女儿回来,只能话术里隐晦的提,唯一怕的就是王妃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并无什么不妥的,她如今伤势重,不宜挪动。”张汐音说道。 江夫人听到伤势重,抬手又是拭泪,连连施礼感谢。 张汐音瞧着在场的其他人,这些人面色各异,但眼眸中都有几分难掩的开心。她也没多说什么,喝了一盏茶之后,那边来人传话说霁王爷等王妃呢。 张汐音起身要走,身后的江家人都起身相送。 出了江家,上马车之后,张汐音嘴角透着几分冷笑。 “怎了?”段渐离问她。 张汐音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江家的几房人各怀鬼胎,听说江姑娘伤势过重时,似乎都很是开心。” 段渐离耳边是温温的痒。 他伸手抱着张汐音的肩膀,说道:“是二房的。” 张汐音愣了一下。 “查到了?” “江家二房的下人最近外出时,见了王家的人,之后去了一趟当铺,当了几样东西,折算银钱一共一万三千两。” “杀人的钱。” “不错。”段渐离将脸颊靠在她额头,贴着能感觉到温温的暖意,他继续说道:“这一万三千两有一部分在那几个死了的家仆身上,余 下的一万两至今下落不明。” “是不是带回江家了?” 段渐离说道:“不知,等尺术他们能不能在江家找到吧。” 兑换出去的银钱是有标记的,当铺那边记录清清楚楚,只要找到银子低下的官银记号,便能一清二楚。 回到别院之后,张汐音去了一趟客院,随后叫人收拾出主院旁边的清水居出来,把江铃挪了过去。 躺在崭新的床铺上,闻着淡雅的檀香,江铃笑眯眯的对张汐音说道:“真是奇妙的感觉。” “先……江姑娘何来此感?” “谁会被后世子孙这般照看?这天下估摸也就我这独一份了。”江铃嘿嘿笑着,开口要求:“我要吃肉。” 张汐音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出去吩咐了下人做饭食。 吩咐了人,她又回来了。 江铃看出她的意图,拉着她就小声说道:“我的宝啊,你这样可不行,你是王妃,可不能在我跟前侍疾,这叫别人怎么想?我知道你有……孝心,可我现在是江铃,江家的江铃,不是张浮生。” 张汐音默了默,说道:“我再坐一会儿就走。” 她这样说,江铃也就无法了。 张汐音只坐了一会儿,简单说江府的一些事情,等饭食送来,她就离开了。 去了演武场,段淑柔已经练武结束,正在演武场后面的屋里看书写字。 张汐音走进去看女儿写字,旁边的女先生见到她进来,抬手揖礼。 张汐音点了点头,并未做声,只在旁 边看。 段淑柔乖巧,见到母妃过来,也只是抬头露出一抹笑,随后又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小小的手握着笔,落笔有力而稳,不像是几岁稚童该有的笔力。 习武的好处便是如此。 张汐音没有多看,外面就有婢子过来传话,说是有贵客登门。 能被称为贵客的,在霁王府这里可没几个。 张汐音起身出去,到了前院,也是惊了一下。 “心知?” 华阴郡主松开女儿的手,笑眯眯的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皇婶婶,你这别院真不错。” 张汐音惊讶的是她怎么来了? “之前便想着出来游玩游玩,那会儿你们不是来江陵就藩了嘛,可是你们总是事忙。没过多久,又因为其他事情回了京中,这会儿你们来了,我便想着也过来玩一玩。” “你和谁来的?”张汐音多嘴问一句。 “自然是跟封尘一起来的,还有儿子和女儿。” 华阴郡主给封尘生了三个孩子,一儿两女,长女封青璃,次子封妄,三女封青樱。 这三个孩子都长得很健康,封妄走的武路,跟了他父亲一样习武。 一家五口来江陵,想来是誉泓帝放了封尘长假。 到了内院,让下人收拾出院子来,进了院子,在廊下的凭椅坐下。 华阴郡主就说:“之前在南胤他帮忙寻找那南胤大皇子,事情办得极好,我恰好想来江陵,去求了皇伯父,皇伯父便允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殿前司也不会出什 么问题,如今容钦接管殿前司副首,事儿办得也是极好的。 张汐音便问京中大家的情况。 “皇伯父身体日渐好了,太妃娘娘早前也有些不适,高院首去瞧了,就治好了。你爹娘甚好,还托我带了许多东西。” 东西? “东西都在王府呢,我本也没想住在这边的,你怎么住在别院不在王府住啊?”华阴郡主问道。 “有些事情,暂时不住王府。”张汐音抬手抚了抚鬓角,不好说先祖的事情,就没说。 “那我叫他们去把东西都搬这里来,你这儿环境可好,这半个月我们便住在这里了,成吗?” 张汐音笑着点头。 “自然是成的,还问。” 华阴郡主笑着,起身去看屋子了,身后的封青璃和封青樱跟着,连个孩子都小,也都不是活泼的。 傍晚之前,华阴郡主带来的东西都搬到了别院。 黄氏让华阴郡主带来了一大口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果脯肉干,还有京中才有的绿豆糕,绿豆糕是段淑柔爱吃的,能放好几日的时间。 “这个该吃了,再不吃就坏了,柔儿,你的绿豆糕。”华阴郡主说道。 段淑柔伸手接过,甜滋滋的说道:“谢谢心知姐姐。” “嘴儿真甜。”华阴郡主掐了掐段淑柔的脸颊,就坐在旁边看张汐音收东西。 抄手游廊尽头,段渐离和封尘过来了,两人走到门口,看着那一大口箱子和桌上摆放的东西。 “都有什么好东西?” 段渐离笑问,上前跟着看。 “爹给你的。”张汐音拿出一个匣子。 段渐离打开看,眼眸一亮。 “竟是王先生的孤本。”他关起匣子放在桌上,跟张汐音一起看。 封尘坐在华阴郡主的旁边,伸手去拿桌上的匣子里的绿豆糕,被华阴郡主一手拍在手背上。 “这是柔儿的专属绿豆糕。” 第536章 走私 封尘收回手,点了点头。 他以为都可以吃,不吃就是了。 “姐夫吃。”段淑柔递了一个过去。 看着这小小的妹子,封尘看了眼华阴郡主,见她眉眼含笑这才伸手去接。 “谢谢柔儿。” “不客气的,外祖母亲手做的绿豆糕,可好吃了。”段淑柔说道。 封尘咬了一口,点头。 “好吃。” “嘿嘿。” 封尘愣了一下,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来。 看完家人送来的东西,张汐音让婢子们整理收拾,两家人在偏厅坐着闲聊。 封尘来到之后,便跟段渐离去调查江家事了,听说今晚要夜探江家,他也想参与。 “自家人做的手脚,案子就不难办,皇叔惯常行军打仗,这种办案的不如我们。”封尘说道:“若是要藏银子,也就那么几处地方。” 段渐离听着点头。 事业有专精,当初他从北境归京之后,自己有的线索也是交由殿前司和刑部去查。他给他们的是大方向和靠山,余下的不需要他去做。 张汐音说道:“查到了什么,只管依法办事。” 害江铃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不是她多管闲事,到底是跟先祖有关的,她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 夜深人静,封尘和尺术去了江家,段渐离也换了衣裳,跟张汐音说要出去。 “王家那边,调查发现了异常,他们在走私。”段渐离说道。 走私啊。 大誉商户,所经营的一切都要在吏部管辖下分部做纪律,每个月去对账 ,没季度再对一次账目,然后交税。 商户是按季度交税的,经营的也只能是登记的经商项目,不能超出。 除此之外,经商的去向等等都需要上报,吏部也会有人调查。 但商户何其多,尤其的地方的商户,不可能什么都盯得住。如此,便有走私赚黑钱。 走私的大多都是走私他国,或者南下北上的其他城。 张汐音问道:“走私的什么?” “丝绸。” 丝绸从来都不便宜,普通的老百姓是穿不起的,穿的都是棉麻布衣这些。 “江陵的丝绸每年有一半是皇宫预定了的,难道,他们暗中扣下了一些,上报的数量不对?”张汐音惊了一下。 若是如此,这渔业的王家,犯的可是大罪啊。 段渐离说道:“查过才知。” “你小心。” 段渐离看着她笑,随后伸手勾着她的腰拉到怀里,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气息交织,绵绵纠缠。 松开时,张汐音气息已乱,在他身侧的手紧紧的抓着他腰带。 “怎么?不舍我走?”段渐离笑道。 张汐音松了手,嗔怪的抬手捶他一下。 “才没有。” “我倒是有点不想走了。”段渐离却说,眼神是灼热的。 张汐音愣了愣,好笑的催他出门。 段渐离抬手弹了弹她鼻尖,力道很轻,张汐音下意识皱起来鼻子。 “无情的女人。” 张汐音笑道:“快去快回。” 手一边推着他。 段渐离转身出去,出门前回头对她说道:“夜深,别 在看账了,睡觉可知?” “是,听你的。” 段渐离这才满意出门。 张汐音本意确实是再去看看账本,回头还是听了段渐离,去睡下了。 —— 夜色中,两匹马离开洞庭湖。 影子扭头看了眼段渐离,说道:“王爷可以在家,属下去就成。” “多你一个,办得快。”段渐离说道。 影子:…… 这么着急办完事回去,那还不如不出门呢,他们就办不了事了? 半个时辰不到,王家到了。 远远的,能看到府门吊挂的灯笼,门口有看家护院。 段渐离和影子下了马。 “你这边。” 影子点点头,转身就去了,没什么声音便消失在暗中。 段渐离从右边走,绕了一圈,找到没人把守的地方,直接翻墙过去无声落地,随后往前走。 白日时去官府拿到了王家的府邸布局图,所以目标很是明确。 不过,这王家的巡逻护院倒是真的多,越是这般谨慎便越明显有问题。 段渐离避开巡视到了王家主院的书房,这般夜深,书房还亮着烛光,他悄无声息的落在屋顶。 里面有交谈的声音,但听不大清楚。 他悄悄的挪开一块瓦片,里面的声音就听到了。 “这一批货送出去,能净赚这个数。”一人说道。 段渐离的位置看去,刚好能看到伸出来的手比划的数字。 “二十万两?” “三艘船的货物,丝绸不是最紧要的。” “要是被查出来,我们都得没命。”对面的人说道。 “ 富贵险中求,做成这单,我们一年都可以不用干了。” 可是这是赌注,哪怕是走私丝绸,走私其他的瓜果,走私香料等等都还好,可走私火药。 火药是国家独有之物,是不能被私用的,哪怕烟火炮坊,也都是国家的。 “可是火药运输本就不易,没出的查办,要如何躲得过?” “夹杂在其他的货物中,难不成他们还会一包包的打开来查?” “倒也是。” 屋顶上,段渐离眸色一寒,他以为只有丝绸,瓜果这些,却没想到竟还有火药。 火药…… —— 张汐音是被声响吵醒的,心理惦记着段渐离,睡得不沉。 坐起来挑了幔帐看出去,段渐离正脱衣裳,挂在衣架上。 “如何?”张汐音问。 段渐离走过去,坐在一旁说道:“情况比我想的还严重。” 张汐音坐直了。 “怎么?” “他们还走私了火药。” “什么?” 张汐音当真是震惊了。 “竟敢走私火药?走私火药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九族啊,株连起来,路过的狗都要被拉去砍头的程度。 段渐离靠着背后的软枕,说道:“货船是在五日之后抵挡,然后上货,我们得在这几日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 张汐音往里面挪,说道:“睡吧,睡醒再忙。” 段渐离躺下,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抱着。 张汐音安静的就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段渐离看着这就闭上眼睛,笑道:“果真就睡了?” 张汐音睁 开眼,问道:“你不歇息吗?不累吗?” 段渐离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就去索她的唇。 来势汹汹,叫人呼吸不稳。 第537章 打走 清晨时,洞庭湖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瓦砾上滴滴答答的很是悦耳。 张汐音翻了个身,拉起薄薄的丝被看床边跪坐的婢子,坐起来。 “王妃,奴婢伺候您更衣。”春香说道,伸手去拿鞋摆在边上。 张汐音穿上鞋子,香叶挑帘子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婢子端着梳洗用品一一摆在窗边的案台上。 穿好鞋子,洗脸漱口,将温热的盐水含在口中,在吐痰盆里,随后取来刷子沾上齿药刷牙。 漱口,擦脸。 随后坐下来上妆,香叶伺候她上妆,笑说道:“放在我去看了江姑娘,她正坐在廊庑下看雨呢,说是想吃蟹酿橙,我便吩咐了厨房那边去挑选蟹。” 蟹酿橙,这个时节吃只怕也没什么好吃的。 张汐音说道:“做不出来好吃的,便想着法子叫她开心。” 香叶应是,自然不会多说多问什么,王妃这般关心江家姑娘,大抵也是因着江姑娘到底有张氏血,是张家的人。而且,江姑娘跟王妃如此相似,这世间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上妆后,挑了一套清冷色的长衫换上,就出门了。 先去旁边的院子看江铃。 江铃心情果然很好,一手放在廊庑外,任由水从瓦砾落下时,砸在她的手心处炸开了水花。 水滴四溅,她眉眼含笑的对走来的张汐音说道:“你今天很漂亮。” 清冷的色调,一张好看的脸是白搭的,无论是衣裳首饰,亦或是天气时节都不会让她失色 。 有人在,张汐音没有做其他的动作,自然的就坐在江铃的旁边。 “今日伤势如何?” “府医来看过了,说是愈合极好,也没有生浓,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估算也就再过十来日就能活蹦乱跳了。”江铃笑道。 “如此就好。” “你不必担心我,你们不是事情很多吗?”江铃收回手,接过婢子递来的帕子,笑着说了声谢谢。 她擦着手上的水。 张汐音也自然的看着她擦手,随后抬头看了眼香叶。 香叶会意,挥挥手,婢子仆妇立刻屈膝,走远了。 江铃擦了手,看到下人走开,她笑问道:“有什么大事不能叫别人听到?” “王家之事。”张汐音说道:“王家子求娶江铃,江家已经同意了,但此刻调查,得知王家竟然在走私火药。” “律法如何判走私火药?” “诛九族。” “这真是不妙。”江铃也沉默了。 她如今跟王家是未婚有亲事的关系,若是王家被查办,判罪下来株连九族,江家也会被波及,毕竟已经下聘过了三书六礼,就差迎亲了。 除非,他们能解除婚约。 江铃想了想,说道:“那得把我现在的父母请来了。” 张汐音起身。 “我着人去请人。” 江家大老爷和江夫人来得很快,看到面色还算不错的女儿,江夫人心疼不已。 “铃儿,身体如何?可还疼着。” 受伤了这两三日,夫妻两是想来看女儿的,但王府这边说暂时不好去,便 不去。 知道女儿无事就好,可知道是一回事,当真看到人无事才放心。 江大老爷也问道:“铃儿,你受苦了,可知是谁要害你?” 江铃:…… 她要是知道,能叫官府去查? 江铃直接说重点。 “父亲,母亲,我想让你们去退亲。” 江大老爷,江夫人:…… —— 后院的廊下,段淑柔两手撑在地面,上下上下的做着支撑,旁边的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婢子跟着数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张汐音顺着抄手游廊过来,上了台阶看着女儿倒立做着支撑,上前坐在旁边的凭椅看着。 “一百九十九,两百……” 随着小婢子的声音停下,段淑柔也站了起来。 “王妃。”小婢子施礼。 段淑柔已经扑倒她怀里,呼呼喘着气说道:“母妃,您怎么过来了?” “看你啊,今儿练了什么?” “就日常的锻炼,一会儿还要练轻功呢。”段淑柔笑道。 她不觉得苦,笑容满面的。 张汐音也是高兴,有些人天生喜欢什么,不会以为这般就是辛苦,反而会乐在其中。 就与她以前也是一样的,不会认为赚钱是辛苦,反而觉得极好。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又亲了亲她的脸蛋,抱着女儿就如同抱了全世界。 这,就是她的……真实的世界。 看了女儿,再回去,江家夫妇已经离开了。 江铃躺在贵妃椅里看着话本子。 “他们知道厉害关系的,明日就会上门退 亲。”江铃说道。 张汐音坐在旁边。 “只怕王家不愿意。” “是不会乐意,可我们只需要把定亲的三书六礼撕毁,再把聘礼等物原价奉还,再请府衙那边作证,便是他们王家不同意也无法阻止。” 大誉朝,男女双方,只要还未迎亲进门的男女,只要在女方进门之前反悔,这门婚事都能作罢。 张汐音默了默。 王家不蠢,他们敢走私火药,如今江铃在王府别院住着,他们定然会多想,自然不会放人。 果不其然。 到了傍晚,王家的人来了,要见人。 守门的侍卫过来回话,张汐音只说了句。 “打走。” 有王妃的准话,侍卫自然是照办的,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的就砸下去。 王家的人连王府别院的门都进不去,被打得屁股尿流。 离开别院,王家老爷面色就难看了。 “看来,这王妃是管定了江铃的婚事,难怪江家这般蛮横的退了亲事。” 王老爷面色不好,王双兴蹙眉道:“爹,孩儿是真喜欢江铃,她,孩儿一定要娶她。” 王双兴并不知父亲做了什么,他虽然管渔业,却并不知家中在干走私。 王老爷想着别的,听到这话,心思里闪过什么,沉着脸安抚儿子。 “放心,爹会让你娶到心爱的女人的。” 王双兴咬了咬牙,面色不好,郁闷时,身上被打的也都跟着痛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更凄惨。 江铃听完下人的话,笑得很是畅快。 “ 王妃真是……”对她的胃口。 这个小后辈啊,越接触越喜欢。 只是,如今这个时间,书中的主角可还在? 思及此,原还惬意的江铃便惬意不起来了。 这到底是个小说世界,若是主角不死,他们这些角色之外的人,也不好活。 第538章 不曾 段渐离从外面回来时,封尘和华阴郡主也跟着回来了。 华阴郡主带着孩子出去玩了一整日,封尘则跟着段渐离去调查王家事儿,这两人如今都很忙。 吃晚饭时,封尘便说子时之后他也要去一趟王家。 华阴郡主看了眼,没问他们三更半夜去王家是要做什么。 张汐音问段渐离:“你出去吗?” “去。” 段淑柔吃着鸡腿,说道:“父王和姐夫是要去抓坏人吗?” 段渐离看她,点头:“是,抓大坏蛋。” 吃了晚饭,张汐音去看了江铃,便又该去华阴郡主的院子。 华阴郡主刚洗漱,坐在临窗查看今日的战果,一大堆的江陵特产,还有许多好看的衣裳。 “就买了这些?”张汐音坐下,伸手拿了张蓝色帕子看,看到上面绣的花色是鸳鸯便没了兴致,放下来。 华阴郡主点头:“这才第一日,后面在慢慢逛,江陵这么大,这半个月可够玩了。” 张汐音笑她:“你带的人够不够多?回去只怕要多加十辆马车。” “忒夸张了些,哪能加十辆马车,三五辆足以。” 华阴郡主不以为然。 旁边的封妄手里拿着个木偶人玩,说道:“娘,回去我们买一百个木偶人好不好?” 华阴郡主一愣。 张汐音就笑了。 “瞧,可不就要十辆马车嘛。” 华阴郡主无话反驳。 临近子时,封尘和段渐离整装待发。 张汐音站在门口看他一袭夜行衣,显得整个人挺拔高大,如青 松。 她掂着脚尖仰着头在段渐离唇上落下一吻,看他配合的弯腰低着头,无奈笑道:“长这般高。” 段渐离掐着张汐音的腰肢提起来,让她视线与他平视。 段渐离笑道:“这般就好。” “贫。”张汐音嗔道:“快去吧,早去早回。” 段渐离放下她,转身就出去了。 张汐音扭头看去,见华阴郡主从廊下过来,她这也是睡不下了。 两人进了屋子,在侧卧的榻几上一人躺一边说话。 华阴郡主问她:“你是心疼江家姑娘?因为她长得与你一样。” “是。”张汐音说道:“况且,她也是张家人。” 是张家的先祖,她身为后代子孙,必须要护着她。 想到先祖,她不免就心疼了。 三百年前的先祖,是如何依靠一人在陌生的世界里,创建出着张氏族的?她又是如何忍耐孤独的。 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有自己一个,没有任何人跟她是一起的。 或许是因为独孤,所以她才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后嗣的吗? 华阴郡主就说起自己小时候,她虽然是晚辈,但与张汐音也没多大的年龄差。 她说起自己以前为何会没有要好的朋友。 “那些个贵女们,都是一样的,她们只想着如何在及笄之后,挑选合适的夫家,嫁过去之后重复着别人一样的人生。”她扭头看张汐音,笑着坐了起来,趴在榻几上。 “所以,我心中总是觉得你不同。” “你说很多次了。”张汐 音提醒她。 华阴郡主嘿嘿一笑。 “总是说不够,皇婶婶,你能嫁给皇叔当真是太好了,全天下最好的事情了。” 张汐音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华阴郡主又躺了回去,沉默许久之后,却问了个问题。 “不过,你当真爱皇叔吗?你以前嫁是周家那个人渣,那会儿,你喜欢周家那个吗?” “不曾。” 咦? 华阴郡主又坐了起来,笑眯眯的开心极了。 “一点都没有?” “没有,我本就不愿意嫁入周家,当初也不过是迫于无奈才嫁的,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况且,喜欢那是这般容易的,没有培养,何来情感?” 她嫁入周家,周易宏就去了边城了。 周家想把她安置在后宅中,吃她的钱,却又想着给李悦菀名分,给她好处。 他们前世到底是成功了。 她其实也很蠢,不是吗?若非是先祖的帮忙…… 两人聊到夜半,男人还未回来,倒是睡着了。 夜色深沉,丑时四刻,外出的段渐离和封尘回来了。 两人看着睡在侧卧榻上的人,自然的上去,各抱各的离开。 张汐音在颠簸着醒来,看着面前的段渐离,她又闭上眼睛。 “回来啦?” “嗯,聊了多久?房都不回了。”段渐离问道。 张汐音哼哼一声。 “不知。”她迷迷糊糊的回了句。 段渐离走到床边,把她放下来,拉起被褥起来。 张汐音翻了个身,虽然很困,还是往里面挪了挪。 段渐离帮她盖 好被子,低头又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你不睡吗?” “还未洗,你继续睡。” 张汐音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她实在累,闭上眼睛便入了梦想,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起来时,段渐离坐在椅子上看书,看她起来,对外面喊了声。 婢子们鱼贯而入,伺候张汐音梳洗。 “我去看一看江姑娘。” 收拾妥帖,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看她一眼,点头。 张汐音就出去了。 江铃已经在吃早饭了,水晶虾馅的馄饨,旁边还放着几个灌汤包,还有一些糕点。 她吃了不少,放下碗很是满足的笑道:“吃饱喝足,幸福。” 张汐音笑道:“能吃饱喝足,确实是幸福。” 她是尝过吃不饱的苦的,她五岁时,开始学着经商,那会儿并未想过做善庄。 直到,她看到了那些吃不饱饭的人,她不明白她们的苦。 祖父便告诉她,你若是想知道别人感受如何,需要的便是感同身受。 何为感同身受,别人吃不饱,她便要吃不饱,才能明白别人的苦。 她那时,只饿了五日,五日,每日只喝一碗稀粥。 她坚持到第五日,受不了了,跑到厨房去吃了一整只鸡,才感觉人活了过来。 说起这个,张汐音感觉已经忘记了那种饥饿至极的感觉了,可却明白,能吃饱喝足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你做的那些善事,是积德。”江铃说道。 可这个世界并不真。 张汐音听了一笑:“是真的, 如今不就是真的吗?我们会开心,会愤怒,难过了哭,流的血是红的,这些,都是真实的。” 哪怕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们却都是活生生的人,这就足够了。 第539章 找他 官府直接介入,江家与王家的婚事,即便是王家不同意,婚书最终也作废了。 江家把一应的聘礼一分不少的还给王家,随着婚事作罢,江家要杀江铃的人也抓到了,果然是二房。 二房全部被抓入大牢,明日审讯。 江老夫人年迈,几乎受不住的晕过去两回,醒来之后就要求江大老爷夫妇去王府别院把江铃接回来。 江大老爷夫妇不乐意,梗着脸说:“平素二弟和二弟妹总是要与我们争点什么,我们尚且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从未计较,却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脾气。他们夫妻如今是想要害铃儿,母亲,人心肉长是会偏颇一些,可我也是您的儿子,您也心疼心疼儿子行吗?此事……此事您就莫要管了。恩怨如何,交由律法来判。” 江大老爷起身后退数步,撩袍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妻子离开了江老夫人院子。 江夫人看着一向温文尔雅,孝顺的丈夫,这一次这般忤逆母亲,是为了女儿。 她抬手拭泪。 “夫君,你能为了铃儿……谢谢。” “铃儿是我们的女儿,漫说她如今有王妃照看着,便是没有,二弟他们这般,已是要杀我的孩子,若我还无动于衷,便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了。”江大老爷拂袖说道:“不管如何,此事没得商量,律法要如何便如何。” 他们大房受的委屈够多了,以前为了家族和睦,为了孝顺母亲都能忍了,可如 今,竟是到了要人命的程度。 江夫人看着丈夫这般,突然就欣慰了。 江夫人还是去看了女儿,将此事说了。 江铃很冷静的说道:“就是依律法办,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他们,母亲,若是父亲心软,你尚且要拉他一把,别叫他又心软才是。” “娘知道的。” 江夫人看女儿面色已好了许多,还是解了她衣裳看过伤口,才放心回去。 张汐音从侧卧过来,说道:“他们倒是想得明白。” “你是不知,江大……我这个‘父亲’孝顺得很,对祖母是言听计从,那个‘二叔二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明面上对谁都有说有笑的,可却很喜欢争抢自家人的东西。” 张汐音听了会儿,外面传来动静。 她出去看,看见受伤的尺术和几个护卫,忙叫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叫府医来。 “王爷呢?”张汐音问尺术。 “王爷和封大人还在码头,如今正查办着,对方反抗,竟是藏了武器。” 张汐音看尺术手上的伤,一支很短的铁箭,看起来是弩机。 难怪会受伤,这弩机对着人射来,要躲可不容易,况且还是藏着射杀的。 府医很快赶到,给受伤的拔箭包扎。 外出去请的大夫也很快赶来了,二十几个受伤的,伤情有轻有重,也有当场死去的。 尺术的伤收拾好了,香叶坐在旁边心疼得直掉眼泪。 张汐音问了几处细节,便让影子去码头帮忙。 金子说: “王妃,属下也可以去。” “你留在府中保护他们。”张汐音心思转着,又说道:“若是有人来袭,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她们,说的是别院的所有人。 金子默了默,抱拳应是。 张汐音则喊了姹紫,骑马带她去码头。 “王妃,当真要去吗?”姹紫问。 王妃可没有武功。 “去。” 姹紫便带着她骑马赶去码头。 而此时,江山船只有许多已经燃起了火,轰隆的炮声下,一艘船就被毁了大半。 段渐离和封尘在码头附近的一艘船上抓人,除了王家人之外,还有不少外邦人。 对面都是狠角,打不过的情况下,开始投毒,跳船打算游走。 段渐离和封尘闭气,相视一眼便跳船追着那些人去了。 江水汹涌,因之前下过大雨,还有些浑浊。 水下看得并不远。 张汐音赶到码头附近,只看见混乱的码头,死伤的人,还有江山被炸毁的船只。 “王妃,不能过去了。”姹紫说道。 张汐音点头。 如今还不能确定是否安全,她只能和姹紫在码头之外的空地上看着。 影子带着其他人已经赶到,见到外邦人直接就杀。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声。 随着轰的一声,水中炸起来巨大的水花。 看着炸起十多米高的水花,张汐音震的一震的同时,心底里有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那水下,段渐离,应该不会在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一直等了许久,等到官府的人终于把人 杀的杀抓的抓,夜幕也降落下来了。 黑暗中,姹紫骑着马过去。 到了码头,张汐音看着架满火把的码头,四处搜寻段渐离的身影。 没有,没有,没有…… 找着,找不到…… 人呢,人呢? “段渐离……”她慌了,不顾身份的扬声大喊。 她的喊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没人敢过去。 “段渐离……”她继续喊着。 “王爷?”姹紫也跟着喊。 “王妃……”有人喊了一声,一个人跑过来。 张汐音看到人,急切的就要问。 是官府的人,那人说道:“王妃,封大人……封大人在那边。” 封尘。 她疾步过去,看到躺在木板上的封尘,封尘面色很难看,浑身是湿的。 他看着张汐音,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张汐音看他的神色,心就凉了半截。 “他呢?”张汐音问。 封尘咳了声,咳出来血沫几滴。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说道:“那颗炸药,就在他面前。” 张汐音脑子里的一根玄,在这一刻似乎断了,她面上血色尽褪,只觉得昏天暗地了般。 “王妃。”姹紫伸手去抱住她,人跪下来。 张汐音跌坐在地,靠着姹紫的手臂,脑子是眩晕的。 “找,找他……”她哆嗦着嘴,眼泪夺眶而出:“找他,找他……” 姹紫没有松手,只是紧紧的扶着她。 找,去哪里找?只怕已经被炸毁了,尸体都不可能找到一星半点。 霁王,几乎无生还的可能。 封尘狠狠 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是江水里,段渐离挡在他前面的最后一个画面。 爆炸袭来,他晕了过去,再醒来,就躺在这里了。 第540章 振作 细雨蒙蒙。 张汐音站在岸边,看着茫茫一片的江面,只盼着能看到段渐离出现。 无数艘小船在江面划着,有人跳入水中,有人从水里出来。 张汐音的心上上下下的起伏,怕见不到段渐离,怕见到的段渐离不再是鲜活的,怕……怕,好怕! “皇婶。” 身后,是华阴郡主的声音。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 好冷的手。 华阴郡主将身上的斗篷披在张汐音的身上,红着的眼眶掩不住伤心。 “皇婶,咱们回去吧,你已经在这里两日了。” 家中,一向要强的柔儿,如今也是哭个不听,吵着要找父王。 “我不走。”张汐音摇头。 她眼中已经没有泪水,直勾勾的看着江面,她说:“心知,柔儿交给你了,你帮我看着点她。” “皇婶。”华阴郡主还要再说,看到她倔强的眼神,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张汐音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对旁边的香叶说道:“在附近找个屋子,去准备笔墨纸砚。” 香叶哽咽的应是,去办了。 张汐音回头对华阴郡主说道:“你回去吧,我就在这边,你放心,我没事的。” 怎可能无事。 华阴郡主哭道:“皇婶……” “回去吧。” 华阴郡主一步三回头,回去了。 香叶找到了个比较干净的屋子,叫人收拾出来,摆上桌椅,桌上笔墨纸砚全套的。 张汐音进了门,在作案前坐下。 “磨墨。” 香叶跪坐下来,开始磨墨。 她咬着唇 ,眼泪滴答落下,不敢哭出声。 张汐音没有理她,摊开宣纸。 她必须要冷静下来,段渐离如今不见踪迹,可人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不确定,她就不能慌,不能乱。 提笔沾墨,张汐音开始写信。 段渐离失踪,可江陵王家与其他的几家勾结外邦走私一事需要上报,封尘重伤养伤,此事只能她来。 写着写着,眼前有些许模糊。 张汐音拿了帕子摁了摁眼睛,继续写。 写完,落笔,吹干,这好封入信封中,摁下蜡印。 张汐音递给姹紫。 “由你来送,别人我信不过,姹紫,无比送回京中,交到宋驸马手中。 宋驸马,便是永和公主的夫君宋鉴。 姹紫应是,收了信便骑马山路。 张汐音又喊了丹柳来。 “与王家、赵家和李家有关的生意,你这两日便处理好交给我。” 丹柳应是。 曹总管也过来了。 “王府不能乱,王爷如今下落不明,却不能有任何谣言传出,若有谣言,便以细作论处,全部抓起来关着。” 曹总管应是。 “受伤的全部都好好养伤,寻找王爷不需要他们,该请大夫请大夫,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钱不用省。另,牺牲的列出名单来,按照之前的一样给予抚恤,若是其家人不认领的,王府全权安置。” “是。” 曹总管令了命离开了。 张汐音靠着椅背,深吸几口气。 香叶递了茶水来:“王妃,喝杯茶。” 张汐音接过喝了两口 ,放下之后让人去请江陵知府过来。 付梓祥很快就赶来了,进了门,施礼。 “下官拜见王妃。” 张汐音点点头,说道:“付大人请坐。” 有人搬来椅子,付梓祥道了谢坐下。 张汐音也不拐弯抹角。 “付大人,如今王赵李三家已经获罪,其知情者一个都不能放过。王爷如今下落不明……”张汐音本来是控制着情绪的,声音还是有些许颤抖哽咽。 付梓祥听得心酸,低下头应是。 “王妃放心,下官之责,必定会将此事办妥。也望王妃能够……保重身体,王爷如今下落不明,却并非无生还可能。”付梓祥说道。 “江陵这些事情只怕要乱不少,付大人多费费心,有什么问题尽管来说,一应我来拿主意。” “是。” 付梓祥很是恭敬的答应。 眼前的人若是寻常女子,寻常王妃,他或许是看不上且不会这般听话的。 可这是霁王妃,是那个富可敌国,能做出许多神兵利器的霁王妃,她之智慧无人能及,她之胆识,亦无人能及。 施礼告退,出了木屋,付梓祥看向那边一望无际的江面。 “多派一半的人马,一定要找到王爷。”他说道。 “大人,王爷只怕已经……”下属开口说道。 付梓祥扭头看去,面色悠的一沉。 “住口,未确定之事岂能容你们乱说的?别再叫本官听到你们说这样的话,霁王爷之所在,才是大誉之福。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 付梓祥的话到这里突然顿住,面色就不对了。 霁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是大誉的损失,也是王妃的不幸,王妃焉能好得了。 该死的! “再派人,找,一定要找到王爷。” 四日之后,盛京。 宋鉴上了马车,催着车夫急急进宫去。 到了宫门,上报急事要晋见陛下。 听说是急报,宋鉴由禁卫军统领带着,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御前。 “陛下,江陵急信。” 誉泓帝看他面色不对,看了眼旁边的方凌盛。 方凌盛接过信封递过去。 誉泓帝打开看,突然站了起来。 “陛下,陛下……”方凌盛急急过去搀扶。 宋鉴也急忙起身过去。 “陛下。”他是臣子,却也是女婿。 “怎会?怎么会?”誉泓帝咬着牙:“前头才收了他的来信调查走私,后脚就是这个……” 誉泓帝抖着手,眼眶就红了。 那是他的弟弟,他亲手养大的弟弟,他亲手教导的弟弟,他…… “陛下,臣要去江陵。”宋鉴开口。 “臣去找皇叔,请陛下准允。”他说道。 誉泓帝看着宋鉴,点头:“好,交给你了,一定要……找到他。” 找到他。 宋鉴咬牙。 “是。” 宋鉴立刻离宫。 誉泓帝却怎么都好不了,他挥挥手。 方凌盛看了眼,对其他人挥手,御书房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殿门关上,也掩盖了一个兄长的痛哭声。 方凌盛跪在旁边,安抚道:“陛下,如今虽无消息,却并不确定王爷已 经……” 誉泓帝似是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抬头。 “是,还不能确定,渐离总是有法子的,他聪明得很。” 誉泓帝说着,又道:“此事不能声张,莫要叫太妃和郡王知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 该堵的嘴,得好好的堵上。 第541章 被抓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哪怕段渐离去了江陵就藩已经不在盛京,却也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他如今生死未卜。 是以,信件送到之后,解除了宋鉴的人都被关了起来。 “放心,咱们陛下仁厚,自然不会要你们的命,你们便在这里待一段时日,乖乖的,且不会为难你们。” 十多个人被关在殿前司的一个院子里,有人看守着,却又看得不死。 方内侍看着他们,说道:“当然,你们若是不想留在这里也并非不可,要想逃出去也请便,只是你们的家人,只怕要留下来了。” 顿时,所有人应声道:“我等不出。” 方内侍离开殿前司,回到宫里问干爹。 方凌盛看他,说道:“是与不是,我等是不知的,但最好是祈求王爷能化险为夷平安活着。 这倒是。 王爷,您可千万不能死了啊! —— 公主府里。 永和公主看宋鉴在收拾行囊,将一套衣裳塞进布包里,又取了银票银两,再叫随从去准备干粮。 她问:“到底发生了何事?是皇叔和皇婶婶有什么事吗?” 宋鉴顿了一下,看永和公主。 “别多想,江陵确实有要紧的事情需要我去,你家府中好好的。” 永和公主看他的神色就不像是没事的。 “这叫我如何不多想,姹紫是皇婶婶的护卫,她千里迢迢赶回来给你送信,你什么也不说便进宫去见了父皇,出来又着急忙慌的收拾行囊……” 看宋鉴背起行囊,永和 公主拉住他的手。 “你说,是皇婶婶有事?” 宋鉴说不出不是的话,他从不骗永和公主,成亲的时候许诺的话他一直都遵守着。 可如今,他却需要撒谎。 既是要撒谎,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我走了。”他说道,拉开永和公主的手。 可走了几步,他还是回来了。 宋鉴低头看着永和公主,说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也别乱想,若是其他人来问,你就是无事。” 果然是很严重。 永和公主想说不能,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说。” “我走了。” 宋鉴带着五个随从出了公主府,姹紫也跟着,一同离开盛京。 姹紫回来的动静没几个人知道,皇宫里,霁王太妃和温皇后在御花园赏花看孩子。 国子监里。 段暄晟手握弓箭,箭离玄而出,正中靶心。 他抬起头,很是骄傲的看向表哥他们,张嵘礼鼓掌笑着。 “厉害啊,三箭齐发皆中了。” 三箭啊,别人一箭能中靶心,这是很正常的。 君子六礼中,射礼都是要学的,每个人都会。 可三箭,却只段暄晟一人这样。 段暄晟笑道:“母妃比我厉害呢。” “姑母是厉害的。”张嵘礼也笑道。 张府里。 黄氏在祠堂里给先辈上香,盛京里,一切如常。 两城相隔千里迢迢。 江陵的雨一直没有停,淅沥沥的蒙蒙细雨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如同众人的心情。 张汐音如今就住在码头了。 江里,这数日的时 间捞起不少尸体,但没有一具是段渐离。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每每听说有尸体,心就提了起来,待说不是,又彻底松了一口气。 哪怕有些尸体面目全非,但要认出是不是段渐离也很是容易。 “王妃,您休息一会儿吧?您都三天没合眼了。”香叶看着呆呆坐在窗边看着见面的张汐音,哽咽的唤了声。 张汐音回头看她,说道:“我不累。” 她睡不着,闭上眼睛就害怕再睁眼,听到的是坏消息,看到的是段渐离的尸体。 她不想睡,也不敢睡。 “可您在这么下去,身体受不住的。”香叶握着她的手说道:“奴婢求求您了,您休息一下吧。” 身后,几个婢子也都跪了下来。 “王妃,王府指着您呢,还有小郡主,小郡主也需要您呢,您要是倒下了,小郡主怎么办?”丹柳搬出小郡主来,劝说道:“您回去看看,小郡主都病了。” “病了?” 张汐音面色一变:“回府。” 哪怕心中挂念,却也要照顾女儿。 离开之前,她再看了一眼江面。 段渐离,你一定还活着的,对不对? ——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船舱里响起,伴随着铁链叮当声。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些微光芒落在昏暗的仓内,露出男人光裸的上半身,锁骨两处,扣着两个铁钩,铁钩扎入的肉还带着血,鲜红的血肉外翻,沾染着许多药粉黏成了黑褐色。 “霁王爷,吃药 了。” 一个男人蹲了下来,看着坐在木床上的段渐离。 整个爆炸就在他不远处,这厮着实命大,竟只是被震了些内伤。 好在,他们先找到了人,悄悄带走了。 “你是谁?”段渐离冷冷看着面前的人,低头看着锁骨上的锁扣,他的两边手上也戴着镣铐。 这是一艘船,他们还在江上。 “我是谁?”男人笑了笑,说道:“王爷把药吃了,我就告诉你,如何?” 段渐离倒也不想死。 这些人若是想要他死,也不会把他锁在这里了。 把药全喝完,段渐离想靠墙上,可后背也是火辣辣的疼。 “后面的伤倒是好得快,再过数日,就能掉痂了。”男人看了眼,退后几步,在矮凳上坐下。 段渐离看他。 一张陌生的面孔,棱角分明,很大的桃花眼,鼻梁略有些塌,但人长得还不错,有些冷峻狂野的帅气。 烟国人特征。 “你是烟国人?” 男人嘿嘿一笑,点头:“王爷倒是好眼力,看来我们烟国人的相貌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啊。” 段渐离很平静的说道:“抓了本王,你们要么把我痛快杀了,磨灭一切痕迹。否则,你们烟国承受不了我大誉的怒火。” 烟国不过是一个小国,因是海岛国家,又很是识趣的与他国交好,所以并不大有其他的国家为难他们。 如今,这烟国倒是冒了出来。 “丝绸这些都只是打掩护的,火药才是你们的货物,能说服王李赵三家给 你们走私火药,看来是下了血本。” “非也。”男人摇头,说道:“算不上什么血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他们想要白银,很凑巧,我们烟国多的是白银。” 第542章 不同 王李赵三家不过是为了钱。 钱财这东西,是个人都喜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们想要火药,正巧,他们能弄得到,自然就一拍即合。”男人说着,眉眼里就透了几分冷,目光里都是不悦。 “只是没想到这般的不凑巧,这才第二次,就被你给坏了交易。” 段渐离沉默着。 男人冷冷的看着段渐离,其实说实在的,他确实很想把这个人给了结了。 大誉霁王,那个十三岁上战场,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掌管十万夜狼军的霁王爷,如今在他手里。 若是死在他的手里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若是段渐离死了,他们烟国承受不了大誉的怒火,哪怕隔着大海,烟国也会被踏平。 可到底他们私下走私火药粉,叫大誉知道了,也是要出问题的。 如今走到这一步实在是预料之外,只能先把人带走这般关着。 可若是不这样,又该如何,才能实实在在的关住这个厉害的男人。 段渐离闭上眼睛。 “你还未说,你是谁?” “在下吴方。” “吴,烟国吴氏,暗夜营吴家人。”段渐离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吴方眼中倒没有几分惊讶,笑说道:“不愧是霁王爷,只是一个姓氏,就能猜到全部了。对我们烟国,倒是真的了解。” 段渐离又闭上眼睛。 “没什么好说的,出去。” 脾气是真的大。 吴方出去,关上门。 “看好了 。”他对门边的两人说道。 两人应是,可相视一眼,又有些不明白。 “大人,为何要这般看着他?他如今这样伤着……” “便是再伤着,也不能小瞧了他,活着,他不能逃了,也不能叫他死了。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那你们就死一死,可明白?” 两人立刻应是,不敢再说什么。 吴方回到甲板上,看着茫茫江面,而远处所见,已经是大海了。 除了江口,入海再开十日船,便能到烟国了。 —— 别府里。 段淑柔并未生病,是丹柳诓她的。 “王妃,既然回到别院,您就休息一下吧,休息好了再去寻找王爷。”婢子们跪地恳求道。 张汐音看着满地跪着的人,紧绷着的玄却怎么都不敢松。 就在这时,廊下有人慢步过来,一个婢子搀扶着。 江铃走到跟前,微微屈膝要福礼。 张汐音猛的回神,侧身避开去扶她。 “你怎么过来了?”她说道。 江铃说道:“听闻王妃回来,自然是要来看看的,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汐音点头。 她让婢子松开手,自己扶着江铃进屋,回头则说道:“带郡主去休息。” “柔儿,母妃跟江姑娘说几句话。”张汐音又对段淑柔说道。 段淑柔点点头,带着人往外走:“母妃,我在外面等您。” “好。” 进门让江铃坐下,张汐音看房门关上了,脚步声和交谈声远去。 江铃看着她唇色苍白,眼中是郁郁的神色。 她抬 手抚上她的眉眼处,这个外貌年纪比她大的后孙啊,真是太苦了。 不过,她还是说道:“他不会死的。” 张汐音眼眸一动,神色立刻不同了。 “先祖,您的意思是……” “他与你不同,你在原来的书中只是个炮灰,开局不到三集就死了。但他不同,他一直都在。”江铃说道。 张汐音听不大懂一些字的意思,但大致她是明白的。 在先祖那个世界里,他们只是话本中人物。 她开篇就死了,而段渐离,却能一直活着? “对,依着我记忆中的时间线来说,哪怕经过你的变数,此方世界已是不同,不再是那个动荡的,残暴不堪的世界。可说到底,你的丈夫是一直都存在的必要人物。” 院子里。 段淑柔甩着一根柳条,打着荷花池的水面,水花四溅。 “小郡主,喝绿豆汤啦。”婢子端了绿豆汤来。 段淑柔努着嘴,很难过的说道:“父王如今都不回来,是死是活不知,我吃不下。” “小郡主,正是因为不知,你才要坚强,才要好好照顾自己。”婢子努力扯着脸皮,却只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段淑柔看着婢子脸上的笑,好几天没哭的她,哇的又哭了起来。 豆大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奶呼呼的脸蛋鼓了起来,呜呜喊道:“父王,我想父王了……” 她这一哭,婢子仆妇们都忍不住了,也都落了泪,却又一个个去哄着人。 张汐音正跟江铃说着话呢 ,听到外面的哭声,她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眼。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如今大约已经在烟国了,去烟国,就能找到他。”江铃在后面说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 “除了我去,还有别的法子。” 她需得好好想想,要如何漂洋过海到烟国去,并且能顺利找到段渐离。 “等我伤好,我陪你去。”江铃又道。 张汐音走出去的步子一顿。 “先……” “江姑娘。”江铃提醒一句。 张汐音立刻话语一转。 “江姑娘,你还是留在江陵的好。” “知道我为何还会回来吗?” 江铃看着那边被婢子仆妇围着的段淑柔,张氏一族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当初她以为自己是身穿过来的。 可当她在这个世界寿元尽了之后,回去确实相同的时间。 然后,没过一年,她又回来了。 一次两次,如今是第三次。 小说世界跨越了三百年,而在现实世界,不过只过去了一年多而已。 她说道:“我来,便是为了帮你。” 往后结果如何不好说,但只要她们还活着,就要一步步走下去。 张汐音沉默良久,想了想。 “那物……” “已是你的,便是你的。” 江铃仰头看天,随后拍了拍张汐音的肩膀。 “别灰心,如你当初重生一般的意志,便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阿音,你可以的。” 又风吹来,将廊下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停了,有些微扶光落下。 张汐音仰头看了眼 刺眼的天空,再看江铃,她已经被婢子扶着往外走去了。 到了门口,江铃对荷花池边上的段淑柔笑道:“小郡主,你父王没事的哦,不哭了,都成小鼻涕虫咯。” “我父王当真没事?” “当真,不信你问你母妃。” 段淑柔转头就奔向张汐音。 “母妃,她说父王没事?” 张汐音看着扑倒面前的女儿,点了点头:“对,没事。” 第543章 准备 或许别人认为张汐音是安慰女儿的说辞罢了,哄哄孩子,至于段渐离是生是死,她们纵使不想,却也会认为人已经沉尸江底喂了鱼。 为何找不到尸首?不过是爆炸将尸首炸毁了。 张汐音却是相信先祖的,她的话,她无有不信。 一改之前的痴等,张汐音回到王府里居住下来,没了段渐离在,一应事情都送到她面前,张汐音忙得几乎没什么时间。 华阴郡主照顾着封尘,也知道她辛苦,便把段淑柔也照顾着。 江铃则跟着住到了王府,身上的伤也逐渐好转,江家人来过几次,提议要接江铃回去,都被拒绝了。 宋鉴从盛京赶到之后,原以为张汐音会伤心过度一蹶不振,可看到的是江陵一应正常,王府也是井然有序。 除了在江上依旧打捞的人,查封的王李赵三家这些,一切如常。 “此事陛下并未让太妃他们知晓,皇婶且放心。”宋鉴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你且回去,告诉陛下王爷没事,他还活着。” “皇叔当真还活着?”宋鉴惊喜问道。 张汐音再次点头,不隐瞒他。 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叫大家慌乱了,段渐离出事,必然会引来动荡。 宋鉴也是明白,便也不在江陵逗留,顺便就带着封尘要回去了。 回去之前,张汐音却把段淑柔也送上了马车,一应伺候段淑柔的都跟着。 “我如今很忙,没什么时间照看柔儿,她就交给你们送回盛京 ,交给太妃。” “皇婶。”华阴郡主喊了声。 张汐音只说:“拜托了。” 华阴郡主到嘴的话到底还是没再说,重重点头。 “放心。” 段渐离没死是个极好的消息,但显然,没死却不知所踪,他们大抵是能猜到些许的。 看着马车离开,张汐音回头看去。 婢子仆妇,侍卫们都在后面等着。 曹总管也看着她。 这些都是王府的人,也是她的得力助手。 离开江陵,江陵自然还需人好好的管着。 一直到四月中旬,受伤的尺术已经伤好,江铃也活蹦乱跳了。 这一日,张汐音换了人去请知府付梓祥过来。 付梓祥来的很快,进了门施礼。 “下官拜见王妃。” “付大人免礼,请坐。” 待人坐下了,张汐音便开口道出自己的打算。 她要带着人离开江陵一段时日,这段时间长短不好估算,但少不得是要数月的,多则甚至是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一城之地,除了藩王侯爵,便是地方官员管制。 江陵没有段渐离在,便是知府付梓祥管理江陵大小事务,如今全权都让张汐音过问,不过是因为她名声在外,付梓祥这些官员服罢了,换做其他女子,他们只怕是不屑的。 付梓祥听完张汐音的话,震惊中也是惊喜。 “王爷当真还活着?” “是,只是如今已不再江陵,被桎梏在某个地方,我需要去寻他。” 张汐音也不明说,但意思很明白。 付梓 祥也是懂的,前面的江陵知府入狱之后,他被举荐上来,一直都安分守己。因此,也很得王爷王妃的器重,虽时有查检,但江陵前面的几年一直都是他在看着。 能叫上峰器重,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付梓祥起身郑重施礼,应声道:“下官必守护江陵,等王爷和王妃平安归来。” 张汐音笑着点了点头。 付梓祥出去之后,张汐音又嘱咐了丹柳和曹总管,王府的幕僚她之前并未接触。 这些人都是段渐离在接待,她有自己的事情和人脉,从来不曾过问。 如今段渐离不在,这些幕僚,她也需要见一见。 见之前,尺术说道:“他们都是敬佩王妃的,王妃不必担心他们会不听您的话。” “他们都信得过?” “信得过的,留下来的这几个绝对是信得过的。” 第二日,几个幕僚早早便来了。 他们自然是见过王妃的,只是不曾交谈过。 一共五人,等王妃坐下之后都恭敬施礼。 “先生们免礼,请坐。” 五人再施礼,左右两边坐下。 张汐音坐在上座,看着在场的人。 这五个人有年轻些的,也有年纪大的,年纪大的已鬓边花白。 看他们的言行举止都是儒雅的读书人,见识等等定然不凡。 尺术就在旁边站着,介绍说道:“王妃,这是方印。” 方印起身:“王妃。” 张汐音点点头。 “明天周,李世杰,钱德,武弼。” 后四人也起身施礼。 张汐音对他 们点头,叹了口气说:“王爷之事,先生们也都知道了。” “是,如今王爷还未寻到,我等也都派了人在江上寻找,下游也派了人去的。” “只要王爷一日未寻到,王爷或许就还活着……” “对,我等此生只追随王爷。” 他们不是夜狼军那些亲兵能将退下来的,而是文人墨客里被段渐离发现,收做王府做幕僚的。五人本身就是江陵人,段渐离来就藩时,他们便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是幕僚,也是江陵的官吏。 到了如今,他们还是认为跟随王爷,在王府这里做事是最好的。 自然,也不会因为如今王爷生死未卜,就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 张汐音是欣慰的。 “王爷还活着,只是如何被人带到了别的地方关着,我需要去寻他。” 张汐音看着五人,说道:“付知府是信得过的人,他又是江陵的知府,我和王爷不在江陵这段时间,有劳先生们一起,护着江陵百姓。” “我等义不容辞。” 送走五人,张汐音就让香叶收拾行囊。 她有那东西,是可以放许多物品的,不会叫自己在路上过得艰难。但面上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还需要准备一艘船只。 “王妃,您打算带多少人去?”香叶问道。 尺术是要跟去的,她也想跟去,她是没什么本事,但衣食住行她都能帮得上忙。 丹柳不能跟去,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春香在一旁道:“我跟香叶姐姐 一样,王妃,您带上我们吧?” 张汐音看着她们,摇头。 “我自有人选,此去危险,要漂洋渡海,你们不能跟去。” “姹紫,影子,尺术,容诚都跟着,另外还有十几个人跟着,你们放心吧。”张汐音说道。 第544章 出发 被点名跟去的都是会武功的,男女都有,女子也都是侍卫出身。 看人都准备好了,香叶几个贴身伺候的也就不再说了。 该准备的东西都先装了船,船只是最大的,但出了江,入海之前就会换上海船,海船会更大更结实,能扛得住海上的风浪。 出发的前一天,江铃进了张汐音的卧房里,跟她说起海上的一些事情,凶险,还要需要做一些准备。 “哪怕是又再好的航海员,也要做好被暂时困在海上的准备,人的身体需要很多营养成分,在海上是没有的。若是缺少某种元素,比如维生素这些,人就会出现败血症,导致身亡。” 江铃列了一张清单,里面最多的是吃的和淡水。 “你的空间是我留给你的,空间里面如何我比你更清楚,现在你需要准备淡水,还有新鲜的瓜果蔬菜,多准备一些,干粮也要,最好是能直接吃不需要煮的。这些是吃喝要用的,另外就是准备救生所需,这个里面也有。” 张汐音一一听着,当日便叫丹柳去准备清单里的一应东西。 丹柳接过单子,没有任何问题,着人就去办了,并送到后院的一个屋子里。 屏退了所有人,张汐音将一应的东西收好。 江铃在旁边看着,笑说道:“这东西,是极好用的,只是不知能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张汐音看了看手心,这神秘的空间是藏在她身体里的,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心念一 动就能知道。 “先祖,能还给你吗?”她问。 “你想还?” “想,到底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若非是我制造出炸药,这个世界最多有的不过是烟花,那是用来观赏之物。” 可却成了杀人的武器。 江铃笑看着她:“你就是想太多了,人的大脑构造是无限复杂,并且可以开发的。” 江铃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给她科普。 “世界会一直往前发展,人从猩猩变化为人,然后有了智慧,学会用火,学会吃熟食。然后,就有了耕种,穿衣,房子,这些不是人天生就会的。是因为这儿……” 江铃点了点脑子。 “这个地方有无限的智慧,只要能想,便能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如今你用的东西是如何来的?自然是人类一代一代研究出来的,你如今用着就用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张汐音只听着,一时间心情都不同了。 江铃却又笑了。 “你不要觉得,我们这些未来人……说来也奇怪,未来人成了某个封建社会某个家族的先祖……”她顿了顿,挥挥手又不去想了,拉回之前的话题。 “我们这些未来人会的这些东西,吃的也是先人的利,算不得多厉害。不知时代的人不一定差,只是人的思想总是狭隘的。” “那,你们那个世界,是如何的?”张汐音问道。 江铃默了默,想说那是个飘扬着五星红旗,人人平等,安康太平的世界。 可转念一想,那个世 界是安康太平,可说到底,不也是先辈们用性命换来的吗? 江铃突然红了眼,低头压下那股难掩的酸涩疼痛。 “你不用想我的世界,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的世界便可。”她说道。 张汐音沉默半晌,点头。 “好。” 她不想,她想着现在就好。 翌日,一切准备就绪,人也到了码头。 张汐音叮嘱丹柳和香叶。 “王府诸事,你们都看着点,等我回来。” “嗯,王妃,您小心,一定要保重自己。”香叶担心的说道。 “这还没出发呢,你就这般表情。” “不舍嘛。” 张汐音笑着看她:“不去跟你丈夫说说话?” 香叶就红了脸,走向尺术去说话了。 张汐音也不多说了,上了船,回头看去,江铃在跟江家夫妇说话。 她不再看,进船舱里。 船舱里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的炉子烧着炭,锅里水滚滚的。 姹紫在泡茶,沏了一杯递过去。 张汐音坐下,闻着满室的淡香。 “有心了。” “自是让王妃住得舒心的。”姹紫说道。 没道理香叶她们能把王妃伺候得那么好,她们却不行,王妃何等雍容富贵的人,哪怕是出门在外,也不能太委屈。 茶喝了两杯,江铃也进来了,坐在旁边。 姹紫倒了茶递过去,起身施礼出去。 只听外面有一声高喝,船动了。 出海啊,张汐音从未有过。 她去过北凉,去过大梁,去过南胤,天南地北的,就是没见 过海。 “大海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海里的东西很好吃。”江铃笑道。 张汐音多了几分兴趣。 “之前我还想过在海边做买卖的,后来去了盛京。盛京城还是繁华的啊,到底是帝都初建,那会儿生意就是好做。” 想起往事,说不尽的感叹。 她带着许多现有的智慧,不断的将生意做大,把张氏商行做遍了全国。 两人聊了很久,大多是江铃在说,张汐音在听。 接触得多了,才知道先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活泼,也不像是活了几十年垂垂老矣那种心态,看着就像是个二三十岁女子的心态。 夜里,两人还去甲板上吹风,月光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风吹得有些凉,姹紫取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 “王妃,江姑娘,该歇息了。” “睡吧,这会儿估算,他该在烟国了。” 张汐音应是,到了声早歇,便去睡了。 —— 彼时,烟国。 海岸边上有人眺望,看到船只的微弱光芒。 随着有人喊一声到了,门再次被打开。 “霁王爷,请。”一人说道。 两个人上前,解开锁扣。 铁链的声音响起,段渐离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 黑暗的一片里,海面上有许多灯笼,十多艘小船围着大船。 “在下烟国暗夜营,赵良,恭迎霁王爷。” 甲板上,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抬手施礼,态度倒是很好。 只是,段渐离并无任何反应。 若是正常的请人到烟国做客,他倒是能 给些好脸色,可如今的他锁骨扣着铁链,手脚也戴着镣铐。 这是请? “可当不起贵国的‘请’。”他说道。 赵良听得一笑,说道:“霁王爷见谅,实在是如今形式不对,只能如此。” 说着,对他人使唤道:“请霁王爷上岸。” 第545章 海边 段渐离身上的伤一直都在,两边锁骨扣着的铁链挂在两边,动一下都是疼的。、 这些人也实在不温和,马车里什么只垫着一张竹席便什么都没有了。 马车摇晃,疼得他面色发白。 烟国要那么多的火药,想来其心不纯,只是没想到他们的会在江陵进行走私,叫他给发现了。 “霁王爷,谅解一下,如今实在是不能放了你。” 赵良就坐在旁边,说着指了指段渐离肩膀上的锁扣。 武功再高强的人,身上有病痛都不能发挥其能力的一半,段渐离亦是如此,只有这般,烟国的人才会放心。 “你们,要杀便杀。”段渐离说道。 烟国不会放他离开的,如今不杀他,不过是为了掣肘大誉而已。 他在烟国的手里,大誉皇帝就不敢举兵攻打,因为舍不得。 赵良听得笑了起来。 “霁王爷说笑了,我们怎可能会要你的性命呢,你的性命,可值钱了。” “你们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可以引人入局。” 段渐离的眸色一沉,看着赵良的目光中杀意瞬间出现。 赵良心下一咯噔,只觉得汗毛直竖,但面上不敢露出丝毫怯意。 “霁王爷放心,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要霁王妃的命。” “你们也要不了。”段渐离说道。 赵良:“……” 这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大誉霁王夫妇实在邪门,他们从北凉到大梁到姜国,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 —— 天刚亮。 房门从外面推 开,江铃看着靠坐在床头不发一言满脸深沉的张汐音。 “想什么呢,起来吃早餐。”江铃笑道。 张汐音扭头看她。 “吃什么?” “甜粥你吃不吃?” “吃的。” 门外,姹紫端了水盆进来,旁边还拍着铜镜和齿药,胰子。 张汐音洗脸漱口,跟江铃去吃早饭。 吃了早饭,船夫过来说前面就要到江口了。 “出了江之后,换一艘大船,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只给你们一日的时间,可成?” “王妃放心,一定成。” 站在船头往前看去,宽阔的江面波光粼粼,而远处,果然是更广阔的水面。 张汐音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宽广无垠的水面。 “那就是大海,烟国……从舆图来看,就是一方岛屿,不大,靠的是大海庇护。其实人口不多,因为是海岛,资源自然也不丰富。”江铃说道。 “海,当真很危险吗?” 江铃笑着点头:“危险,若是遇到飓风大浪,很可能就船沉人亡,在陆地上或许还没什么,马车倒了人或许还活着,可若是人在海上,船被打翻了,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 海,是很凶险的。 张汐音是第一次看到大海,出了江,便是热闹的码头。 远远看去,海上都是船只。 张汐音站在码头看着海面,海天一线,风景是她从未看过的。 可她并无什么感觉,心中想的是段渐离如今如何?身体可好?可有受伤?被烟国的人抓着,他们会不会伤 害他? “在海边,倒是有许多好东西可以吃,你有钱,定然是吃过的。”江铃说着,还是指着远处的酒楼:“吃不吃?” “吃。” “走,吃大龙虾去。” 两人往前走,姹紫,影子等护卫在后面跟着。 船夫则带着另外的人去买船,没错,是买。 买一艘最大的海船,还要请一帮海上经验最吩咐的船员,水手。 这些船夫自然会办好,钱到位,什么都不是事儿。 霁王妃别的不多,钱最多。 —— 酒楼很大,还未进门就能闻到香味儿,很浓郁。 江铃皱了皱鼻子,说道:“这香味儿浓郁,味道一定不错。” 张汐音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江铃想如何她都是同意的。 进了酒楼,有店小二过来请上二楼。 “把你们这儿最拿手的菜都送上来,还有,上最大的龙虾,鱿鱼,还有什么海货?” 店小二看江铃这熟练的点菜,便知道是个会吃的,立刻说道:“今早送来的海货不少呢,大龙虾自然是有的,还有别的,姑娘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江铃点点头,就去了。 张汐音站在窗边,从酒楼的二楼看出去,能看到整个大海。 这里的位置倒是不错,大海很宽广,船只在海面上漂浮不动,岸边有人在收拾渔网。 生活气息很浓,与盛京是如此的不同。 张汐音很有兴趣的看着。 直到江铃回来,站在旁边端着一杯米茶喝。 “我喜欢海边,但我们那个世界,海边已不 是优选了。”江铃说道。 “为何?” “因为海已经被污染了,在海边居住,不如在内陆。” “污染?”张汐音疑惑又好奇。 江铃眯了眯眼,指着东边方向,眼中满是厌恶。 “那个方向有一个国家,他们不是个人,自身造成的错误,却要全人类来承担。” 张汐音默了默。 “那为何不灭了他们?” 即不是人,灭了多好。 江铃嘴角动了动,叹气起来。 “这并非是我们能决定的。” 他们那个世界,自然发展出来的一些东西,是毁天灭地的。 当然,这些不必说。 两刻钟之后,酒楼开始陆续上菜。 先端上来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瓷盘,上面摆着两只大大的虾壳,虾壳上是剔出来的虾肉,很大。 江铃一直推荐张汐音吃。 “该做的事情要做,该吃的饭也要吃,没什么胃口没关系,我叫他们准备了酸梅汤。” 张汐音点点头。 她开吃起来,到底是听进去了,就着酸梅汤胃口大开。 姹紫几个看到都很开心,之前是不明白王妃为何要带着江家姑娘去烟国,可如今看来,这江家姑娘实在是太特别了。 她说的话,王妃都听。 虽说不明白,但她们都很接受。 吃过饭,还去客栈休息。 今日在这里休息,第二日一早上船出发。 夜里,船夫回来了。 “王妃,一切都准备好了,船只已经买好,要的物资补给已经买好了,明日出发之前装好船。” 张汐音点点头:“辛 苦了,你们也休息一下。” “还需要去看装船呢,王妃且好生歇息,属下告退。” 船夫出去了。 张汐音也让姹紫,影子两人好生休息,让其他侍卫守夜。 第546章 银蓝 “霁王爷的伤势已经好转,有药,不会留疤的。”太医收回手,将药瓶递给药童。 赵良看着,笑说道:“不愧是霁王爷,身体就是好。” 段渐离躺着不动,对赵良的话也没什么反应,身体好不好的,身上该有的毒还是有。 锁骨上的锁扣解了,倒是给他下起毒来了,还是废武功的毒。 “霁王爷好生在这里养着,你只要没有其他的想法,自然能平安无事且过得极好,若是想要女人,也尽管说,需要什么样的都有。” “滚。”段渐离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良倒也不恼,呵呵一笑跟在太医的身后出去了。 出了房间,赵良面色就冷了下来,扭头看了眼房内,收回目光。 太医对赵良施礼。 “赵将军。” “他身上的毒,可能废了他内力?”赵良问道。 别的抖还好,这段渐离身上的内力才是要紧的,只要能废了其内力,此人便不足为惧。 太医摇头。 “早前听说,霁王妃,就是他的夫人曾经得过万家人的内力,后面因中毒,内力又皆消失了。若是能知道霁王妃所中之毒,并能得到,或许能彻底废其内力。” “人都被杀完了,如何去找?” 赵良只觉得憋闷。 他们这儿练毒的人都不大行,虽说如今给他下的毒药尚可能抑制他的内力不能发,可到底不是彻底废其内力。 人不能轻易杀,又不能将其废了。 “赵将军,最简单的,便是废其筋骨,只要 断其筋骨,再高的内力也是废人一个。”太医低声说道。 “废筋骨……” “就是把手脚筋挑断,或是打断其腿脚,这人不就废了嘛!” 嘶! 赵良都没想到的招,这学医救人的太医,倒是想到了。 可废内力还没什么,断其手脚筋,便是把人活着还给大誉,大誉也不可能答应的。 赵良冷冷的刮了太医一眼。 太医自知失言,揖礼告退了。 赵良没了法子,便只能去找皇帝,提了太医的建议。 “废他手脚筋?亏你们想得出来,大誉皇帝将他的弟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别看这霁王一直都在外征战。哪怕是在战场上战死,大誉皇帝都不会如何,可若是这般折辱霁王。你们是想让烟国亡国吗?” 现如今的大誉,岂是能轻易招惹的。 便是走私火药也要遮遮掩掩的,而不是这般嚣张且明目张胆的去折辱人。 赵良说道:“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 人是得罪了,得罪了又不能杀。 烟国皇帝看着赵良,说道:“得罪是得罪了,却不能得罪狠了,赵将军,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赵良走后,书案旁边,老太监低声说道:“陛下,这霁王爷虽说来的时候是苦了些,您不若杀了那送他来的人以消他的气,再将银蓝公主嫁给霁王爷,如此结两国之好,不是更好吗?” “嗯?”烟国皇帝听得眼眸一亮。 “银蓝?” “银蓝公主如今已成年,又是陛下您的亲 生女儿,为了陛下分忧,也是分内之事。”老太监说着说着,跪了下来:“也是老奴斗胆僭越了,只是若是陛下能与大誉段氏皇室结姻亲,陛下所要的,不都好说嘛。” 是啊,舍一个女儿,或许就能得到之前一直想要的东西。 思及此,烟国皇帝果然就动了心思,可面上却透着几分冷看着老太监。 老太监低着头俯首,说道:“老奴也是斗胆,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便是死,也甘愿的。” 烟国皇帝看着良久,才笑了起来。 “起来吧。” 老太监低着头还是没起来。 “你是如何想的,孤也知道的,你跟了孤几十年,孤难道还能不信你吗?” 银蓝,他嫁。 哪国不让公主和亲的?他们烟国之前不也外嫁了几个公主出去嘛,银蓝虽然是他最小的女儿,可为了烟国,她也该知道如何做。 —— 翌日一早。 吃过早饭,大家上了船,便起锚出发了。 扬帆起航,前往广阔的大海。 张汐音站在海面上,鼻息间闻到的是浓重的海水的腥咸的味道,不过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脸上黏糊糊的。 “海上自然是潮湿的,满世界都是海水,还是咸的。”江铃说道。 “我知道,盐大多海边晒出来的。” 张氏商行也帮忙做盐务方面的,而张家的男儿都在工部做事,这工部,也管着盐务部门。 江铃笑了起来,指着另一边。 “等回来了,我和你到处看看?” “好。”张汐音 点头。 跟着江铃到处看看,也自然不是只跟着她,她还想着带着儿女,带着段渐离一起。 这大千世界,也该走走。 看了一刻钟,也就觉得无趣了。 回到船舱里。 这时,影子从外面进来,施礼。 “船老大说,此去烟国,若是一帆风顺,只许十五日左右便能抵达。” 烟国其实距离不远的,只是人难以预测海上情况,才不好去烟国。 不过,走海上生意的到底多,那毕竟是来钱最快的。 十五日! “不远啊。” “那当然不远了。”江铃在旁边搭话,却没往下说那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是本国的一个岛屿而已。 “不求快,求稳,叫他们注意些。”张汐音说道。 影子应是,又出去了。 —— 另一边,烟国。 银蓝公主本不愿意的,那大誉霁王都三十好几的男人了,比他父王也小不了几岁,可她才刚十六。 然而,父皇却非要她嫁。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能叫父皇非要我嫁不可。” “公主,这九州都传闻,霁王可是一等一的好看男人呢,又是将军。”宫婢低声说道。 “好看,能有纪哥哥好看?” “不知,奴婢也只是听说的,可到处都这样传,总不能是错的吧。” “我不信,再好看,他也是个老男人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太医院的内院,看到门口守着的几个禁军,银蓝公主直接过去。 “开门,本公主要进去。” 禁军施礼, 看到宫婢微微点头,直到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同意了的,便侧身放行,打开了门。 房门推开,银蓝公主直接进去。 “本公主看看,哪个是霁王……” 第547章 只是 饭桌前,段渐离用着饭。 这烟国的伙食很不合他胃口,但要想活着再见到阿音,再见到儿女家人,他就需要好好吃饭。 对于突然闯入的人,他眼都没有抬一下。 “哇哦……” 一声惊叹,银蓝公主蹭蹭两步到了跟前,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你,你就是霁王?”银蓝公主问。 段渐离没有抬眼看,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 银蓝公主也不恼,在旁边的椅子就坐了下来,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眼里都是钦慕。 烟国可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起码她从未见过,哪怕一眼能看得出已是二三十的男人,却不觉得不喜欢,反而叫人心动。 “公主,这就是大誉的霁王爷。” 旁边时候的内侍说道。 银蓝公主挑眉,笑眯眯的点头。 “本公主知道了,原来,霁王爷当真如同传闻中的一样,竟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啊!” 虽说公主的神色忒丢人了些,可是旁边的内侍宫婢却都不敢说什么不好的,反而纷纷应是。 毕竟,陛下和娘娘是嘱咐了的,一定要让公主能喜欢上霁王爷,促成了这门婚事。 两国联姻是大事,若是能成了,有霁王爷说话,之前火药粉走私也好,亦或是别的东西也好,都好说了。 段渐离将最后一口米饭吃下去,放下碗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起身就回到床榻边上坐下。 他拿起旁边的一本书,只是低头看着。 银蓝公主从未被人这般无视过,没人敢对 她无礼。 从进门开始,段渐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似乎瞧不到她此人一般。 再怎么好脾气的人都会不高兴,更何况是骄纵的银蓝公主,她一拍桌子,起身就走过去。 “喂,你看不到本公主吗?” 这话一出,内侍心头微颤,低声道:“公主,霁王爷受了伤,需要静养,您要不改日再来?” “连你都敢指使本公主做事了?”银蓝公主更恼怒了。 内侍低着头施礼。 “奴婢不敢。” “公主,咱们先出去。”宫婢上前拉住银蓝公主,对她打着眼色。 宫婢是从小便跟着银蓝公主的,银蓝公主就看出她的意思,甩袖出去了。 内侍后背冷汗津津,再看面前依旧坐着看书的男人,不由得感叹。 有些人啊,天生就能如此,面对再强势的人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房门外,宫婢拉着银蓝公主的手一直走远了,才低声说道:“公主,可是瞧上了霁王爷?” “那是自然,你瞧着没,他长得真好看!” 银蓝公主是个爱美男的人,进门一眼瞧着,她就被惊艳了。 这烟国啊,从未有这么好看的男。 “起码,本公主就没见过。”银蓝公主气恼的说道。 本国男子长得太次了些,叫她及笄之后就很是忧愁。 宫婢点头:“奴婢也是第一次见,见到了本人,才知那些个传言不是假的。” 说到传言,银蓝公主面色就变得难看了。 “可他有王妃了,本公主便是嫁与他,也 不是正王妃。” 宫婢低声道:“公主,您可是一国公主,那霁王妃就是个官家女子,还是个商女。再说了,便她是正王妃又如何,她都那么大把年纪了,公主您花容月貌,二八年华最是貌美如花的时候。只要抓住霁王爷的心,便不是正王妃,又有什么要紧的。” 九州谁人不知那霁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也是长得倾国倾城,可再好看的人也有年老色衰的时候。 宫婢的任务是说服公主答应和亲,后面自然有陛下和娘娘安排。 宫婢的话句句说到银蓝公主的心坎里,她点头。 “如此,本公主嫁。” 成了。 —— 海上,风浪吹打得厉害。 为了稳住船只,船帆已经收了起来,一众人都在甲板上控制着船只前进的方向。 张汐音没有出去,在船舱内透过琉璃窗看着外面昏天暗地的。 “属下去问了,这大风浪问题不大,稳住船只传过风暴区就成了。”影子说道。 张汐音点了点头。 大风浪下船摇摆得厉害,她有些头晕,靠着软枕说道:“倒杯茶给我。” “王妃,茶冷了。”姹紫说道。 因为风浪来,怕引起火灾,燃着的碳火早就灭了。 “无妨。” 姹紫倒了茶递过去。 张汐音一口饮尽。 茶汤下肚,可摇晃着还是觉得难受,影子瞧着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拿了几个酸梅进来。 江铃也从外面进来了,浑身湿哒哒的。 她脱了外衣,露出细胳膊坐在 旁边。 “不是遇到飓风,不怕。”她笑道,自己倒茶喝。 看张汐音面色发白,随口就说了句。 “吃粒晕船药啊。” 话落,她一顿,看向姹紫和影子。 两人似是听不到一样,影子已经把酸梅洗好递给张汐音。 张汐音接过,笑说道:“倒是忘了,一会儿吃。” 江铃呵呵一笑,瞧着影子和姹紫的表情,也揣测不到她们到底知道什么,索性闭嘴不说。 暴风雨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昏暗的天终于散去了,有阳光从琉璃窗倾泻而来。 江铃推开窗笑道:“瞧,过去了。” 过了风浪后面自然就风平浪静了。 张汐音说道:“大约还有几日能到?” “十日吧。”江铃笑道:“也才走了几日。” 只是海上到底无聊了些。 这时,外面船夫过来,敲了敲门。 “王妃,有事禀报。” “说。” “我们偏离了航向,回去最少需要两日的时间。” “为何?”张汐音眉头蹙起。 这昏天暗地的风暴区,她们也不过走了三个时辰这样。 “是洋流,洋流顺势速度很快,但如今洋流是逆行的,调转航向,速度自然就慢。”江铃放下茶杯,解释道:“风暴时,船被洋流带着走,速度本就极快。如今风暴虽过去,但洋流就在下方,带着船只航行……” 这就好像大风吹来,若是顺着风向走,你如被推着前行,若是逆风而行,便举步艰难。 船夫应是。 “江姑娘说的不错,正 是如此。” “那就调回去,能到烟国便成。” “是。”船夫出去了。 张汐音看向江铃。 “你别担心。”江铃说道:“他们不敢动他的,只是……” 只是? 第548章 到了 听完江铃的话,张汐音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他,娶了?” “自然没有。” 船舱里没别人,江铃看她面色不好,把一颗糖塞她嘴里。 “你也别这般神色,说与你听,只是叫你心里有个底,知道他们都在打什么主意。” 嘴巴里含着糖,甜滋滋的。 张汐音动了动嘴巴挪到嘴边包着。 看她嘴里鼓着个包,江铃就笑了起来。 “心情不好就吃一颗糖,甜滋滋的,心情自然就好了。” 张汐音点点头。 —— 烟国皇宫里。 段渐离手里拿着笔,画着画像,画的不是别人,是张汐音。 至于面前叽叽喳喳的女人,他从来不予理会。 “结两国友好,你身为大誉的霁王爷,难道不应该牺牲自己吗?” 银蓝公主气恼的问道。 段渐离沾了红色的墨水,在画像上点了朱色,顿时,一幅画鲜亮起来。 画像上,女子坐在书案前,手里翻着书页,另一只手放在算盘上,眉眼只注视着书页。 这是阿音算账时候的样子,他很喜欢,这样的阿音极好看的。 他露出一丝笑意。 正说得起劲的银蓝公主乍然看到这一笑,惊了一下,在低头,怒气横生。 伸手就要去抓那副画。 段渐离眸色一凝,抬手就打了出去。 这一下力道极大,银蓝公主被打得跌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啊……” “公主?” “霁王爷……” 几声惊呼中,屋内乱了起来。 银蓝公主抬起头看去,只见书案前的人 嘴里吐着血。 怎,怎么回事? 是她被推倒了,他怎么吐血了。 —— 半个时辰之后,太医收了针。 “身上的毒素已经稳住了,不过霁王不能再动内力了,否则毒火攻心,神仙难救。” 听到太医的话,赵良拧眉。 伤能好,但中毒可就必死了。 之前想着用毒控制,可他们烟国到底是不擅毒的。 “解了吧,这大海茫茫的,他也逃不掉。”赵良说着,出去了。 很快,他又回来了,带回来了一副镣铐,将段渐离的腿铐了起来。 段渐离还昏迷着。 赵良看向太医,太医取出解药喂了下去。 这解药解了毒。 “可他到底是霁王,赵将军,你当真就放心他这般……” 这里可是皇宫,若是段渐离有了内力,去刺杀皇帝皇后怎么办? 思及此,赵良伸手扯开段渐离的衣襟,看着锁骨的伤疤。 这才刚了一些,又…… “上锁吧。” 扣了锁骨,牵动他的整个上肢,再厉害的人也是废了的。 太医听得心下一叹,默默准备药。 银蓝公主身上好几处都摔疼了,上药的宫婢看着,说道:“淤了,煮几颗蛋来。” 后面的内侍应声去了。 银蓝公主咬着牙,看着桌上沾了血的画像,血落在画像中人的衣裳上,红如梅。 而画像中的女子,眉眼低垂。 “这霁王妃,也不是很好看嘛。”她说道。 宫婢瞧了眼,这画中女子低头侧脸,只看到半张脸,可那眉眼五官也瞧得出是个极好 看的女子。 她应了声是,继续帮银蓝公主揉摔到的手肘。 这时,外面传来跪拜的声音。 宫婢起身过去走到边上跪下。 “银蓝。”烟国皇帝进门就看银蓝公主。 撩开的衣袖,露出的手上涂抹着药水,一股刺鼻的药酒味儿。 “父皇是不是说了,你可以去看他,却不能去惹怒他。”烟国皇帝说道。 银蓝公主听得瞪眼。 “银蓝没惹怒他,只是……” 烟国皇帝刚坐下,就看到桌面上的画像,一眼,便被画像的女子给惊艳了。 “这不是大誉的霁王妃吗,还说你没惹怒他?” “父皇,您就会说银蓝。” 银蓝公主很是委屈。 “您说让银蓝跟霁王和亲,银蓝不是听父皇您的吗,他如今在我们这里被关着,自个儿就受气,可与银蓝没干系。” 烟国皇帝看着女儿,最终还是一叹。 “最近,你且不要去吵他。” “可银蓝想看他。” “那你就看着,安安静静的,等时间到了,父皇便成全你。” 那霁王着实美貌,却又不是那种女子的美貌,而是能震慑人心的。 不怪银蓝公主对他一下就痴了迷,便是他这把年纪了,都想收入宫中。 —— 段渐离醒来时,肩膀锥心的痛感,不用看都知道是为何。 他想要坐起来,但实在疼痛使不上力气。 “水。”段渐离说道。 这时,有人靠近,带着脂粉香。 段渐离眸色透着寒看去。 银蓝公主心下一颤,低声道:“水。” “滚 。” 他眼里都是厌恶,看得银蓝公主又生气又伤心,咬着嘴唇看着。 银蓝公主伸手就要去扶人。 刚要碰到,段渐离怒喝一声。 “滚。” 银蓝公主吓得一抖,终于受不住了,扔了水杯哭着跑了。 段渐离气得不断咳嗽,扯了伤口,疼得面色发白。 内侍过来,微微抬起他的头喂水,全程不敢多说话。 房门外,赵良看着消失不见的银蓝公主,面色很是难看。 陛下又何必非要把公主嫁给段渐离呢。 进了屋内,赵良看着躺着不动的段渐离。 他走过去,直接就说。 “你何故动内力,差点叫自己一命呜呼。” 段渐离看了眼他。 “让那个女人滚。”他说道。 赵良面色一沉,动了怒了。 “你放尊重点,那是我国的公主。” “呵,你们的公主,要来勾引敌国的男人,可笑。” “你……” 赵良想说什么,可到底话到嘴边却反驳不了。 —— 在船上足足住了半个月,终于,她们看到了海岛。 船夫笑说道:“终于到了,那就是烟国领土。” 海面上,是一座巨大的岛屿,葱葱郁郁的绿色,看了半个月的海与天,瞧着那绿色的岛屿,竟觉得安心。 “我们被发现了。” 影子站在船帆顶上看了许久,落下来说道:“有五艘船在靠近我们。” 张汐音说道:“不怕,直接亮身份。” 船只近了,看到船上烟国的海兵。 “尔等何人?” 尺术扬声道:“大誉霁王……” 同 时,烟国另一边的海边码头,两艘船只靠岸。 船上的人将一份海关文书递过去。 “南胤肃王……” 第549章 上岸 南胤肃王之前犯事,肃王被关在宗室大牢里,并未处决,但永世不得出宗室大牢。 而肃王府并未被查封,由肃王庶子承袭为新任肃王。 没错,这是南胤皇帝梁景瑞亲自下的旨意,肃王府有新的肃王,名叫梁景生,不过才二十二岁。 这个新任肃王很是听梁景瑞的话,梁景瑞让其来烟国,他便巴巴的来了。 旁边的南胤跟随的几个宫中内侍和禁军,以及两名将军。 上头早就得了命令,若是南胤来人,一定要好生招待,请到都城。 为首的人立刻笑眯眯做请,说道:“马车早已准备好,肃王爷,请……” 梁景生笑着也抬手。 两方人都显得很是客气友好。 另一边的港口,船只靠岸,张汐音下了船踩在厚实的土地上,却还是觉得脚步轻浮得厉害。 坐着船这么长时间,她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已很是不错。 前面有人做请,马车就在前方。 “霁王妃光临烟国,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为首的人笑着,心中却打着鼓。 段渐离被抓来之事做得隐秘,那些个走私的人都没有任何烟国人的特征,便是怕被知晓。 难道说,这霁王妃就查到了,不然如何解释他们刚把霁王带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对方就来了。 张汐音和江铃上了马车,影子姹紫等一众进五十个人在后面跟着,或是骑马,或是走路。 尺术和姹紫在马车前,影子则坐在马车后面。 烟国这边看到这 么一大阵仗,眉头紧皱。 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 烟国岛屿也不算不小,从这边的港口到都城需要一日的时间。 马车晃荡,张汐音只觉得不适。 “这般又是船又是马车的,当真一下扛不住。”她捂着嘴,努力压下那股欲要反胃的恶心感。 江铃也不大好,她这身体很是年轻,可再怎么年轻亦扛不住这般劳累。 靠着软枕,她喃喃道:“不急于一时,好生歇息就是,他们不敢如何的。” 张汐音很是信她的话,也拿了旁边的软枕靠着,两人不多时还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夜幕了,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张汐音就醒了过来。 “王妃,到驿站了。” 张汐音从马车上下来,驿站的门口,此时站着几个女官。 女官对她施礼,说道:“听闻王妃光临,陛下和娘娘特意派我等前来迎接,王妃,上房已经准备好。您且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午时便能到皇都。” 张汐音点点头。 “有劳。” 女官们只是笑着左右两边做请,随后为首的一人亲自送张汐音上楼。 张汐音的脸上挂着面纱,只露出饱满的额头,细长如柳叶般的眉毛,还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她的睫毛很长很浓密,一眼看着是没有上妆的,可丝毫却不减半分气色。 而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女子,女子没有戴面纱,整张脸露出来,一双与霁王妃同样的眼睛透着几分灵动,打量着这客栈。 暮 色下挂着灯笼的客栈很是明亮,一共三层,张汐音和江铃住在三楼的上房,到底是上房,里面很是宽敞,分左右两室,左边放着洗漱沐浴的浴桶等用品,右侧放着床铺,中间摆放的桌椅,桌上摆着几样小菜。 “王妃请慢用,半个时辰时候会有人送热水上来。” 张汐音看了眼,姹紫亲自送这个女官出去,再回来便说道:“她们在二楼。” 张汐音嗯了声:“你们分些人休息,别都守着。” 姹紫应是,出去了。 影子则在窗边站着,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 “很安静,这周围都是人。”影子说道。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岛屿国家,烟国人以海为生,鱼,珍珠,珊瑚等等稀罕的物品卖给九州大陆诸国,尤其的南珠,很是受欢迎。 但一年多前,烟国发现了银矿脉,大量的白银开采出来。 正是有了这银矿,烟国皇帝生出了野心。 他想要绝对的武器加持,比如……大誉的火药。 夜里,张汐音和江铃坐在床上,两人挑灯夜谈。 “杨宗此人见识短小,很容易受人蛊惑,虽是在皇位上多年,然而前二十多年依靠的 是烟国的先皇把持。先皇驾崩之后,杨宗的缺点便显而易见了,他很没有主见。”江铃低声说道。 张汐音听着,问道:“所以受了旁人的挑唆,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和亲嫁人。” “是啊,这银蓝公主被宠溺得刁蛮任性,比永嘉公主还要泼 辣一些。”江铃说着,摇摇头:“说起来,两人的遭遇倒是有几分相似。” 永嘉公主嫁南胤太子,银蓝公主则被嫁给大誉霁王。 “有一点还是不一样的,永嘉公主到底还是有自己的孩子,梁景瑞看在大誉的面子上,到底不敢太亏了她。” 可银蓝公主就不一样了。 杨宗想要把银蓝公主嫁给段渐离,意图拉拢结好,只是……前世的这个时候,段渐离没有王妃的前提下,到底是没有娶银蓝公主。 张汐音听了许多未知的事,心中不由得感叹这种掌控的滋味,确实很是不错。 她重活一世,带着记忆复仇。复仇之后,未来便不知了,而这个时候,先祖出现了。 “你笑什么?”江铃伸手揉了揉肩膀,问她。 张汐音笑着摇头。 “只是感叹,这种未卜先知的感觉确实很好。” “这有什么,这天下奇怪的事情何其多。” 那些平凡的人可会知道,当真有人能穿越书中世界,当真有科技创造的介子空间,当真能叫书中已死的人,带着记忆重生。 这是个不一样的赛道,不经历的人又如何能知道,只当是一本小说罢了。 这还说着话呢,外面突然一声噼啪作响,伴随着一道强光将人吓了一大跳。 房门推开,影子手里拿着一只烤鸡进来。 “王妃,下大雨了。” 这海上,雨水真多。 到了烟国,才看了半日的太阳,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声滴答敲打着瓦砾, 伴随着很大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雷鸣闪电,仿佛下一秒狂风就要把窗户吹开,房子掀飞。 “霁王妃。”房门外,烟国的女官过来了。 影子回头看她,眯眼问:“何事?” “下官是来说一声,烟国春夏雨水多,这等暴雨天气是为平常,不必担心。” 第550章 目的 影子说了声知道,关上房门屏蔽了女官的视线。 满屋子的烤鸡味,张汐音说道:“姹紫去歇息了?” “是,属下守上半夜,她守下半夜。” 姹紫和影子是贴身守夜的,外面还有侍卫把守。 听着雨声雷鸣,反倒是叫人有种踏实感。 “其实是太累了,睡吧。”江铃直接躺下,打着大大的哈欠说道:“明日开始,可有好一场仗要打呢,可得好好休息。” 这一场‘仗’少不得要打好久,跟烟国的人不断的周旋,再想方设法救出段渐离。 持久战啊! 张汐音也躺了下来,闭上眼没多久就呼吸平顺了。 影子吃完了烤鸡,开了窗直接丢出去,风雨从窗户吹进来,透着海水的腥味和咸味儿。 她皱了皱眉。 “海,一点儿也不好。”她喃喃道。 这一夜倒是很平顺的过去了。 一夜安眠,到了天亮时,外面吵闹不已。 张汐音起来洗漱,梳好头发站在窗边往外看去,外面的官道上马车已经在准备了。 “就剩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走着都能走得到,这般大费周章的装马车,里面只怕是有什么东西。”江铃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驿站居住的可不止他们。 突然,张汐音顿住,眉头皱起。 “那个人……” “谁?”江铃走了过来,探头看下去。 “那个锦红色长衫的男子,腰间挂着一块白玉玦的,他好像南胤的……肃王。” 南胤肃王。 江铃啊了一声,小声说道:“ 是南胤的肃王,我倒是忘记了他的存在了。” 这个肃王长得还不错。 江铃努力的去想着什么,脑海中混沌逐渐明亮,极其来一些少有笔墨的情节。 下楼时,尺术过来了。 “是南胤人。”他低声说着自己的发现。 张汐音点点头。 南胤的肃王自然不是先头那个,先头那个已经被梁景瑞关了起来,这一个肃王,是肃王庶子承袭的王位。 自古以来,王爷的儿子是郡王,便是王爷死了,也不会承袭下去。 梁景瑞让一个庶子再做王爷,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叫这个人替他卖命罢了。 前头的马车里,梁景生也发现了大誉的马车,忍不住惊叹。 “怎会如此凑巧,他们竟是也过来了。”说着又是佩服:“不愧是张氏女,这做生意的头脑这般敏锐,实乃常人能及。” 旁边的内侍说道:“不管她们如何,王爷您只要办成陛下吩咐的事情便好了。” “自然,陛下如此信任本王,本王自是不能叫他失望的。” 他们的目的跟大誉这边是不同的,这个张氏女满心思都是赚钱,而他们此番的目的,是为了长生不老。 “当真有龙珠?” “那时自然,只要龙珠能得,王爷您呈献给陛下,陛下得龙珠必然得天下,届时自然也能让王爷您心想事成。” “我也能长生吗?” 内侍笑着点头:“自然能,陛下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从驿站到烟国的都城 两个半小时左右,只是昨夜下了一场暴雨,这路泥泞得厉害,走得就很慢了。 张汐音看着外面葱葱郁郁的树林,大多都是竹子。 江铃这会儿不好跟她说一些自己知的事情,能想到的那些,只能先在心中记着,等后面有机会再说。 张汐音有要吐了,最后受不了,便上了影子的坐骑。 两人共乘一骑,她果然就不难受。 江铃也有了兴趣,坐姹紫的马背上,一边跟她聊一些美食。 后面的马车里,几个烟国的女官看着前面说说笑笑的两人。 “你发现没有,她们两个长得颇为相似。” “张氏族大,女子众多,堂兄妹之间相似也是正常,我们如今倒是什么都不必做,只管把人带到就成。” “可陛下和娘娘的意思,如今闹成这般,这霁王妃来了,如何收场?” 只怕烟国的脸面都要丢尽了,他们这段时日打听过霁王和霁王妃的一些传闻细节,才知这霁王的心中只一个霁王妃,还起誓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哪个女人的心中,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心中只自己一个人,可天下,又有几个能如此的? 再贫穷的人,若是有旁的女人可以给他们占便宜,哪个不是急冲冲的就上去了。 “这些不是我等能左右的,安心做好自个儿手里的事便成,若是多一事,只怕命都要没了。”为首的女官说道。 另外三个听着应是,不再说了。 估算的两个半时辰,一直走了近 四个时辰才到烟国都城。 烟国的皇都与别的国家是不同的,这皇都没有宽大的护城河,只一个高约五米的城墙矗立。 前面的南胤马车先进城,吸引了烟国百姓的注意。 烟国极少有外邦人到来,海边城镇尚且多些,这皇城里,这么大阵仗的外邦人几乎没有。 一个个都看着。 张汐音和江铃回到了马车里,只透过薄薄的纱窗往外看去,人头攒动,还能听到些许议论声。 “真是奇怪了,近些时日,怎这般多外邦人来。” “瞧他们,是哪国的?” “看旗帜,那是大誉的。” “大誉的皇旗,大誉竟然来人了。” “以前又不是没来过,这般惊讶做甚。” “可你们看,前头的,没有身穿使臣的官袍,那是侍卫衣裳吧。” “好奇怪!” 议论声此起彼伏。 张汐音收回手,说道:“这般多人来,为何?” “呵,为了追求。”江铃沉思中,突然冷笑一声。 她这般久了,倒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这个时间段,烟国来了这般多的别国人,可不单单只是因为邦交。 而是为了一件人人都想要的东西。 算了,那东西本就是假的。 闹吧,闹得大一些,才好玩啊! 进入都城之后,女官把他们送到一座府邸。 “王妃舟车劳顿,便先在此处安置,明日晚间陛下在容华殿设宴,届时下官再来。” 女官留下一些宫婢,带着后面几人走了。 偌大的府邸,能住得下来的 所有人,张汐音就住在西院中。 进了屋内,布置一切都很别致,屋中还熏了淡淡的不知名花香。 江铃跟着进屋,指着旁边的侧室。 “我睡这儿。”她笑道。 第551章 见到 烟国派来伺候的人被安排在外院,内院都是自己人。 当然,港口那边的船只,船夫他们看守着。 夜里,张汐音用了晚饭,姹紫从外面回来了。 她花了钱去打听这烟国皇都近日里有何新鲜事,对方找了个消息灵通的人,悄声说前些时日宫中确实发生了件事情。 “意思是确实有异常,而且宫中的银蓝公主近日里总往太医院跑。” 听着这话,江铃和张汐音相视一眼,确定段渐离果然就在宫中太医院。 他受伤了,不过没性命之忧。 张汐音说道:“进宫之后,想办法去一趟太医院,需得调查清楚烟国皇宫的地图才行。” 姹紫轻功不行,但影子的极好,她是潜进去最好的人选。 “属下今晚便进宫去看看。” “注意安全。” “是。” 影子出去之后,江铃也跟着出去了,将一张大略的图纸递给她。 影子看到图纸,很是震惊。 烟国皇宫大约的地形图,她是如何有的? 江铃说道:“王家本就是做的水上生意,猜测此番要来烟国,我便叫人去看了王家老宅,找到的。” 此话毫无可信度,影子却不宜有她,点点头记住了。 江铃回到屋中。 张汐音正沏茶,茶沫打开了,她倒入茶碗中递给她。 “不问我出去跟她说什么?” “您说什么都可。” 江铃听着一笑,她对她的乖巧听话叫她觉得奇特极了。 张汐音则是不一样的,面前坐着的人面容与她八分相似 ,不仔细看晃一眼就是自己。 可这不是别人,她是不敢不敬着的。 江铃对她的行为也不多说,张汐音是个聪慧的,之前不说只是不会把人想得这般坏罢了。 —— 夜幕下,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暗角,身上的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巡视的人从旁边经过毫无察觉。 等人走远了,影子抬头看向上方,轻松飞跃上去,沿着屋檐的暗处一路飞跃。 看见巡视的人时,便停下来隐藏气息,没人发现她。 “都小心些,最近来的人多,绝不能大意。” 廊庑下,赵良看着面前的几个下属,再次叮嘱。 大誉的霁王妃到了,南胤的肃王也到了,他心中总觉得不安得厉害。 他们带走段渐离是极其隐秘的,从水里出来,便一直关押在船舱内,见他的人不超过三个。 如此隐秘,可这霁王妃竟然就这么追来了,时间间隔如此之短。 这些人,未免太敏感了些,到底是来找段渐离的,亦或是来查火药粉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能大意。 房顶上,影子低头看着下方的脑袋,一个两个三个…… 这些脑袋说的话口音很重,但是能听得懂的。 九州曾经出现过一位霸主,统一了九州之后,推行语言文字统一,后面霸主驾崩,天下再次易主,分分合合好不热闹。 影子这会儿倒是很庆幸,这位霸主统一了九州,叫她知道下方的人在说什么。 “将军, 太医院的温太医请您过去。”一个内侍过来做请。 “可是他有什么?” “奴婢不知,温太医并未说是何事。” 赵良挥挥手,几个下属施礼走了。 他则跟着内侍往另一边去。 这个他就很耐人寻味了,况且还是太医院,影子猜测是王爷,悄声跟去。 一声轻微声响,赵良脚步忽的一顿,立刻纵身而起上了屋顶。 一眼看去,屋顶上什么人都没有,他竖耳倾听,正觉得疑惑之时,一只老鼠从旁边的瓦砾窜了出来,叽喳着就跳了下去。 看到是老鼠,赵良心下一松。 不是人就好,这里已经接近后宫,而且从白日开始,便加强了巡视。 若是这般都能叫人潜伏进来,他们也当真太无用了些。 赵良从屋顶上落下来,内侍施礼道:“将军,如何?” “没什么问题,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屋檐的缝隙处,侧躺卡在缝隙里的影子钻了出来,拍拍衣袖跟了上去。 —— 太医院后院的屋舍里。 温太医看着面前端坐的银蓝公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公主当真是,这般晚了还不愿意去歇息,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公主……” “闭嘴。”银蓝公主瞪眼。 她刚受了气,心中正怒着呢,瞧着太医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越发觉得气闷,抓起旁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看到这里,温太医闭眼等着被砸。 哐当一声,茶盏被挡了下来。 “公主。” 赵良迈步进门,面色沉沉 看她。 “你凶什么?”银蓝公主怒说道:“本公主乐意如何就如何。” 叫她和亲,这男人却这般折辱她,她不能对父皇母后如何,面对这些人,她难道还得受气不成? 赵良却不怵她,面色沉沉。 她是银蓝公主的表哥,当今皇后姓赵,所以他不怕。 “公主,现如今都亥时了,你不该还在太医院。” 说着,赵良看向门口守着的宫婢内侍,面色极其难看。 “伺候公主不周,我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 内侍宫婢都心惊胆战,全都跪下来。 银蓝公主咬着嘴唇。 “你骂他们做什么?” “那公主可回去了?” “回,本公主现在就回。” 银蓝公主起身走了,一众宫婢内侍起身跟上。 看到人走了,赵良看温太医,问起他里面那个人现如今如何。 “伤口卡着锁扣,到底是愈合不了的,只能尽量让其不溃烂生脓。” 烟国的气候炎热潮湿,若是伤口一直不能愈合,是最容易溃烂生脓的。 赵良说道:“有劳温太医……” —— 内室里,守着的药童睡得深沉。 影子进了屋内,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在药童的鼻尖晃了晃。 原就睡得深沉的药童更是睡死过去。 她伸手掀开幔帐,只是一眼,眸中盈满怒火。 而此时,段渐离也睁开眼看到了她。 “王爷。” —— 张汐音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轻微的声音,她一下醒来坐起身。 “影子?” “是属下,王妃。” 影子跪坐在床榻的软垫上,垂眸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如何?见到王爷了吗?”张汐音急切的问。 影子点点头。 “见到了,王爷是在太医院,只是……” 第552章 消失 泪水决堤,便是听着就已经痛心至极。 烟国这些人,他们怎么敢? 张汐音一直冷静了许久,才抬手拿帕子擦脸。 “你去歇息吧。” 影子应是,出去了。 张汐音起身走到侧室,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先祖,她伸手去推了推。 江铃醒来了。 张汐音隐忍下来的泪水又滴落了下来,她嘴唇颤动。 “他们,他们折磨他。” 江铃看着哭泣的张汐音,坐直起来,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这是命数,他本就有此一劫。” 预定之中的事情。 张汐音咬着牙,许久之后才再次冷静下来。 烟国,欺人太甚! 江铃说道:“他们如此做,不过是忌惮霁王的实力,他们不敢放任他在烟国,所以只能做这样伤人的事,才能够牵制住他。” 张汐音点点头。 “明日,我们让他们交还霁王,若是不交还,那自然有他们受的。”江铃很霸道的说道。 这个世界有自个儿的主角,如今的主角就在这里,不是她,不是张汐音,也不是段渐离,是一个从未有人想过的人。 九州,一个虚幻的,神奇的世界。 张汐音擦去眼泪,问道:“他们若是不承认……” “没办法不承认,明日人自会出现。” 江铃说着,起身看了看滴漏,随后说道:“你先休息,我要出一趟门。” 张汐音问道:“可需要我跟着。” “不用,此事只能我去,还有,若是我未归,你也不用担心,我有要事要办。”江铃 说着,已经讨好了衣服。 她取了一根簪子,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随后出去了。 张汐音虽有些许疑惑,但还是很听话的没有跟去,也没叫人跟着。 江铃出了府邸立刻就被人察觉了,她一个女子,还没有人跟着,三更半夜的出门定然是有事。 后面有人跟着,江铃也不做任何反应,只是加快的脚步。 后面的人也加快的脚步,速速跟着上去。 可到了拐角,再一看人却不见了。 “人呢?” 两人惊呼。 这是个死巷,前面是高高的墙院,他们跟得这般近却还是跟丢了。 “不可能的,她这般大刺刺的出来,又如何这般消失不见?” “去那边找找。” 两人说着,分头去找人。 黑夜中,都城外的巨大湖泊边上,一个人乍然出现在岸边。 江铃看着黑乎乎的水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瞧,她还是能使用当初的能力。 —— 清风吹拂。 张汐音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或者说几乎没睡着。 闭眼似是就能看到影子所说的,段渐离的凄惨模样。 “王妃。”姹紫看她眼底有乌青,将温热的帕子递过去,随后说道:“我去煮两个蛋来。” “嗯。”张汐音点点头,用温热的帕子贴在脸上祛除倦意。 “江铃回来了吗?”张汐音问旁边的影子。 影子摇头。 “不见归。” “屋中叫人守着。” 江铃消失,若是叫烟国的人知道,只怕也是要生出事端来的。 影子却说:“今早 烟国的女官来问了,说是昨夜离去的人可回来了,属下带她进去看了看,她们知道江姑娘昨夜离开。” 说实在的,江姑娘是大刺刺从正门出去的,这里是烟国都城,烟国人自然是知道的。 张汐音默了默。 到底是没怎么睡,都有些混沌了。 “那就不用管。” 放下帕子,张汐音去上妆。 姹紫拿了水煮蛋回来,剥壳包了帕子在她眼底轻轻的滚着,将乌青散去。 这边忙着,外面有人过来问话。 张汐音将头发挽好,换上最好的衣裳出门去了。 前院,大誉在烟国的使臣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果然是霁王妃,很是惊喜。 “昨日去城外游玩了,竟是不知王妃来烟国,我们都没去迎接王妃,实在是失职,失职啊。” 张汐音说道:“沈大人免礼,来烟国也是事出突然,便是我,也只是去信盛京,便直接来了。” “那不知王妃此前来,是所为何事?”沈大人问道。 张汐音面色便不好看了,低声道:“王爷,被抓到了烟国,就在那皇宫之中。” 什…… “什么?”沈大人震惊。 而左右两边的几个官员也是听得愕然,王爷在烟国皇宫?何时的事?他们竟是不知。 张汐音瞧着这沈大人和另外几个,便知道他们为何诸事不知,而且烟国能瞒过他们跟江陵王家人走私火药粉了。 这几个,眼神透着别人没有的清澈,当真是没什么心眼的样子。 这样的人,在别 国做外使,实在是很难办成像样的事情了。 张汐音也没跟他们多说什么,用了早饭,便带着姹紫和影子出门去了,尺术带着好些个侍卫跟着,浩浩荡荡的在烟国都城的街上闲逛。 先祖说得对,既是对方藏着掖着,那他们便大大方方的出现,叫诸国使臣都看看谁在此处,晚上的宫宴,就好说了。 —— 皇宫里。 烟国皇帝杨宗听完赵良的话,蹙眉道:“这霁王妃是个生意人,虽是王妃身份,到底是商贾出身的,不是听说从小便经商吗?” 赵良点头:“是,从五岁开始便经商了。” “真是厉害啊!”杨宗又无所谓的说道:“生意人,到了别地方,大抵想的是怎么在新的地方做别的生意,不必理会。” “虽说她们是如此,可是陛下,如今霁王在太医院,他们来此自然是为了霁王。” “是为了霁王又如何,揣测的有证据吗?人他们可没见到。”杨宗不以为然。 这时,赵良看了眼书案旁立着的老太监。 “陛下,老奴觉得赵将军所言很有道理。” 老太监将茶水递过去。 “还是要小心些,那到底是大誉的人,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是不怕他们的。” 杨宗被老太监的话顺了心情,接过茶水点点头。 “那你便盯着她们,悄悄这个女人在玩什么把戏。” “是。” 赵良出了御书房。 老太监跟着出来了,施礼道:“大公子,这是娘娘给您的。” 赵良接 过,问道:“娘娘还说了什么?” “今夜,下药。” 赵良瞳孔紧缩,很是不敢置信,随后低头看着手里的瓶子,最终点头。 “告诉娘娘,叫她放心。” 第553章 入宫 老太监已经回了御书房,赵良站在门口,却是许久都有些无法接受。 他手里握着的瓷瓶如一块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姑母自己都不疼惜这个亲生女儿,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药,也非是第一次了。 “算了。”他喃喃一声:“我又能做什么呢!” 为了烟国,身为一国公主的银蓝,是必然要牺牲的。 御书房里,杨宗看老太监回来。 “给了?” “给了,依着陛下的意思,说是娘娘给的,赵将军没怀疑。”老太监低声说道。 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 杨宗点点头:“嘴巴闭紧一点。” 老太监低眉顺眼的说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敢知道,这皇帝虽没什么主见,可若是惹恼了,杀起人来确实半点也不手软的。 —— 太医院里。 段渐离看着外面的天色,临近傍晚,他的心也逐渐多了几分激动。 阿音。 他的阿音来救他了。 “赵将军。”太医看着他肩膀上已经有脓水深处的伤口,说道:“他的伤越发恶化了……” 房门外,太医的声音传了进来。 人影顺着黄昏的光芒投入屋内,随后,房门从外面推开,赵良走到床榻边上,伸手去掀开盖着的棉布。 伤口有脓水渗出。 想到今晚要下药,他看了眼身后的下属。 下属上前,将锁扣打开,不顾段渐离的疼痛生生取出卡在锁骨的两个锁扣。 温太医在边上看得眉头紧皱,只觉自己的骨头 也跟着疼了起来。 “上最好的药。” 温太医应是。 赵良出去了,看到边上的药童,招了招手。 药童过去施礼。 “将军?” “熬药的时候,倒一半下去,一会儿公主过来,送水的时候也倒一半下去。” 赵良将瓷白的小瓶子递给药童,药童满心的好奇,低声应是将瓶子藏好了。 赵良又回到了屋里。 温太医在连忙喊了声,药童进去,随后接了个方子去抓药熬药了。 赵良坐在一旁,问他:“他的手臂能动吗?” 温太医愕然,说道:“便是最好的药,也需得个几日时间才能稍稍动弹。” 又不是仙丹,能用一下就好的。 温太医自然不敢说出来,将伤口清洗干净上药包扎。 赵良看着疼得发颤,面无血色的段渐离,心一下一下的沉入谷底。 若是事情成了,也未必能叫他娶了银蓝公主,但或许还能有商量的余地。可若是事情成不了,便是要命的事情了。 段渐离此番受辱,加上火药粉之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成了,他便跟他谈。 若是不成,便杀了他。 左右都是要得罪的,倒不如杀了干脆,打定主意,赵良心中也多了几分坚定。 药房里,药童闻了闻瓷瓶里的气味,哪怕他年纪尚小,还未娶亲,却也一瞬知道这瓶中是个什么东西。 催情药! 赵将军要给公主下催情药!赵将军怎么敢的啊。 “小兄弟。” 药童的身后,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药童 吓得一抖,差点摔了瓶子,转手就要藏起来。 身后的人动作更快一些,拿走了药瓶笑眯眯的说道:“倒是大差不差,剧情又拉回来了。” “你,你是谁?” 药童颤声问道,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的戴着面具的女子,想张嘴叫。 江铃手指在药童的咽喉处摁了一下,药童发不出声音来了。 “小兄弟,想活命的话,就安静些,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杀人哦。” 药童摇头。 江铃将瓷瓶收了,重新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入药锅里,拿出勺子搅拌搅拌。 “把药送过去吧,哦,别想做些什么不必要的,不让,我叫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哦。” 药童不住的点头,去倒药汤。 低着的视线里,只见那投下来的影子缩成一团消失不见,他吓得差点摔了药锅。 放下回头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夜幕已经笼罩下来,越发显得这黑夜中透着渗人的诡异。 鬼,鬼! 药童差点晕倒过去。 “怎么去这般久?” 温太医吃着晚饭,那边床榻的人昏睡着,门外药童回来时,他蹙眉问道。 药童说道:“多放了一碗水,熬得久了些。” 温太医放下碗筷,起身过去看了汤药,两人到了床边将人扶起来。 段渐离经过这般折腾,人已经几近虚弱,掀开眼皮看清眼前,什么也没说。 温太医喂他喝下药。 有一点温太医是很喜欢的,这个大誉的霁王总是乖乖的吃药,也不会有什么 过多的反应。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态度,配合治疗。 喂完药,温太医和药童吃完晚饭就出去了。 —— 府邸的门口,四个女官再次出现,并着一辆马车等候着。 看到张汐音出来,四人施礼。 “霁王妃,请。” 张汐音迈步过去,上了马车。 影子和姹紫跟在一旁,做为随行的婢女。 到了皇宫门口,旁边停着一顶轿子,凡是要进宫的女子,都要入旁边的轿子搜身,以防带武器进入。 轿子的对面,是一张长桌,两名禁军,入宫参加晚宴的男子自觉取出随身携带的武器。 张汐音的马车在轿子边停下后,女官施礼,说明原因。 姹紫和影子挡在马车前面,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邀请她们入宫赴宴,却又做这种搜身的把戏,没得是侮辱人。 “姹紫。” 马车里,张汐音喊了声。 姹紫探身去拉开帘子,张汐音端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边上的女官。 “如果,吾不愿呢。” “王妃,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呵!”张汐音笑了声,笑容一敛:“姹紫,影子,我们走。” 话音一落,姹紫和影子就坐会马车上,要驱赶马车往回走。 今夜的晚宴主角就是这个张汐音,若是她不在,后面的戏唱给谁看。 女官连忙说道:“王妃,请……” 这一次,是请入宫门。 姹紫冷哼了一声,驱赶马车进宫门。 女官站在侧边,看着马车一路进去。 身后的人:“宁大人, 这,不搜身当真没问题吗?” “你能搜?”女官反问。 额!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怎么搜啊,她们可不敢。 第554章 赴宴 进宫的马车很多,都前往一个地方。 张汐音并没有挑开帘子去看外面,夜色下,时而经过宫灯,光芒投入马车中。 张汐音手里握着一支簪子,这簪子做工不算好,甚至有些粗糙,不过她保护得很好。 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上面的翠鸟羽毛,她眼眸深沉。 今晚,她一定能见到王爷的。 马车停了下来。 “王妃,到了。”姹紫在外说道。 车帘掀开,张汐音将簪子别在发髻上,提着裙摆出去。 殿门口,许多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一袭清淡的翠蓝色交襟阔袖长衫,头上是同色的簪子,人倒是不高,与烟国的女子差不多的身量。 但人很纤瘦的样子,倒是显得长身玉立般了。 很奇妙的视觉感官。 对身形他们倒是不怎么好奇,好奇的是长什么样子。 可打眼看去,人家的面上扶着面纱,那面纱如焊在了脸上一样,根本看不到长什么样子。 “那就是霁王妃啊,大誉的霁王妃,听说长得很是美丽呢。” “倾国倾城,如仙如神,这是那些大誉的人说的。只是真假还需得看清真容才能知道,毕竟所闻不如亲见。” “当真有这么美啊!” “美不美的尚且两说,只是这霁王妃为何来烟国?只她来,那大誉的霁王呢?” 大誉的霁王,在太医院呢。 赵良从殿内出来,身边跟着赵良的妻子宁氏,还有烟国的贤王妃。 两人亲自出来迎接张汐音, 笑容满面的施礼。 张汐音还礼,并未多看一眼周围的人,顺着贤王妃的请进了殿。 殿内挂满了灯笼,很是明亮。 整个大殿分左右席面,摆着一张张长条的竹制矮几,矮几的下方放着一张竹制矮靠背矮椅,人坐下时,刚好可以盘着腿。 贤王妃领着张汐音到一矮几面前,笑说道:“霁王妃,请坐。” 张汐音微微颔首还礼,走过去坐下来。 姹紫和影子左右两边跪坐在身后,身为随侍左右的婢女,是没有椅子可坐的。 贤王妃就坐在张汐音的上方一个位置,而下方的位置,坐着的是赵良夫妇,宁氏就在旁边。 贤王妃举杯,笑说道:“早听闻霁王妃德才兼备,又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是所有女子的典范,一只苦于两国隔海之距不得见。却不想,今日终于见到了。” 张汐音听着,也拿起酒杯,拂袖看向贤王妃。 “……当真是荣幸之极,霁王妃,请。” “请。” 贤王妃喝下酒。 张汐音也捏着酒杯,抬袖掩面在面纱下喝了一小口。 旁边的宫婢立刻斟酒。 贤王妃说完,下方的宁氏也笑道:“久闻不如见面,听闻大誉的几样神兵利器皆是出自霁王妃之手,当真是叫人震惊。” “将军夫人过誉了,不过是随便想想的,只是不曾想效果尚可。” 这谦逊的样子瞧着是谦逊,可听的人却只觉得心里酸得很。 随便想想,那她们随便想想怎么就想不出来, 当初大誉出了重连弩这等神兵利器之后,一举灭了北凉,九州诸国皆震惊。 烟国在南下为海岛国,知道的最晚,当时男男女女的许多人都想过各种武器如何制作,甚至听着描述还意图效仿一二,皆没能成功。 绞尽脑汁都做不出来的东西,你却说是随便想想,气谁呢? 贤王妃笑了笑:“所以才敬佩霁王妃神巧一般的智慧,整个九州各国,历朝历代多少国家多少能人巧匠,都没几个能做得出来的。” 宁氏:“是啊,我等钦佩之至,而霁王妃又极会赚钱,我等就不如霁王妃的本事,能将生意做得这般大,还能随便想想那些神兵利器出来。” 这话酸得厉害,还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张汐音却只是一笑。 这个时间,受邀的官员家眷等等都到齐了。 这时,上方的通门有内侍喊话。 “陛下,娘娘驾到。” 随着话落,殿内的人都站了起来,面向上方。 通门处,烟国皇帝携手皇后赵氏走了出来,在上位前。 “拜见陛下,娘娘。”所有人施礼。 杨宗第一眼就看向张汐音的身上,见她戴着面纱,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免礼,今日晚宴,是为了欢迎大誉的霁王妃光临烟国。”杨宗说道。 张汐音微微屈膝算是回应。 旁边的赵氏笑说道:“霁王妃前来烟国,本宫和陛下都很是高兴,也想让霁王妃在本国能有好的印象和体验。” 都王爷抓来了,还想 逼迫王爷娶那劳什子银蓝公主,就这还想要好的印象? 呸! 姹紫心中暗想。 看赵皇后举杯,张汐音也端起酒杯。 “自然,我前来也是想与贵国结两国之好。”她笑说道。 这话真假不好说,宁氏旁边的赵良眸色微动,半点是不信的。 杨宗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甚好,孤也是这般想的,霁王妃,你此行必然不会失望。” 张汐音应着是,又说了些要做的生意。 大殿内的人听着,心中看不起张汐音身为王妃还要亲自来谈生意,然而内心却又想着若是真来做生意的,他们得想法子把自家的生意跟她谈上。 晚宴除了吃喝闲聊,还有歌舞助兴。 张汐音和贤王妃宁氏交谈,周围的其他人也会过来敬酒说几句话,上方的杨宗和赵皇后也只是看着。 —— 太医院里。 温太医被内侍请出了内院,药童守在门口。 他看了两眼,当看到银蓝公主过来时,心中生出一丝无比怪异的感觉来。 银蓝公主不去参加晚宴,却来到这里,而之前他一直都守在那房中看着。如今却被请了出来,屋内可没有别人了。 银蓝公主看着被拦在门外的温太医,蹙眉说道:“本公主只是去跟霁王说说话,担心什么,我们走。” 她带着宫婢进了里面,房门倒是没关上。 过了一会儿,宫婢出来了,还顺手关上房门。 看到这里,温太医就想起五年前的一事,心中忍不住感叹。 皇家无 情啊! 大公主之前就…… 那事,大公主受不得这般委屈折辱,嫁出去的途中跳海身亡了。 如今才过五年,当年之事再次重演了。 第555章 虚与 “世孙女婿,又见面了。” 江铃双手抱胸,倚着床头笑眯眯的,脚边,躺着的是只穿着里衣的银蓝公主。 段渐离吐出一口气,笑了笑。 “先……” “打住,还是叫我江铃吧,都不知过了多少代了,没必要纠结这个,没得把自己说老了。”江铃摸摸自己如今滑嫩的脸蛋,她回来这里,可是为了重要事情的。 将地上的银蓝公主拖到一边,拖走的时候,还把人的脑袋磕了一下。 “哦,不好意思啊。”她嘿嘿一笑,走过去将一枚药丸取出来。 “吃下去。” 段渐离吃了下去。 “伤如何?手能动吗?”江铃问道。 段渐离点头:“疼着,但还是能动的。” “这药果然是管用的,你且起来穿好衣服,一会儿我带你离开。” 这深宫大院,江铃能悄无声息的出现,段渐离此刻却以为,她或许是神仙,能上天入地,有神奇之法也正常。 起身时,肩膀确实疼得厉害。 段渐离扯开衣襟看,却惊讶的发现,原先还渗着血水的伤口,如今已近结痂了。 什么仙丹妙药,这般神奇? 却不容多想,段渐离穿好衣裳走到屏风外面。 江铃看他整装好,笑说道:“带你去见我的乖乖世孙。” 世孙,阿音吗? 刚想着,眼前画面一转,两人却到了一座宫殿的边上,周围没人。 江铃嘿嘿笑道:“直接出去,他们会通传的。” 指了指那边殿门口守着的侍卫内侍,段渐离不疑 有他,直接走了出去。 果然,守门的四人看到段渐离,竟是抬手施礼。 随后,一个内侍对着殿内扬声喊道:“大誉,霁王爷到。” —— 殿内,载歌载舞的好不热闹。 内侍一个个的传话进去,一句大誉霁王爷到,如有回响。 所有人都惊诧了。 不知情的人很是疑惑。大誉的霁王爷来了,那为何不是跟着霁王妃一同来,要晚一个时辰? 而知情的赵良,皇帝杨宗等人都错愕又震惊。 霁王不是在太医院内院吗?如今这个时候,该是他们的计划成了才是,怎么,怎么人来了。 今儿的宫廷晚宴可不单单只是大誉的霁王妃在,南胤的肃王,还有他国的一些驻国使臣也是在的。 烟国国小,不如其他大国,今晚宴请霁王妃若是不把其他国家的人请上,只怕要被猜忌。 而此时,本该在太医院的段渐离出现在殿门口,这么多双眼睛下,不可能不让人进来。 杨宗立刻露出一脸的惊讶。 “霁王爷也到了,怎的不跟王妃一起来?” “王爷有要事,所以慢些。”张汐音心中冷笑着,面上自然的接了话,没当场揭穿他们。 杨宗,赵皇后,赵良几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明白人家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只是给了面子没有揭穿罢了。 “快快请王爷进来才是。”杨宗笑道。 内侍就传话了。 张汐音此时看着殿门口,殿内烛光明亮,看到的只是个熟悉的身影。 活着就好 。 段渐离迈步进门,纵使服用了江铃给的丹药,面色依旧虚弱,唇色苍白。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迈步进门,高挑俊朗的男人。 三十五六的年纪,这个男人却不减丝毫风采,果然传闻不虚,大誉的霁王很是好看。 只是…… “怎么看起来这般虚弱?” “瞧他,好似很是憔悴。” 有人低声议论。 段渐离目光落在张汐音的身上,对她露出一丝笑容来,好叫她安心。 张汐音心中却酸涩心疼,她攥紧手,努力叫自己的情绪自然,也对他露出笑容。 段渐离走到张汐音的面前便停下脚步,抬手作揖,扬声道:“大誉霁王,拜见皇帝。” 各怀鬼胎,却都顺着意思笑应着。 “久闻霁王英姿,今日得见,果然不凡。”杨宗笑说道:“霁王爷,坐。” 段渐离走向张汐音,在她的旁边坐下。 坐下的一瞬间,张汐音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入手冰凉,心立刻揪疼起来。 段渐离是习武之人,总是血气方刚的,便是天寒地冻他的手脚也不会发冷。 如今夏季,他却手如冰块,可见遭了大罪。 张汐音心中恨意涛涛。 “我没事。”段渐离轻拍她的手,低声道。 张汐音眼眶发酸发红,垂眸靠在他耳边开口,语音已是哽咽:“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怎么可能没事,只是不好在这里说罢了。 杨宗看着握手低声交谈的两人,看了眼赵皇后。 赵皇后便笑着开口。 “即便是远 在烟国,本宫也是听闻王爷和王妃的恩爱,如今见了,果然如此……” —— 太医院里。 江铃单手就提起了银蓝公主,啧啧道:“别怪我心狠,对同样是女人的你这般,实在是你们欺人太甚啊!” 她的世孙女婿都被折腾成那样的,还要下药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走你。” 话音一落,两人消失不见。 而此时,等在外面大门的宫婢几个,一点儿声响也没听到。 温太医黑着脸瞪那宫婢。 眼看着都要半个时辰了,他开口:“还不够吗?” 宫婢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走。” “我不去。”温太医只站在门口。 去看公主跟别的男人苟且,他办不到。 宫婢没说什么,带着几个内侍宫女进去,走到卧房门口推开。 温太医冷着脸看着她们进去,可不过几息,宫婢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大事不好了,霁王和公主,都不见……” 话还未落,有一个内侍匆忙跑来,喊道:“霁王,霁王出现在宫宴中,公主呢?” 霁王在宫宴上,公主却不见了。 宫婢面色大变,说道:“公主,不见了。” —— “不见了?” 赵良面色一沉。 在段渐离出现在宴席上时,赵良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他立刻着人去太医院看,果然如此。 宫婢跪在地上,说道:“我等一直都是依照计划行事,并未有任何分差,可等奴婢带着人进门,屋中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药童呢?” 赵良问。 “人在外面。”内侍说道。 “把他带进来。” 药童被提了进去,看着赵良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 赵良沉声问:“药呢?” “药,药没了,有鬼,有鬼在帮他们,把药拿走了。”药童说道。 什么东西? 第556章 替代 张汐音看了眼旁边宁氏,她旁边的位置空着,赵良已经出去快半个时辰了。 宫宴已经到了尾声,夜幕沉沉,亥时了。 段渐离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们所有的计划,只是,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本事,能把段渐离带到这里。 想到一去不见回的先祖,张汐音眸色悠然一亮。 她看段渐离,靠近了说道:“是她?” 简单一个她字,段渐离点点头。 “回去再说。” “好。” 张汐音心下大定,先祖回来,必然不是只回来看看的。 两人刚说完,便看到赵良回来了。 赵良得知了消息之后,终究还是不能什么都不说,进殿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一个内侍走到赵皇后的身侧,低声要说。 “咳。” 杨宗咳了一声,内侍抬头看去,吓得立刻低下头来。 “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便到这儿吧。” 皇帝都发话了,朝臣并着各国外臣起身施礼恭送。 张汐音和段渐离却一直没有站起来,只是坐着不动。 他国外臣都面色古怪,也透着几分看戏的心态。 烟国的朝臣却不一样,心下多了几分恼意不说,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这大誉也太过分了些,再怎么说这也是一国的皇帝皇后,他们也不过只是王爷王妃,竟是连起身都不起身。 杨宗到底心虚,虽有些着恼,却只是冷着脸带着赵皇后走了出去。 赵良也起身,对段渐离和张汐音施礼之后,便跟着去了后面。 贤王和贤王妃相 视一眼,心中有些猜测,什么也没说亲自送人出去。 身为东道主,皇帝和皇后自然不能送,但他们同为王爷,是要亲自送一送的。 —— 出了宫殿,杨宗看向赵皇后说道:“皇后先回去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孤和赵良说几句话。” 赵皇后点点头,便先回宫去了。 杨宗回头看向走来的赵良。 “去御书房说。” 赵良施礼应是,两人拐去御书房。 赵皇后经过宫门时回头看去,看着两人走远,她心中想着两人到底有何事要三更半夜谈话的,难道是因为银蓝要与大誉那个霁王和亲之事? 和亲到底是要对方同意的,他们一个小国是不能单方面把人送过去,再说,若是对方不喜欢,便是硬结了这门亲事,只怕对银蓝来说也只有苦而已。 是了。 赵皇后突然一惊,扭头看向身侧的嬷嬷。 “银蓝呢?” 嬷嬷摇头。 “今夜公主没有在晚宴上,老奴差人去问了,宫婢说,公主去了太医院。” 又去太医院。 赵皇后叹了口气,说道:“走,去兰玉宫。” 兰玉宫,银蓝公主居住的宫殿。 赵皇后去兰玉宫。 御书房里,杨宗听完赵良的话,惊愕道:“不见了?” “是,人都守在外面,而且末将问了整个太医院周围把守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因为太医院有段渐离在,所以把守特别森严,三人一组,一组十丈距离把守,便是连换值都不能有差错。 就是 这般森严的守卫下,银蓝公主不见了,段渐离换了身行头出现在宫宴上。 这……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情况? 疑惑的赵良,猛然的就想起药童满脸惊恐的话说,有鬼,是鬼把他留下的药给拿走了。 所以,公主失踪是被鬼抓走了,段渐离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殿外,是有鬼帮忙。 多么荒谬啊。 可……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杨宗眼睛瞪大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怎能说是鬼呢。” “末将也是不信的,只是陛下,如今公主去向不知,而段渐离又出现在大众视线中,我们也只能相信是……” 不,不是鬼。 或许,是别的…… 这一刻,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脸上的惊愕。 难道,是鲛人族? 九州大陆,除了人族之外,一直流传着其他种族的传说。 北有蛮族,西有羽族,南海有鲛人族,东有龙族。 数千年前,人族将各族驱逐出九州地界,至此,九州人族鼎立,再无他族踪迹。 数千年过去了,其他的族群任由传说,却再没什么人见过。 烟国属于南海区域,是以前鲛人族的地界。 可…… “那只是传说啊!” —— “那不是传说,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各族,只不过被驱逐之后,便在其他大陆安身立命的。” 府邸里。 院门紧闭,姹紫影子等人把守住。 屋内,江铃翘着二郎腿,手里握着一颗桃子大的珍珠。 她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准确的答案 ,但这个小说世界里,却不单纯只是个人族的世界。 “九州世界浩瀚广阔,三大陆封九大州。三千年前人族鼎盛,将三大陆九大州尽数占领,驱逐其余五族离开九州。” 张汐音和段渐离听着,心中震撼。 “其余五族是?”段渐离问。 “现如今,大陆传说里流传的只剩下四个族群,但那其实已经偏离了真实。九州人族之外,还有河洛、夸父、魅族、鲛族、羽族。人族最多,三大陆都是人族文明地带,人族又称为华族。所以,后来人族人数越来越多之后,也越发容不得其他的种族。”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人族爆发了大战争,将其他五族一一驱逐出去。 “这些尚且不说,我本回来也不知是为何,不过最近是知道了。此方世界,你们都不过是炮灰,是配角。主角虽未登场,但你们还是有各自的生活,当然,主角登场之后,就不好说了。” 看两人疑惑。 江铃站了起来,走到张汐音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你们不一样,你在十年前戏份就结束了,是我让你重来改变命运的。你很争气,走到了如今。而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 张汐音立刻说道:“晚辈义不容辞。” 这本就是她的先祖,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能走到如今,漫说是帮助了,就是要她的命,她也可以给。 “我不要你们的命,你们是我心中的主角,我需要的,是你们能 杀死原来的主角,替代他们成为新的主角。” 杀死原来的主角! “对,杀死,替代了他们。” 江铃说着,看他们:“怎么,办不到吗?”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们可以。” 第557章 回忆 江铃把许多的事情都告诉了的他们,还说了银蓝公主被她带走一事。 “她现如今在一个很安全隐秘的地方,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若是杨宗他们发难你们。这个银蓝就能派上用场了,你们只当不知道,他们不要脸在先,是不敢明目张胆来找你们麻烦的。” “那,我们的敌人是谁?”段渐离问。 江铃看着他们,沾了旁边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名字,随后一手抹去痕迹。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对这出现的名字很是陌生。 “对了,还有一事你们需得知道。” 江铃话锋一转,看向两人。 张汐音和段渐离立刻竖耳听着。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些种族是真实的,只是到了如今已大多灭绝,但有些,却还存在。比如鲛族,羽族,还有一个,再次出现的……龙族。” 什么? “龙族?” “不然,你以为传说里的龙族图腾是哪儿来的?” 可当真有龙吗? 既然有,为何他们到现在都未曾看见过,这个世界上,也没听谁说见过龙族的。 看两人疑惑,江铃也只是说道:“龙族在这个世界里也只是龙套而已,他的作用在于,给主角创造出一颗龙珠。” 张汐音听得瞪目结舌。 “龙珠?” “对,此物流传出来,是一颗能让人百毒不侵,长生不老的神物,而龙珠,不过是故事开头的引子。” 江铃嘿嘿笑着:“但其实,这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不 死,不过,倒是能救人一命,哪怕人的心脉已断,身体技能还未完全停止之前,龙珠都能让人活过来。” 说到底,只是一味药罢了。 江铃说完,就施施然的出去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看着各自眼中的震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张汐音没有死过一次,若不是他们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只怕是要认为江铃疯了,说的这些是她精神错乱的胡言乱语。 “当真是……一时难以消化啊!”段渐离苦笑一声。 “你身体如何?” 张汐音伸手去拉他衣襟,回来之后便被拉着说话,她一直没敢也没能查看段渐离肩膀上的伤。 段渐离握住她的手:“别看了。” “让我看看。” “你会难过的。” 段渐离手上动作强硬的把她的手压下来,脸上挂着笑说道:“起码我还活着,还能见到你,在水下爆炸,我昏过去的时候,心中只想着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孩子们了。” 可他幸运的没有死,还活着,虽说受了苦,却是比死了强。 张汐音却是执意要看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让我看看吧,不看看,我心里也是难过的。” 段渐离摇头,伸手扶着张汐音的脸,探过去吻了吻她的唇。 “阿音,乖,别看。”他低声道。 张汐音落了泪,想要伏在他的怀里哭,念及他肩膀的伤,深吸一口气想要忍下来。 “好,我不看。” “江……江姑娘已经给了我药, 吃下去没那么疼,而且好得很快。” 江铃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三番两次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拨乱反正,亦或是为了别的,都无所谓。 他只需要他们都好好的,都活着。 夜里,张汐音躺在外侧,尽量不去碰触到段渐离的手臂肩膀。 段渐离说道:“我心中只有你,全身心只有你,我说到做到的。” 那个银蓝公主,他看都不看。 “我知道。” 张汐音面向段渐离撑起些许身子,看着他说道:“我知道的,我信你。” 她低头过去,在他的唇上吻着,两人气息交缠。 须臾,张汐音躺了回去,说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一直守在江边,一直在找你,是先祖说你被烟国人抓来了这边,我便赶来了。” “柔儿我送回盛京了,王府有丹柳他们看着无事,京中也只让皇兄知道,母妃她们没有说。不过柔儿送回去,母妃她们也会知道的。” 此事是隐瞒不了多久的,张汐音离开江陵,段渐离一直不出现。 “辛苦你了。” “不辛苦。” 两人相视着,都看到各自眼中的安心。 —— 院子里,尺术凭栏而坐,对面坐着另一个侍卫。 “王爷和王妃当真是恩爱,成婚十年有了吧,郡王和小郡主也越发大了,他们的感情却一直不变。王爷出事,王妃等在江边的模样,谁瞧着都不忍心。” 尺术嗯了声。 “不过王妃也是神奇,竟知道王爷被烟国人带走了,巴巴的 就追来了。那个女子能这般千里迢迢,越海寻夫的。” 尺术举起茶杯,跟他碰了碰。 “王爷王妃这般,可比其他人好太多了,咱们王府安生,没别人家那么多的腌臜事儿。” “那倒是,当初王爷能瞧上王妃,实在是明智之举。” 哪怕那时候,王妃是个和离出来的人,名声已是不好。可王爷却并不介意,先动了心。 说到以前,尺术突然就想起了一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童布疑惑:“你笑什么?” “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 “当初,王妃登门自荐做王爷的门客时,他们还未有情。” “嗯嗯……”然后呢? “那时候中秋晚宴,宫中不是出现宫女刺杀王妃吗?王爷一直盯着呢,危机时刻王爷出手去救王妃,可有意思了。” 尺术说着,站起来做了个当时的动作,往前一抓一转一推的样子。 “就这样,这样子把王妃给退出去了。” “抡了半圈?”童布瞪眼问。 “可不,速度可快了,一下抓住抡起来扔出去,哈哈哈……”尺术说着,笑得扶墙。 童布也跟着笑得不行。 怎么会这么逗。 两人笑着笑着,身后突然出现暗影,童布回头看去吓得心颤颤的。 “影子姐,你别这么神出鬼没可好?” “还笑?”影子拧眉。 童布立刻闭上嘴巴。 尺术却是不怕的,说道:“你当初也瞧着呢,你不觉得很逗趣吗?” “王爷是为了王妃的名 誉,那会儿王妃还未和离,他这般做是最合适的。”影子很认真的说道。 尺术和童布相视一眼,是啊,那会儿王妃还是定安侯府少夫人呢,可还没有和离出来。 王爷真的……细节! 第558章 杨舒 翌日。 烟国都城戒备森严了起来,还有禁卫军带着女官搜寻。 人搜到张汐音他们居住的府邸,沈大人让人匆匆去内院通禀。 张汐音却半点不怕,收拾妥帖之后,亲自帮段渐离穿衣梳洗。 穿衣时,便看到了两边肩膀的伤口。 伤口结痂了,可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这些畜生。”她咬牙切齿的骂了句。 张汐音一向是个有素养的人,几乎不说这种骂人的脏话,可她如今是忍不住。 “他们是怕我做出什么来,到底是他们太害怕了。”段渐离说道,指腹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水。 张汐音吐出一口郁气,拿起旁边的中衣帮他穿上。 “即知道我们的厉害,他们却还敢对你如此,看来先……阿铃说的果然没错,因为他们不重要,所以即便明知伤害他们会有严重的后果,却也还是做了。” 他们的命运,都是被控制了的。 “不怕。” 段渐离倒是很沉着:“总归,我们有他们所没有的人。” 江铃,唯一不在这个世界的变数。 穿好衣裳,搜查的人到内院了,为首的几个人对着门内用早饭的张汐音和段渐离施礼。 “昨日宫里进了贼子,伤了人还偷走了宫中一些贵重物品,我等奉命搜查,还望霁王,王妃海涵。” “即知道是王爷和王妃住处,我等初来乍到,昨夜刚入宫,今早贵国便有贼子潜入宫中,怎么?是怀疑我们咯。”尺术挡在门口,面色凶煞,手 握在刀把上已有随时动手的准备。 门口的几个禁军面色都变得难看又有些不安,他们可不敢挑衅这大誉霁王府的人,无论是霁王此人还是霁王府的侍卫下属。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游廊下有人走来了。 “尔等不得无礼,霁王和王妃才刚来,哪怕是贼子闯入宫中,也定然不是他们。” 禁军看到来人,心下皆是一松,顺着台阶就下了。 “王爷,王妃。” 贤王和挥了挥手,说道:“搜别的可以,这里就不用了,下去吧。” “是。” 禁军灰溜溜走了。 贤王和贤王妃走到门口,对里面的两人施礼。 “霁王爷,霁王妃。” 张汐音看着门口的两人,颔首还礼,笑说道:“贤王爷,贤王妃,吃过了吗?可要一起?” “吃过了,多谢,你们先吃。我们在外面等候。” 段渐离看向尺术。 尺术过去抬手做请,把人请了出去。 吃完早饭出去,贤王和贤王妃两人已经喝了两盏茶,无聊的两人,一个玩着裙摆的玉珏洛子,一个正看着屋中的摆件。 这府邸是烟国自己的,屋中的东西也都是原来就有的,本就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这般,显得有些好笑。 张汐音和段渐离出现,立刻就回了神了,笑说道:“霁王爷,霁王妃,吃好了?” “怎么,贤王是想我们吃得好,还是吃不好?”段渐离突然问道。 听着段渐离这么不客气的话,贤王愣了一下。 “霁王爷说笑了 ,自然是希望你们吃得好的,身为东道主,若是连招待都招待不好,可就没脸了。”贤王笑说道。 他倒是个妙人儿,被这般说,也是笑着应对还能自我调侃一下。 张汐音和段渐离不由对他高看两分。 贤王和贤王妃年纪比张汐音和段渐离大一些,两人都长得肥圆的,看起来是个福相脸,笑起来也颇有几分慈善感。 贤王说道:“说来也是巧,昨夜宫宴之后,宫中便出了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进了个贼子,伤了人,还盗走了两样贵重之物。故此,今早才会全城搜查,也并非是针对王爷和王妃。” 张汐音点头,说道:“理解。” “陛下也吩咐了我们过来,带着王爷和王妃看一看烟国的各色美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当然,若是不想去远的,我们也有就近的风景,绝对能叫二位满意的。” “噢?不知是什么名胜?” 贤王笑道:“就在城外,也不远,名叫龙潭谷,谷中有瀑布深潭,水中盛产一些五彩鱼,还有淡水黑珍珠。要知道,这龙潭谷中的黑珍珠可是难求之物呢,有缘人才能得到一枚。” 贤王妃点头:“此话不错,王妃,你看,这便是龙潭谷的黑珍珠了。” 贤王妃从荷包里取出一条珍珠手链,手链中嵌着一颗黑色的珍珠,珍珠莲子大小,圆润不说,还透着七彩的流光。 “还真是……漂亮啊!”张汐音说道。 “是的,此珍珠 在谷地,只有老蚌才能产出,而且也不是每一只老蚌都有。” 说到这种稀罕之物,贤王妃就很有话头了。 两人说着话,贤王和段渐离则起身去外面了。 张汐音看了眼段渐离的背影,垂眸跟贤王妃继续说时,脑海中想到昨夜里,江铃写的那两个名字。 而其中一个人,姓杨,杨乃是烟国国姓。 烟国皇宫中,及笄之后,名叫杨舒的并没有。 那宫外呢,贤王的年纪,也该有许多已经及笄的女儿。 “王妃?” 张汐音笑看贤王妃。 “明日去吧,如此美景,确实不能错过。若是能有黑珍珠,多少我全部要了。” 所有吗? 贤王妃知道张汐音有钱,可这黑珍珠稀有,价钱可不低啊。 “不拘多少,只要有的,开了价便是。” 张汐音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贤王妃就说道:“王妃都这样说了,那自然是有的,到底这么多年,也有不少。” “除了黑珍珠,我们此番来,还是想寻一物的。”张汐音半真半假似的说道。 贤王妃咦的一声,问:“不知霁王妃想寻个什么物件?或许,我们就有呢。” “此物只流传着传说,只烟国附近有,名唤……鲛珠。” “鲛珠!”贤王妃摇头:“确实是有这个传说,只是鲛珠可从来没有过,霁王妃,传说之物岂能当真。虽不知你寻找此物作何用处,但说句真心话,若是当真有鲛珠,也早就被用了,那等传说之物,在我们 烟国,是可长生续命的宝贝。” “哦?当真能长生续命?” “就是个叫死人变成活死人的东西,当然,若是活人用了,是能长生的。”贤王妃摇头:“可那是传说,当不得真。” 第559章 书册 烟国人自己尚且不当真呢。 贤王妃看着张汐音,很是认真的说道:“霁王妃,还是莫要当真的好。” 张汐音点点头。 “倒也是,不过既然听说了,又来到了这里,还是看看的好。” “那是自然,不知之后的数日时间,王妃可有时间?”贤王妃笑说道:“选个天气好的时间,我们去龙潭谷看看。” “都可,你们是东道主,你们决定便好,时间很有的。” “那便明日吧,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一早出发,到了那边若是喜欢,还能住个三五天的在回来。” “好。” 张汐音答应了下来。 贤王妃笑着起身出去跟贤王说了,二人便不再多留,离开了。 段渐离进门时,张汐音说道:“明日去龙潭谷,倒要看看,他们在耍什么花招。” 段渐离坐在椅子上,伸手抚了抚肩膀伤口处。 “我看看。” 张汐音弯腰去看,扯开时,竟看到翘起来的伤疤,颜色已经变黑变硬了。 “呀,这是要好了,怎这么快!” 这满打满算也就一日一夜的时间,本该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好全的伤,如今已是好了大半,若推算愈合的速度,只怕明日就能掉痂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感叹先祖的厉害。 这先祖,该不会是神仙吧! 摇摇头想说不是,可怎么想却都觉得是。 —— 皇宫里。 赵皇后一巴掌打在赵良的脸上,盛怒的脸上眼眶通红。 “她可是你的亲表妹,你是怎么舍得 的?啊?” 赵良扑通跪了下来,磕头道:“君命难为,姑母,侄儿……” “本宫不是你的姑母,你算计银蓝的时候,可曾想过本宫是你的姑母?”赵皇后咬着牙根,随后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 “滚出去,找银蓝,不管她是生是死,都要找到她。” 赵良磕了三个响头,出去了。 听着殿内传来的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赵良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 他原以为这一切,姑母是知道并且同意的,不曾想,竟是不知。皇帝,他当真是好算计。 可这又能如何,他们终究是只能听话做事。 君命难为不是说说而已。 —— 另一边。 银蓝公主幽幽醒来时,看到的昏暗的室内,周围都是墙壁,墙上点着油灯。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挣扎起身想要寻找逃生的出路。 “别瞎找了,这里可没有出口。” 屋中,一道声音响起。 银蓝公主更害怕了,尖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放我出去,我是,我是烟国的银蓝公主,你竟然敢囚禁本公主。” “哎呦,我好怕怕哦。”声音响起,带着揶揄嗤笑:“你瞧上有妇之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个公主呢?堂堂一个公主,还找不到男人了,非得去抢人家的。” 银蓝公主气道:“要你管,本公主喜欢谁是本公主的事。” “那我关着呢,你也管不着啊,我喜欢关着谁就关着谁。” “你……” “安静点,吵得我耳朵疼,聒 噪。” “你……” 江铃不在理会银蓝公主,去找张汐音和段渐离。 张汐音告诉她明日一早去龙潭谷。 “这是要支开你们,查一查谁抓走了银蓝公主,放心,他们便是把整个岛屿都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的。” 张汐音点点头,也不问为何。 江铃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看来,明日我也得跟你们去才成,这脸就不能让人看见了。” 两个人,长得八九分相似,未免有些麻烦。 “你们早点休息吧,我进宫一趟。” 江铃出门去了。 张汐音跟上几步,站在门口看她离开的背影,回头看去。 “睡吧,也没必要多问。” “嗯。” 夫妻两关了门歇下了。 彼时,皇宫里,杨宗则生气的看着哭泣的皇后。 “她身为烟国的公主,做一些牺牲是应该的,即享受了公主的荣华富贵,付出一些怎么了?你身为皇后该懂这个道理才是,再无理取闹,你就回宫禁足去。” 赵皇后红肿的眼睛看着杨宗,心中一片悲凉。 她的结发丈夫,接连两次算计了他们的亲生女儿,长女,幼女。 赵皇后悲凉之下,越发觉得苦涩。 “陛下,您到底爱没爱过我们,银华,银蓝……臣妾,您的心中除了这天下,可有半分在乎我们?她们,她们都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真是不可理喻。”杨宗不想再说了,挥手道:“来人,带皇后回宫,皇后身体不适,近日就别出门了。” 皇 家无情,天子无心啊! 窗外,江铃摇了摇头。 说到底,这世界上能叫她觉得好的,或许也就真只剩下如今的大誉皇室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 “谁?” 有人从拐角冲了出来,看着空旷的屋后,没有人。 “怎了?” “我方才明明听到声音了。” “或许是听错了。” “也是。” 几个巡视的人说着,又走了。 江铃从屋顶上往下看着五人走远,轻飘飘的跳了下来,她回头看去,竟是直接穿墙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 杨宗丝毫察觉不到突然出现的人,他问身边的老太监。 “孤难道做错了吗?” 老太监摇头。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无论是谁,都是要听陛下的。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只是娘娘心疼公主,才激动了些。不过赵将军一向本事大,定然能够找到公主的,陛下也别太担忧,仔细身体才是。” “是啊,还是你懂孤。”杨宗叹气说道。 对一个太监说还是你懂孤! 江铃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烟国也就胜在是个岛屿,若是在大陆中,依着这么个没有主见,只会利用妻女的皇帝,烟国早就被别的国家吞没了。 江铃在架子后面听着这没用的皇帝说话,一边寻找架子上的文书。 突然,她眼前一亮。 抬手取了一本金色面皮的书册,看着上面的字。 找到了。 看着书架后面的杨宗,离开之前,江铃直接拿了一卷竹简,直接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伴随 着惊呼和叫喊。 江铃消失在御书房里。 “陛下,有刺客,来人,有刺客……” 老太监叫嚷这,扑过去看地上的暗器,却又一下愣住了。 竹简? 第560章 到达 晨曦微露,张汐音和段渐离起来了。 洗漱梳妆用了早饭,贤王夫妇过来了。 一共五辆马车,加上一车的东西。 “家眷听闻要去龙潭谷,也想跟着去。”贤王施礼说道:“没有别人,就是本王的儿子女儿。” 那马车里是贤王府的家眷,女眷坐马车,男儿骑马。 她们都看着府邸门口的张汐音和段渐离,因张汐音脸上覆盖着面纱瞧不清,倒都仔细的看着段渐离。 宫宴是看了,可好看的人看多少次都叫人惊叹欢喜。 段渐离说道:“出发吧。” 贤王笑道:“是,先出发,到了再介绍你们认识。” 这张汐音是感兴趣的,她想见的只有一个人,杨舒。 上了马车,由贤王的马车在前,大誉的马车在中间,后面跟着侍卫家仆。 马车里。 张汐音低声道:“杨舒可能在车里。” “最好是。”段渐离说道。 只要在车里,到了龙潭谷,自然有法子动手。 坐在马车外,充当婢女,打扮普通的江铃掀开帘子钻了进去,放下时候就坐在张汐音的旁边。 “她不在马车里,也不在贤王府。” 三人小小声密谋。 “那她在何处?” “海州,也是烟国地界,就在烟国南下的海边。”江铃指了指,说道:“这几日就会到都城,不过我没她的画像,至于男主,也不知具体模样。形容来说,他身高一米八五,身材壮实挺拔,面如刀削般棱角分明,薄唇,狭长的凤眼,挺拔 的鼻梁,眼尾一点朱砂痣。” 说到这里,江铃笑道:“这倒是挺好认的,这么高,明显的薄唇狭长眼,加上眼尾的一点朱砂痣,见了肯定就能确认。” 是挺好认的相貌。 张汐音说道:“有纸笔,大抵能画出来。” “咱们知道便是了,至于杨舒,她的相貌也很明显。” 江铃回忆着,比划说道:“大大的杏眼,睫毛如扇子般卷翘浓密,一张樱桃小嘴,小小的巴掌脸蛋上有着可爱的婴儿肥,鼻子小巧圆润,娇小玲珑的身材却有着丰满的胸脯,挺翘的臀……” 说到后面,段渐离的眉头已经大皱起来。 张汐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说道:“原先话本里的描述,就是这般?” “当然,古早玛丽苏狗血暴戾玄幻爱情小说。”江铃挥挥手,笑说道:“你们世界土着是不会懂的,反正,她们的存在只有恶心。” 江铃说的还是含蓄了,这本小说,原本就是一个血腥的黄文。 从烟国都城到龙潭谷,因为路不好走,走了近一个半时辰才到。 进了山谷,上山,七拐八弯的绕着山路终于到达目的地。 马车停下来,张汐音挑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的暗红色大门。 在这山中,竟然修建了这么一个宅院。 下了马车,贤王和贤王妃过来。 “这是皇家避暑山庄。” 贤王笑说道:“这里等闲人是不能来的,只有招待像王爷和王妃这样的贵客,才会用到。” 这话说着就是 为了捧人。 两人淡笑着,一旁的江铃突然开口。 “这宅子,还比不上我家一个别院。” 贤王愣了一下,面色闪过一丝恼意,转眼就恢复如常。 “确实比不上霁王家……” “不,我说的是我家,跟王爷王妃没有干系,这要是王爷王妃的别院,只会更好。” “那可真是厉害了,只可惜隔着大海,只怕是难以见到了。”贤王顺着话笑道。 贤王妃则说道:“不在这里说了,先进们,将东西放好了再说。如今天色好,也没有灼热的日头,正好带王爷王妃去谷中看瀑布。” “是,王爷,王妃,里面请。”贤王笑道。 段渐离也抬了抬手,和张汐音进门去了。 四人的后面,跟着晚辈。 贤王府的公子姑娘们自然都听到了江铃方才的话,面色很是难看。 “我就不信,真有这般好。” “就是,吹的吧,这别院可是先皇祖父下令盖的,花了多少银子,人力物力。瞧,这院子多新啊!” 盖了也没多少年,加上没回都注意修缮,瞧着就是个崭新的别院。 几人的声音都不小。 江铃扭头看他们,突然笑道:“井底之蛙。” “你……” “铃儿。”前面,张汐音柔柔的喊了声。 江铃应声:“王妃,我不说了。” “嗯。” 张汐音也只是淡淡的嗯了声到了别院里,早有人做好了准备。 贤王说道:“院子已经收拾出来,王爷王妃先坐一坐,稍等我们便过来。” “好 。” 有仆妇上前施礼做请,领着张汐音和段渐离去居住的西厢院。 院子是独立的,取名碧水居。 仆妇带着人到了后,施礼候在院门口。 进入院子,姹紫等人将行李放下。 张汐音进入卧房,卧房铺好了床铺,是这边常见的竹席,吊挂着薄薄的垂纱蚊帐,窗户开着,屋中熏着艾香。 张汐音说道:“是挺一般的。” 她原以为自己并不奢侈,可看着这烟国的皇家度假庄子,就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的奢侈了。 “累嘛?要不要歇一会儿,今日可以先不看。”段渐离说道。 左右也是应付他们,在这里待个三五日的,等那两个目标出现就是了。 张汐音摇了摇头:“不累,既来之则安之,也好看看异国风景。” “好,依你。”段渐离笑道。 两人坐了会儿,贤王夫妇过来了,请两人出去。 到了门口,有几个十多岁的小辈等候在门口。 贤王说道:“不远的,从哪里顺着栈道下去,到了底下就是龙潭谷了。” 说着,又道:“这几个是我的孩子,你们,还不见礼?” 几个少年男女其实施礼。 “拜见霁王爷,霁王妃。” “嗯。” 段渐离和张汐音都很是平淡的应了声。 贤王在旁边带路,说着这龙潭谷的传闻。 “……只听一声龙吟,便有金龙腾云驾雾而起,顺着金光进入云层之中。支持,乌云散去,晴天骤来。这虽然只是传说,到底是龙潭谷名字由来之说 。” 江铃一直拉着张汐音的手腕,闻言问道:“哦,那传说是何年有的?” “这,无从考究,不过是民间百姓流传之下,便都这么认为罢了。”贤王笑道。 第561章 杖毙 天气甚好,没有灼烈的太阳,天上有很多白云遮挡,凉风徐徐。 张汐音站在谷底,看着面前的水潭,水黑则渊。 这目光所及,潭中是一片黝黑色,仿佛要把人吞吃进去。 段渐离用水壶打了一点水起来,倒在她的掌心。 “很凉。”张汐音笑道。 “这潭水底下,怕是有寒玉这种东西。” “寒玉……” “也不算是真的寒玉,只怕是太深了,太冷,自然就这样凉。” 张汐音点点头。 “下不去。” “你看。” 有人从谭边举起一个拳头大的蚌,笑说道:“就是此蚌才能产出黑珍珠。” 贤王妃伸手接过,看了看。 “也不知有没有,不大啊。” 贤王摇头:“在潭边的,还小,该是没有的。” 他还是扔回了水里,让家仆继续寻找。 另一边,姹紫已经摆好了桌子,将茶罏温好。 “王妃。”姹紫沏好了茶。 张汐音走过去,在椅子坐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入口微涩,后面便带着些许的甘甜。 段渐离也喝了一杯,说道:“我下水看看。” “注意些。”张汐音叮嘱一句。 段渐离点头,脱了外衫过去,在潭水边上的江铃这时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拿着。” 段渐离接过,是一颗入手温暖的珠子,珠子核桃般大。 “别弄丢了,很贵重的。”江铃笑说道。 “不会。” 他取了一根绳子,将珠子锁住挂在脖子上。 贤王这时走过来,他穿着贴身的中衣,用一根 绳子将绑着裤头。 “霁王爷也要下水啊。” “看看。” 贤王笑道:“若是能找打黑珍珠,那可是无比幸运之事呢。” 他们以为,段渐离是要下水找黑珍珠。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看着两人跳下潭中。 江铃走到张汐音的旁边坐下,姹紫递了茶水给她。 “谢谢。”她道了声,扭头跟张汐音小声说话:“这水潭有秘密,晚些……” 后面的话就不必说了。 张汐音嗯了声,低声问:“可这么深,没问题吗?” “深是深,但绝不是只眼前看到的,你看那瀑布山体,里面大约还有很大的空间。” 或许,那些人寻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此时,在水中的段渐离,身上并不觉得冷,而且,没什么憋气感。 脖子上的珠子温温的,他忍不住心中的愉悦,有人罩着的感觉,竟然这么有意思。 这个先辈,当真是越发让人尊敬欢喜。 扭头看去,左右两边跟下来的几个,面色并不算好。 只有他,面色如常。 这时,段渐离看到了游来的彩色的鱼群,围绕着他不走了。 贤王等人也发现了这一样,很是惊愕。 这…… 潭面上。 贤王妃也凑了来,笑说道:“瞧,找到了一颗黑珍珠。 她手里拿着一只蚌,此时蚌壳打开,里面的肉还在动,但上面躺着一颗黑色的珍珠,珍珠通体圆溜,黑色的面上似乎有流光一样,很是好看。 江铃伸手拿起珍珠,对着天空比着看了看,笑道: “是很不错。” 贤王妃说道:“很幸运,找到了一颗呢。” 因为找到了一颗,所有人都很是兴奋,都也想这般幸运的找到黑珍珠。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从水里浮上来了,有人抱着蚌壳兴冲冲的要开,有人冷得瑟瑟发抖。 守在边上的婢子仆妇们都涌了过去,给下水的人披上毯子。 段渐离身上的中衣也湿透了,张汐音接过影子递来的毯子过去,披在他身上。 段渐离拢着毯子,将一颗白色的珠子放在她手中。 这珠子不是江铃的那颗,是他在潭中找到的。 张汐音看了眼珠子,笑道:“有白色的啊。” “嗯,而且,这珠子在鱼的口中得的,很显然上面是黑色的珍珠,下面有的该是白色的。” “先去换衣裳吧。”张汐音推了推他。 段渐离就去了。 其他人也去换衣裳。 张汐音把珠子给江铃看,江铃笑道:“倒是稀奇,盛产黑珍珠的地方出了白珍珠。” 贤王妃也看到了,惊愕道:“从未有过的。” 也就是说,这是龙潭谷出的唯一一颗。 最终,找上来的蚌壳,只开出了一颗黑珍珠,可见其珠子稀少。 稀少的东西总是比较珍贵的,张汐音问贤王妃:“多少银子,这两颗我都要了。” 贤王妃愣了一下,想到他们之前卖的黑珍珠价格,便往上抬了抬。 “两万?” “一万。”张汐音手指敲了敲桌面,笑说道:“两万,比南珠要贵太多了,一万一颗 ,能买两颗南珠。” 南珠比较盛产,甚至是能培育的。 贤王妃其实已经心动了,叫价两万一颗,确实狮子大开口。 “好,那就一万。” 话落,姹紫掏出两张票据递过去,这票据是烟国的,能在张氏商行兑换两万两白银。 贤王妃笑眯眯的收下了。 旁边有仆妇点着艾香,这龙潭谷倒是凉爽,后面太阳出来了,落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热。 “确实是避暑的好地方。” 只要觉得热了,下来这瀑布下就能纳凉。 贤王妃说道:“是避暑的好地方,也有好吃的,厨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 起身,回到别院里。 段渐离刚换好衣裳出来,面色不大好。 贤王在一旁赔笑着,很是尴尬。 “怎了?”张汐音上前问段渐离。 段渐离瞥了眼贤王,冷笑一声。 “这贤王府的婢子,是没教养的。” 贤王面色一梗。 骂婢子没教养,不就是骂他们吗,可婢子在人家换衣裳时想要献身也确实是真的。 张汐音则是面色一沉,看向贤王夫妻。 “怎么,想要往王爷的房里塞人啊,倒是与我说啊。” 贤王妃忙道:“误会,都是误会,只怕是王爷天人之姿,婢子心生爱慕……” “住口。” 贤王喝止了贤王妃后面的话,说道:“确实是误会,那婢子我们定然会处置的。” 这刚说完,便有人出来回话。 “王爷,人已经杖毙了。” 贤王立刻笑道:“霁王爷,霁王妃 ,如此你们可满意?” “尚可。”段渐离冷声道,一挥袖转身,拉着张汐音回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贤王妃看了眼贤王。 两人均是疑惑。 那婢子,他们没授意过啊。 第562章 来了 回到屋中,张汐音看段渐离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说道:“被占了便宜了?” “没有。” 段渐离把她拉到怀中,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瞧着不是他们的主意。”他说道。 张汐音挑眉:“如何看的?” “两人都是惊诧,自然不是他们。” 张汐音倒是没看出来。 因闹了那婢子一时,段渐离和张汐音便不出西厢院了,两人闭门歇息。 贤王心思有些沉重,最终说道:“还需得解释清楚,那婢子……” “可那是陛下授意的。”贤王妃说道。 银蓝公主失踪之事他们已知道,正是为了要找银蓝公主,才叫他们把人带出都城。 前头还意图让银蓝公主跟这段渐离一处,人还失踪着呢,又遣了个婢子来勾引。 “皇兄当真是越发的糊涂了。”贤王低声道:“我们烟国不过是个小国,仗着海域保护着,才能一直无甚大灾。此番若是将人得罪狠了,咱们烟国哪怕是有海域横在两国之间。大誉只怕也要派兵来,踏平了烟国啊。” 贤王妃心颤颤的。 “不是已经得罪了吗?”她喃喃道。 贤王:“……” 是啊,已然是得罪了的。 着实难办。 —— 夜色下,张汐音和段渐离看着身穿奇装异服的江铃。 “我跟你一起去。”段渐离说道。 江铃把手:“小娃娃就别跟着了,我且去去就回。” 小,小娃娃? 段渐离一脸的古怪,张汐音则憋了笑。 江铃出门去了。 张 汐音拍拍段渐离。 “也实是个小娃娃。”起码跟先祖比起来,是娃娃中的娃娃…… “贫的你。”段渐离抱起张汐音往卧房去:“叫你看看,我是不是小娃娃。” “不是,不是……”张汐音忙拍了拍他。 “晚了。” —— 都城里,夜色下一辆马车进了贤王府旁边的府邸。 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抱着个女子从马车上下来,男人衣裳凌乱,胸前的衣裳敞开,露出胸膛。 胸膛上有好几道抓痕,而怀中的女子只用一件斗篷罩着,不着鞋履,露出半条腿来。 车夫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候在一旁的婢子问道:“公子,姑娘,可要用饭?” “嗯,做阿舒最爱吃的。” 婢子应是,先去准备了。 靠着男人的胸怀,少女抬起一张小小的脸,樱桃小嘴略有红肿。 她很是虚弱似的说道:“安哥哥,好累!” “乖,再累也要先吃点东西再睡,我抱你去沐浴。” “嗯。” 到了盥室,不多时又是娇娥之声不断。 半个时辰之后,安无虞抱着杨舒从盥室出来,吃饭时,下人过来回话。 “王爷和王妃都去了龙潭谷,说是在招待大誉来的霁王夫妇。” 霁王! 杨舒原本疲累的眼睁开,问道:“大誉的霁王,霁王妃?” “是,今日离的都城。” 杨舒蹙眉:“那明日得去龙潭谷了。” 安无虞给她喂食,柔声道:“明日一早再去,乖,先用饭。” —— 龙潭谷里。 江铃在水潭 底下,终于找到了珠子。 掌握剧本的她,怎可能办不到呢,至于那两个人,也不知能不能杀死。 —— 一夜安眠。 张汐音早早起来,她坐在屋中临窗,铺了笔墨作画。 窗外的一排排的竹子,竹子生长得极好。 她描了副水墨竹图,刚落笔,贤王夫妇又来了。 两人进了门,各自见礼坐下,贤王便说道:“查明真相了,这婢子,是受了人蛊惑了。” “谁?”张汐音问道:“受了何人蛊惑?” “南胤的肃王,他们收买了那婢子,蛊惑她献身,便是想让我们生出矛盾来,最好因此两国彻底不和。” “凭一个婢子,这南胤的肃王是这样打算的?”段渐离说道。 贤王尴尬。 “只是,猜想……” “但大致意思应该就是如此。”贤王妃接话,很是认真的思索:“保不齐,他们便是想着用最简单的法子,若是能成了,那岂不是最好的。” “成本最低,便是不成,查到了他们,也能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汐音笑了笑。 贤王立刻点头:“是的,是的。” 两人只是相视一眼,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左右该算的帐也不在他们身上。 贤王起身做请。 “早饭已经做好了,先用早饭吧。” “嗯,阿音。”段渐离伸手过去。 张汐音也伸手来,握住他的手。 刚走到门口,突然,一个人提着裙子跑来,人还未到,就娇滴滴的喊道:“父王,舒儿回来啦。” 原 先还很平静的贤王立刻笑眯眯的伸手过去,就被杨舒给抱住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听到‘舒’这个字时,心中便想到了一个人,杨舒。 本世界自存在的原因,出现了。 而这时,廊道的尽头,又一个男人走来了。 男人身穿黑色长衫,后面披着披风,一眼看去,果然是刀削般的脸庞,挺翘的鼻梁,狭长的凤眼,眼尾一点朱砂痣。 两人都出现了。 对视的一瞬间,段渐离顿时有种对上强敌的感觉。 这个人,不是以往他所遇到的那些对手,他们便是目光相遇没有露出任何的恶意,也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男人似是想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杀光的感觉。 段渐离自然的收回目光。 “贤王,这位是?” 张汐音这时开口问。 贤王笑说道:“舒儿是本王的女儿,一直在外游荡,极少归家的。” 说着,看杨舒就柔声道:“这次回来几日啊?” “还不知道呢。”杨舒看都不看旁边的贤王妃,拉着贤王的手娇声问:“父王,他们是谁啊?” 目光落在段渐离的脸上,眸色一亮。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虽比安哥哥差了点儿,却瞧着有几分姿色。 “这二位,是大誉的霁王爷和霁王妃,舒儿,见礼。” “舒儿见过王爷,王妃。”杨舒屈膝施礼,眼睛一直落在段渐离的身上。 然而直起身时,她突然往段渐离的身上倒去。 “哎呀……” 一声惊呼。 段渐离想要侧身避开, 却发现身体似是不能控制了一样,而且手还抬了起来。 眼看就要扑到他身上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把段渐离拉开了。 眼前劲风袭来,杨舒被安无虞抱住了,转着圈圈挪了好几步。 第563章 操控 张汐音看着站在旁边的江铃,忍不住露出笑来。 赶回来了。 江铃对张汐音挑了挑眉,眼中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再扭头看那边还抱着的两人,就剩下无语了。 “咳。”贤王咳了声。 抱在一起的两人才分开来。 安无虞问道:“舒儿,没吓到吧?” “有点,还好安哥哥接住了舒儿,方才舒儿一时没站稳,安哥哥,你别多想。” “嗯。” 这时,安无虞看向段渐离面上就带了怒气。 “看来这位大誉的霁王爷是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女子差点摔倒,作为一个男人,竟是没有伸手去搀扶。” 这叫什么话? 张汐音蹙眉,正要开口时,江铃就笑了起来。 她挑眉说道:“大哥,你不是接住了吗,正好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多好不是。怎么还怪起人来了,再说,人是我拉走的。怎么地?脾气这么暴躁?这是要杀人?” 安无虞:“……” 杨舒立刻挡在安无虞的前面,柔柔弱弱的说道:“是舒儿方才没有站稳,才差点摔倒的,你们不要因为此事争吵了好吗?” 她一开口,贤王和安无虞都心疼的安慰她说没事。 江铃拉起张汐音,不再多说的往小径走去,连廊道都不走了。 段渐离迈步跟上,三人一走,杨舒和安无虞相视一眼,也跟着上去。 “走吧。”贤王对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贤王妃说道。 贤王妃看完了全程,但她心中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只 是点点头笑着跟上。 “真是令人作呕。”江铃在前面小小声的说道。 张汐音看了她一眼,心中有疑惑,但没有回头去看。 “是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 “不至于,很快你们会知道的。”江铃说道。 用了早饭之后,一行人还打算去龙潭谷。 杨舒和安无虞两人跟上,从头到尾,两人都挨在一起,举止极其亲密。 张汐音便问贤王妃,这两人是否有婚约或是已定亲? 贤王妃笑说道:“没有,只是舒儿喜欢。”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不过她也及笄了,王爷想着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正等着对方提亲呢。” 一旁的江铃低声道:“再晚些,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看得出来,先祖是真的讨厌这个叫杨舒的原主。 张汐音不再问。 突然,潭边浅水滩边响起大喝声。 扭头看去,段渐离和安无虞已经打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都很凶猛,水花四溅,飞沙走石。 周围的人都被吓得连连后退,躲得远远的。 张汐音站了起来,心中多了几分担忧,江铃也是看着,她嘴角含笑,但目光有几分深沉,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那两个人,到底是世界的主角,在世界里,天道大多时候都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段渐离哪怕本事再大,都不可能打得过这个安无虞,除非,能让规则打破。 江铃看了眼张汐音,抬手再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能打破规则的变 数,但三百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变数。 在两人势均力敌打斗中,原先段渐离是稍微强势一些,看着安无虞就打不过他。 可就这么一瞬间,段渐离突然就被一拳打在胸口,人倒飞出去摔在水中。 变故太过突然,这败得几乎没有任何的预兆,段渐离吐了一口血,倒在水中起不来。 张汐音惊呼一声,立刻便飞奔过去。 “王爷。” 她伸手去扶段渐离,尺术等人也跑了过来,把段渐离抱出水潭。 “还以为多强呢,大誉的霁王爷,不败的战神?其实也不过如此。”安无虞看着坐在地上的段渐离说道。 江铃冷冷的看着眼。 张汐音却没理会她,看着尺术背起段渐离回去,她跟在后面走了几步,这时回头看一直看着不说话的贤王和贤王妃。 “看来,这里也没有留的必要了,贤王,贤王妃,告辞。” 这是要离开龙潭谷。 贤王没说什么,倒是贤王妃跟了上去说着好话。 张汐音只说道:“我家王爷受伤了。” 贤王妃的话头顿住,不再跟着,只在后面看着他们离开。 水潭边上,杨舒抱住了安无虞的腰,哪怕他浑身湿漉漉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搂在一起。 “安哥哥真厉害!” “那是自然,作为你的男人岂能弱了去。” “是啊是啊,安哥哥最强了,哪里都强。” 说着,脸就红了。 贤王像是没看到两人出格的举止一样,只说道:“舒儿, 你们在这里好好玩,父王去看看霁王爷。” 贤王带着人都走了,很快,潭边只剩下杨舒和安无虞,以及两人的竟是婢子。 两人就这么对视的一瞬便亲了起来,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婢子在边上看到这里,带着笑转身不再看。 —— 别院西厢房里。 段渐离受了内伤,伤势还不轻。 影子说道:“少不得要休养半个月,才能好些,却也好不全。” 张汐音面色是难看的,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会这样? “定律,唯一定律自然会这般发展。” 江铃端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说道:“唯一定律说的……” 话一顿,看着屋中的几人。 张汐音说道:“你们都出去吧,看着门。” “是。” 三人出去,把院子里的人都赶出去,三人分别在院子的三面墙边守着,绝不叫听到里面说什么。 屋中,江铃继续方才的话题。 “唯一定律,是说的唯一主角必胜定律,身为世界主角是受到天道宠爱的。天道……站在他们那一边,而你们,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事,物都是为了主角而存在。” “她摔倒时,我控制不住自己。” 段渐离看着江铃,问道:“这便是原因是吗?” “是,你们没发现吗,尤其最主要的,但凡是女性,在杨舒的面前都会失去光芒。瞧瞧贤王妃,她便是被控制最明显的一个。” 因为主角并不怎么需要她,而她只是个背景板。 “何为背景板?” “背景板背后的景色,他们没出现之前,你们所有人都是鲜活且有自主意识的,遇到无论任何事情都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去行动,但主角的出现,你们就会为了主角而服务,根据剧情来行走。” 第564章 幕后 真的很恶心啊! 为了主角而服务。 “在某个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是自个儿的主角,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日子在生活,不会存在被控制的程度。” 那时候,她只以为自己是个颇有姿色的普通人,可直到她为了救一个落水的人牺牲之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掌握剧本。 但那是三百年之后的剧本,她为了活下去,在这个世界存活着,依靠自己的能力发家致富。 然后寿终醒来,她却是在医院中,她没有死。 那时,她只以为是濒临死亡的黄粱一梦,然而,当她魂穿江铃的肉身时,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她到了即将出现主角的时间段,而她之前留下的东西,果然救下了她的后代子孙。 那一刻,她就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杀了原先的主角,让自己的后代子孙成为主角。 那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个良善之辈,两人是为了自己私欲凭借喜好随意杀人的货色。没有道德,没有伦常,没有人性。 这是一本破文,血腥暴力黄。 到了最后,那两个人甚至还能因为在一个城吃到难吃的东西,便将所有的厨师全部杀死。 因为有妇人说了句他们不知廉耻,全族就被屠戮干净的。 江铃说道:“已知的,你们都知道的,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自己爽而做事情。知道为何张氏一族之前会那样吗?” 张汐音摇头。 “因为最后,钱财都落入了他们的口袋。” 所以…… “按照原先来算,李氏垂帘听政,把控朝政,最后,因为永嘉公主爱上安无虞,意图得到他。最后被男女主灭杀,大誉朝改为安国。” 张氏一族的那些钱财本就在李氏的手中,李氏一死,安无虞登帝,杨舒就是皇后。 张汐音和段渐离面色都很是难看,竟是没想到这才是最后的真相。 “所以为何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们,在双方都没有见过面,都没有矛盾的情况下。” 双方本就有仇。 段渐离说道:“他们这是……被庇护的人,我们拿什么去报仇,如何杀了他们?” “技巧。”江铃笑了笑。 她取出一颗珠子,珠子通体雪白,如鸡蛋大,雪白浑圆的珠子上有流光忽闪忽闪的。 这么神奇的珠子。 张汐音看得惊讶。 “这是龙珠,是我从龙潭谷里面找到的,当然,本身来说,这颗珠子是属于他们的,只是现在被我先拿到了。” 既然能拿到,那便表示,确实能够改变。 江铃说道:“反正,走一步是一步,我们总是要想办法去做的,若是连尝试一下都不敢尝试,那我们之前做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灭了宇文氏,是为了能把这个满心恶念的氏族除掉,能叫九州诸国都能安定很长一段时间。 张汐音点了点头。 段渐离则说道:“只怕杀他们,我们破费力气了。” 很可能一次不行,两次都不行…… “那就三次,四次,五次……只要一次次 的尝试,总有成功的。” 那就,加油吧! —— 只休息了半个时辰,外面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尺术背着段渐离上了马车,一行人离开龙潭谷回烟国都城去。 后面,贤王骑马追来,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便又急匆匆回龙潭谷去了。 身为东道主的贤王,按理说无论他们是留在龙潭谷还是回都城去,他们都是要跟着招待的。 可这杨舒和安无虞出现之后,他们便似乎是随便了。 张汐音倒了杯白水递给段渐离,低声道:“回去之后,购买的黑珍珠还是要的,至于之前杨宗他们对你做的,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现在不适合做,记在账上,秋后算账。” 回到烟国都城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入住府邸时,便有人登门了。 来人是皇宫里的人,一个嬷嬷。 “娘娘说了,之前搜查府邸时,到底是惊扰了王爷和王妃,听贤王回信说你们先回都城了。娘娘便想着,请王妃入宫一趟说说话,也聊表歉意。” 张汐音笑说道:“劳烦嬷嬷稍等,容我更衣。” “是。” 嬷嬷退了出去等着。 姹紫去拿衣裳,低声说道:“王妃,只怕此去危险。” “不妨事,少不得那些个腌臜的手段就这么几个,左右是人不是神,都是能应对的。” 杨宗和赵皇后不过是普通人,可那两个才是要紧的。 换上衣服,张汐音走到床榻边上,低头在段渐离的额头上摸了摸。 “咦,不烧了。” 回来的路上,段渐离的身体发了高热,人倒是清醒的,就是浑身烫的厉害。 服下药,这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恢复如常了。 段渐离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说道:“你安心去,注意安全。” “铃儿跟着呢。”张汐音笑道。 “有我在,不用怕。” 江铃在屏风处伸出个脑袋来,笑眯眯的对段渐离挥了挥手:“嗨,你就好好养伤吧。”后孙女婿。 段渐离点点头。 “多谢。” “你好好在这里歇息,我们很快回来的。” “知道。” 两人到底没多说,张汐音跟江铃一起出去了。 嬷嬷在门口等候多时,看到人出来,立刻便说道:“王妃,请上车。” 张汐音和江铃上了马车,进宫去了。 马车一走,许多盯着看的人就都散了。 路边的巷子口,两人走了出来,看着走远的马车。 “你看,他们进宫去了。”一个人低声说道。 “到底是见不到真面目,这般遮遮掩掩的,当真如传说中的一样,是个美人儿吗?” 只怕不是吧。 “之前得知的消息,烟国的银蓝公主失踪了,昨夜传来的消息,段渐离之前在江陵出了事。这一转眼,张汐音便来到这里,为何就来了。不过是因为人家是来寻夫的。而且……银蓝公主之前总是往太医院去。” 梁景生挑眉,说道:“你们把这些告诉我们,这是……吃里扒外啊。” “这又有什么干系,我又不为皇家办事,这天 下,做皇帝的人多了去了。” “哈哈哈,够狠,够狠,真是有趣得很啊!”梁景生说着,又问:“那,你们是为了谁卖命?” “肃王爷,这就不必问了吧?” 第565章 刺杀 “霁王妃,请进。” 宫婢在身侧引路,张汐音迈步进门,目光直视前方,昂首挺胸却并不乱看。 进了殿门,传过雕花屏风便看到坐在上座的赵皇后,除了赵皇后,左右两边还坐着烟国的其他嫔妃。 一个个张汐音,看她微微屈膝施礼。 赵皇后满脸的亲和,笑说道:“霁王妃不必多礼,请坐。” 边上就摆着一张空着的椅子,椅子旁边的茶几上放着瓜果点心和沏好的茶。 张汐音坐下,说道:“这是我本家的妹妹。” 赵皇后听到这话,看着张汐音身边的女子,她身上的料子极好,穿的也不是下人的服饰,明白过来。 “来人,赐座。” 有宫婢抬着椅子过来,放在张汐音身旁。 两人坐在一起,赵皇后看着张汐音脸上的面纱,忍不住笑道:“都说霁王妃国色天香之姿,到了如今我们还未曾见到王妃的真容呢,王妃,不若叫我们看看可好?” “这区区面容,什么国色天香也不过是外人说道罢了,不必在意。” 赵皇后只是略微一愣,目光掠过下方的嫔妃们。 立时,便有个人开口了。 “霁王妃,既然是区区面容,便是叫我们看看也没什么的呀,再说了,好看的面容该展露出来才是。” “对啊。” 有人附和,勾着唇笑时抬手用帕子掩嘴。 “我们的楚美人可是倾城之姿,也不知跟霁王妃比起来,谁更美一些?” 楚美人立刻站了起来,施礼说道: “妾身哪敢跟霁王妃相比,霁王妃容姿,整个九州谁人不知的。既是能有这等容色的名声,自然是美的。” 她们一唱一和,倒是很有意思。 江铃歪着头枕着椅子的扶手,说道:“你们就这么想要自取其辱吗?” 额…… 这话着实不留面子的难听。 赵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左右两边的嫔妃,不够深沉的更是直接拉下了脸。 江铃嘿嘿笑着,似乎是看不到她们的表情。 “本就是嘛,非得看别人长个什么样子,拉个人出来夸一番,不就是为了刺激我们揭面纱吗?”她摊手:“要不要揭面纱得看我们,我们不乐意,你们说破天也没用。” “……” 一众嫔妃眉头大皱,赵皇后都有些绷不住了。 这人,当真是嘴够直白的,一点儿也不遮掩。 张汐音端起茶盏喝茶,就像是没听到江铃说的话一样。 不管江铃说什么,只要是她想说,她是不可能会阻止的,相反,江铃若是说不过的话她还会帮忙说两句。 赵皇后呵呵笑了两声,就点头。 “张姑娘所言极是。” 江铃点点头。 “那是自然。” 赵皇后看张汐音,问道:“龙潭谷之行,霁王妃可玩得开心?” 张汐音抬头看她。 “尚可,倒也是个不错的景色,只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实在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有所怠慢,霁王妃见谅,之前听说你要黑珍珠,宫中能拿出来的黑珍珠都在这儿了。一半送给霁王 妃如何?算是赔礼道歉。” 赵皇后身边的宫婢上前,将一个锦盒拿到张汐音旁边的茶桌上打开。 里面果然全是黑珍珠,瞧着应该有个上百颗。 一半赠送,剩下的也要给个五十万两。 张汐音钱多,倒也不怕给这个钱,只是…… “不必了,瞧了瞧,也不知道我花几十万购买。” 哪怕是拿来做珍珠链子,做手链,做耳坠。黑色到底是不大惹人喜欢的,跟大誉的风格色调也不搭。 大誉现如今流行的衣裳首饰多浅淡,不是大艳丽的颜色,配不得这珠子。 她收回目光。 赵皇后看她不乐意要,叹了口气。 “想来贤王夫妇当真是慢待了霁王妃了,不过,本宫即说了要送岂能收回的道理。这锦盒里的,就全送给王妃了。” 若是按照价格,可是一百万两啊。 只是人家若是不想要了,不给钱了,这一百万两也就不曾有过。倒是他们对段渐离的囚禁算计是真的,希望这一盒子的黑珍珠能叫她不那么气怒。 张汐音不吝收下了,道了声谢。 殿内,便说起其他的话题来。 —— 御书房外,杨宗问老太监。 “那霁王妃入宫了?” “是,已经到了娘娘的翊坤宫。” “走,去看看。”杨宗笑说道。 这一次大誉的霁王妃进宫,他应该能看到这人长个什么样子了吧? “陛下,那都是女眷。”老太监低声提醒。 杨宗脚步顿了一下,面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孤还有去 不得的地方了?” 老太监吓得立刻跪下来,告罪说道:“老奴不敢,老奴有罪陛下恕罪,只是方才内侍来传话,说是那霁王妃仍旧戴着面纱,瞧不到真容的。” 瞧不到啊。 “她那般喜欢戴着,不能叫她那面纱掉了?”杨宗冷冷一笑,招了招手:“去找个人,想个法子把她的面纱扯下来,孤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容貌,非要这般遮遮掩掩,孤身为真龙天子,还瞧不得了。” 老太监低着头应是,起身后叫人来低声吩咐两句,看杨宗走远了,连忙迈步追了过去。 —— 翊坤宫里。 已经茶过三盏了。 天色不早,张汐音也不能继续留下来,要出宫了。 这时,有宫女端着一物过来,在张汐音的边上停下把东西放下,随后屈膝施礼。 就这一下时,宫女突然往前栽倒,人扑倒向张汐音。 看着宫女的手直直的抓向张汐音脸上,而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短匕刺向了过去。 也是这一瞬间,尖叫声响起时。 嘭的一声,宫女被打飞出去。 身侧的江铃拉着张汐音扯到怀里时,脸上的面纱掉了下来。 而此时,那宫女被一个身穿软甲的女人给击杀了。 乱糟糟的殿内,赵皇后等人都错愕的看着江铃的脸。 而此时,殿门口,烟国皇帝杨宗也愣愣的看着江铃的模样。 好一个……娇美绝艳的女子,一张鹅蛋脸,五官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这张家的姑娘,竟是这般美 丽的吗? 她这般,那霁王妃呢? 传闻里都说霁王妃如仙如花,是一个绝色美人儿,如此说来,岂不是更美? 只可惜看去,被挡在身后的张汐音面上稳稳当当的在脸上。 第566章 当场 惊变着实突然,但江铃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把人邀请进来,却不严加盘查,叫一个宫女差点杀了人。 江铃整个人浑身似冒了寒气,看向上方的赵皇后时,有要杀人的势头。 赵皇后亦是心惊胆战,看到江铃的目光时顿时如芒在背。 “看来,贵国的皇宫我们是真来不得了。”她冷声说道。 赵皇后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 “此事为意外。” 殿门口,身穿黑黄长衫的杨宗走了过来,目光一直落在江铃的脸上,带着几分温柔如水的笑意说:“张姑娘,霁王妃,刺客非是本国之人,定然是别国派来的,此番行刺是为了陷害。” 张汐音要出来说话,江铃伸手一下就把她摁了回去。 “张口闭口是不是都是你们说了算,怎么,欺负我们在烟国,当真以为做什么都无所顾忌了吗?”江铃丝毫不怵她们。 一个小国的皇帝,若是常理来说,即便是有刺客闹成这般,也不敢这么当面斥骂皇帝皇后。 江铃却是不怕的。 她不一样,也没人杀得了她。 杨宗原先的好脸色,在听完江铃的话时,逐渐变得难看。 “此事,也不是你们说是就是的,大可以查。” “查,人都是你们的,查出来真假与否也是你们说了算。” 江铃拉着张汐音的手微微用力,怎么都让她不要开口。 张汐音几次想开口,都被江铃给止住,她明白江铃是不想她出头,索性就不动了。 杨宗 一声冷喝。 “住口,再怎么说孤都是烟国皇帝,你们就算是大誉的张家,是霁王妃又如何?竟然如此顶撞孤。” “不然呢,现如今是我们在你们烟国皇宫被行刺,怎么,皇帝这是觉得,我们就该什么都不做不说,让你们说了算。” 江铃拉着张汐音就往外走。 “既然你们要给个说法,也不必查了,想如何说便如何说。” “站住。”杨宗转身,一甩衣袖。 看到她们脚步不停,杨宗怒喝道:“来人,拦住她们。” “怎么?这是要囚禁我们了?要知道,这外面都是看着我们进宫的。”江铃停下来,直面杨宗:“你们,还能把所有人都杀了,让我们大誉的人都死在这里又如何?大誉的铁骑,水军亦能踏平你们烟国,不行啊,尽管试。” 杨宗:“……” 他面色铁青,正要让人动手时,有人上前拦住了。 “陛下,不可。”她说道:“若是留下他们,那两国之间当真没有转换余地了,前些时日得到消息,大誉的水军已经集结在海边,等着随时出海呢。” 听到这话,杨宗立刻歇了心思。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孤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他只是让人想法子扯下霁王妃张汐音的面纱,并不是要派人刺杀她。 如今这个宫女是要刺杀张汐音的,那必然不是他们的人。 “赵良。”他喊了声。 赵良走进来,施礼:“陛下。” “查,查这个宫女到底是 谁的人。” 赵良看了眼旁边的尸体,再看站在尸体边上的女侍卫。 “来人……” —— 张汐音上了马车,这才说道:“怎么不让我说话?” 江铃靠着软垫,说道:“不需要你开口,老子……我老早就想这么干了,当年我为了活下来,为了赚钱对那些权贵奉承,像个孙子一样。如今好容易我们占理,而且这烟国不过是一岛国,小小的一个岛屿国家,军队只及得上大誉一城的人数,算个屁啊。” 张汐音说道:“可如今,我们在烟国,他们若是要灭口是轻易的事情。” “他们不敢。”江铃是不怕的。 “一来,他们无法一下将我们都杀了。二来,他们便是把我们都杀了关了又如何?大誉的霁王妃亲临烟国,却被烟国人给杀了。你想,段誉泓会如何。” 段誉泓,誉泓帝的名字。 也就江铃敢直呼了。 张汐音没说什么。 江铃拉开抽屉,拿了一颗糖送入嘴里吃了几口。 “……他们烟国必然会被大誉的兵马踏平,知道屠城吗?烟国,也必然会被屠国。” 小小一个烟国,他们承受不住。 张汐音笑道:“果然,事外是能看的清一些,不会有这般多的顾虑。” 江铃点了点头。 “就是如此。” 回到府邸之后,江铃跳上了张汐音的后背。 周围的人看着,都不敢说什么。 张汐音倒是不动了,笑说道:“要不是我天天练弓,只怕也背不动你。” 江铃笑说道 :“我们走啊。” “是。” 她背着江铃走回去,就看到姹紫和影子过来了,两人看到张汐音背着江铃,都急匆匆过去。 “江姑娘,我来背你吧。”姹紫说道。 影子则伸手。 “王妃,属下来。” “不用,不重。” 她走到门口,江铃拍拍她肩膀。 “放我下来。” 江铃下了地,抬了抬下巴笑道:“他的伤势能早点好,你把这个给他服下。” 张汐音接过她递来的瓷瓶。 “就跟你之前给他服用的一样?” “是,这个药很好用,且用了,我想啊,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刺客来的。” “谢谢。”张汐音笑道。 “客气了,我回去睡一觉了,不用叫我吃饭,我饿了会起来吃的。” “好。” 回到屋里,张汐音就把药给段渐离吃了。 段渐离吃了药,笑说道:“宫中的事,我听说了。” “传得这样快,影子说的?” “嗯,她也跟进去了,烟国皇宫的守卫当真不怎么样。” 所以才会有人当场刺杀。 “不过好在他们果然是废物。”段渐离说着,脸上的笑容就淡了,看着张汐音的眼里多了几分后怕。 “没伤着你就好。” “不会,有……铃儿在,自然是不会出事的。” 张汐音又说起江铃在宫中刺激杨宗的话,段渐离沉思片刻,说道:“她故意的。” “嗯,是想要让杨宗心理受到刺激……” “杨宗昏庸愧疚没有主见,见到了江姑娘的容貌,恐怕要生出事 端了。” 这边刚说着,门外有声音传来。 姹紫进来说道:“烟国皇帝送来许多礼物,说是送给王妃和……江姑娘的。” “江姑娘?” “对,送给江姑娘的全是烟国的衣裳首饰。”姹紫说道。 第567章 合作 江铃居住的房间里。 桌面上摆满了东西,旁边还放着两个大箱子,箱子打开了,里面也是一些珠宝首饰。 烟国别的不多,珍珠是最多的。 许多的首饰衣裳的配饰都是珍珠。 江铃坐在旁边,翘着腿吃点心,看到张汐音进来,笑说道:“瞧,好多东西。” 张汐音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坐在江铃的旁边:“退回去就是了。” “退回去做什么?”江铃冷笑一声,指着那一堆的东西说道:“你估算一下,这些个东西值多少钱?” “做什么?” “等事情结束了,带走啊,这些个拿去做慈善不好吗?亦或者,用来换粮食,军用物资,哪哪儿不能用的?” 江铃咽下了点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且不管那老登想个什么龌龊的心思,总归他是不能心想事成的,呸,个好色的狗老登。” 老登? 虽不知老登是个什么意思,听着也知道是骂人的话。 张汐音只听江铃的,点头说道:“那我把这些都收起来。” “收吧。” 这些东西就都送到张汐音的房中,装了箱人出去后,里面的东西就都收走了,只留下空箱子。 盛世珠宝乱世黄金。 珠宝首饰只有在饥荒年代才不值钱,现如今随便拿出去换钱都有人要的。 珠宝首饰衣裳送来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又有人来的。 来人是赵良,施礼之后便说明来意,要大誉的人去参与那个宫女刺杀霁王妃 一事。 “陛下觉得张姑娘说得极是,此事到底是在烟国皇宫发生,虽我们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却也需要证明此事确实与我们无关。” 见的是张汐音和沈大人。 沈大人只听王妃的,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 段渐离在养伤,张汐音只说道:“你们烟国如何对不起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所说的需要一个人参与调查,只是需要我们的人在场。大可不必如此了,当真有诚意的致歉又何必做这些虚的。” 赵良面色一梗。 “之前的,赵将军该问一问,要如何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 “王妃说的是……” “赵将军何必装聋作哑,还是说脸面都不用摆了,撕破了了事。” “……” 赵良默了默,说道:“我们会给个交代的。” 赵良走了之后,沈大人满是好奇的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张汐音说道:“沈大人,劳烦你们跟进一下他们,看看他们是如何给我们交代的。” “王妃的意思是?” 张汐音说道:“他们既然要给我们交代了,自然是需要满意才算……” 沈大人明白过来,点点头:“王妃且放心,下官知道如何做了。” 张汐音回到院中,段渐离正侧躺在临窗的躺椅上,一手枕着藤编软枕,看到她回来。 “他们如何说?” “口口声声的,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段渐离坐直起来,牵动胸口的伤,咳嗽起来。 张汐音倒了茶水递过去给他。 “他们 丢了人找不到,又不能声张,自然是需要放低了姿态看看我们是否瞧着他们诚意满满的情况下放人。” “笃定是我们了?”张汐音笑了起来。 “不好说,或许也怀疑是他国的。” 段渐离喝了两口,放在旁边的矮桌,拉张汐音在怀里抱着。 “你的伤。” “内伤,不碍事,江姑娘的药甚是管用,我觉得好多了。” 段渐离吻了吻她鬓边,说起那两个人。 “他们到底比我们更受保护,即便是我们也有……也需得小心谨慎些。” 之前以为,他们有江铃这个先祖罩着,必然是不怕的。 可龙潭谷下一决,段渐离深刻的感受到被操控的恐惧,他一开始完全不受限制,对于那安无虞丝毫不怕,安无虞并不是他的对手。 可眼看就要赢了的时候,他就感觉力不从心来,也就那一刹那,他便败下来了。 “该如何赢啊?”张汐音感叹。 这般想,根本就是没有胜的希望。 入夜时,沈大人回来了。 “就查出来了,果然不是他们指派的,是大辽人。” “还真是快啊!” 沈大人点头:“那宫女跟大辽人有接触,收了对方的银钱不说,宫女的家人还被大辽的人给杀了,其实也蛮凄惨的。” 一个家庭,就这般没了。 江铃笑说道:“这才多久就能把真相找到,真是有意思得很啊。” 沈大人愣了一下,点点头。 “是太过顺利了,不过确实是找到了,只是大辽这样做 有什么意义?” “是不是大辽都不一定呢。”江铃说道。 沈大人疑惑:“江姑娘知道什么?” 江铃看了眼沈大人,翻了个白眼说道:“玩去吧。” 沈大人:“……” —— 南胤的使臣府邸里。 肃王梁景生吃着烟国的明白,凉拌海笋,旁边还拍着一锅猪肚鸡。 他嚼着脆嫩的海笋,听着旁边那人的话。 “这老东西当真是以为自己还年轻着,瞧着漂亮的姑娘就想纳入后宫中?” “王爷,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下属提点一句。 梁景生放下筷子。 “不说便不说,那人来了吗?” “来了,王爷,人在外面候着呢。” “把人叫进来。” 下人去请,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从门外进来,对梁景生施礼。 “小生拜见肃王爷。” 看着面前的人,梁景生笑了起来:“来,请坐。” 男人再次施礼,这才坐在了旁边。 “给殷公子添碗筷。”梁景生笑道。 边上伺候的婢女已经上前倒酒,有仆妇把碗筷摆上,还添了一碗米饭,随后就都退了出去。 人走后,殷遇才开口。 “肃王爷,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 殷遇递过去一封信。 梁景生拿起来看,半晌才点点头。 “线索既然有了,那自然是要行动了,只是,你们家公子当真就舍得给?” “区区一颗珠子,公子既然答应了,自然是舍得的。肃王爷只管去取就是,当然,我们家公子的东西……” “已经 备好了,等我们拿到珠子,东西自然奉上。”梁景生说道。 都是各取所需的合作罢了。 放下信件,梁景生举起酒杯。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568章 邀请 过了两日的时间,段渐离的伤势便好多了,不再胸疼得厉害。 张汐音和他出门去,在烟国都城闲逛了一日,找了家最大的酒楼用饭。 吃着饭时,陆续送上来的菜肴中,用银针验出了毒。 张汐音放下筷子,让影子去把酒楼的人都提了上来。 这里是烟国,不是大誉,但谁管他们呢。 “这是误会,我们的后厨食材都是新鲜的,人也没有混杂进去的,这毒绝对不是我们下的。”酒楼的掌柜说道。 他并不怕这大誉的王爷王妃,这里到底是烟国,难不成他们还敢当场杀人了。 “可叫官府的人来查,我们酒楼清清白白。” “知道不是你们,只是总得有人做替死鬼。”姹紫说道。 连个侍卫进来,把人提了出去。 江铃扒拉着米饭,一手拿餐盘里的蟹啃着。 “还是第一大酒楼呢,连蟹都不会处理。”她吃着,一边吐槽。 张汐音只是看了眼,便叮嘱尺术跟去。 尺术应是出门。 满座的菜肴,只有一盘是有毒的,被放在了一旁。 “吃啊,不吃就凉了。” 张汐音拿起筷子时,段渐离将一盘剔好的蟹肉放在张汐音的面前。 立时,江铃就发出了咦喏声,笑着说道:“有人爱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 张汐音面色微红,把一半的蟹肉分给江铃。 “你吃,我自己能弄。”江铃没要。 吃过饭从酒楼出来时,尺术回来了,还带来烟国的官差要来查酒楼。 张汐音只 是在马车上挑帘看了眼。 “回去吧。” 马车启动,放下帘子时,旁边的段渐离眸色微动,手勾着了帘子。 “怎么了?”张汐音不明问道。 “有人看着我们。” 大誉霁王府到底惹眼,张汐音想着是谁在看他们。 “应该是南胤的肃王。” 那个新任的,他来到烟国便是为了那劳什子的龙珠。 说到底,张汐音和段渐离都是上了年纪的了,比起那安无虞,杨舒,梁景生这些来说,就是叔婶辈分的。 可他们年轻的,却逮着他们年纪大一些的折腾。 “这就是命。”江铃说道。 帘子重新放下,遮挡了对方的视线。 —— 一间酒楼的二楼阳台上,梁景生抱胸看着马车远去。 “他们还真是,难杀啊!” 从知道这两人开始,听了他们的那些传说,再如今接触。这两夫妻就好像打不死的蟑螂似的。 “这般小的把戏,自然是害不了他们的。”下属说道。 杀不了,但恶心人。 梁景生挥了挥手,说道:“不必留在这里了,去龙潭谷。”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龙珠,既然有了龙珠的消息,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只是…… 下属到底是不安的。 “王爷,那安公子当真给的是准确的消息吗?他会不会其实有所保留,意图要害我们?” 这个不得不防啊。 “他们想要我们的东西,自然不会在这些动手脚。” “可是那物这般贵重,他们就不要吗?” 那可是传闻能 长生不老的宝贝,只是想到他们之间的交易,对方似乎并不看重这个宝贝,莫非是假的? 梁景生抬手抹了一把脸,仰头看去,才发现下雨了。 下属拿起边上的雨伞打开遮挡在他面前。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 烟国皇帝很是殷勤,总是往江铃的房中送东西,之前送了衣裳首饰,后面送吃食点心,还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 江铃只挑着贵的留下,吃食点心和那些不贵的都让人送回去了。 杨宗也不恼,觉得江铃能收下东西,哪怕是爱财一些,定然也是对他有想法的。 正高兴着,赵皇后过来了,提醒他。 “陛下莫要忘了,他们是大誉人,可莫要想一些您得不到的东西。” “皇后。”杨宗怒道:“你此话何意?” “陛下还不明白吗?她那日能当着我们的面说那些话,会想要入宫来做陛下您的女人?” 那等高傲的女子是不屑的,眼前的男人却还想着可以,也不想想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行吗? 杨宗气得厉害。 赵皇后却不管他,坐下来就说:“如今银蓝还未寻到,生死不知。” 说着,泪水就淌下来了。 她捂着脸,担忧又害怕。 “陛下,我们的银蓝至今都未能找到,生死不知的情况下您想的是什么?您当真疼爱银蓝吗?之前,之前您还想要给她下药,陛下,您好狠的心啊。” 都说帝王无情,果然如此。 以前他是多疼爱银蓝这个女儿 ,如今这么看着,就有多冷酷无情。 杨宗却不觉得,只说道:“不是一直都在找着吗?又不是大誉的人带走的,他们如今还怪着之前抓了段渐离一事,孤如今这么做难道还有错了?” “陛下没错,陛下总是没错的。”赵皇后心里一片凉薄。 “陛下的心中,只有江山社稷嘛,臣妾是懂的,也明白。” 赵皇后起身施礼,转身出去。 杨宗却气着,伸手抓住她往回扯,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孤难道就错了吗?孤还不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社稷,为了你们。皇后,你太让孤失望了。” 他甩开赵皇后,一副自己很是难过的样子挥手。 “来人,把皇后带回去,没有孤的允许,不许出翊坤宫。” 有内侍宫女上前,赵皇后看着杨宗那虚伪的样子,没有做任何的反抗,也不说话了,转身离开。 老太监看了眼皇后,再看皇帝那样子,什么都没说的低着头。 帝王无情历来就有,皇后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如今才看明白吗? —— 烟国多雨,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在屋顶汇聚成水流落下,将地面敲打出一个水坑。 张汐音坐在二楼的临窗,伸手将窗棂上吊挂的风铃拿了回来,用帕子擦拭上面的水滴。 “我来。”段渐离接过,挂在边上的一角,叮叮咚咚的声音悦耳极了。 “王爷,王妃,贤王府来人送了帖子。” 段渐离伸手拿过帖子打开,看着里面的内 容。 张汐音也瞧了一样,说道:“他们这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段渐离看了眼外面的大雨蒙蒙,说道:“就说我们明日必定登门。” 姹紫施礼去回话了。 第569章 提伤 贤王府里。 杨舒靠在安无虞的腿上,跟他说送去的帖子得了回应。 安无虞一手搭在峰上,笑说道:“做得不错。” “安哥哥,她身上当真有好东西?” “那是自然。” 安无虞眸色深沉,想着那些个武器的强大,若是没好东西,那女人怎可能想得出来,肯定是有什么兵器书籍。 若是他能得到这些兵器书籍,定然也能做出那些强大的武器,届时,漫说是他们烟国他要,便是大陆上的其他国家。 大誉,大梁,南胤…… 一个个的国家他都要攻占下来,成为千年前的大帝一般,统一整个九州。 “安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杨舒撑起身来,很是认真的说道:“我相信你。” 安无虞勾着她的脖子亲了上去。 “为了你,我一定会成功的……” “嗯~” —— 第二日。 晨光微熹。 张汐音起来梳洗之后,在院子里摆了靶子练弓。 她没有练三箭,只是练一箭,而且每一箭都没有中靶心。 院子的门口,守着的婆子时不时的看过去,心中发笑。 做生意的王妃拿起了弓箭,到底也不是这块料,射了百箭中靶的次数不足十支。 “真难练啊!” 张汐音叹了声,把弓递给旁边的姹紫。 段渐离伸手过去,牵着她往院外去。 “练完了,吃点早饭,我们就要去贤王府了。” “好。” 两人到了膳厅,沈大人也没有吃,一直等在门口。 看到两人过来,施礼做请。 膳厅里三张餐桌,沈大人和其他几个人坐在另一张桌上,时不时的看一眼两人。 张汐音和段渐离吃完了,出去时,沈大人跟着出去。 “王爷,王妃,下官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吧。”沈大人说道。 段渐离看了眼,点头同意了。 沈大人笑嘻嘻的跟着出门了。 贤王府的门口,已经有好几辆马车停下,从马车上下来的是烟国的一些权贵公爵。 贤王妃在门口候着,跟这些来的人说着笑时,让身后等着的晚辈把人领进去。 大誉的马车倒是,门口的人都看了过去,盯着马车。 姹紫掀开车帘,段渐离先下了马车,转身扶着张汐音下来。 下了马车,走过去时贤王妃也迎了来,施礼笑道:“霁王爷,霁王妃,欢迎。”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礼,笑说道:“叨扰了。” “说什么叨扰,你们能来实在是荣幸,欢迎之至啊。来,里面请。” 贤王妃亲自带路,把人请进去。 其他人来时,都是贤王府的晚辈领人进去,张汐音和段渐离来,贤王妃亲自带路,可见其重视。 过了垂花拱门,贤王也走了出来。 “哎呀,霁王爷,霁王妃,欢迎欢迎。”贤王施礼笑说道。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礼。 “贤王有请,自然是要来的。” 贤王听着越发高兴,跟着进去时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王爷和王妃好容易来到我们烟国,少不得要让王爷和王妃开心开心,是以才设 了这个宴会,也好让王爷和王妃多认识认识我们这儿的人。” 张汐音和段渐离听着,到了正厅,进去时看到整个厅内男女是同席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看到张汐音和段渐离来到,原本热闹的厅内一下安静下来了,目光尽数落在二人的身上。 “那就是霁王妃啊,还真是挂着面纱不摘了吗?” 有人低声说道。 张汐音仍旧戴着面纱,不露脸,叫所有人的心都好奇无比。 贤王和贤王妃笑眯眯的做请,把两人带到上座去。 坐下之后,两人在边上作陪说话。 开口就是恭维。 这时,廊下有人在说笑中走来,出现在厅外时往厅里探头看。 张汐音一眼认出来是杨舒,她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舒儿。” 贤王看到了,喊道:“在门口这般做什么?进来。” 杨舒进门去,到了跟前施礼喊人,一副调皮的样子喊道:“父王,母妃,安哥哥来了,我去接他。” 安哥哥这句话也引起了厅中所有人的注意,一个个都看过去。 有人立刻就笑问道:“六姑娘说的安哥哥,是不是安家的嫡长子安无虞啊?” “是啊是啊,不跟你们说了,我去接安哥哥。”杨舒说着,俏皮的对在座的屈膝福礼,转身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小女无状,大家都见谅啊,她从小就养在海城,规矩学得少一些。”贤王笑道。 贤王妃也说道:“人是孝顺的,就是活泼了些。” “六姑 娘在外面这样的性子很好啊,哪像我们家的,一个个养得规规矩矩的半点鲜活气也没有似的。”一个夫人笑说道。 张汐音垂眸端茶,听着那夫人的话只觉得奇怪。 这般贬低自家的姑娘去抬高这个杨舒,大抵也是因为受控吧,虽说只是猜测,却也叫人听得恶心。 而且这般附和的还不止一个,贤王和贤王妃听着很是受用。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杨舒回来了,跟着到来的还有安无虞。 安无虞身穿玄紫色的长衫,头发高高竖起,额前留了两根龙须刘海,狭长的眼睛透着几分孤高冷漠。 他那眼中,似乎看谁都是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只有看向杨舒时,才是一脸温柔似水。 进了门,安无虞对贤王施礼,又对段渐离略一抱拳。 安无虞说道:“那日是我下手重了些,霁王的伤可好些了?” 此话一出,满厅寂静。 再看段渐离的眼神都不同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霁王爷,竟然被安家大公子给打伤了? 不能吧? 可看着他们的神色又不像是假的,天哪! 一时间个个的惊讶又满是揶揄笑意的看着段渐离和张汐音,那股子惧怕的心思,在一瞬间似乎都少了许多。 安无虞勾了勾唇,说道:“我带了好的内伤药来,王爷。” 沈大人过去接了,面色却不见好。 “有劳。” 张汐音和段渐离一句话不说,等沈大人接了药。 “斗武,哪有不受伤的,只能说安公 子年轻有为。”说着,段渐离看向贤王,笑说道:“贵国的后生可畏啊!” 贤王很得意的笑道:“霁王过誉了。” 第570章 有孕 “想不到,这一代战神居然还打不过安家大公子。” 花园里,几个少女坐在一起说话,说到这些都很是震惊,一时间对那安家大公子就多了几分悸动了。 人长得高大俊朗,还武功高强,实在是叫人心动。 “那是小六的男人,两人是个什么干系,你们还不知道啊,还敢觊觎她的人。” “是她的又如何?难不成,我们还不能跟她抢了,再说了,男人能只有一个妻子了?” “你们是嫡女出身的,能做妾?” 额! 是不能。 谁愿意做妾啊,谁都不愿意。 那边闲聊的人并未看到后面的人,贤王妃面有尴尬之色,她本是想着带张汐音来花园透透气的。 谁曾想来到花园,却听到这些人在说这样的话,实在尴尬。 张汐音面无异色,只是指着另一边说道:“那边有个小楼,能看到多少景致?” 贤王妃笑道:“整个贤王府的花园都能看到,如今正是开花的季节,长着漫山遍野的三角梅,很是好看的。” 说着就做请。 两人往小楼去。 而这时,那边议论的少女们有仆妇提醒,才知道她们说的话被贤王妃和霁王妃听到了。 “听到便听到,一个大誉的王妃,如今连我们的安公子都打不过,什么战神谁还怕啊?” “就是。” 几个少女是丝毫不在意,倒是旁边的仆妇婢子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 主子犯错,她们这些下人是要被惩治的。 “姑娘,还是少说两 句吧,这里可是贤王府。”有仆妇提醒。 “我才是主子,我说两句话还得被你管着不成?” 这话说得。 仆妇立刻闭上嘴巴。 —— 小楼上,张汐音看着半个贤王府,也能看到有少年在比划拳脚,有仆妇下人从廊下端着东西往前走。 她指着贤王府外,很远看到的一个塔尖。 “那是?” “那是姻缘塔。”贤王妃笑说道:“是我们这儿最出名的塔,男女只要登上塔顶,跪拜一日一夜祈祷,上天就会让两人永远在一起。” “灵验?” 贤王妃:“……” 倒也没有那么灵验,有人上去祈祷了,却也不能永远在一起,有一些还是分开了。 张汐音一笑,没有追着问她。 贤王妃就说起别的事情来。 这一个宴会直到散了,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原先该在的杨舒和安无虞再也没见出现。 回去的路上,沈大人才低声道:“下官发现个了不得的事情。” 挑开的帘子,沈大人几乎靠在窗户边上,声音压得几乎听不到:“贤王府六姑娘,有了身孕。” 张汐音和段渐离愣住了。 “沈大人,你是使臣,不是大夫,还能看面相就知孕否?”张汐音说道。 沈大人想说原因,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又顿住了。 “回去再详说。” —— 此时,龙潭谷。 梁景生蹲在水潭边上的石头,一手拿着个芒果吃着,水里时而有人浮上来。 “王爷,没有。” “在找。”梁景生说道。 那安 无虞既然说了几面有他们需要的东西,那必然就是有的,他一定要得到。 此行任务若是不能成,便是回去了,只怕也得不到解药。 梁景瑞是不会放过他的,这是他成为肃王必须付出的代价。 下属继续潜入水中。 梁景生很是烦躁,扔了果子跳下石头,在潭水边上来回渡步。 一定要找到,若是找不到,谁都别想活。 —— 府邸里。 屏退了下人,沈大人才说道:“我去净手的时候,从净手房里出来,恰巧就听到婢子说杨舒不能吃活血的汤水膳食。” 净手房这边还能听到婢子说自家主子的事情? 太巧合了吧? 沈大人点点头:“下官也觉得是巧合,便跟了去,王爷王妃,你们猜怎么着?” 他有意卖弄,张汐音和段渐离倒也顺着他的期盼问。 “怎么着?” “大夫,我遇到了大夫,说杨舒近日里呕吐是正常的,捡着酸的吃能缓解,而且要注意饮食。” 还真是怀孕了不成? 她倒是有男人的,才十六岁,倒也是嫁人的年纪。 只是贤王既然知道她和安无虞在一起了,为何还不让两人成亲,那安无虞合该登门提亲才是。 “王妃这就不知了吧,那是因为贤王太妃不愿意,如今太妃还活着,虽已是半截入土了,可也没人真敢忤逆了她让杨舒和安无虞成亲。” 这些烟国皇室的秘辛也好,还是烟国官员家中的恩怨也罢,沈大人自认为自己还是很了解的。 他在烟国已有多年,知道的这些终于有能说出来的机会了,是以,也不管搭不搭边,都一股脑的说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坐着喝茶吃点心,耐心的听他叨叨。 一个时辰时候,有人来吧沈大人请出去了,至此,这闲话终于结束了。 段渐离和张汐音相视一笑,回去了。 沈大人去南房谈完了事儿,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很是失落,只觉得意犹未尽。 —— 夜幕降临,贤王府这边。 杨舒刚闹完了脾气,睫羽湿润。 她说道:“我便是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哪怕祖母不同意我也要生下来。” 贤王叹了口气。 “可你们……短时间内如何都无法成亲的。” 上面摆这个祖母,这个祖母阻拦着,他们就不能办这个事儿。 杨舒就道:“我去求祖母,她若是不同意,孙女也不会听她的了。” 贤王心疼得不行,再看旁边的安无虞,想到安无虞能打赢段渐离,也是很满意这个女婿的。 他一拍大腿,说道:“父王去求你祖母同意,你如今有了身孕,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要你祖母同意,我们便速速把婚事办了。” 杨舒立刻开心起来,笑说道:“还是父王最好了。” 贤王看了眼安无虞,对旁边的贤王妃道:“我们回去休息吧,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说说话。明日一早,我们进宫去见母妃。” 贤王妃点头。 “听王爷的。”又看杨舒:“你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只管跟父 王母妃说。” 说完,又看向安无虞:“安公子,别留太晚。” 安无虞这次倒是听话了,点点头。 “跟舒儿说说话我就回去。” 至于回去之后,晚些还来不来,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第571章 主意 翌日一早,江铃过来跟张汐音说话,说是龙潭谷那边去了人。 “南胤的肃王梁景生,给他消息的是安无虞。” 段渐离问道:“他们是找龙珠?” “自然,不过那玩意儿就算找到又如何,其实也没什么大用,不过是推动剧情的一个主线而已。”江铃冷冷一笑说道。 “但到底是有这么个玩意儿在,他们都要,也是有重要作用的。” 段渐离的伤确实好的很快,安无虞给的伤药是不能用的,江铃给的就很好用。 九月时,烟国这边的雨水倒是少了起来,不过热还是很灼热的。 白日里没人愿意外出,休养了一段时间的段渐离完全大好。 这段时间里,整个烟国都很是安静,没有发生几件大事,唯一的一件让人震惊的大事就是贤王太妃。 贤王太妃死了。 原先以为是自然死去,却在查证时发现,贤王太妃是被人用银针穿顶而死。 那根银针就在头顶上拔出来,又细又长的。 此时很是震惊,烟国皇帝杨宗着人去查办此时,一时间烟国又戒备了起来。 贤王死了亲娘,整个贤王府都挂了白,外使自然是不必登门去吊唁的。 就在这样的时候,烟国都城又来了人,来的人不是别人,是凌熙。 凌熙带着言珩来了,听闻张汐音之事,千里迢迢漂洋过海找来。 “我们都要回去了,你们这般过来,一点儿也不安全。” “倒也没有那么大危险,知道你们在这儿, 很是担忧。” 言珩也是点头,看段渐离浑身上下都是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脸上也没有毁容。 他们来的时候万般猜测段渐离定然是出了大事,叫烟国的人抓了过来做人质,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张汐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即便是带着人来,然而隔着大海,自家的人也不好支援。 凌熙说道:“陛下也是知道的,我们也没带多少人来,都在码头那边等着呢。” 张汐音也确实是想回了,只是段渐离遭了这般苦头,他们如今居住的地方一直都被烟国的人监视着,要回去…… “只怕不易,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回去的。”段渐离说道。 凌熙到底是做过将军的,自然知道这些。 “他们不过是怕我们做出反抗,敢从我们的人手中走私火药,这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是可以谈的。怪只怪,他们抓了王爷。”张汐音想到段渐离肩膀的伤,一颗心就疼得厉害。 凌熙这时,从包里拿出一个卷轴递给段渐离。 “这是陛下让我给你的。” 段渐离接过打开看,卷轴里的内容不是给他的,是给烟国皇帝杨宗的。 “送去给杨宗。” —— 皇宫里。 杨宗面色冷冷,一抬手将桌面的茶盏给打翻了。 老太监低着头不语,周围守着的宫婢内侍则跪了一地,不敢开口。 “让他们滚出去。”杨宗喊了声。 老太监挥挥手时,内侍宫婢都起来退出殿内。 杨宗将卷轴 扔在桌面上,让老太监去将丞相等几个大臣传来,再叫赵良也来。 这卷轴有大誉专属的花纹,皇帝能这般生气,自然是大誉的皇帝说了什么叫他很是气恼。 诸位大臣很快就到了。 在看完卷轴上的内容时,都无语了。 “怎么?孤让你们来,就是干坐着的?”杨宗一拍桌子,喝问道:“说话啊,都哑巴了不成?” 其中一个大臣施礼。 “如今大誉乃是九州第一强国,哪怕是我们烟国有海域保护,却也不能抵挡大誉的水军啊。陛下,既然大誉只是要一亿白银,这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一亿白银就能抵消他们带走霁王海折磨人家的账,这笔买卖极其划算。 杨宗咬牙:“一亿,你以为很少吗?” 一亿出去,他们烟国的国库就空了一半了。 虽说烟国有银矿一直都在开采,可谁会嫌弃钱少,谁会想要把银钱拱手送出去。 “可若是不送出去,别人来打,就是抢了。” “这不是抢吗?这也是抢。” 是抢,可到底是他们先算计的对方不是吗? 怎么想都是他们先动的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几个大臣说的都不满意,杨宗看向赵良。 赵良说道:“不宜战。” “当真?” “是的,陛下,我们的军事储备,和武器并不如大誉,而且火药炮弹这些也并不成型。” 打起来,他们根本打不赢,人没有对方多,财力物力也不足对方,武器更是不必说 了。 杨宗一下就泄气了。 难道,他烟国就该永远都对其他的国家俯首称臣吗? “陛下,安大公子请见。” 安大公子? 杨宗愣了一下。 赵良提醒道:“陛下,是安都军家的嫡长子。” 杨宗想起来了,说道:“让他进来。” 安无虞进了御书房,在御前施礼之后说道:“陛下,并非是没有办法。” 杨宗一愣。 安无虞说道:“那大誉的霁王妃能想出这般多的神兵利器,重连弩,弩机,火炮,破城弹……这些东西难道当真是她想出来的吗?” 对啊,一个女人,她凭什么能想出这么多的神兵利器。 “臣以为,这张汐音必然是从某一本古籍中得到的启发,或者说是,本就是那些古籍神书中的神兵利器,只是被她用了罢了。” 对,对对对。 杨宗眸光一亮。 “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如今就在烟国,在我们烟国的地盘上,隔着海域自然是插翅难逃。”安无虞很是自信,拱手再次施礼道:“臣有信心,能够从他们的手中套出书籍的去处,届时什么白银黄金,便是他们给陛下的份。” 金银财宝,还有大誉的美人儿,不,不止是大誉的美人儿,还有九州诸国的疆土。 若是烟国有源源不断的神兵利器,一统九州成为千古大帝不再是梦啊。 杨宗想到那一幕,很是开心,并无比的相信安无虞。 “如此,就交给你了。”他大手一挥,说道:“从今日起 ,孤封你为安侯,由你来想办法拿到神兵器书。” 安无虞拱手再次施礼,嘴角勾着一抹笑说道:“臣领命,定不负陛下期望。” 第572章 邀请 府邸这边开始忙活起来,不做别的,就是纯收拾东西往外运。 凌熙和言珩来的消息别人也是很快知道的,知道两人都是谁,烟国这边也派了人过来示好,但都被挡在了外面。 那卷轴都送进去了,生着气的大誉人又岂会再给他们好脸色。 这边忙着搬东西准备走人,杨宗却是急眼了,说道:“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得让安侯去做,他答应了的。” 赵良点头:“末将已经派人去查看了。” 能不能成,端看安无虞了。 贤王府旁边的一座府邸,上了新的牌匾,牌匾上写了安侯府三个大字。 这是安无虞被封为侯爷了。 上牌匾的当日,安侯府的下人四散开来,将一张张的帖子四面送了出去。 这送出去的帖子,自然也有大誉这边的一份。 这帖子的内容只一个意思,安无虞被封为侯爷,自然是摆上宴席的,叫所有人都去喝一杯酒。 “他们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啊?”江铃这几日总是晚出早归,很少能在白日里见到她出来觅食。 这会儿看她打着哈欠坐在边上扒拉粥,张汐音还给她夹了一颗她最爱的水晶虾饺。 江铃对她笑一笑。 “你不知道的,我们也是不知。”段渐离说道。 “要你们何用。” 江铃哼了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铃儿,要不你还是去睡吧,后日我们就回国。”张汐音说道。 江铃点点头。 安无虞和杨舒不是安分的,需要想法子叫他们 不能掌控别人,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慢慢去寻找破绽。 为今之计,是要先离开。 “吃两口再说。” 江铃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对了,那南胤的梁景生差点挂了。” 挂了? 几人一愣。 江铃反应过来,强撑着灌下去一口浓茶,才说道:“就是差点死在了龙潭谷底,不过到底命大,他活下来了。其他的那些南胤人就不是那么的好运,去的人一共二十九个,回来只有三个。” 死了这般多人的吗? “那底下可不是什么安全之地,能有三个活着都算不错的了,梁景生没挂,不过是仗着他是王爷,一大帮的人都护着他。” 说到这里,江铃又道:“我除了去看他们,还去贤王府偷看了好几回。” 她这能力,能够来去自如,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了解更多。 江铃没打算隐瞒她知道看到的,就说安无虞吩咐人杀了贤王太妃,就为了给杨舒一个名分,杨舒得知这个消息时,只是哭了一回,之后两人又恩爱无比了。 而跟贤王太妃死有关的知情人,一个不留,全让安无虞给灭口了。 “他真是狠毒。” 这个世界存在不单单只是因为黄,还有暴力血腥。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角,打着什么不圣母的旗号,可不圣母也并非是乱杀残暴的吧。 若是叫他们成长起来,依照世界本来的结局,九州是能统一,但诸国百姓在水深火热中一直过了百年之久 。 百年的时间,战事随处都起,百姓没办法耕种,没有粮食,人人都在逃难。 难民四处,易子而食等等。 江铃深吸一口气,说道:“狠毒,那不只是叫狠毒,而是残暴血腥。” 这很难不叫人认同的。 凌熙和言珩虽不知江铃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够悄无声息的去贤王府打听不叫人知道,也能去龙潭谷知道那南胤肃王差点身死的事儿。 只晓得那个叫安无虞的不是个好东西。 “他当真能打赢你?”言珩问道。 段渐离的本事如何大他们会武功是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有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声了。 可段渐离打不过安无虞,难道这安无虞这般强悍吗? “嗯,所以你们不必对他们动手,后日便出发回去了,回去再说。”张汐音说道。 凌熙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和言珩来烟国只有一个目的,接张汐音和段渐离回国。 烟国既然敢从他们大誉人的手里走私火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安侯府的帖子送来,得的是退回的消息,显然大誉这边不打算参与这次的开府喜宴。 而喜宴也是定在后日,是以,第二日时,安侯亲自登门来了。 “我得了陛下的封赏为侯爷,开府自然也是想请诸位都一同去热闹热闹。”安无虞说道。 前来请人,还是亲自来请的,他的眉眼中依旧透着一股谁也不屑一顾的气息来。 他平等的瞧不起任何人,除了他的女人。 这时,江铃从廊下过来,她穿着正红色的束腰长衫,乌黑的头发梳着少女髻,脸上画了浓妆,眉眼都是红色的眼影。 朱红的唇色勾着一抹笑意,笑说道:“这边的鱼倒是挺好吃的,贵也不贵,就是买了也带不回去,路上就臭了。” 堂内的人往外看去,入目的就是一道纤纤红色身影从门前经过。 安无虞愣了一下,起身就走出去,看到的是一抹红色背影越走越远。 莫名的,他心中似是被什么勾住了一样。 “安侯,明日我们就要出发离开了,安侯的开府宴就不去了,至于薄礼,安侯既然来了,也好直接带回去。” 安无虞回头看去,问道:“她是谁?”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 安无虞在龙潭谷是见过江铃的,那时候的他并未仔细去看,满心满眼的就是杨舒。 如今怎么,问起江铃来了。 一时间,张汐音不知该不该说。 段渐离先开口了。 “那是本家的妹妹。” 安无虞回头看去,眼前只有那抹红色的背影,几乎要忍不住跟了过去。 江铃过了拐角,在亭子前伸出手来。 “云湖郡主,把手给我。” 凌熙挺喜欢这个跟寿桦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妹妹的,而且性格她也喜欢。 伸出手搭了上去,问道:“做甚?” “给你一样好东西。” 江铃将一个白色的四方小盒子放在她手中,轻轻拍了拍说道:“这里面的东西,送你了。” 凌熙看着小小的四方 盒子,这般精致的小盒子可不多见。 她存了好奇,要打开看。 江铃压住她的手说道:“不着急,等你下次记起的时候,再拿出来,不过前提是得收好,能丢了。” 第573章 江铃受伤 凌熙一向不大得女子们喜欢,虽她也是女子,可到底以前常年出征在外,又是岭南的郡主。 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本就不拘一些,那些个闺阁里娇养长大的姑娘们自然是与她格格不入。这也是为何凌熙一直只跟张汐音要好,鲜少去跟旁的女子交往的原因。 得了江铃的礼物,她看着这跟张汐音一般模样的妹妹,越发的喜欢。 果然,长得一个模样的人肯定都是好的,也很能包容人。 她笑着把锦盒贴身放好,只说道:“你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收着的。” 江铃将面纱戴上之后,对不远处的尺术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凌熙抬手摸了摸腰间放小盒子的位置,忍不住笑了笑。 “你喜欢她?”言珩从不远处过来。 凌熙点头。 “她跟寿桦是一样的人。” “嗯?” “是性格,但,她又比寿桦不一样,她比寿桦更加活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一旦米也养百种人。 安无虞心中惦念着那一抹鲜亮的红色,谈话起来便有些刻意的讨好了,好在到底是没失神多久就再次说到正事上。 张汐音和段渐离本是拒绝了。 可说到最后,段渐离突然就答应了。 张汐音那一瞬猛的扭头看他,瞧见他神色如常的跟安无虞说着明日定会登门道贺。 安无虞满意的笑了。 安无虞走后,张汐音看到段渐离原本平和的面色上多了几分恨恨的咬牙切齿。 “怎了?” “我方才,答应了他 。” 张汐音点头:“我知道,你答应了。” “可……我并不想答应。” 张汐音愣了一瞬,心中便多了几分了然,之所以会不自觉的答应,自然不是段渐离临时改变主意,而是他再次不受控了。 两人知道其严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江铃谈及此事。 “江姑娘出去了。”凌熙说道。 “她有说去哪儿吗?” 凌熙摇头,见他们神色都不大对付:“是发生了什么?那烟国的人说了什么?” 张汐音摇摇头。 段渐离自然也不能说,原先他们的生活都是很正常的,不会有不受控的情况出现。 如今遇到了安无虞这个人,这才连着三次了。 第一次,是杨舒倒向他时,他无法控制自己散开,还是江铃拉开了他。 第二次,是因为不受控,被安无虞打伤了。 第三次,便是不想答应,却在最后时答应了。 江铃不在,两人也没别的人能说能问,只得在府邸中等着。 —— 另一边。 江铃出现在贤王府里,她隐藏在暗处,哪怕是有人经过她身边也发现不了她。 而此时,落在江铃眼中的,是一副极其血腥的画面。 地上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赤裸着身子被绑在榻上,浑身是鞭笞的伤痕,血淋淋的皮肉外放着。 江铃面色一下就难看了,听着那少年痛苦的呻吟。 “别打太狠了,若是死了,还得再去找一个干净又好看的少年,可不好找。” 另一边的垂帘内,有一道温 温柔柔的声音说道。 站在少年面前的婆子闻言应是。 垂帘掀开,微微拢着肚子的杨舒赤脚走了过来,看着少年的身体,说道:“当真有用吗?” “公子说是有用的,男人的精血大补,姑娘您如今不能再吃之前那些了,便只需吃这个就好。”婆子说着,拿起边杀的匕首,在少年的手腕处割了一道口子,一个白玉的小酒杯放在下面。 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酒杯中,有小半杯了后拿开,便有一个婢女帮那少年止血,随后又有婢女将一碗参汤灌入少年的口中。 杨舒瞧着小少年痛苦的神情,挥了挥手善良无比的说道:“可不能这么折腾人,拿药来给他治伤,再好吃好喝的养着。” “姑娘?”婆子蹙眉。 杨舒看向婆子,说道:“若是死了,还如何再有这些?” 她接过酒杯,看着杯中的鲜红,一仰头喝了下去。 江铃看得眼中怒火腾腾,哪怕是知道这世界到了正轨时,便不再是之前那正常的模样,可心中还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撕了杨舒。 突然,少年惨叫一声时,听到婢子的惊呼声。 “姑娘,他,他咬舌自尽了。” 杨舒愣了一下,再看去脸上就透了几分恼恨。 “没用的东西,这就死了,亏得我还想治好他。” 便是这一瞬,江铃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扑了出来,匕首刺向杨舒的咽喉。 杨舒愣住了,侧身躲避,匕首划过脖 子带来疼痛感。 “妖女,受死。”江铃脚步顿住,手中匕首一转,对着杨舒的心脏刺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原先该刺进去的匕首突然被弹开,匕首顺着她的胳膊划了一刀。也是这一刹那,江铃被人一脚踢开了。 安无虞出现,看着被踢倒出去撞在桌椅上的红衣女子。 是那个人。 他惊疑之时,江铃一跃而起,迅速从窗户跳了出去,飞跃过了墙面。 有人追了过去,翻过墙面时,哪里还有什么红衣女子。 屋中,杨舒似是动了胎气一般,面色都是苍白的,靠在安无虞的怀里瑟瑟发抖。 “安哥哥,那是谁?为何要杀舒儿?” “不知,需得查查才能知道。”安无虞安慰着,心中却念着那抹红色的背影,纤纤如柳,又无比的活泼。 那是跟杨舒不一样的女子,但是从背影来看,便是个不安于室,极难驯化的。 然而这样的,安无虞却有无比的好奇心,甚至想着若是这般活泼的女子能够对他俯首帖耳,被他彻底驯化,该多么的有成就感啊! “安哥哥,舒儿害怕。” “舒儿不怕,安哥哥保护你。” 安无虞轻拍杨舒的后背,嘴里柔声轻哄,心中却已惦记上了别的女人。 江铃并不知自己被惦记了,她受了伤,而且是亲眼看着就要扎入杨舒心脏的匕首,如蛇一般弯曲倒转过来,将她给伤了。 江铃落在自己的卧房中,正要掀开手臂。 “先祖,您的手。 ” 张汐音捂着嘴惊呼一声,匆匆过去看。 江铃看她在自己的卧房里,问道:“小伤,找我有事?” 她拉开衣袖,在水盆上清洗之后,掏出一瓶药粉径自倒在伤口上。 张汐音伸手去拿了药瓶。 “晚辈来。” 第574章 赴宴 包扎好伤口,用衣袖挡住看不出半点。 张汐音将一应带血的东西扔进空间里,看着先祖苍白的脸色,她很有挫败感,一种身为后辈子孙却无法给先祖分忧解难的无力感。 “是我大意了,本以为能够伤得了她,却不想还是异想天开了,他们终究是世界子女,若是找不到破解他们世界之子的办法。我们的下场仍旧只有一个死字,这是局。” 张汐音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说道:“若我们暂时不伤害他们,我们自然也不会有事对吗?” “对,像之前在龙潭谷,段渐离跟安无虞斗武,若是他非世界之子,自然就不会赢得了段渐离,因为本身实力是不对等的。可他是,所以哪怕实力不如段渐离,他也有世界庇护。” “这般霸道!” “自然,所谓世界之子,也可以称是位面,便是这个世界。他是世界挑选出来的天选之子,这个位面之子便能得到位面的一切帮助,他必然是顺风顺水。位面需要他赢,他自然能赢。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比如,段渐离和安无虞两人带领军队两厢对峙,双方实力和兵马都是悬殊的。段渐离带着一万夜狼军与安无虞的三千兵马,这一看便不是对手。而位面需要安无虞获胜,那该如何呢?” 张汐音下意识问:“如何?” “位面相帮,不是有人帮忙,而是位面直接出手。如狂风大作,段渐离被吹得人仰马翻,沙尘糊 眼。会是天降雷霆,将一万多人噼啪就劈死了……” 张汐音一瞬间沉默了。 这……这如何能赢? 江铃看着张汐音:“所以我们需要想出办法来,叫他们失去这个身份,才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灭杀他们。”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到的,需要慢慢琢磨,她也确实在琢磨了。 江铃受伤之事张汐音自然没有隐瞒段渐离,段渐离听完,又说起自己答应了安无虞时的情况。 别人有没有这个意识他们不知,但他们的感觉尤其强烈。 张汐音却道:“我倒是一直没甚特别的感觉。” 她可能是并未直面那两人,所以一直未曾感受到那种被掌控的,无法自控的无力感。 夜里,江铃也不出去了,安心在屋中养伤。 张汐音让下人送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过来,坐在一起陪她用饭。 江铃瞧着她笑道:“每次看着你这张相同的脸,我便有种错觉。” “什么?” “就……不真实感。” 张汐音也是一笑。 但她确实很开心很庆幸的,庆幸自己能长得像先祖。 不知情的人都说是先祖像她,也就她们自己知道,不是先祖像,而她是像,因为她是她的后辈子孙。 吃了晚饭,张汐音陪她下了一会儿象棋。 江铃笑道:“我更想打麻将,不过这玩意儿需要四个人。” 张汐音提议:“凌熙他们都在,四个人很是容易凑齐的。” 这个世界没有先祖那个世界的东西也无妨,可以做 ,他们也可以学。 江铃连连摆手:“不用这般,你不用这么事事都顺着我哄着我,我又不是非得自己合心意才好的。” “不妨事。”张汐音将车往她那边推了推:“只要你开心,晚辈就开心。” 江铃哈哈就笑了起来。 她直接吃了张汐音的车,再往前一挪。 “将军……” 张汐音仔细一看,已是死局。 “晚辈输了,可见先祖定能旗开得胜,心想事成。” 江铃赢了一局,开心的躺下来。 “你陪我睡,就不回那边去了,叫你丈夫守一晚空闺。” “好。” 张汐音合衣就跟着过去躺下,江铃往里边挪了挪,侧身对她说道:“你的性子若是再强硬一些就更好了。” “我这般,还有许多缺点,您说,我会改的。” “改什么?这样就很好,不,也不好,还是改改。” “您说。” “就是再强硬一些,主意更大一些,脾气也更大一些,面对何事都要更坚定。” 张汐音听着,很是认真的点头。 “好。” 段渐离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声音并不清晰,只几声低语。 他摇摇头,转身回去自睡了。 —— 翌日,都城又开始阴云密布,伴随着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张汐音搭着段渐离的手步出马车,看着那边的热闹。 安侯府的门前逐渐安静下来,整个烟国都城的人都知道,大誉的霁王夫妇来到了烟国,但这般久了,两人也并非藏着掖着不出来,可却仍旧没人能见过 张汐音的真实面容。 她脸上总是戴着面纱,不然就是帷帽。 “到底是不是美人儿啊!” “都这般大的年纪了,就算是美人儿也失了许多颜色了,哪能及得上贤王府的六姑娘……” “倒也是,六姑娘当真美貌。” 张汐音和段渐离只当听不到那些话,走上前时,安无虞过来施礼。 “安侯爷,恭喜开府。” “霁王爷,霁王妃,欢迎,欢迎。”安无虞笑着抬手做请。 两人往前走时,安无虞回头看去,却不见那抹熟悉的红色纤纤身影,可也不好开口去问。 进了府,张汐音和段渐离不意外的看到贤王夫妇。 两人也迎了过来,施礼后笑着说道:“还以为王爷和王妃不来了呢。” 段渐离还礼:“既是安侯爷盛情邀请,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那是,安无虞毕竟是亲自登门去邀请的。 进了堂内坐下,原先吵闹的大堂也逐渐安静下来,男女老少都看着那坐下的两人,交头接耳的议论。 张汐音和贤王妃说着话,就听到旁边的人过来一起时,提及贤王府的六姑娘杨舒。 贤王妃笑说道:“她身体不适,近日里只能在府中休养,今日安侯府人多,她不适合来。” “这是病了,看来得好好调养了。” “是,是要好好调养的。” 那人看向张汐音,笑问道:“霁王妃?” 张汐音露出一丝笑意。 贤王妃就介绍道:“这位是安都军家的安夫人。” 安? 看来是安 无虞的母亲了。 安夫人笑着点头,却只盯着张汐音的面纱看:“霁王妃一直戴着面纱,是不能示人吗?” 第575章 安侯府埋伏 张汐音听了只是一笑。 “倒也不是,但也很是好奇,你们为何对别人的相貌这般好奇心重?”她勾了勾唇,并不薄的面纱瞧不见她的嘴角勾起,却能看见她眼里的讥诮:“要知道,好奇害死猫啊。” 几人尴尬的笑了笑。 安夫人还是说道:“自然是有几分好奇的,霁王妃倒也不用说得这般吓人,再说了,谁人不道大誉霁王妃你的美貌的如何惊为天人,如何倾国倾城,如何容姿绝色。” “是么?”张汐音抬手抚了抚鬓角,却并不摘面纱。 她不乐意的,也没人敢强迫她去摘。 段渐离跟贤王也说着话,时而会有人过来找他们攀谈,都只是说一两句就说不下去了。 宴席还未开始,要来的人还有很多,侧边的席面摆了许多瓜果点心,还有茶饮这些。 张汐音过去看了眼,端了一杯酸梅汁回来。 廊外,有人喊了声。 随后,便听到欢喜的笑声。 “还是你不来呢,还是来了。” “安哥哥开府呢,我怎么能不来呢。” 说话间,两人出现在廊庑下,是杨舒。 她穿着齐胸襦裙,外罩一件半透的薄纱,因为是齐胸襦裙,那腹部是大是小并不能看的见。 杨舒进门之后,一路打招呼过来,到贤王和贤王妃的面前屈膝施礼说道:“父王,母妃,舒儿也来了。” “身体没事了?”贤王妃问。 杨舒点点头。 “已是好多了,今儿这里这般热闹,可是安哥哥开府的 好日子呢,我当然得来看看了。” 这话说得暧昧了。 一时间,屋内的人都看着她,心中明白这两人是有什么的,而且就要搬到台面上来了。 知情的人并不多,但不多的那么些人却都知道,贤王太妃和安家有仇怨,是不许贤王府人和安家有什么干系的。 如今贤王太妃刚死,他们便越发的走动得亲密,说的话也不遮掩了。 想到贤王太妃是被人谋害而死,突然就觉得耐人寻味起来。 “霁王妃。” 杨舒看向张汐音一笑,随后挨了过去说道:“王妃,我们出去走走吧?安哥哥的侯府听说很大,可好?” 张汐音抬了抬眉毛,看她眉眼温温柔柔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之间是多么的熟悉要好。 她心中明白杨舒邀请她在侯府走走,定然是有不好的心思。 “就不……” “霁王爷,您也一起吧。” 杨舒和段渐离说:“若是您不来,只怕王妃是要拒绝舒儿的,还有父王母妃,大家一起是不是?” 贤王当即就点了头。 “是。” 贤王妃也是点头应是,就等着看段渐离了。 张汐音知道段渐离会被控制,扭头看去,果然见他也点了头。 “也好。” 果然,又被控制了。 杨舒很是开心,当先就伸手去拉张汐音了,似是一点儿也不怕。 周围的人都心中暗暗惊呼,即便杨舒是贤王府的嫡出姑娘,却怎么也不能对大誉的王妃这般动手动脚的。 在杨舒的手碰上 自己衣袖的一刹那,张汐音便甩开了手,疏离的避开几分看她。 “六姑娘,你自走就是。”她声音冷了几分说道。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心中又多了几分果然如此。 这霁王妃,怎可能让这么一个没规矩的丫头动手动脚。这贤王和贤王妃也真是的,好好个嫡女,就是这般教导的,没规没距。 杨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有些许的尴尬,不过转眼便消散了。 “王妃,对不起,是舒儿逾越了。” “知道便好,贤王,令嫒是该学些规矩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段渐离突然开口。 张汐音扭头看他,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时,段渐离伸手牵着她先出去了。 贤王面有几分尴尬,对杨舒说道:“没事的,下回咱们不这样就是了。” 堂内的人:“……” 杨舒点点头,又开心的跟着出去了。 于她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她就只是那个开开心心的贤王府六姑娘。 “他们去了后院?” 前院,还在应酬的安无虞听到随侍的来报,想不通他的计划怎么会这般顺利。 “是六姑娘,六姑娘把人请去了后院的。”随侍说道。 舒儿。 “胡闹。”他低声道:“她怎么来了?” 有着身孕,又胎不稳,等一会儿可能会玩命的,她还在这儿,可就是给他招惹麻烦了。 有她在,他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去对付他们。 随侍说道:“六姑娘自己过来的,她说叫公子您放心,您要做之 事,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帮您办成的。” 安无虞感动又心疼,看了眼身旁的弟弟,便带着随侍去后院了。 安侯府的后院很大,有大片的果林,还有一座不小的小山,小山的斜坡下是一个湖泊。 这个地方极好,园林景致都是按照风水布局的。 张汐音和段渐离并肩走,两人低声交谈几句,杨舒追上来。 “昨日还听安哥哥说你们要回去了呢。” 张汐音嗯了声:“本意如此,便是来了,也能今日走。” 杨舒啊了一声,一脸的不舍说道:“这么快就走啊,舒儿对王爷和王妃一见如故呢,还想着若是王爷王妃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便要带你们看遍烟国的美景,吃遍烟国的美食呢。” 这话说得好听,可一见如故这词。 张汐音看着杨舒十六的年轻模样,勾了勾唇。 “六姑娘,一见如故?不合适吧?” “年龄有什么干系,又岂能限制人的感觉,舒儿就觉得你们很好,舒儿很喜欢你们。” 一口一个舒儿,你们,似乎跟他们很熟一样。 张汐音疑心着,手心处指尖轻划,她神色不动,眼便扭头看了样那边的小山坡,再落在这后院的一些屋舍暗角。 埋伏啊! 段渐离这时,把张汐音往侧边拉了一下,人站在了另一边,几乎让张汐音和杨舒靠在一起。 杨舒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手扶着肚子哎呀一声。 “六姑娘,肚子怎的了?”张汐音问道。 杨舒摇头,只 笑着说:“没事,就是王妃你突然靠近,我有些吓到了。” 张汐音笑了笑:“六姑娘很怕人靠近吗?还是说,怕人撞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第576章 挟持杨舒 小径上有人飞快走来,到了杨舒的跟前施礼说道:“六姑娘,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这是要把人支走了啊。 张汐音和段渐离相视一眼,几乎是杨舒要开口时。 张汐音先开了口:“怎么,把人带来这里,六姑娘倒是要先走了?” 杨舒一愣,说道:“是侯爷找舒儿有事。” “既然是有事,我们也一起吧?” 张汐音说着,与段渐离就要跟着走。 杨舒急了。 她看向那婢子,说道:“与侯爷说一声,我要陪王爷和王妃逛一逛园子,晚些时候再过去。” 婢子看了眼作势要走的两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应是之后疾步走了。 杨舒回头笑说道:“王妃,我们继续走吧,去那边,那边听说景色甚好,而且如今这个时节,有许多的鲜果呢,很甜的。” 她很卖力的要把人往前路走,说话时,还回头对贤王和贤王妃说道:“父王母妃,你们先回去吧,舒儿陪着王爷和王妃便可。” 贤王却道:“一起吧。” 杨舒欲言又止,发现张汐音看她的目光不对,便只能收了话。 “你看哪儿,那大大的果子是椰果,里面的椰汁可甜了。” 张汐音点了点头,一直与她并排走着。 周围埋伏着人,段渐离这会儿已经大概找出埋伏了人的位置,大约有几个人。 这些,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能凭借感觉大约知道的。 手心处时而指尖划过,张汐音暗暗记着。 —— 后院的入口, 安无虞听完婢子的话,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婢子被打得跌了出去,摔在地上时,嘴里腥甜血液从嘴角流出。 她不敢叫疼,也不敢说其他话,连忙跪好了。 只有这样,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安无虞手指摩擦着一块白色玉佩,心里经过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动手。 他的人不会伤害舒儿,若是惊吓动了胎气,导致孩子没了。便只能算这个孩子命不够硬,没了就没了。 他只要好好的待舒儿,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这么想着,那点儿犹豫彻底消散了。 “让他们动手。”他低声道。 随侍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号直接拉响。 一道微不可见的白烟飞上天空,伴随着哨响。 后院里,张汐音和段渐离心中一凛时,左右前后两边窜出人来。 几乎是一刹那,段渐离挡在了张汐音面前。 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张汐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抓着杨舒纤细的两只手腕捆在身后,匕首比在她的脖子上。 “这才是安侯爷请我们来吃的大宴啊!”段渐离冷声道。 “放了六姑娘。”为首一人喊道。 而前面走着的贤王和贤王妃已经懵了,看着出现的这二十多个手握长剑的人,再看被张汐音挟制的女儿。 “舒儿。”贤王喊了声,忙道:“霁王妃,你,你放了我女儿。” 张汐音压根就没搭理他,只盯着前头喊放了六姑娘的那人,勾了勾嘴角 。 “怎么,安侯爷倒是舍得,让自个儿的怀着孕的女人出来以身犯险?” 这不是你硬留的吗? 为首那人没了主意,杨舒的公子的宝贝,如今又有了公子的骨肉,他们可轻易不敢拿主意的。 就在这时,安无虞来了。 “这都叫你们发现了。”他说道。 张汐音和段渐离:“……” 他们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若非是段渐离不受控,他们如今已出发去港口,都要到半路了吧。 “安无虞,你想要什么?”段渐离问道。 “要什么?”安无虞往前两步,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话叫周围的人听到:“把神兵利器的书籍交出来,只要交出书籍,本侯便放你们离开。” 神兵利器的书籍。 张汐音自然有,只是搜了她的身也不可能找到半片纸张。 安无虞能想到书籍,还既有目的要此物,果然,不愧是世界之子。 然而,她并没有被控制,自然也不可能答应。 “没有。”张汐音说道:“什么神兵利器的书籍,安无虞,我们可是大誉的王爷、王妃,你们得罪不起。” “左右都得罪了,还在乎这些,哪怕是放了你们走,你们难道就当真不会再计较之前的火药粉,还有……”安无虞的手指向段渐离,挑眉冷笑说道:“他被俘之事?” 段渐离是被抓来的,两边锁骨都打了铁锁,伤疤还在呢。 那一亿白银当真能叫誉泓帝抵消了怒火? 不可能的,只怕回去叫他们知道了段 渐离在烟国所受的,百万雄狮就要渡海而来了。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办法,抓住霁王夫妇,再拿到兵器神书,研制出比大誉那几件武器更强大的,才能抵挡得了大誉的军兵。 可看着被挟制的杨舒,安无虞是心疼的。 他的舒儿还怀着孩子呢。 “安哥哥,救我。”杨舒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她只是想帮忙。 被锋利的匕首横在脖子前,她甚至感觉到匕首划破皮肉的疼痛,不安害怕汇聚在心。 安无虞越发的心疼,可想到他需要的,再看杨舒,难以抉择之时。 他看到一抹红色出现在眼前,几乎是一刹那,他不再犹豫。 “你要杀便杀,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们离开。段渐离,张汐音,你们必须留在烟国。” 果然,比起宏图大业,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安无虞表明了态度,贤王和贤王妃却不愿意。 这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啊。 “不,不要伤害舒儿,她是无辜的,你们……”贤王几乎要跪下来了。 “放了舒儿,我,我替她。” “安哥哥。”杨舒眼中有泪,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闭上了眼睛。 “霁王妃,你们是逃不出去的,要杀就杀。”她哭着说道。 只要能帮到安哥哥,她就是死了也愿意,只是委屈了他们的孩子,要跟着她一起去了。 张汐音看她这般决然的神色,匕首刺进她的手臂中,不深。 杨舒却是疼的惨叫一声,想要挣扎。 张汐音的力道很大,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不动,匕首再次横在脖子上。 她威胁着:“别动,再动就不是一刀了。” “别杀我,别杀我。”疼痛下,杨舒突然又怕死了。 第577章 变数是她 杨舒的哀求并不能叫张汐音心软,她只想要自己和段渐离平安离开。 杨舒只能把目光投向安无虞。 “安哥哥,你救救舒儿,还有我们的孩子。”她的手抚在腹部,试图叫安无虞能心软。 安无虞看着她并不将隆起的肚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个月,能瞧见什么。 男人嘛,只要愿意,可以有很多很多孩子,可以有很多女人,孩子的母亲是谁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思及此,安无虞忍着心下疼痛,说道:“舒儿,此事关乎重大,若是不能达到陛下的目的,我们整个烟国都会被大誉覆灭的。为了烟国百姓,为了大家,我只能委屈你和和孩子了。来世,我再补偿你。” 杨舒看着他满脸心痛却无比决然的表情,哭着一笑。 “安哥哥,你当真不选择我吗?” “舒儿……” “舒儿懂了。”杨舒咬了咬下嘴唇,直接把脖子往匕首上撞去。 张汐音早有防备,在察觉的一瞬间拽着她的头发往后拉的同时,匕首一横,又一次刺进杨舒的手臂,依旧不深,但鲜血淋漓。 杨舒惨叫出声。 张汐音心中略有些不忍闪过,可想到先祖之前受伤时说给她听的那些,那个咬舌自尽的少年,贤王太妃的死。 虽说他们都不是大誉人,是她不认识的烟国陌生人,可活生生的人却无辜死在他们的手中,这样的人,这样无耻恶毒可恨之人,凭什么能做天选之子? “张汐音,要 杀就杀,莫要折磨她。”安无虞面色寒冷,怒喝道。 张汐音说道:“你不是不管她死活的吗?做这些深情的模样给谁看?” 她把沾染了杨舒鲜血的匕首横在面前甩了一下,再次刺向杨舒的手臂。 同样的伤口,挨了三刀,杨舒几乎要痛晕过去。 安无虞的人把他们完全包围住,哪怕是如此,都不动分毫。 安无虞不开口,他们不敢放人离开,否则死的就是他们。 可看着杨舒一遍遍的被扎刀子,都无比的心疼。 贤王和贤王妃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霁王妃,求求你了,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贤王夫妻是真爱杨舒这个女儿,为了自己的女儿,宁愿下跪。 张汐音看着他们,到底是动容的,父母之爱子,从来都是这样无私。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出来这般长的时间,又是漂洋过海的,他们定然很是担心。 可,她没办法放了杨舒。 然而就在这时,那边的安无虞接过下属递来的弩机,将弩机对准了杨舒。 张汐音和段渐离瞳孔一缩,看着安无虞那弩机,箭在弦上了。 贤王夫妇也看到了安无虞的弩机,惊恐害怕的扑过去。 “不要……”贤王妃大喊。 贤王冲过去怒吼道:“安无虞,你做什么?你想射死舒儿吗?她肚子里可是怀着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你这个畜生……” 下属将贤王摁倒在地,压着他不得动弹。 安无虞看着杨舒,说道:“舒儿懂 我的,对吗?” 杨舒看着眼前的男人,两人相隔不过五仗远,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她满心满意爱着的男人,到如今,却要亲手杀了她。 她可以被别人杀,甚至可以是自杀,却都不能是安哥哥自己动手。 安无虞自己动手,就表示是他自己要放弃她的,而不是被迫。 “对,我懂。”杨舒低下头来,肩膀锥心刺骨的伤痛比不上肩膀上的痛。 “安哥哥,原来这才是你啊……” 那些对她表现的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张汐音和杨舒的身后。 看到出现的红色身影,正准备射箭的安无虞愣了一下。 江铃只露出一只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安无虞,抬手一点杨舒的脖子,杨舒直接晕了过去。 “来。”江铃说了声。 她手中扔出一物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大量的浓烟出现将四人完全淹没在烟雾中。 安无虞只觉得不妙,手中的弩机射了一箭出去。 箭穿过烟雾什么也没射中。 等了许久,浓烟散去,那廊道上哪里还有人。 跑了,怎么跑的? 大股的浓烟遮挡的视线…… 安无虞咬牙:“追。” 追? 往哪儿追? 不管了,四处追去就是了。 所有人四散寻找,找安侯府,找到府外…… —— 另一边。 江铃将杨舒平放在地上,扯开她肩膀的衣服看着那两个血洞。 “小阿音可以啊,敢下手。”她赞赏的说道。 她的后代,死过一次之 后若是还没有任何心性的狠辣变化,当真是白让她重活一世了。 张汐音取出药来,说道:“为何要带着她走?” “她本来就死不了,但你这次的计划却叫我找到了他们的一些破绽。”江铃很是高兴的说道,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将伤口缝好,上药包扎之后,她坐在旁边看了眼那边查探的段渐离。 “后孙女婿,这里很安全的。” 段渐离走回来,施礼道:“先祖大人。” “嗯,乖孩子。”江铃哈哈笑道,立刻又说到正事上。 “杨舒是必然不会死的一个人,哪怕是安无虞要杀她,她也不会死。她是女主之余,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出生。但是没有想到,我都无法伤到的人,小阿音,你居然能伤她。” 张汐音愣了一下时。 段渐离接话:“她是变数。” “对,是变数,也是突破口。” 江铃坐直了,手一下一下的在腿上敲打着,脑中思绪翻飞。 谁能想到,她只是因为不忍心自己的后代被人全灭了,不忍心与自己相似的一个后孙被虐待致死而做的改变,竟是成了一个突破点。 “也就是说,阿音可以伤杨舒,亦可以伤安无虞,甚至是杀死他。” “对。”江铃看张汐音,说道:“你开枪打死他,就省了后面所有的事情了。” 张汐音眼眸一亮,手上立刻出现银枪。 “之前的努力练习,杀李馨婉都不容易,也不知这天道会不会庇护他 。” 她可以杀他,天道亦可以护他,这是两方博弈,就看谁能成功了。 “先休息休息吧,走,带你们去看看烟国的公主。” 银蓝一直被她关着呢。 第578章 离开,追杀 银蓝公主根本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微弱的几盏油灯光。 很安静的地方,也没有别的声音,只时而听到一个女子在说话,可也只是时而罢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隔绝开来,没有人陪她说话。 稀奇的是她也没有被限制行动,只关在屋子里却找不到任何能逃离的地方。 这就是一个牢笼般。 “今儿怎么不凿墙了?”江铃说道。 一道门打开,她看着平坦在单人床上的少女,笑着招呼张汐音和段渐离进来。 银蓝公主扭头看去,刺眼的光让她闭上了眼睛。 江铃抱着瘦弱的杨舒进来,放在另一张空着的床铺上,笑说道:“小倒霉蛋,给你找了个伴哦。” 银蓝公主眼睛已适应过来,坐起身看床榻上的人,略有些熟悉,但不记得是谁。 至于屋中多出来的两人中的一个,银蓝公主一眼就认得了。 “霁王爷。”她喊着,眼泪就下来了。 段渐离只看了眼,从头到尾都不大记得烟国的银蓝公主长什么模样的他,很快别开视线看张汐音。 “阿音,我与她什么都没有。” 张汐音一下就笑了,说道:“我知道。” 段渐离就扭过头去,他发现这密室里有书架,书架上还有不少的闲谈杂记。 随手翻一本看了起来。 银蓝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段渐离对身旁女子的态度变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两人虽然一直都没甚感情,他确实是不 喜欢她。 可这般温柔似水的模样,是她做梦都想要的。 “你说你,才十六岁,图他什么?”江铃抱胸靠在一旁的架子边上,问道:“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不洗澡?” 张汐音蹙眉,提醒道:“他没有不洗澡。” 当事人的段渐离头都不抬,仿佛说的不是他。 江铃哈哈笑了起来,拍拍张汐音的肩膀说道:“开个玩笑。” 再看银蓝公主,还是说道:“你说你个小姑娘,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喜欢个比你大二十岁的男人,真是傻缺一样。” “要你管。”银蓝公主委屈极了。 她喜欢长得好看的,有错吗? 张汐音和江铃都戴着面纱,两人在昏暗的室内瞧不清真容。 江铃盘腿坐下来,叹了口气。 “说实话,你本来的人也不是他。” 银蓝公主不懂她在说什么,心中只是很难过,也很憋屈,呜呜哭个不停。 段渐离听得烦,拿着书籍说道:“我出去看。” “成。”江铃挥挥手,原先关上的门自动打开了。 段渐离走了出去,江铃再挥挥手,又关上了。 银蓝看着段渐离走出去,哭得更大声了。 “闭嘴,吵死了。”江铃喝了一声。 银蓝公主噎了一下,看着江铃,不哭了,打起了嗝。 “放了我吧。”关了这么久,银蓝公主再也没了脾气,她只想离开。 江铃说道:“暂时放不了你,到底同为女人,劝你一句,人家正主儿都在这儿呢,你们先把人家的 男人拐来,你就不要再信你父皇的话了,他是在卖你。” 银蓝公主咬着嘴唇。 张汐音这会儿也有些想叹气了。 女子向来不如男人那般无情,杨宗以往纵使再爱这个女儿,在利益面前也是能随意舍弃的。 江铃和张汐音没有多待,看到杨舒醒来,便出去了。 段渐离坐在外面的石头上看书,见两人出来,合起书。 “去哪儿?”他问。 江铃笑道:“回国,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不是要一鼓作气将那安无虞杀了吗?” “我们走,他们自己会追来,这就叫防守性反杀。” 江铃说的话张汐音和段渐离都是听的,三人直接往海港去。 另一边,安无虞的人在搜寻了都城都找不到人之后,立刻便带队前往海港。 —— 海港的海面上,船只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张汐音他们回来就能立刻起锚离开。 凌熙眼巴巴的看着海港的唯一一条路,看得出很紧张。 言珩安抚的拍拍她后背。 “别担心,他们应该快到了。” 凌熙咬了咬唇,视线一转,已经能看到海港中盯着他们的其他船只。 海港的官道上,三匹马急奔而来。 那一瞬间,凌熙大喜。 “来了。”她喊着。 旁边一直同样紧张看着的船夫等人,也看了过去。 “起锚。”言珩喊道。 船夫指挥人起锚,一个个都紧张的看着急奔到的三人,更叫他们震惊的是,后面和左右两边蜂拥而来的烟国人。 “王爷,王妃 ……” 码头边上的小船,尺术挥手大喊。 影子和姹紫将奔来的人都射杀了,奔上去时,影子将张汐音抱了起来,飞到小船上。 “江姑娘,手。”姹紫喊道。 江铃跳下马后,飞扑过去,和姹紫的手抓住时被扯上去两人抱在了一起。 段渐离跟着上去。 “弓弩。” 马上,安无虞大喊一声。 他手中拿着弩机对准那船只上的人,一箭射出。 江铃取出一个竹筒,直接扔了过去。 在半空中炸了开来,瞬间烟雾漫天。 即便有烟雾阻挡视线,密密麻麻的箭羽还是飞来了。 “你们接着划。”江铃喊了声。 姹紫和尺术原先还想跟着抵挡,听到这话两人都卯足了劲儿不断的划桨。 如蝗虫般的箭羽落了下来,但船只就这么大,能射中他们的并不多。 江铃将一把伞撑了起来,巨大的伞面几乎遮蔽了小船。 箭羽落在伞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周围都是箭落入水中,一拨又一拨如同下的箭雨。 划船的尺术和姹紫抬头看了眼,安心极了,再无担忧的快速划船。 而远处的船上,一颗心揪起的凌熙等人也大松一口气,再看烟国的人一整个咬牙切齿。 这些无耻之徒,等着吧。 等回去之后,她一定要上书控诉烟国的所有罪行,让陛下发兵攻打。 若是被欺负了还没有任何反击,就会被认为懦弱好欺负,日后只会有更多的人肆无忌惮。 烟雾上去,看着龟壳一样的小船,安 无虞喊道:“上船追。” 他们烟国别的不厉害,但海战绝对是最强的。 他们能上船又如何,等到了海面上,他一样能杀了他们。 而且是一网打尽。 第579章 变个仙法 船夫们卯足了劲儿,看着四面涌来的烟国军船,压迫感叫一众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都冷静些。” 段渐离刚上船就察觉了,统管夜狼军二十年,下属军兵的士气如何他能一眼便知。更何况是这些从未在海上打过仗的船夫们。 一声大喝之后,段渐离很冷静的让他们如何动作。 周围的人都听着,船夫果然也冷静下来,立刻跟着大喝一声,指挥着人控制船只。 段渐离回头看去,张汐音和江铃并肩站在船尾,看着那边追赶而来的船只。 船头上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无虞。 那海船的船头架着一个很大的弩机,此事正控制着,安无虞调转弩机的方向对准他们的船尾。 咻的一声,连着麻绳的弩箭飞射而来。 这么一直弩箭若是射中人,人只怕要飞出去,被插个对穿。 没人敢接,一个个都避开来。 段渐离抱着张汐音往旁边躲了一下,弩箭刺入船尾。 在射中的一瞬间,影子已经扔出一把弧形匕首,直接将麻绳切断了。 麻绳断开,船只没有任何影响。 安无虞看得恼火,知道想要用弩箭和麻绳拉住对方的船是不可能的,便吩咐下属让他们把船开得很快一些。 这种大型的船只,除了靠风推船帆让船移动之外,还有船桨。 只需要摇动巨大的把手,就能控制两边的船桨加速。 “来,我们下去。” 江铃看了眼紧追而来的十几艘船,突然对段渐 离和张汐音说道。 两人没有任何疑惑的跟着。 尺术等人则在甲板上盯着对方。 下了船舱的第二层,在第二层就能看到巨大的总控制,木制和铁制的船桨控制台。 江铃拉着张汐音的手往船尾去,过了船尾,后面便没人了。 从二层的窗户探头出去,能看到一米下的海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 江铃缩了回来,说道:“把涡轮和发动机拿两个出来。” 涡轮合发动机? 张汐音立刻就寻找涡轮发动机,然后,三人的面前出现一个足有水桶大的铁制奇怪东西。 段渐离眼睛瞪了一下,饶是他见多识广,这玩意儿还是第一次见。 江铃蹲下,将好几样工具分好之后,往腰上挂了跟安全绳便爬出了窗户。 “递给我。” 海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衣裳,江铃臂力惊人,纤细的胳膊一手接过涡轮发动机。 突然,张汐音一声惊呼,看着江铃消失在海面,只一根绳子挂在窗边。 段渐离也担心,伸手去拉着窗户外的绳子。 两人屏住呼吸,只看到波涛滚滚的海面。 过了一刻钟,江铃从水中冒了出来,深呼吸中说道:“还有一个。” 张汐音和段渐离都不知道江铃拿这东西下水有何用处,但还是拿给了她,也不问。 江铃提着东西又沉入水中。 船只是移动了,虽然速度不是很快,可一个人在海水里被带着走,她到底能做什么? 怀揣着紧张,又是一刻钟之后,江铃再次 从水中出来,她不断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接过张汐音递来的帕子擦掉脸上的水。 “来,这个给你。”江铃将一个拇指大,扁扁小小的长方形小铁块递给张汐音,笑说道:“拿着,我们上去。” “您先换身衣裳。” “没事,先摆脱他们再说。” 江铃笑着起身,再次拉着张汐音往甲板上走。 段渐离全程跟在后面。 到了甲板上,三人来到船尾。 就这么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对方的船只越发的近了,时而有箭飞来。 “王爷,王妃,这里不安全,你们进舱内吧。”尺术回头说道。 江铃只拉着张汐音到船尾,将旁边的凌熙和言珩扒拉开。 “来,给你们变个仙法。”江铃笑说道,拍拍张汐音的手背。 张汐音看她那表情,立刻便知道要如何做了。 她手中的东西藏在阔袖里。 而此时,江铃两只手抬起,打着花样但很好看的手指,指花翻飞之时。 她一掌打了出去。 同一时间,张汐音手指微动。 随即,原先缓慢的船只瞬间加速,速度快得没有任何准备的人都栽倒下去。 张汐音也差点摔倒,段渐离搂住她的腰肢往怀里带了带。 凌熙大骇中,眼里全是震撼。 “仙术?” 江铃很神气的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瞧,他们只能看着我们越走越远,是无法再追上的。” 仙术? 仙人? 甲板上看着的人尽数震撼,内心对江铃如同看神女一般。 船内,摇着船桨 把手的人只看到把手不断的滚动,一个个惊愕中都忘记爬起来了。 “船在自己走,而且很快。” “去闻闻船老大。” 几个人说着爬起来就往上跑。 同一时间,震惊的还有烟国那些追来的人。 眼看着,只要再努力个两刻钟,定然就能追上对方。 然而一眨眼,对方的船似是中了邪似的,一咕溜就跑远了,而且越跑越远。 旁边站着的下属眼珠子瞪着快要掉出来似的,指着那船喊道:“他们,他们的船自己会跑。” 安无虞咬着牙。 “本侯没瞎。” 那肯定是张汐音那本神器书籍中的眸中神兵利器,才能叫普通的船只速度骤然这般快速的。 看着速度极快,越来越远的船,安无虞对那本书籍越发的想要了。 他一定要得到那本神书,一定。 —— 甲板上,船夫将一堆东西摆好,无比尊敬的低着头不敢看江铃。 “您,还需要点什么吗?” 江铃笑着摇头:“不用了,这些便够了。” 船夫再次应是,毕恭毕敬。 “您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江铃还是笑着点头:“好。” 船夫又对段渐离、张汐音、凌熙和言珩施礼,才走远了去。 江铃让船只能自己飞速的航行,在船夫的心中已经彻底化作神仙模样。 江铃笑嘻嘻的说道:“偶尔还是要感受不一样的,毕竟付出了努力。” 张汐音将茶水沏好,放在她面前:“这般,想来我们能很快回到。” 江铃点 头,端起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口:“嗯,快一半吧,如果航向没问题的话,也就五日的时间。” 第580章 大誉的接班人 大誉,江陵城。 江夫人和江大老爷站在江边,看着江面上的船只,心中担忧女儿。 再扭头看去,边上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背脊挺直着,目视前方一切。 江大老爷微微弯着腰,说道:“宋大人。” “你们回去吧,不必跟着。”宋鉴说道。 江大老爷应了声是,带着妻子施礼离开。 人走后,宋鉴身边的随侍说道:“驸马,我们回去吧。” 公主在别院等着呢。 段淑柔被送回盛京没多久,便又吵着要回到江陵来,说是要在江陵等父王和母妃。 宋鉴心中也念着这事,便跟誉泓帝提了,与永和公主陪着段淑柔回到江陵来了。 段暄晟和段暄钰也跟着的,只是前些日江陵城外连着下了一个月的暴雨,发了洪灾。 两兄弟便去抗洪去了。 “今儿一早,柔儿说想吃绿豆糕,买了再回去。”宋鉴说道。 “属下去就成。” “走吧。”宋鉴说道。 上了马,绕了一大圈去买绿豆糕,刚回到洞庭别院,就看到门前的两匹马。 宋鉴拎着绿豆糕进去,果然看到段暄晟正背着包袱出来。 “刚回到又出去啊?” “嗯,我回来看看柔儿,还得赶过去呢。” 太子皇兄都在忙着,他就是突然想妹妹想得紧了,父王母妃如今不知任何消息,他心中其实很不安的。 宋鉴将绿豆糕给了他一包。 段暄晟本不想要:“柔儿爱吃,你给她。” “我买了多的,这包你拿去吃。”宋 鉴说道:“明日我再赶过去。” 段暄晟接了绿豆糕,说道:“也不用,已经好了,堂姐和柔儿还得交给姐夫照看。” 宋鉴的腿脚受过重伤,便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宋鉴知道,也只能点了头。 段暄晟出去骑马直接离开,他刚走,段淑柔就跑出来了。 “哥哥。” 她喊着,到了门口却看不到兄长了。 宋鉴走到她身边,将绿豆糕递过去。 “柔儿,你爱吃的绿豆糕。” 段淑柔抬头时,眼里盈满泪水。 “姐夫,哥哥是想父王和母妃了。”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姐夫,我也想,我想父王和母妃了。” 可怜见的…… “他们,在回来了,柔儿很快就能见到父王母妃了。”宋鉴嘴里泛着干苦,却只能这般说道。 两个多月时间的时间没有任何消息,谁知道是生是死? —— 大誉的海港上。 海船直接入江口,速度快得所有人都围拢在岸边看。 从未见过那一艘船的速度能这般快的。 “那船,快看那船,速度好快啊。” “哇,你们看……” 惊呼声吸引来越发多的人,只看着一艘船快速的入了江口,越来越远去。 船上,船夫等人看着岸边聚拢的人群,头一回觉得被人瞩目是这般的骄傲。 这样快的船全天下只有一艘,因为这是加持了仙术的船。 回到大誉的疆土自然就安全了。 而此时,一艘小船到了岸边,尺术从船上下来,立刻有人上来接 应。 马匹就在后面,上了马直奔府衙。 烟国的人踏足大誉的海域,而且是追杀他们来的,如此的岂有此理。 只有一个办法。 打,打死他们。 —— 江陵城外的三石镇。 段暄钰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啃着,手里看着刚送来的上游传报。 这时,外面有人施礼。 段暄晟走进棚子,看到他手里拿着个馒头啃,打开油纸将绿豆糕递过去。 “姐夫买的。”他说道。 段暄钰看了眼,笑道:“给柔儿买的吧。” 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中,就柔儿喜欢吃绿豆做的糕点食物。 段暄晟点点头,递给他一个。 段暄钰接过直接塞进嘴里,把手里的折子递过去。 段暄晟看着,也抓了个馒头啃。 “雨水能停了就好。” “下游的庄子被摧毁了,房子修建好之前,都需要安抚好他们,还有临时居住的帐篷。”段暄钰说道。 他放下馒头,摊开空白的一本折子,拿笔沾墨写着这边的抗洪情况,随后递给边上的内侍:“让他们速速送回京中。” 内侍双手接过折子退了出去。 再进来时,内侍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段暄钰说道。 内侍说道:“煦王来了。” “七哥?” 段暄钰和段暄晟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段暄颉虽然身体有所好转,不再如小时候一般病怏怏随时要去了的模样,可到底还是不如正常人,稍有不主意就会发热咳嗽。 两人走出棚子,果然看到一辆马车 。 此时,真有人搀扶着段暄颉下马车。 “七哥,你来这儿做什么,又冷又潮湿的。”段暄钰迎过去说道。 “给你们带了吃的。” 段暄颉说着,便有个内侍提着食盒下来。 他任何喉咙的痒意,憋着话说道:“看吧,果然吃得不好。” 段暄晟立刻将手里的馒头藏在身后,嘿嘿一笑。 进了棚子,内侍将两碗肉沫拌饭摆在桌上。 段暄颉说道:“先将就着吃这些,一会儿我回客栈叫晚娘做好吃的。” 宋晚娘家常菜做得极好。。 “好,我等着吃了,七嫂做的炒肉下饭。”段暄晟说道。 两人端着碗扒拉,虽说他们不是重口腹之欲的,又是在抗洪的时候,能吃饱就很好了。 可吃着这一碗简单的肉沫拌饭,却美味得停不下来。 瞧着两人扒拉米饭吃得极香,段暄颉就很是心疼了。 他身为兄长,却是这么一副身子,连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七哥,你……”段暄钰突然顿住,看他笑道:“我们挺好的,而且这儿也快忙完了,洪水退去就能回京了。” 段暄颉嗯了声。 “是七哥没用,帮不上你们。” “哪有,你不是给我们送饭吃了吗,七嫂的手艺就是好,香。” “多吃点,晚些到客栈吃,你们七嫂在准备了,做你们爱吃的。” 原来三里之外,没有被洪水淹的小镇上,一家客栈的后厨。 宋晚娘忙得热火朝天。 除了给两个弟弟做的吃的,还有做了给难民 的肉包子,和白米粥。 所有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在忙。 别院里。 段淑柔从床头柜里扒拉出自己的小匣子,递给金子。 “送去给哥哥,能给灾民买好多粮食的。”她说道。 金子点了点头。 第581章 瘟疫 江水浑浊,从船边往下看去,能看到一些动物尸体顺水而漂,除了动物的,还能看见人的。 “去打捞到岸边,埋了。”段渐离说道。 船夫应是,叫了两个人开小船去将尸体捞去掩埋。 好在人的不多,就是动物的比较多一些。 “可见上游的抗洪救灾民到位。”张汐音说道。 七八月,正是洪水最大的时候。 段渐离点头:“牧畜躲不过洪水,人倒是躲了,也是好事,就怕发生瘟疫。” 往年的洪涝都有做好防瘟疫等,动物尸体打捞集中掩埋,撒上石灰粉做预防,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什么特大的瘟疫。 “明日就能江陵了。”段渐离揉了揉张汐音的肩膀,说道:“想他们了。” “我也是。”张汐音一笑。 家人,儿女,都想得紧。 —— 江陵城外。 夜里周围都是雨声滴答,屋内,段暄钰和段暄晟大口吃肉。 自来到江陵救灾,两人便一直都在忙着,休息的时间都很少,更不要说吃好吃的了。 很多时候,两人都是简单的对付一口,吃的不是稀粥就是馒头。 宋晚娘看着,叹道:“太子和暄晟都瘦了。” 段暄晟龇牙笑道:“一点点,吃几顿七嫂做的好菜就补回来了。” 宋晚娘听得心中欢喜,给他们又夹了两个鸡腿。 扭头看去,段暄颉咳嗽得厉害,面色也不正常的潮红。 “七郎,你快去歇息,我熬夜药,你喝了就躺着。” “七哥,你病了。”段暄 钰手在他额头上贴了贴。 段暄颉笑了笑。 “到底是弱,这般就染了风寒了,不妨事,我吃吃药歇息便没事了。”段暄颉起身。 旁边的内侍要伸手搀扶,他摆了摆手往前走去。 却脚步晃晃的,直挺挺的就倒下去了。 “七哥……” “七郎……” 几声惊呼,段暄颉天旋地转被扶住了,昏过去时,他苦涩的心想,他到底是永远不能拥有别人那样正常健康的身体啊。 夜色浓浓,江陵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哗啦啦的雨水打在瓦砾上,宋晚娘坐在床榻边上拭泪,看旁边的太医。 “如何?” 李太医把脉看了脸色又看舌苔,突然惊起道:“不好,煦王殿下这是感染了瘟疫。” 说着,立刻说道:“王妃,你快出去,还有太子殿下,郡王,这里不能留人。” 一边指挥着,又叫药童去找制定的草药熬热水,还有汤药等等。 “整个客栈都封闭起来,让所有人都不要出房门,等药汤熬好之后用面巾湿水捂在口鼻上,服下药留屋观察一日。” 段暄钰立刻吩咐随行的侍卫和内侍一起去,李太医给段暄颉施针,又喂了药。 “煦王殿下体弱,这瘟疫又猛烈霸道,若是这体热一直下不去,只怕凶多吉少。” 李太医说了实话,宋晚娘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七嫂。” “我,我没事。”宋晚娘挥了挥手,眼泪差点没收住。 她看向李太医,咬了咬嘴唇说道:“李太医, 劳烦你了。” 李太医起身揖礼:“是下官的职责。” 段暄钰他们身体尚且没有任何反应,却也听了李太医的话不敢出客栈,并叫了人来守着客栈的门口。 金子赶到客栈门口时被拦下了。 “这是小郡主给郡王的,救治灾民。”金子说道。 侍卫没有接过,隔着一仗远,两张罩着染了药水的面巾说道:“还请原路返回,如今客栈中有瘟疫,你不能进去,东西也不能带进去。” 带进去就会被染上瘟疫。 金子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回到别院,金子将匣子还给段淑柔。 “客栈闹了瘟疫,不能送进去。” “瘟疫是什么?”段淑柔问。 “瘟疫。” “是什么瘟疫?” “是病。” 段淑柔愣了一下,一直都习文练武的她哪怕是年纪小,也知道病有厉害的和不厉害的,厉害的病能让人很快就死掉。 她还不知道瘟疫是什么,便去了前院找堂姐夫。 宋鉴听完愣住了。 “太子他们都在客栈?”他问金子。 金子很老实的点头:“都在。” 天,天爷啊! 宋鉴只觉得手都是麻的,心下已有慌乱,面上不敢露出分毫让段淑柔她们看见,匆匆去了书房写了一份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去。 —— 客栈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付老爷子被仆从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回头看去。 马车里,付桑枝跳了下来。 “慢点,摔了可就疼了。” 付桑枝往前两步,去扶着祖父。 “咱 们走快点吧。” “慢点,祖父都一把老骨头了。”付老爷子无奈笑道。 孙女自打来到江陵之后,跟着他在王府别院行医,从一开始温婉的性子慢慢的变成了跳脱活泼的。 虽不如以前的温柔,但这般的也很是不错。 李太医已经等在客栈门口多时,看到付老爷子,立刻上前施礼。 “付老。”他尊喊一声。 付老爷子说道:“煦王爷如何了?” “越发的高热了,喂了汤药不见下,而且还呕吐不止。”李太医说道。 从发现感染瘟疫到如今,也不过才三个时辰。 付老爷子说道:“走。” 进了门,接过沾染了药水的面巾,他闻了闻。 “再加一味车前子。” “是,速去。”李太医对药童说道。 上了楼,房门口有两个人守着。 房门打开很快就关上了。 隔壁的房门打开,宋晚娘看着再次紧闭的门,手放在心口止不住的担忧。 —— 别院的书房里。 段淑柔特意找了医书,翻查了瘟疫是何种病症。 她抬头看站在旁边的金子:“瘟疫会死很多人?” “会。” “哥哥他们都会吗?” “不知。” “那会死吗?” 金子犹豫片刻:“……可能会。” 段淑柔重新低下头,泪水就掉下来了。 “金子,我害怕。” 金子默了默,蹲下来伸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嗯,我在。” 安静的书房里隐约能听到段淑柔的啜泣声,担心着她的三个哥哥。 就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 孩飞奔而来。 “郡主,郡主,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段淑柔一下站了起来。 “父王母妃……” 她冲了出去。 小女孩转身跟着追,一边喊道:“王爷王妃去找郡王去了,郡主,您等等我。” 第582章 回来了 客栈这边乱糟糟的,宋晚娘哭晕过去好几次,段暄钰和段暄晟也不舒服,咳嗽发热。 李太医给两人诊治过后,只说:“症状尚轻,但药不能停。” 两人点头,旁边守着的府医则问道:“可这烧热?” “没有别的法子……” 段暄晟年纪小,咳嗽着,还是问道:“太子哥哥如何?” “还好。”段暄钰叹了口气。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有对各自的担心,还有对兄嫂的担心。 李太医却没办法,该用的药用了,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等付老爷子想出新的药来,药到病除才行。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了声。 “霁王爷,王妃……” 惊呼之声下,屋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李太医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到了凭栏往下看去,果然看到好几个人走进来,那熟悉的样子不正是霁王爷,霁王妃他们嘛。 “啊……”李太医也忍不住惊呼一声,人扶着栏杆就跪下来了。 他也不知为何,心中就是觉得突然有了支撑,对瘟疫的恐慌都消散了,便是付老来他也不曾这般。 楼梯处,段暄晟跪在上面磕头。 “父王母妃,请你们回去。”他喊道。 段暄钰也躬身施礼:“皇叔,皇婶婶,请回去。” 他们刚从烟国回来,这里闹着瘟疫了,人能回来就好。 哪怕心中在想,也不能让父母来到这瘟疫之地。 段渐离和张汐音脚步不停,一步步走上楼,身后跟着江铃、凌熙几人。 到 了前面,段渐离伸手去扶儿子。 “起来,发着烧呢。”段渐离扶起儿子。 段暄晟起身时,眼眶就红了,看着父王母妃平安在前,他一直悬着不曾放下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父王。”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泪意。 再看母妃。 段暄晟咬牙。 “父王母妃回来了,没事了。”张汐音上前搀扶着儿子的手。 段暄晟忙要退开。 “儿子病了,不能……” “没事,没事。”张汐音抓着他,笑说道:“没事,没事,吃个药就好了。” 说着,把人都带回屋里。 宋晚娘也过来了,施礼喊了人。 张汐音把一包药倒入水壶中,让搅拌搅拌倒入杯中,招呼孩子们。 “来,一人饮一杯。” 段暄晟几个没有任何犹豫,端了就喝下去。 江铃一手甩着个绣球,笑说道:“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张汐音点点头。 “都去睡一觉,明日便好了。”她对几个孩子说道。 段暄钰看了眼旁边跟皇婶几乎一模一样的江姑娘,记起她是谁来。 只是,这江家姑娘怎么又跟皇婶走一处了。 几个孩子去歇息了。 李太医上前施礼。 段渐离问他:“疫情如何?” “三石镇周遭十三个乡镇都出了病症,据统计,已有五人病死。” 江铃对李太医招招手,笑说道:“来,过来。” 李太医愕然,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这模样? 等等,他瞪大了眼睛。 “她,她怎跟王妃长得……” 说话间,又知失礼, 忙跪下来。 段渐离起身过去伸手扶他,说道:“去吧,她说什么,你就照着办就是。” 这般? 李太医也不敢多问,应声是跟着江铃后面走了。 出了门,站在廊道上,江铃把一本书递给他。 李太医眼睛瞪得又大了,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姑娘。 “这,这可如何使得?” 江铃耸肩:“当真不要?” 李太医再瞧着,立刻便跪下来。 “跪跪跪,跪什么跪,起来。”江铃伸手要去扶。 李太医还是避开了。 “得姑娘……赠书,李某……李某感激涕零,必以学之医术济世救人。” “行了,去忙吧。”江铃说道。 李太医应是。 —— 张汐音困得厉害,听着凌熙说话都在打盹儿了。 直到姹紫从外面回来,她才开口。 “如何?” 姹紫施礼说道:“小郡主睡了,问了王妃何时回去?属下说了,明日能回。” 张汐音闭上了眼睛,许久才说一声:“嗯,你们也去歇息吧。” 姹紫施礼应是,退出去了。 凌熙看她昏昏沉沉的,说道:“歇息吧,你看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下了船知道疫情便着急赶来了,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合眼,人怎么撑得住。 江铃走过来,坐下说道:“药已经给了,休息一夜,明日看看情况便能回去了。” 张汐音嗯了声。 这时,段渐离过来弯腰把她抱起来。 张汐音只是看了眼,就继续睡了。 段渐离抱她到了床边放下,扭头看去,江铃和凌 熙也出去了,还顺手把门带上。 —— 一夜很快过去。 天亮了。 各处害了瘟疫的乡镇都有人骑马飞奔而来,将治疗瘟疫的要分发下去。 日光从窗棂泻下,在地面渡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张汐音从床上起来,段渐离听到声响,端了杯温水过去。 “晟儿他们已经没事了,老七也好了。” 张汐音呼出一口气:“还好我们回来及时。” “是啊,若是再晚些,老七就挺不过来了。” 说起来,该谢的人是江铃,是她的药。 收拾妥帖,门外几个晚辈也过来请安了。 张汐音看他们精神奕奕的,笑说道:“一起吃早饭,我们就要回别院了,这边有官员过来,你们也不用留下来了。” 一起回去。 洞庭别院里。 段淑柔早早就起来了,听金子的话段练,然而精神却怎么都不集中。 直到听到声音,看到来人,便急急的奔了过去。 “父王,母妃。” 小姑娘扑过来时,段渐离伸手抱起她。 “长大了不少。”他笑道。 段淑柔点头:“柔儿有好好吃饭的。” “真乖。” 到了正院,一众下人施礼。 曹总管过来见了人,再将一些事情禀报完。 “午饭已经备好,王爷,要摆饭了吗?” “摆吧。” 凌熙说道:“明日一早我和夫君要回去了。” 出来时间也长了,先回盛京见一见陛下,就得赶回岭南。 “嗯,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们晚些才回京,你们先走。” 边说着话, 边一起走去膳厅。 张汐音回头对丹柳说道:“准备好郡主回去的行李。” “是。” 不单单是行李,还有江陵的特产这些。 第583章 逼退 吃过饭,段淑柔赖在张汐音的怀里不下来,许久的时间不见父王母妃,她想念得厉害。 随着年龄增长,段淑柔也不能时时去赖着父王,便越发的挨着母妃撒娇。 大家都笑她是个撒娇怪。 段淑柔哼哼两声,笑说道:“母妃身上香香。” 香香的,暖暖的,她觉得安心极了。 张汐音把她抱高了些许,让她完全靠在怀里轻拍后背:“累了就歇会儿。” “嗯嗯,你们说你们的。”段淑柔闭上眼睛。 女儿乖巧,张汐音心都是一片柔软,怀她生她时的那些苦便都没什么了。 因为要说到一些要紧的事情,下人都退了出去。 段渐离让凌熙回京之后,依照计划先安抚陛下,莫要将一些事情告诉誉泓帝,叫他动了怒。 誉泓帝年事已高,即便太医内侍都照顾得很好,可到底年纪大了又要处理整个大誉的国事,身体自然是愈发不好。 宋鉴说道:“可烟国这般过来,我们已是有了开战的由头。” 原先,他们只打了北凉和姜国,只是想灭了宇文氏这个祸患之后,便让整个九州太平下来的。 可如今,这烟国不过是一方小国,竟敢对大誉的王爷王妃动手,还敢勾搭大誉的人走私硝石等火药制作的材料。 段渐离摇了摇头。 “不是不打,烟国是必然要打的。” 他们的目标不是将烟国打下来,成为大誉的疆土,而是为了杀死安无虞这个人。 段渐离还需晚几日才会 盛京,凌熙和宋鉴他们先回去,誉泓帝问起,还是不要说太多的好。 两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第二日,王府外马车准备妥当,永和公主拉着段淑柔和张汐音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你们才刚回来,我还想留下来陪陪你们呢。” “过几日我们也会回去一趟的,陛下身体不是不大好了吗?此番他只怕要动怒,你多带孩子进宫去陪陪他。”张汐音说道。 他们这个皇帝啊,总是念着别人多过自己。 永和公主点点头,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走了。 段淑柔抓着母妃的小手指,仰着头说道:“母妃,哥哥也要一起回盛京吗?” “嗯。” 段暄晟是要回盛京就学的,这是自己的选择。 两人跟随凌熙和宋鉴一起回去,整个王府别院一下就空了下来,安静得厉害。 夜里,香叶端来燕窝时,感叹道:“都有些不大习惯了。” 永和公主哪怕是做了母亲,性子也很是活泼,也喜欢跟孩子们玩,整个别院里总是欢声笑语的。 张汐音说道:“要不,我叫人再去把他们拉回来?” “王妃~”香叶跺脚。 丹柳几个在旁边捂嘴笑,香叶都这个年纪了,也就能对王妃这么撒娇。 张汐音拿起汤匙吃着燕窝,说道:“你们都早些歇息吧,不用在屋里伺候。” “是,奴婢们告退。” 几个婢子出去了,张汐音吃完燕窝,起身去卧房里靠着枕头看书。 突然,窗户咚咚两声。 张 汐音起身看过去。 江铃推开窗户探头进来:“小阿音。” “先……铃儿,怎么在这儿进?” 江铃爬上窗户,也不进屋,只是坐在上面晃着脚说道:“我出去一趟,大约要好几日才能回来,你们不用寻我。若是我那两个爹娘过来问,你就说我去盛京了。” “好。” “那我走啦。”江铃跳下窗户,关窗关到一半又打开了。 “还有一事。” 张汐音嗯了声。 “你注意安全,近日里也不要到处跑哦,等我回来再说。” “好。” 窗户关上,江铃这次是真离开了。 张汐音缩回来,重新靠在软枕上。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又关上。 段渐离走过屏风来,身上穿着居家的常衫,头发松散的搭在左肩,面上带着几分困倦。 他拿着帕子擦拭略有些湿意的头发,问道:“方才听到江姑娘的声音。” “嗯,来说一声要出门几日,让我们在等她回来再去盛京。” “甚好。”放下帕子。 段渐离伸手把张汐音拉到怀里,将她手里的书抽走,便低头吻了下去。 —— 大誉南城海港边上,尺术骑在马上,看着远处只能隐约见到的数艘船。 那是烟国的军船,已经进入大誉的海域了。 军船进入海域,岂有此理。 他抬手挥了挥。 后面,立刻便敲起战鼓。 战鼓咚咚声中伴随着大号角,十多艘军船开向烟国的军船。 安无虞冷着眼看着军船过来,黎明曙光落下,映得他的脸阴测 测的。 “安侯爷,我们必须得退啊。”身后的海军副将说道。 安无虞回头看了他一眼,虽是不甘心,但还是点了头。 军船后退,对方着一路追来,直到他们出了大誉的海域为止。 “大人,他们退了。” 看到烟国的军船退去,旁边的人对尺术说道。 “烟国狼子野心,他们的军船不能进入我们的海域,但一定会想办法进入大誉的,你们一定要注意。” “大人,您是说,他们想要悄悄入我们大誉,如此,非请而入,这真是狼子野心了……” “所以,这边便交给你们了。” “是。” 暂时防住了对方,尺术也不宜久留,需得速速赶马回江陵。 —— 海面上,安无虞看着面前的小船。 要想进入大誉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能找到别的船只,隐藏在别的船内登陆。 “南胤的船不是要往回走了吗?”下属说道:“南胤肃王此次未能寻找那物,时间已过,他们也要回国复命,我们可以从那边登陆。” 只要上了岸,再从陆地进入大誉国,一路潜伏去盛京就好了。 安无虞点点头。 “上船。” 南胤海船。 肃王梁景生躺在小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被,露出的腿上有一个牙口伤,牙口伤像是被什么蛇类咬的。 “伤口没有化脓,还好。”船医说道。 此去寻物的人几乎死绝,等在海港的人去把梁景生接回来,正往回赶。 梁景生眼中任由惧意,说道:“我们根 本不可能拿到龙珠。” 船医摇摇头:“那等神物,自然是有神兽守护,烟国有此流传至今,他们既然知道,为何不自己去取,可见根本没有人能拿得到。” 话是如此说,可他们到底不能完成任务,陛下会如何处置他们? 第584章 小嘴儿真甜 “王爷,烟国安侯爷来了。” 梁景生很是讶异,船医也有些愣了。 他们的船已经离开烟国岛屿甚远,都到大誉的海域边缘了。 “他们的军船就在不远处。”下属说道。 这般凑巧的吗? 梁景生到底不能得罪这个烟国的安无虞,让人把他请上船了。 船医把梁景生扶起来,用薄被将他的腿伤盖住后,便坐在角落里看书了。 安无虞被请进门,两人互相见礼。 安无虞看了眼梁景生的腿。 “安侯爷,坐。”梁景生笑道。 “肃王爷,打扰了,今日本侯登船,是想借肃王爷的船登陆。” 借他们的船。 梁景生立刻便明白过来,烟国追着大誉的船。 那一刻,他内心是拒绝的,南胤本就是大誉的附属国,岂能跟烟国有什么? 若是叫大誉知道,那他就是南胤的罪人了。 不成,绝对不成。 安无虞猜到梁景生会拒绝,所以,在他脸色变换时,就先开口了:“你们拿不到要拿的东西,回去必然无法跟皇帝交代是不是?” 梁景生看他。 安无虞说道:“但,本侯可以给贵国皇帝另一物,定能叫他满意,不会为难肃王你。” 梁景生看着安无虞,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真假来。 安无虞笑了,说道:“怎么?难道肃王有更好办法?” 梁景生冷冷一笑。 “安无虞,你之前给的消息,我们进入那地底并未寻到你所说之物。难道不该怀疑吗?你们给的消息,第一个就不可 靠,谁知是不是骗人的。” “没有?” “当然,若是有,岂会空手而归。”梁景生说道。 他们顺势了那么多的人命,在那地底下却并未找到想要寻找之物,之前安无虞是无比确定有的。 如今,安无虞已经不值得相信了。 “不可能。” 安无虞蹙眉,面色沉沉的。 “那物确实就在下方,不可能没有。” 他得到的消息无比确定,怎可能没有? 梁景生不说话,只看着他。 安无虞就怀疑了,难道那下方当真没有吗?可他所知道的不可能没有,消息不会是假的。 那就是,被…… 突然,安无虞瞳孔一缩。 “是他们。”他说道。 梁景生一愣。 安无虞就说道:“一定是他们,是他们把那东西拿了。” “谁?” “段渐离……” 梁景生也反应过来了,龙潭谷那边,大誉的人也去了,他们在龙潭谷两日一夜。 “当真是他们?” “不然还能有谁?”安无虞说道:“我的消息不可能有假,那下方实有你们所要之物,我为何要诓骗你们?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他们之间本就有合作。 梁景生垂眸低头,他不能确定安无虞的话是否是对的,但不无可能,甚至可能很大。 龙珠被大誉的霁王拿走了,那可是大誉的霁王,他们如何从霁王的手中拿到龙珠? 如今,只能跟,安无虞合作了。 思及此,梁景生点头:“这一次,我需要先得到我想要的。” “自然。”安 无虞看了眼船舱内。 船医和旁边的下属起身施礼,出去之后将房门关上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确定没有人偷看偷听。 这时,安无虞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做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放置一物。 仍旧是一颗珠子,珠子只有莲子大,晶莹剔透。 “此物为鱼珠,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梁景生接过。 仔细看,珠子不止晶莹剔透,还有流光在面上流转,美轮美奂。 这般好东西,安无虞却给了他? 梁景生眼中有几分怀疑。 安无虞却只是说道:“你们追捧的东西,却并非是我想要的,能以此来换取我所需的,才能发挥它最好的价值。” 是有道理的。 梁景生不能确定此物的真实价值,仍旧不太敢答应。 安无虞说道:“我没理由骗你们,至于龙潭谷也是意料之外。” 其中凶险他是故意说得轻了,想叫梁景生的人死一些,但并未骗他。 最终,梁景生还是答应了。 安无虞带着自己的属下顺利藏身在南胤的船上。 —— 七日转眼过去,九月也即将来临。 江陵晴了好几日之后终于稳定下来,而出去数日不见踪影的江铃也回来了。 她笑嘻嘻的说道:“走吧,我们去盛京。” 张汐音立刻着人去准备,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 从江陵走了五日,顺利回到盛京。 刚到城门口,便看到方内侍在等着。 马车停下,方内侍在前面躬身施礼。 “王爷,王妃,恭迎回来 。” “方内侍。”段渐离笑说道。 “陛下差遣奴婢出来迎接,一定要王爷和王妃先入宫。” 段渐离:“那就走吧。” 方内侍走开,让马车先行,随后跟在一侧。 段渐离挑开帘子问他:“陛下近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皇后娘娘仔细看着呢,没什么要紧的大问题,王爷放心。” 方内侍垂眸躬身小步跟着,一边说道:“不过陛下倒是惦念王爷和王妃,还有小郡主惦念得厉害,总盼着你们回宫呢。” 誉泓帝重感情,尤其是以前缺失的,如今就越发的珍惜。 段渐离也是担心皇兄的身体,总不信别人说的,想着到了宫中,定然去太医院一趟。 马车入城,许多百姓看到了都很是高兴。 “瞧,是霁王爷和霁王妃回京了。” “之前听说王爷遇难,心中担忧得厉害,后来又说王妃去了烟国……” “害,他们在那么远的地方,便是如何我们也不知啊,宫中都没有任何消息的事情,听听就得了。” “王爷和王妃如此厉害,那自然遇到任何问题都能否极泰来。” “对啊……” 马车内,张汐音和段渐离听着方内侍说宫中的一些大概,问的都是皇帝,太妃,皇后的身体情况。 方内侍能答的不多。 —— 彼时,皇宫里。 誉泓帝翘首看着门口,温皇后笑说道:“陛下,他们就快到了,不着急。” 誉泓帝点点头。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禀报 声。 誉泓帝笑说道:“快让他们进来。” 段渐离和张汐音带着孩子进门,见到两人施礼。 段淑柔更是甜甜的喊道:“柔儿拜见皇伯父,皇伯母,祝你们万福金安,身体健康。” 小嘴儿真甜。 第585章 打不打 能见到俩人平安回来,誉泓帝少有的红了眼眶。 温皇后拿帕子给他压了压眼角。 “年纪大了,这眼睛便控制不住。”誉泓帝笑说道。 段渐离笑说道:“皇兄,来下棋如何?” “好,好啊。” 那边有内侍已经摆上棋局,两人过去时,段暄钰和段暄晟也凑了过去。 张汐音笑着拉起段淑柔的手,和温皇后说道:“去看看母妃去。” “好。” 与段渐离说了声出了长盛宫,一路往寿安宫去。 还未到寿安宫呢,净月姑姑已经在长廊等着了,瞧见人来,上前屈膝福礼。 “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那快走吧。” 抬着步舆的内侍步子加快了些许。 段淑柔靠在母妃的怀里,步舆一摇一摆的很是有意思。 “母妃,我们回去也做一个这个小椅子。” “府里有的。”张汐音说道。 她捋了捋段淑柔的头发,将她的领子摆好。 “见到祖母后,你要说什么还记得吗?” “记得的,我们都很好。” “嗯,就是这般。” 段淑柔就不明白了,问道:“为何祖母不跟我们去江陵居住?” 她心里想,皇祖父已经不在那么多年了,为何祖母要在京中一个人,不能跟他们一处吗? 一旁步舆上的温皇后笑说道:“这没有不能的规矩,柔儿,你得问问你祖母愿不愿意了。” 段淑柔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到寿安宫,段淑柔下了步舆直奔进去,嘴里喊着祖母。 霁王太妃甚是高兴, 蹲下来抱住小孙女。 “祖母,您跟我们去江陵不去?”段淑柔直接就问了。 进门的张汐音和温皇后愣了一下,两人无奈相视一笑。 霁王太妃看着小孙女儿,闻言点了点头。 “去的。” 自知道儿子出了事,她到底是心中惦念的,她倒不是想跟儿子儿媳住王府里,她自个儿也有的是银钱,自己置办个府邸关上门就能过好日子。 想孩子们了,就过去看看,吃顿饭。 温皇后听到霁王太妃答应去江陵,叹了口气。 “看来,日后是不能跟太妃闲磕牙了。” “这宫中,还能缺了陪你说话的人?”霁王太妃说她。 温皇后摇摇头:“那不一样。” 各自坐下了。 霁王太妃抱着段淑柔,问张汐音去烟国都发生了什么?可有吃苦头。 张汐音点了点头:“有些的,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烟国到底狼子野心,想要自己要不得的东西。” 霁王太妃半点不意外,只说道:“烟国如今的皇帝我是见过的。” 张汐音、温皇后立时都看着她。 霁王太妃便说起以前,烟国来誉时,那烟国皇帝杨宗来过一次。 “那时他还不是皇帝,就只是个皇子罢了,这一转眼都几十年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人到了年纪,就会感叹时间流逝飞速。 —— 另一边。 段渐离和誉泓帝简单说了烟国那边的事情后,便说了自个儿的打算。 要攻打烟国,理由很简单,烟国这次抓了他 去,是天大的冒犯。 誉泓帝沉着脸,看到他肩膀上已经很淡的疤痕。 不知是个什么药,竟能让皮肤长得这样平滑,可再怎么长得好,这伤口如此大,看位置就知道他受了什么。 “那就打,姜国都打了,还能怕他烟国不曾?” 誉泓帝松开手,问他:“没有别的了?” “没有别的伤了。” “那就好。” 誉泓帝靠着椅背,因为生气,脑子里有些许的疼。 段暄晟和段暄钰起身要去帮忙。 段渐离伸手在誉泓帝的太阳穴摁了摁:“皇兄,没必要动怒。” “没能控制。”誉泓帝说着,又对方内侍吩咐:“去把人都传入宫来。” 等不及了,先商量商量发兵烟国之事。 方内侍应是,出去吩咐人往各家要员家中去传话。 吩咐之后,誉泓帝对段渐离道:“走吧,先去太妃哪儿用个饭,过来他们也就都到了。” 四人赶到寿安宫,正巧摆着饭了。 用饭时,誉泓帝听了温皇后的话,说道:“太妃去江陵也甚好。” 跟孩子们在一起总比在寿安宫的好,霁王太妃到底是先皇的妃子,不是他的生母。 他不能与之太亲近了,免得落下闲话,人去了江陵是最好的选择。 吃过饭,誉泓帝段渐离起身离开,去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大事。 段暄晟和段暄钰也跟着去了,寿安宫再剩下她们几个女人时,惠贵妃带着其他人来了。 十七公主段淑英拉着段淑柔在外面玩耍。 整个 寿安宫越发的热闹起来。 殿内,惠贵妃几人听霁王太妃要去江陵长住的打算,说道:“那这寿安宫就空了。” 一个个的,倒是都有些舍不得霁王太妃。 霁王太妃虽说只是个太妃,但以往没少照顾弱势的她们。 想到前尘往事,先皇后李氏那些,少不得又是一通感叹时光荏苒。 惹得大家都发笑。 —— 御书房里。 诸位被请来的大臣听完,毫不犹豫的说。 “打。” “必须打啊。” 这都欺负到他们的头上来了,怎可能不打,必须打他们。 誉泓帝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他虽是主张和平的皇帝,却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弟妹受了欺负而什么都不做。 更何况,烟国敢从大誉人的手里走私硝石,若是不做点什么,他们只会以为大誉这边怯弱了,日后只会越发变本加厉。 做人啊,该强势就得强势。 一直到夜色沉沉,马车才离宫。 段淑柔已经睡着了,段暄晟在一旁听着父母说话。 谈及攻打烟国,到底是海上行军打仗,自然是要交给熟悉的人来办。 然而他们的情况到底不同,他们要去跟安无虞撞面的。 “再好好商量吧。” 回到王府,想着明日再回娘家。 便让孩子们先回房歇息了。 江铃趁夜爬墙,趴在墙上说道:“如何?打不打?” “打的,今日已经商量过了,明日早朝还会再商量的。”段渐离说道。 江铃点点头。 “那杨舒的伤好差不多了,不过 这两个人在我们手中也无甚用处,姑且只能养着,要紧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江铃甩着双脚,说道:“那安无虞可不是个好东西。” 第586章 外出 张汐音看江铃在那顶上不安全,还是喊她进了屋。 沏上茶水,张汐音送到江铃的面前。 江铃吹了吹饮下,说:“到了利益最要紧之时,安无虞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他的女人。” 人嘛,不是谁最为重要的,向来都是自己最重要。 江铃顿了顿。 看她神色不对,张汐音问:“怎么?” “杨舒那家伙人虽然也不咋地,可到底是个恋爱脑,这会儿心伤得不行。” 杨舒也不是个好人,但江铃一向不是个喜欢为难女性的人,她自己就是女人,若是可能,遇到别的女人,能帮忙的她还会帮一把的。 可杨舒这女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啊。 这就苦恼了。 张汐音默了默,问了一句。 “她这样的,你敢杀吗?” 江铃愣住了,抬头看张汐音。 杀人啊。 她其实杀过不少,若是在她那个世界,杀人自然是犯法的。 可在这里,多的是人对你痛下杀手,你不杀便是自己死。 想到那个咬舌自尽的小少年,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敢,也会杀。” “先祖不必为这样的人劳心伤神。”张汐音说道。 她是不知江铃身上那物是个什么东西,能把人关在里面随身带走,或许就像她得到她留下的那物一样吧,能随身携带,藏物,是极厉害的法宝。 江铃喝了两杯茶就去歇息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歇下了,躺在卧榻上说了会儿话,外面刮起了风,伴随着细雨 滴答。 段渐离侧身把张汐音拉到怀里,沉沉的睡了。 —— 第二日。 晨光微熹。 昨夜下了一场雨,清晨时扑面而来的空气都带着凉意,很是令人舒坦。 张汐音简单熟悉之后,去演武场练弓,练完换了衣裳才赶往娘家去。 段淑柔扎着两个总角,额前是绒绒的碎发,浓密的眉眼下大大的眼睛笑弯弯的看着门口的人。 “外祖母。”她喊。 “外祖父。”又喊。 门口的张永康和黄氏笑着应声,接着跑来的外孙女儿。 段淑柔活泼,跟教养的方式有关,不似别的闺阁姑娘只学琴棋书画,女红中馈。 男子能学的她也学,而且学得极好。 “便是日后科考都是没问题的。” 张汐音拉着母亲的手笑说道,一边打量母亲的模样。 “娘,您瘦了。”她说道。 黄氏笑道:“这夏日的总是不思饮食,瘦些许很是正常,还说我呢,你也瘦了许多。” 儿女在外,父母是最担忧的。 “都在门口说话做什么,回家里说。”张永康笑道。 张汐音挽着母亲的手进门,也看嫂子。 “嫂嫂又好看了。” 温语柔笑嗔她:“小嘴儿就会哄人,小柔柔就是像你,嘴巴会说。” 张汐音是最会哄人的,总是说好听的话,当然,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人。 回到屋里。 张永康说道:“你哥上朝去了,我今日提了休沐,是陛下允肯的。” 只是父子两不好都休沐。 坐在厅中,下人端上茶点之后 ,孩子们都过来施礼。 张汐音早准备好了江陵带回来的礼物,叫紫苏一一分发给他们。 孩子们高兴的谢了姑姑,又谢姑父。 “都去玩吧。”温语柔笑道。 几个孩子便施礼出去了,段淑柔跟着出去,一同往花园去。 孩子的下人们都跟着,厅内很快安静下来。 免不了家人问起在烟国发生的事情,张汐音和段渐离都耐心的说了一遍,都是捡轻松的说,没有说遇到的危险。 张永康和黄氏听着知道不如表面轻松,心中感叹女儿都到这个岁数了,还是免不了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 他们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呢?不能像别人似的,一生顺遂安康吗? “人生本就波折,有人注定一生顺遂安康,有人注定波折坎坷不易。” 张汐音看得很开,她都三十有余了,若是还想一切过于美好之事,到底是不现实的。 “爹,娘,日子一天天的过,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夫妇俩看着女儿,再看一旁安安静静的女婿。 “是啊,一天天的过。” 张永康笑道:“不想了,我让后厨做了许多菜,都是你们爱吃的,今晚不回王府了,你们都在家中住着。” 黄氏点头。 “对,明日我们去华光寺上上香吧。” 张汐音应道:“好。” 午饭时,张寿安从宫里下值回来了。 进门就说道:“全须全尾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甚好。” 看着妹妹和妹夫都好,张寿安坐下来:“昨日 你们直接被带进宫中,后来数位大臣被传召入宫,原来是商量攻打烟国呢。” 温语柔吸了口气。 “烟国不是在海的那一头吗?这海战……” 她不了解,吃惊过后也不好多说什么。 张家没有女子不能上席的规矩,大家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也会说一些当今局势和国事。 也都是自家人说,都不会多嘴跟外边的人胡咧咧。 张寿安点头:“海战,所以需得海军出动。” 段渐离对行军打仗了解是最多的,但即便是他,也不了解海战。 他说道:“我们的海军大将是庞冲庞将军,已经在传召回京的路上了。” 除了庞冲,还有镇守靠近南胤那边海域的另一位将军。 张永康说道:“吃着饭,先不说这些,叫人都没什么胃口了。” 想着大事呢,如何能好好吃饭。 黄氏给段淑柔夹菜,岔开话题问段暄晟江陵疫情。 段暄晟就说了起来,话题彻底岔开了。 —— 城外,江铃坐在马车里,一手搭在膝盖上。 马车外,驱赶马车的车夫低声道:“主子,那地方,咱们真去啊?” “怎么,你去不得?” 车夫梗着脖子,语带些许恐惧的说道:“不是小的去不得,是咱们都去不得,那地方,闹鬼。” 江铃安慰他道:“这世界是有鬼,但鬼又不是无敌的,不怕。” 您这话还不如不说呢,更怕了。 车夫很想掉头就走,即便是大中午的,还是觉得浑身透着阴寒。 “主子 ,要不咱们多叫些人,就咱两,人太少了没帮手。” “人多拖后腿,你且安心,不用你进村,在村子外等我就成。” 这,这怎么成? “那你就跟着进吧。” 车夫:“……” “小的还是在外边等您吧。” 他真普通人,帮不上主子的忙。 第587章 跟来了 江铃总是外出,她来到盛京之后还去尚书府见了黄氏一面的,给黄氏留了个匣子就走了。 黄氏心中不免担忧忐忑,对那个江陵张氏本家与自家女儿长得几乎一样的姑娘也抱着同样关心的心态。 “娘知道她本事大,可这心中总是不安,她一个姑娘家的也没什么人,出门要了一辆马车就带着一个车夫就走了。”她心中坠坠的不安:“寿桦,江铃那丫头这般,当真没事吗?” 姑娘家在外,多些人侍候着总是好的,再说了,张家不缺这点钱,也是不缺人的。 张汐音问道:“她说去哪儿了吗?” 黄氏摇头。 “这个她倒是没提,只说出去,也不说归期。” 江铃要做的事情比他们多,即便她跟他们说过一些要紧的事情,却也只是听她阐述,终究要如何做,江铃是最清楚的。 黄氏问道:“她这般当真没问题吗?” 张汐音安抚道:“娘,没事的,她想要如何便让她如何,若是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我们也不必多问,只管尽一切办法帮她就成。” 黄氏听得震惊。 这江铃,竟是能让她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此重视可见不一般啊。 回到小竹居,段渐离正坐在窗边看书,见她回来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抱着。 “跟母亲说了什么?” 岳母大人虽也是个做生意的人,却也只是个纯做生意的人,政事国事这些她了解不多。 岳父又很有自个儿的想法,他从不 怕这种政事国事上的烦恼说与妻子听,只叫她一直都无忧的,不去烦恼与自己事情无关的。 段渐离总觉得这样很好,可他和阿音却不能如此,他们不能如岳父岳母一般。 “……铃儿带着人出城去了。”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点头。 “我知道,她还未出城我便接到消息了。” 张汐音靠着他肩膀,说道:“你说,那安无虞跟来了吗?” 烟国的船被挡在海域外,安无虞会不来吗?即便是他想要得到她手中的兵器书,但他的女人和孩子也在大誉。 “来了,他武功高,等闲的人奈何不了他,如今正在来盛京的路上。” “这么快?” “嗯,梁景生跟他怕是又做了什么交易。” 夫妻俩有短暂的沉默。 “只需要掌握他的动向便可,他过来,便是送上门来的,还不用去烟国杀他。”张汐音嘴角勾着一丝冷笑。 她是杀过人的,再杀几个都不怕。 段渐离伸手抚上她的眼尾,言语中便有几分叹息。 他的阿音虽不是别人家无忧无虑的女子,可到底跟着他之后,接触的太多太多这样生生死死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便是没有你,我的日子只怕也是这般走的。”张汐音抓着他的手,手指指尖摩擦勾缠。 她本就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从一开始便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命格,她认命,也不认命。 而且,能活着自然是比死了要强。 段渐离笑了起来,主动握着她的手 与之十指紧扣。 “睡吧,明早还要去华光寺呢。”他笑道,抱她往卧榻去。 —— 翌日,下人们早早把马车备好。 九月份的盛京依旧炎热,马车里放了一盆冰。 冰上摆着一张四腿矮几,矮几上则是酸甜爽口的冰饮子。 香叶刮着冰渣子与酸奶果肉搅拌之后,放在段淑柔的面前。 “小郡主尝尝够不够甜。” 段淑柔勺子挖了一口,立刻点头。 “刚好,刚好,外祖母,母妃,你们尝尝。” 她挖了两勺分别送过去给两人平常,眉眼弯弯的。 入口冷飕飕的,黄氏皱眉皱脸的说道:“外祖母如今牙口不好,可吃不得这么冷的冰渣子了。” “好不好吃嘛?” 黄氏笑道:“好吃的。” 张汐音也是点头,她虽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姑娘性子,但吃食总没有人会嫌弃的。 “好吃,爽口。” 段淑柔很满意外祖母和母妃也喜欢,时不时的挖一勺过去。 香叶又沏了茶,大大的六轮马车里,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能做冰食,能烧水沏茶。 张家的马车招摇过市,随侍左右的下人婢子一大堆。 看到这这阵仗,却没有几个人会嫉妒不满的。 若谁能有张家的财富,有张家这般出个王妃,出的这个王妃还会做许多神兵利器,只是比张家更高调。 恨不能天天显摆。 阔点怎么了,人家就是阔啊。 “可这般到底不好,时间久了,这功淡了下去就变成过了。” 没谁能千古流传 一直得人盛赞的,尤其是还活着的,总少不得被人苛刻。 这不,马车刚走,便有人嘀咕抱怨了起来。 “再怎么有钱,也不该这般显摆吧,我们饭都没吃饱呢。” 当然,抱怨的很快就被人瞪眼吓得不敢再出声。 听到的很不高兴的说道:“有本事你大声说啊,你吃不饱跟人家有什么干系?整日里游手好闲的还想吃饱,饿不死你个鳖孙。” “嘿呀,怎的还骂人呢。” “滚……” 那些个好的坏的谈论,张汐音并不知道。 她陪着母亲女儿到了华光寺里祈福,替嫂子求了个平安符之后,便带着女儿去居士林吃斋饭休息。 居士林在山中,山中凉风徐徐之下,伴随着乌云从远处飘来。 招娣说道:“这是要下雨了。” 黄氏走到门口看了眼,问张汐音。 “有马车的,便是赶着雨回去也不怕。” 带来的马车多,马车上还放了许多雨伞和蓑衣,便是怕雨说来就来。 黄氏却说:“若是雨大了,咱们在这里住一晚。” “也好。” 心中有了打算,便不急了。 吃了斋饭,段淑柔就在里屋午歇了。 黄氏在床榻边给外孙女儿打着扇子,笑说道:“雪儿和月儿这两孩子,总喜欢跟着她们的外祖母学琴棋书画这些,我便想着,生意上的她们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必去学。“ 张家的人无论是几房的,只要姓了张都是一家人,拧成一股绳来。 外嫁的女儿便是嫁出去 了也不会亏的,所以黄氏便由着儿子儿媳寻思怎么教导儿女,她这个做婆母的偶有过问但从不干涉。 温语柔生了张嵘礼这个长子之后,后面又生了两个,二女儿梦雪,三女儿梦月。 两个姑娘少在家中,时时都在外祖家住着。 第588章 娘心疼 这两个孩子,梦雪都九岁了,小的倒是才四岁。 梦月出生时张汐音不在,王府孙管家倒是亲自送了贺礼登门道喜的。 “这两个孩子前些日去了温老夫人的外家,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呢。” 张汐音就笑了起来。 “怎的?” “没,就是觉得您这样很好,很好。”张汐音翻了一页书,放了书签才合起来,说道:“虽说太妃很好,但这个世界不缺不明事理的婆家,有些时候紧巴巴的管着,才叫人喘不过气来,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人都是需要一些空间的,哪怕是亲如父子,亲如母女,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黄氏笑了笑。 “也是跟你奶奶学的。” 想起婆母,黄氏眼眶就微微红了。 她嫁入张家之后,婆母与她相处如母女,黄氏打心底里把她当亲娘一般看待。 也正是如此,她做了婆母之后,才能有样学样的叫自己与儿媳的关系这般。 “所以才说您做得很好。” 张汐音是嫁过两回的,先头周家那一大家子明面上对她好得不能再好,可后面,张家入狱之后,他们的态度便一改之前,那些恶毒的嘴脸她都是见过的。 那也是张汐音见过的人性最恶的一面,人可以为了自己目的多恶毒,可以为了一点利益如何去害人,可以为了一点点的不愉快就如何折磨人。 她经历过,所以霁王太妃的那些好她都记在心里,却也因为有前车之鉴,心中少不得也会有 些担忧。 可一年年的就这么过来了,霁王太妃会关心他们,会担心他们在外如何,却从不会干涉。 她把自己培养的心腹给了她。 黄氏看得出女儿的心思,也是欣慰的。 当初他们知道真相,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周家那些个畜生,便是后面女儿跟霁王在一起了,他们其实心中也是担忧的。 若非是霁王诚意足够,就女儿这般痛快,他们也要磋磨磋磨一下鼎鼎大名的夜狼军大将军。 过了午时,大雨果然下了起来,伴随着电闪雷鸣。 黄氏看外孙女儿醒了,接过招娣端来的温水递过去。 “今年的天气真是古怪,到这时候了,还这般雷阵大雨的。” 刘招娣叹了口气,接回水杯。 黄氏安抚的拍拍外孙女,让她接着睡。 “九月,尚且入秋,还有雨倒也没那么热。” “话是这样说。”刘招娣还是觉得异样天气总不好。 这时,门廊那边张汐音回来了,婢子们趁着大大的油纸伞把她护着进了们,有人去拿干净的外衣来。 “换上歇息歇息吧,这大雨的,在这山林中也别有一番滋味。”黄氏笑道。 张汐音也勾着笑。 “我们不会去,您也不想爹和哥哥他们担心我们。” “你不是差了人回去说了?” 张汐音进门,换上干净的外衣坐过去,段淑柔睁开眼甜甜的喊了声母妃。 张汐音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抚了抚。 “还睡吗?” “不睡,我起来扎马步。” 段淑柔起身 ,奶娘婢子都伺候她梳洗更衣,居士林的独立院子不大,但屋内倒是不窄。不能做大的动作,只是站着扎个马步完全没问题。 黄氏不忍看外孙女儿辛苦,索性起身去了里屋,叫招娣拿来绣绷。 “做什么?”张汐音问她。 “做肚兜和亵裤,柔儿也大了,她的衣裳我做的不多,雪儿和月儿都有的,柔儿也要有。” 黄氏看她翻着书籍再看。 “别跟我说话了,你忙你的。” 张汐音听得无奈:“娘,咱们这好容易见面,才第二日,您便嫌弃我了?” 黄氏也是一愣,忍不住一笑,可转念面色又低落起来,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这可捅破了天了。 张汐音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过去抱着母亲。 “娘,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 帕子去拭泪。 黄氏本不是个爱哭的,但这些年看着女儿辛苦,方才的话勾得人心里酸涩心疼,这才忍不住。 可人哭出来,就憋不住了。 黄氏哭得厉害,闹得一屋子的下人都跟着心里酸涩。 “不是你说错了话,是娘心疼。”黄氏拿着帕子捂住脸,只觉得在女儿面前哭成这般,很是臊得慌。 张汐音却只有女儿让母亲难过的愧疚,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抚个不停。 “娘,我很好。” 她总是这样说,这样的话对家人说了无数次。 不,是对所有关心她的人,都会这样说。 我很好。 可当真能很好吗?自个儿感受如何,旁人看着感受又 是如何? 黄氏这一哭几乎水漫金山。 哭停了,倒是累了。 张汐音亲自给母亲喂了水,送她在榻上睡下才去外屋。 段淑柔乖顺,没有多问,只是关心的问了句外祖母不难过了吧。 张汐音揉揉她的脸:“不难过了,外祖母睡了,你说话得小声些。” “嗯嗯,我小小声。” 张汐音笑着点点头,走出门站在廊下看雨。 雨水顺着屋檐落在地上,溅得廊道半湿。 刘招娣跟了出来,说这辈子,就见夫人哭过三回这般。 刘招娣是黄氏的陪嫁,也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婢子,当年黄氏嫁入张家不到一年,便将刘招娣的契书还给她,放她出去寻个好丈夫成婚生子,日后子女也不用再为奴为婢。 刘招娣到底是从小做奴婢的,奴性已经改不掉,又恰好那是楚六子也是成年人,与刘招娣就看对了眼。 两人求到主子跟前。 刘招娣说道:“夫人这辈子其实很顺遂,她性子也是洒脱的,只是心疼您。” 张汐音从窗户往里看母亲的睡脸。 “我到底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她如何,需得麻烦你们。若是有些什么要紧的,哪怕是在江陵,你们也要给我递消息。哪怕是爹和娘他们拦着。” 做子女的,总是希望听到父母平安康健的消息,却也担心父母有什么不顺遂的,有什么不好的都不说,只藏着掖着。 刘招娣施礼应是。 雨一直下着,到了傍晚时,有人走进了院子 。 披着厚厚的蓑衣,只看身形便知道是谁。 张汐音立在门口等他过来。 “你进去些,小心弄湿了你衣裳。”段渐离抬手挡了挡。 张汐音后退两步,笑问他:“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过来啊。” 段渐离把蓑衣递给下人:“惦记着你和柔儿,母亲呢?” “在屋里歇着呢,进屋说。” 两人相携进门。 第589章 服不服 段渐离这次是出城去了之前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来回之后便赶过来了。 “在还是在的,就是诡异的消失了许多东西。” 张汐音递了茶水给他,拿自己的帕子擦他脸上的雨水。 “少了东西,是被人拿走的吗?” 段渐离点点头:“大约是,猜想是……不过不确定。” 后面没说是谁的话也大约知道说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段淑柔笑嘻嘻的过来喊了声父王,女儿在,那些话题就不多说了,在这里下人多也不好说太多。 夜里,黄氏和段淑柔一个小院子。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隔壁的院子,院子里点了许多灯,雨夜沙沙声中,飞蛾在灯笼边上扑腾。 张汐音伸手挥了挥,回头说道:“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要办的事情可办成了? 段渐离说道:“她本事大,我们也不必太担心,我派了些人跟去的,只是不好跟得太近,她需要的话喊一声就成。” 段渐离总是思虑周全,做事都有留一手。 —— 另一边,夜朗星稀,倒是没有下雨。 月光下看得很是清晰,江铃独自一人走在废弃的村落间,村落破败得厉害,所行之处杂草重生。 咕咕…… 咕咕…… 有夜莺啼鸣,也有怪异的叫声在远处响起,却又似乎在近处。 村落外,车夫看了眼左右两边的人,悬着的心放回一半肚子里,却又满是害怕的看着越发进去的主子。 这鬼村子活人根本不敢进来,主子一个姑娘 家的,怎么就敢呢。 抬头看去,村子的牌坊上木板半掉不掉的挂在上方,写着三个字。 钟家村! 钟家村,一个闹了鬼致使全村人死亡的村子,官府的人去查都得被鬼吊死的地方。 “诶嘿嘿嘿……” 诡异的女子笑声忽远忽近的响起,车夫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扒拉着旁边的男人说道:“鬼,鬼出来了。” “他娘的,你闭嘴,江姑娘说了,只要我们不动,不出这个圈子,就不会有事,你怕个什么?”被扒拉的人气道,却没推开他。 看着马车周围的白色圈子,三人都不由得挨起来。 “三十年了,终于又有活人的气息了。” 银月光芒下,有什么东西往远处那行走的女子飞去。 三人吓得差点尖叫,车夫头一歪,晕过去了。 江铃对于身后靠近的东西并不害怕,在靠近之时,她抬手直接掐了过去。 手掌上有金色的纹路,一下便掐中了飞来的人。 被掐中的人身体半透明,脚是悬空的。 她惨叫一声,脸上出现红的黑的纹路闪烁。 江铃也是嘿嘿一笑。 “半身魅族,好少见的东西啊。”她说道。 被抓住的女鬼一愣,脖子上烫得生疼,她面色苍白咬着牙问。 “你是谁?” “自然是来解救你的人。”江铃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半实体一半虚体的女人。 这个世界不是她所在的现实,她所在的现实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妖魔鬼神之说了,讲究的是 科学。 但这里不一样,九州世界,什么都有。哪怕是如今,该有的也还是有。 魅族,在九州世界中,是以人之执念而生的产物。 眼前的这个产物,半人,半魅,是人,是魅! 总之,很是奇怪。 而这个魅族,日后是安无虞杀人的挂件,江铃就是要走在他前头,把他一切能行使的东西,天道给他开的所有外挂都一一拿掉。 想法这般起了,天空突然就暗了下来,原先明亮的月夜昏暗不见十指。 江铃仰头看了眼,说道:“来,有种劈死老娘。” 她掐着那魅族,一脸的无所畏惧。 天空忽闪忽闪中,有闪电在江铃的不远处劈了下来,一棵树瞬间被劈开,大火燃起。 即便是那魅族,也被这一下吓得瑟瑟发抖,江铃却只是冷冷看着不动分毫。 大有一种劈,劈死老娘算你的,劈不死就是你他娘的没种。 过了一会儿,昏暗瞬间又消散了,夜色里依旧银月高悬,月朗星稀。 江铃勾了勾唇,掐着手里的东西走到被劈成两半燃烧的树旁。 “看到了吗?老娘就是这么牛逼,你服不服?” 魅族女人愣愣的。 江铃看她不上道,往那火上一推。 挨了边,瞬间烫得魅族女人吱哇乱叫。 “服,我服。” —— 雨夜过去,天明时,第一缕阳光就顺着山头洒落大地。 鼻息间闻着泥土的气息,张汐音蹲在廊庑下,瞧着水洼里的一条蚯蚓在蠕动。 虫子都在努力生活,遇到 困难便解决困难。 人,更该如此。 “斋饭来了。” 身后,香叶喊了声。 屋里是段淑柔和黄氏说笑声,还有刘招娣的声音。 张汐音转身时,段渐离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他低声道。 张汐音知道说的是那个遗址,也是先祖留给她箱子的地方,也是那个箱子,拨开了许多他们所不知的未知东西,未知世界。 她点了点头。 用了朝食便下山回家。 张汐音与黄氏说了要去另一个地方。 “晚上回家吗?” “回的。”张汐音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转身就被段渐离抱上了马,两人共骑一马远去。 那阐教遗址果然变化颇多,门外的女娲像没了,进了里面,看到的是大片坍塌的地方。 段渐离看她怔怔,说道:“挖了看过,没有那个暗格。” 暗格消失了,女娲石像消失了。 张汐音自然想不明白,只能想着等先祖办完事回来再问一问。 两人看过便径自回京了,进了城,却恰巧遇见沈家人来。 现如今沈家可是皇亲国戚了,沈家幺女是太子妃,人人都想巴结。 这沈马监一家却很有意思,除了该有的正常人情往来,别人家的攀扯讨好也都不接。不与太多人亲近,也不过分疏离。 而沈马监做了太子岳父,却并未升职,依旧是马监官职。 他的原话是自己只会养马,别的都不会,替陛下把马场管好便是尽了臣子本份了。 沈王氏笑着施礼。 “正要回府呢,之前江陵之事也有耳闻,很是担忧,昨日听闻王爷王妃归京,今日便得见,实在欢喜。” 沈家是很感激霁王府的。 第590章 打算退位 沈王氏心中尤其感激张汐音,在他们最备受议论的时候,是霁王妃出面,才叫他们少被人闲话议论的。 虽说真被闲话议论之时,他们也是不怕的,可到底自个儿的女儿能被人少说几句是几句。 张汐音只笑道:“都好,诸多事情倒也还顺利。” “那就好,如此,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归家了。”沈王氏避开了,施礼目送两人离开。 听闻江陵事,她其实也担忧的,特意进城问了女儿。 只是到底她们也只能心中暗暗祈福,希望王爷王妃诸事顺遂,人平安罢了。 回到王府,张汐音和段渐离去盥室沐浴,两人回到屋中绞发。 头发半干时,孙管家佝偻着腰过来了。 “孙叔,你怎么又忙起来了。”段渐离说道。 如今王府的管家交给了紫苏刀烈,孙管家年迈了,这两年腰一下就弯得直不起来。 段渐离便只让他在府中养老,别管事儿,奈何老人家闲不住。 “坐着骨头都生锈了,又不是什么重活劳累的,就是走走。” 孙管家说着,将一张帖子递过去。 “王爷,是吴家来的名帖,要拜见。” 吴家,若是别人说吴家或许还要猜测是谁家的。 可孙管家来说,那便只有一家,便是外祖母娘家了。 霁王太妃的母亲名唤吴慧敏,乃肃州吴家女。 “外祖母当年,跟吴家已断了往来,这许多年便是连舅父都不曾去过,如今送来拜帖……” 孙管家说道:“拜帖说 来时就差人去问过了,吴家的长子,也就是舅老爷的表哥出了事,他的儿子闹了人命官司。但直呼冤枉,肃州那边非摁死了是吴家公子杀的人。” 孙管家说着,顿了顿。 段渐离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孙管家笑说道:“年纪大了,果然是不中用。” “孙叔。” 孙管家就继续说道:“此事确实是有蹊跷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是吴家公子杀人,但也不能证明不是他杀的,左右证据不足之下,肃州官府非要判他,这才求到这儿来。” 段渐离看完拜帖,问道:“吴家人呢?” “还在京中。”孙管家看段渐离:“王爷,要管?” “不必我们管,送去刑部,交由刑部的人去调查。” 到底是扯着关系的,哪怕以前外祖母跟吴家断了关系。 若吴家那边当真是冤枉,让刑部的人去查算是与人公道,若不是冤枉,当真杀了人,刑部自然也会依法办事。 孙管家双手接过:“老奴明白怎么说的。” “你别去,让容诚去。” 孙管家点点头:“是。” 说着,又顿了顿,看着自家王爷如今已是壮年,不再是以前那个小豆芽似的孩子。 他眼中都是知足,身为长辈,最高兴的莫过于入土的年纪里,孩子们都幸福安康来得好。 刑部那边接了拜帖和王府的一封信,立刻便有了回应,着人快马加鞭赶去肃州。 可那到底是吴家,段渐离少不得要为自己的母妃想想。 张汐音 是支持的。 “是该让母妃知道的。” 有些事情该瞒着,有些却不该瞒着。 当年外祖母跟吴家断关系,便是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霁王太妃。 夫妻二人入宫,去拜见誉泓帝后,才去的寿安宫。 霁王太妃听完,沉默许久之后才道:“其实当年,被选入宫中并不是我,是你的表姨母。那时她们很是高兴,肃州较远,便到仁州来暂住两月。” 霁王太妃不大好说当年的事情,到了后面便不提仔细了。 但意思便是,当年霁王太妃的表姐在仁州暂住的两月与旁人有了私情。 人是不能送入宫了,吴家那边用了计谋,把霁王太妃推出来顶替了。 前尘往事已过三四十年,再想起来也就想个大概。 霁王太妃被送去盛京时,吴氏气得厉害,便生生与娘家断了往来。 段渐离和张汐音其实没想霁王太妃跟他们说这些,吴家跟任家的事情隔了两辈,说到底该知道的还得霁王太妃,所以才会入宫来说一说。 “不过,乍然听到吴家的消息,我还是有些讶异的。” 吴家也是清高,当年一时闹了下来,吴家老太奶,也就是吴氏的母亲态度也是坚决,断了便断了。 这么多年,愣是两家没走过一回。 如今老一辈的去了,这后生倒是走了起来,虽是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听到吴家的消息,霁王太妃反倒是突然有了心思了。 “这几日,我便带着净月先去江陵,这年纪大 了,是该在另一个地方住着看看。” “母妃……不等孩儿一起吗?”段渐离说道。 霁王太妃刮他一眼:“你们忙得很,我可不等,行了,都回吧。” 两人只能起身施礼,告辞离宫。 儿子儿媳一走,霁王太妃就让净月姑姑去长盛宫一趟。 净月姑姑扶她到小榻坐下:“吴家都是过去了,娘娘可还想见一见那些故人?” “还活着几个?” 净月姑姑一愣。 “死的死了,还活着的也没什么要见的必要,咱们就去江陵养老,在江陵死了埋了,孩子们祭拜也方便。” 净月姑姑听得哭笑不得。 这才多大,一死了埋的。 誉泓帝听闻霁王太妃要尽早离宫去江陵,他对于父皇遗留下来的妃子自不好接近,以前让那该死的李氏去办,如今便让温皇后去办。 温皇后万分不舍的,到了就问:“怎么这么突然?” 霁王太妃斜斜的靠着软榻:“人老了,也该好生安养,这年纪,能跟孩子们近一些总是好的。“ 温皇后就劝不了了。 “那我来安排,你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过两日就走。” 当真是够着急的。 温皇后回去跟誉泓帝说了。 “都安排好了,该有的不能少。” 誉泓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话头一转,突然就问道:“让钰儿登基吧。” 温皇后一下就愣住了。 誉泓帝年事已高,而段暄钰做了太子之后很是勤奋努力,一直跟着誉泓帝参与朝政各事 。 段暄钰已能胜任了。 “他做得很好,孤如今这脑子啊,总是不记事,不如放手交给他。” 他也能安心做个太上皇。 温皇后眼眶微红,低低唤了声。 “陛下。” 第591章 新帝登基 誉泓帝看她这服模样,伸手把人拉到跟前,握着她的双手就是一声感叹。 “书芯,你之前与我说的……” 他自称的是我,而不是孤,眼中是正常老夫老妻的神情。 温皇后心头发紧,只怕他的口中说出什么她不想听的话来。 “……让我再多陪陪你们的事情,我思虑了许久,只能说尽量,我尽量的多活久一点,陪在你和孩子们的身边。” 誉泓帝的身体他自己是知道的,之前放心不下这大誉,他们要他养着身体就努力的养着。 可到底能活多久不是他能决定的,全靠阎王爷宽待些,多让他活几年罢了。 温皇后也是知道的,闻言只说:“陛下,臣妾明白的。” “所以早些退位下来,也能多陪陪你,让钰儿辛苦些就是了。” “臣妾知道的,陛下这般也是臣妾所想,陛下,钰儿登基了,我们去却寒庄吧。” 那是张汐音的私产,却寒庄很大,除了是个花护庄园,庄子里还建了许多小作坊,作坊里做的东西不多,但都是京中人想购买而购买不到的好东西。 誉泓帝无有不应的,点了头。 “那就跟弟妹说一声。” 这件事情也不好拖着,第二日便把要紧的大臣们都聚在了御书房里。 段暄钰半点不知,只以为是父皇要说攻打烟国的大事。 其他臣子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等着陛下一开口就发表自个儿的意见。 段渐离端坐在他下侧方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有些讶异的看了眼。 这茶水的味儿是甜的。 御书房里短暂的安静之后,誉泓帝才轻咳一声。 “把你们留下来,是有一事要说。”他说道。 此话一出,武将的师老将军立刻瞪眼抬手揖礼。 “陛下,打。” 誉泓帝莞尔不已,也不恼师老将军的火爆冲动性子,抬手压了压。 “老将军坐下,先听我说。” 师老将军的年纪比誉泓帝还要年长几岁,头发花白,胡子也都白了,但他眼睛依旧有神,即便满脸褶子依旧气势很足。 这就是文与武的区别,誉泓帝虽也会君子六艺,这是每个大誉男子少年时都要学会的。 可少年时学会,不代表长大之后还有时间去段练学习。 师老将军坐下来,旁边的师将军轻拍父亲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御书房安静下来,誉泓帝看向儿子,带着笑意说道:“孤如今年事已高,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是需要服老的。” 此话大家御书房内好几个老臣深有同感,他们都已年迈,头发花白。 不过,这话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意思便很明显了。 “陛下?”祁章事起身说道:“老臣……” “爱卿,孤知道你想卸职,孤也要退位了。叫你们来,便是要说这太子登基一事。” 段暄钰看着父皇,抿了抿唇,起身走到中间跪下来。 “父皇,儿臣听您的。” 父皇年事已高,他这般苦学如何治理国家做一 个贤明仁君,如今正是用上的时候了。 他总不能让父皇老死在皇位上,也该让父皇卸下肩上的重担了。 誉泓帝对他笑道:“起来,坐着听。” “是。” 段暄钰起身坐了回去。 誉泓帝又看向段渐离。 见皇兄看着自己,段渐离才说道:“陛下所做决定,做为臣子,敬听圣决。” 段渐离都这般说了,而且段暄钰是誉泓帝精心培养的太子,之前那个不怎么样,但这个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纵使如今年纪还小些,却已然能看出是个什么样子,日后必然不会比誉泓帝这个父亲差哪里去。 故而,没有大臣是反对的。 众人都同意,事情就好办了。 趁着跟烟国还未打起来,誉泓帝打算先将此事办了,恰好段渐离也在京中,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当天司天监那边便开始算天相日子。 夜里。 段渐离搂着张汐音坐在屋顶上看星月。 “皇兄之决定,我是万分同意的。”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需要放手了,过后面的安生日子。 段暄钰成长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文武双全不说,他们所教的那些他都学到了。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却又不缺乏主见,我们即便是他的长辈,可到底君与臣之间,臣子只需要尽到臣子的本分便可。” 一开始,他们教导段暄钰都只是引导,引导他自己去想,去思考。 帝王不需要一个替他做决定的人,他们一直都很有分寸,即便 是面对誉泓帝。 再好的亲兄弟,皇帝能对他们如何亲和爱护都成,他们却是不能失了本分。 这些,在段暄钰的身上更要紧。 张汐音笑说道:“他需要我们时,我们自然义不容辞,不需要时,他们便安心在江陵那一隅之地好好过日子。” 而且,儿子会好好辅佐这位新皇的。 “晟儿还小,他可还未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 “谁不是这么成长过来的?”张汐音捏捏段渐离的下巴,今早刚刮的胡子,现如今又扎手了。 指腹摩擦着,她抬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段渐离尝着滋味,握着她的后脖颈加深了这个吻,两人逐渐呼吸急促。 “换个地方。” 段渐离抱起张汐音从屋顶落下,大跨步回房去。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灯火摇曳,将交叠的影子也照得起伏摇摆。 —— 誉泓帝退位,太子登基。 事情从决定要颁布再到登基大典,统共就用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整个盛京城都很是森严。 因此,原先到了盛京的安无虞一直没能进城,被挡在了城外。 城郊的一处客栈二楼,他立在窗边,听着若有似无的钟声,挑了挑眉。 大誉老皇帝退位了,新帝登基,不失为一个机会。 新帝上位的初期是最不安稳的,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想法,臣子们也好,百姓们也好,甚至是别国人。 他们都想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这是人之天性。 安无虞就想利用这样的 天性,看看能够让这个盛极一时的王朝,在这个时候出现致命的问题。 他相信,他可以的。 “公子,明日才能入城。”身后,下属施礼说道。 安无虞这会儿倒是不急了,笑说道:“嗯,吃好喝好,明日开始有得忙了。” 第592章 康平元年 虽然着急,但段暄钰登基一事还是没有任何差错,顺顺利利的。 誉泓帝在位时,为大誉庆丰年。 如今段暄钰登基,自然要改新帝年号。 段暄钰希望盛世太平祥和,百姓安居乐业,边境无大事。 故此,定年号为:康平。 康平元年,十月初十,新帝登基之时,便颁发了新的政令。 这些政令对的是老百姓。 “所有无主荒地,只要是老百姓自己开荒种粮,产出第一批粮食的,这荒地均属于开荒者。” “开荒者上官府上报,官府确认无误之后,这田地便属于开荒者所有,并可传至后代子孙。” 当然,这些都只是开荒的,原由的有主田地山头这些,便不能动了。 那可是别人的私产了。 除此之外,新帝还下了另一个功绩奖赏的政令。凡大誉百姓者,若有创新创造之物,亦可上报官府验证,若是有用之物得官府纳取,皆可获得相应的赏赐。 而这些,均不分贫贱,即便是奴者,你要你本事够大,便可脱离奴籍。 以奖助所有人发疯狂思,这新帝刚登基就来了个厉害的。 一时间,百姓多赞誉。 虽有不满者,但极为稀少。 当晚,段暄钰看着父皇和皇叔,便有些许的忐忑了。 这两个决定,他其实想了很久很久,但即便想了很久,却并未提及。 如今颁了,便有种先斩后奏的感觉来,他是在惶恐啊。 段渐离坐下了之后,伸手就捏了一块点心吃着,自个 儿是不好先说话的,得让皇兄说。 誉泓帝是欣慰得很,眼中盛满了笑意。 “你是何时想到这些的?”他问了,言语中满是赞赏:“如此好的算计,为父之前倒是一直没想到。” 是没想到,也是想的太多。 段暄钰是在外面时常行走的,虽是太子,却也如同皇叔和皇婶教导的那般,不局限于盛京,也不局限于官场。 他走过的那些地方,知道穷人之所以穷,知道穷人之所以愁那一口吃喝,便是因此。 穷人没办法,那便给穷人办法。 “孩儿出去,看过许多的无主之地,那些地方是连有钱有势的人都瞧不上的贫瘠之地,可便是这样的地方,穷人也不敢去开垦。” “为何?”誉泓帝问。 “因为争不过,穷人辛苦,将一块贫瘠之地开垦出来,种上了粮食。有钱有势的便出来抢了,一切辛苦都是白费。” 但若是,这是官服划分给他们的,是他们名义上的,哪怕是有钱有势之人想要,也不能抢了去,想要就要给相应的价钱。 如此,哪怕穷人最后也没能守住那块地,可却能拿到钱。 段暄钰说道:“孩儿虽然还不能做得多好,可总有开始的一步,不夺富人资产,也给穷人生路。” 誉泓帝看向段渐离,段渐离亦是露出笑容来。 看到父皇、皇叔脸上的笑意,段暄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此番先斩后奏,也是想证明自己,让父皇确地放心。 他不是 无用之人,这么些年的努力,到了如今也该有结果的。 —— 正阳宫中。 几位嫔妃们都回去了。 温皇后斜斜的靠在软枕上,看着正跟女儿打叶子牌的张汐音,过去许多年了,再看她还是没多少变化,养得富贵美丽。 “阿音。”她喊了声,侧着身子笑眯眯的看着人说:“你说,日后咱们什么都不做了,我能去江陵住长长的一段时间吗?” “陛下和公主都在这儿,你舍得?” “是不舍得。”温皇后叹了口气。 段淑英就说道:“那我跟着母后去皇叔皇婶哪儿一起不就是了?” 温皇后笑道:“你也要嫁人的。” 段淑英就疑惑了:“不嫁人不成吗?” 额! 这话叫两个大人一愣,都看着这姑娘来。 张汐音手中的叶子牌也不打了,放在一旁。 段淑英就说道:“我是公主,皇兄是大誉的皇帝,我有你们守着护着。这等富贵人生是我先天就享有的,那我都这般了,何必去嫁人?难不成,皇兄还能不给我钱花?” “……”温皇后缄默许久之后,就想到那些个生孩子死去的女子。 尤其是当初差点血崩去了的永和。 是啊,她的女儿是尊贵的公主,为何一定要嫁与他人作妇? 这是没有特定规矩的,嫁不嫁,难不成身为公主,她还不能自己决定吗? “自然是能的。” 不过说着,温皇后还是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是她最喜爱最信任的人了,也是她和儿子的 救命恩人,确切的说,若是没有张汐音,她,钰儿都得死在华光寺,自然也就没有段淑英这个女儿。 所以,张汐音是个什么想法,她很在意。 看母妃看着皇婶婶,段淑英也下意识紧张了几分。 皇婶婶在她的眼里便是神女一样的存在,她能赚钱,能想出那些神兵利器,能去他国做大事。 而她只能在宫中听皇婶婶的那些传说,发出一声惊叹。 “阿音?”温皇后看她神游太虚,忍不住喊了声。 张汐音回神。 “不想做的便不做,不嫁也甚好,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只要……” “只要不是做伤天害理之事,只要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便是养一百个男人在府中也无碍的。”段淑英说道。 温皇后面色一边,叱了声。 戴艺姑姑下意识的看了眼门口,跪地的内侍宫婢们都权当自己死了。 她走出去,挥了挥手。 宫婢内侍起身无声无息的出去,能在宫中过得好的都没几个蠢人,便是听了不该听的,也得当自己是个聋子,恨不能听得少一些。 段淑英吐了吐舌头,歪着头去收拾叶子牌。 张汐音想到的却一直都是自个人前世的姻缘,也是那些因生子而丧命的。 便是张氏家族里的出嫁女,亦或是嫁入张家的媳妇里,也有好几个生子而去了的。 所以,生子虽是传承,却并不是唯一。 人啊,死过才知道,活着是多珍贵的事。 “十七想怎么就怎么,只要开心便 好,只要无愧便好。” 张汐音笑着说道,满眼的纵容。 段淑英嘿嘿一笑:“我知道,我会向母后和皇婶婶学习的,当然,以后如何还得以后再说。” 第593章 三不准则 夜深离开时,温皇后拉住了张汐音。 “你当真觉得她不嫁人不生子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张汐音是不觉得有问题的,女子贵自立。普通人家的孩子尚且是为了生活所迫,她们需得为了一口吃的而拼尽全力去生活。 但段淑英不需要,或者说是皇室女子都不用,她们生来就富贵。 一国强,自然有强的道理。 那么何为一国强? 便是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 一国皇室女儿是国家脸面,和亲出去便是表示不够强大,需要用女儿来维系。 不赔款是国家强大,有钱也不会给出去。 不割地,国家土地是将士们拼死打来的,是边疆士兵守卫着的,凭什么让?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 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几分感叹。 张汐音和温皇后回头看去,门口,誉泓帝三人向她们走来。 段暄钰眼神是明亮的,看向皇婶眼里都是崇敬,一个女子,竟是这般想的。 便是父皇在位时,仍旧让永嘉公主嫁去了南胤,虽是姻亲之国,可南胤怎么都只是个附属小国罢了。 即便是不嫁公主过去,也没什么影响。 可父皇还是把永嘉公主嫁过去了,到底也是觉得不够硬气,需得与这个附属国一直维系最好的关系。 然而皇婶却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 强国之所以是强国,便是因为足够强大,强大到对外妥协不了一点。 誉泓帝到了跟前 ,叹道:“可惜时候不早了,不然还能好好再聊聊。” 天色已晚,段渐离和张汐音也要离宫回府了。 段暄钰说道:“皇叔,皇婶,明日你们再入宫来。” 他还有需要问题要问,他一个人刚开始,总是希望身边有人能照看着,这人,最好是皇叔和皇婶婶。 段渐离点头:“好。” 两人施礼,告退离宫了。 出宫的路上,段渐离靠在张汐音的肩膀上,难得一副惬意的样子。 张汐音看他这懒懒散散的样子,笑说道:“你这般被那些个崇拜你的人看到,只怕要伤心了。” 段渐离挨着她的脖子,唇往上就在她耳坠上蹭了蹭。 “他们看不到。” 张汐音伸手轻拍他,低声一句:“在外呢,正经些。” “马车里,没人看见。” 段渐离也是不管,坐起来反手把张汐音拉到怀里,低头就去吻她的唇。 他喜欢与她亲吻,唇齿纠缠情意绵绵的,叫他感觉极好。 张汐音哼哼两声,松开时就去捂他的嘴。 “别闹了。” 段渐离果然不闹了,只把她拉起来些抱着不动。 “你怎么就想到这些了?”他问的是正阳宫里听到的。 张汐音不隐瞒,抬手顺了顺有些乱的发丝,说道:“十七有自个儿的想法,她或许不想嫁人了。” 便说起这些来,自古历来,哪个国家的公主不和亲的,历朝历代都有记载将公主送去别国和亲之事,便是他们,永嘉公主如今不也在南胤吗。 公 主被和亲,皇子做质子,这些都是因为国家不够强大不够硬气。 若是足够强大足够硬气,敢挺直了腰杆跟他国叫板,便能做到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 段渐离很是赞赏的点点头:“你想得极好,钰儿也听到了,他今晚怕是要睡不着咯。” 段暄钰确实睡不着。 他连喝了两碗浓茶,手执笔在纸上写着。 方内侍候在一旁,适时的就会上前帮忙替换新的宣纸,宣纸写好了拿开在一旁晾墨,上面就写着大字三个。 “不和亲!”他喃喃念道。 “大声点。” 段暄钰说道,写字时抬头看了眼他。 方内侍施一礼,扬声就念。 “不和亲。” “嗯,还有呢?” 方内侍:“不赔款。” 边上伺候的两个宫婢内侍心中也跟着默念:不赔款。 “不割地。” 不割地。 “不和亲。” 不和亲…… “不赔款。” 不赔款…… “不割地……” “好!好!好!” 段暄钰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三个大字,再看满房摆满的一张张纸张。 白纸黑字,写的是硬气,是硬气。 从今往后,大誉,永记三不准则。 翌日,紫宸殿上,宏亮的声音响起。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 满朝文武念着这九字,三不真言。 段暄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前两步站在阶梯边看着所有的臣子们,扬声道:“从现在起,我大誉泱泱大国,对他国用不和亲、永不赔款、永不割地。” 边上,以亲 王赐座的段渐离笑看着侄儿。 所听便所行,他敢立刻便实行,够硬气。 大誉交到他们的手上,很是放心。 —— 城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跟着马车边的人微微垂头,两手放在胸前迈着小碎步跟着。 马车里,男人挑开帘子往外看,守城卫似是对这个人半点也不好奇,继续检查后面要入城的人。 安无虞还未放下帘子,就感觉到异样的视线。 他们被人盯上了。 安无虞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便把帘子放下了。 “小心些。”他对马车外的人说道:“我们被盯上了。” “公子,那是否要……” 安无虞稍微沉默:“暂时不用轻举妄动。” 一间茶馆里。 江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哪怕对面那桌坐着人看着她,也毫不在意形象。 面纱掩着大半面容,她嘴巴张到最大再闭上,眼泪都哈出来了。 抬手擦了擦泪花,低声道:“如何?” “人来了,不过对方发现了我的存在。”殷璃说道。 江铃摩擦着手上的戒指,将一锭碎银子放在桌面上。 “结账。” 放下碎银子便出去了,走出茶馆扭头,就看到马车渐行渐远的屁股。 江铃迈步跟上,路过有人卖糖葫芦,随手丢了两个铜板,拿了一根咬着吃。 酸甜的山楂咬得嘎嘣脆,江铃晃悠悠走着时,有人喊住了她。 “江姑娘?江姑娘?” 江铃扭头看去,停下脚步笑道:“紫苏娘子。” “江姑娘,可是回王府。 ” 从城门这边回王府路可不近。 江铃谢了紫苏的好意,指了指那马车消失的方向说:“我还得去那边办点事情,让厨子做点我爱吃的。” “成,那我们先回去了。” 江铃点头,挥手目送紫苏上马车离开。 第594章 无法击杀 马车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下,门打开之后,马车便赶了进去。 开门的人走出来仔细看了看两边巷子,发现没有异常才把门关上。 回过头去,对马车上下来的人跪地。 “侯爷。” 安无虞嗯了声,进了屋问:“可有夫人的消息?” 下属摇头:“去王府周围查过了,并未有任何异常,属下之前试图买通王府的下人都无用,还差点暴露了。” 为此,他只能守在附近观察。 只是这样到底是查不到什么的,倒是京中有许多的大事,都是关于新帝政令颁发之事。 安无虞对这些不是最在意的,他现如今在意的是杨舒,还有杨舒肚子里的孩子。 那可是他第一个孩子,虽说之前为了得到武器秘籍可以舍弃了杨舒和孩子,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他自然是想要找回杨舒的。 下属无能。 安无虞也只能生着闷气,打算今夜自己去看一看。 前院外,江铃背靠墙壁吃着糖葫芦,看着穿墙回来的殷璃迈步就走。 殷璃跟上去,低声道:“我杀不了他。” 江铃点头:“当然,他本来就是来克你的。” 殷璃的存在是为了给安无虞当打手,一直被可劲儿的压榨,到了后面还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殷璃还想说什么,江铃手指头一转,就把人勾到了面前。 “继续盯着,别靠太近,等事情结束我自会帮你化人,给你自由。” 殷璃点头。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 江铃回到王府时天色将暗未暗,她进了门,才发现张汐音他们一直在等着她回来用饭。 就连不知真相的段暄晟和段淑柔都等着,到底是留着自个儿的血脉的后代子孙,江铃心中一片柔软。 “让你们久等了。”她笑着过去。 张汐音迎接过去,拉着她的手往饭桌那边去。 各自坐下便开动了。 婢子们陆续将饭菜摆好,还添了酸甜可口的酸梅汤。 江铃就说了安无虞到来的消息,落脚的地方在哪儿也说了。 段渐离说道:“我的人跟着。” 张汐音就说道:“人既然来了,今晚我便去动手?” 杀了安无虞,永绝后患嘛。 江铃点了点头。 “这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处理了他,大约你们就是新主了。” 这个世界稳定下来,后面该如何发现就与她无关了,她来此便是为了这些的。 想到被关押的两人,江铃还有别的思虑。 段暄晟和段淑柔只默默吃饭听着,心中也记着父母说的话。 —— 用过饭之后,江铃回了自己的屋子躺着歇了一个时辰。 张汐音也回去做了准备,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过来寻她。 “少不得要你帮忙才行,我虽有东西,可没有上天入地悄无声息隐藏的能力。” 江铃自然是无二话的,她也很喜欢这位后世孙女的果敢直爽,瞧着是个女儿家,做起事情来却大胆无比。 “容我也换身衣裳。” 张汐音退到屏风后,等了会儿,江铃出 来了。 她着一身同色的黑衣,束袖无群的黑色裤子,身体倒是包裹得严严实实,可衣裳裤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布料。 这衣服,很特别。 张汐音没有多问,想也知道是那边的东西。 两人出门时,段渐离过来了。 “他来我们这儿了。” 安无虞也想过来探听消息,找到他‘心爱’的女人。 心爱之人! 想想就可笑,江铃不可怜杨舒,杨舒跟安无虞是同类人,都是死不足惜的那种。 只是觉得他们的对自我的定义,辱没了爱这个字。 看着面前的两人,她心中又觉得该有的好的主角,就该像他们一样才是。 善良,正直,又不愚昧圣母。聪慧,勇敢,果决,两人的感情又是人人都没有却又无比羡慕的。 安无虞既然登门,那就无需他们出去了。 段渐离做了安排,府中的下人都安排早些休息,若是听到有什么动静的都不要凑热闹,顾好自个儿的安全。 安无虞是个手段狠辣的人,遇事可不会管人无辜不无辜,只要对他有帮助的都不会手软。 下人们心中记着主子的吩咐,该忙完的都回屋里去了,息了灯却不敢睡着。 守夜的则警惕着,就怕一个不注意被人背后偷袭,抹脖子丢了性命。 整个王府看似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却又处处透着谨慎。 黑夜中,安无虞顺利翻墙进入王府,他走的是王府后院,进来之后不敢贸然动,只是立在墙根看着前方路。 有机 关陷阱,他看得出来。 身后跟着的下属要动,他拦住了,抬手无声的指了指前方。 下属自然不敢再动,却低声道:“没人。” 他不瞎。 安无虞在仔细看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将面前那方寸之地的机关看出破绽来,带着下属往前挪。 人顺利到了小屋的边缘,藏身暗处。 说是藏身暗处,但一举一动又在别人的视线之中。 明明周围无人,安无虞却被看得心中一阵发麻。 扭头看去,下属毫无所觉。 真是废物东西。 安无虞心中纵使气闷,却也没有办法。 这时,周围有声响传来,伴随着哭泣声。 “我的命好苦啊!我不想留在这儿,我想回家,父王母妃,安哥哥……” 声音很是熟悉,是杨舒。 安无虞心头一紧,想要寻找声音的出处却发现人就在他身后的小屋子里。 下属也听到了,指了指屋子。 安无虞道:“你看着点。” 下属点点头,看他翻墙进去。 屋内昏暗,什么都看不到。 安无虞取出火折子吹燃,些许的光芒照亮黑暗的屋子,里面的形容终于看得清了。 屋中只摆着几张旧桌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仰头看去,才看到悬挂起来的一个四方铁笼子。 陷阱。 安无虞心头大惊,转身就要出去。 嘭! 一声轻响,安无虞几乎是身体不受控的往旁边倒去,手臂疼痛袭来。 他跌倒在地,扭头看去,手臂鲜血淋漓。 他咬着牙几乎惨叫出声,忍着疼痛 翻身起来。 外面的亭子顶上,张汐音看到人居然能躲开,心中骇然又恼怒。 这该死的,怎么就没能一击而杀呢。 她连着又开了两枪,后面却都空了。 一次没中。 第595章 太妃去江陵 人是看着跑的,段渐离跟着追出去了,明明有血迹的情况下还是跟丢了。 他从外面回来时,张汐音正坐在凭椅上看着手里的银枪发愣。 “没追上。”他说道。 神色很不好,有挫败,还有说不出的恼意。 张汐音拉他坐在面前:“皱眉做什么?抓不到杀不了也不是你的问题。” 她还是不确定的因素呢,可到底还是没能把人杀了,这能如何,这世界总归是向着那个男人的。 段渐离也学着她双手枕在凭椅上,两人面对面时,眼里透着几分无奈的笑:“真难啊!” “若是容易了,岂需要我们做什么?”张汐音抬手抚上他的眉头,移到眉心处时轻轻的抚平褶皱。 因为难,所以才需要他们来做。 段渐离握着她的手,将银枪拿到手中,入手冰凉,很小一把,但却能杀人于无声,千米之外取人性命。 这玩意儿,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可他们却很是需要。 倘若某一天这些东西都没了,便是世界回归正常吧? “当然是。” 江铃从小道过来,站在两人的面前,手指勾着银枪在之间唰唰转成残影,她说道:“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出现自然是因为有需要他们的理由,当然,这各种的奥秘谁也不懂也不明白。” 就好像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看个小说,便能入小说中过一生并留下后代一样,也不明白为何三百年之后自己还要再出现。 将银 枪扔回给张汐音,江铃说道:“睡吧,暂时是找不到人了。” 江铃回屋去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相携回屋去了。 —— 安无虞手臂上的鲜血淋漓,他一手抓着床栏,嘴里咬着一块布。 大夫将一壶酒直接倒在伤口上冲洗血迹,酒过伤口,疼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皮肉紧绷。 “好了。”大夫处理好将布条包扎上,说道:“这伤口实在诡异,瞧不出是何物所穿。” 安无虞呼吸不畅,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白布,渗出血迹来。 他低头想着当时的情景,一声响,不大,但手臂就传来了疼痛。 下属听得一愣:“可没有利器,箭羽?” 安无虞顿了顿,觉得不是。 “定然是什么厉害的武器。” 他其实想到的是那武器神书,却没有说出来,将衣裳穿上,他确定一时,他的舒儿就在霁王府中。 他听到了舒儿的声音,舒儿被关在霁王府,等伤好些了,他定然能救出舒儿。 —— 这一日天气甚好,皇宫的宫门外,好几辆马车等候着。 张汐音扶着霁王太妃从宫内出来,两人说着话,叮嘱的不过是到了江陵有人准备着,先住在王府里什么的。 霁王太妃笑说道:“这么多人呢,难不成还能委屈了我?” “母妃。” “你们就是瞎操心,母妃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叫自己过得快活,人生终归是自己的,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自个儿。” 霁王太妃身上是有 种洒脱感的,以前或许是为了儿子考虑,可如今都这把岁数了,儿子多了父亲,再过个几年,怕是要做祖父的人了。她若是还愁着孩子,当真是过得没有自我了。 她看得开。 张汐音就笑道:“那我就不多说了,免得母妃说我烦。” “不烦,哪能嫌烦的。”霁王太妃笑道,又看儿子:“你们忙完了,也尽快回来,柔儿我就先带回江陵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点头。 段淑柔跟着来盛京其实也没甚事情,段暄晟日后是一直要留在京中辅佐段暄钰的,偶尔回江陵而已。 但段淑柔不用,她喜欢跟谁便跟谁,喜欢去哪儿便去哪儿,没人阻拦她。 段淑柔抱了抱母妃,笑说道:“女儿会照顾好祖母的,母妃,父王,你们放心就是。” 大家听着都笑了。 张汐音点头:“那就交给柔儿了。” “自然。” 温太后也是不舍霁王太妃,霁王太妃在当年没少给予她帮助,教她如何在宫中生存。 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分开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霁王太妃笑道。 霁王太妃上了马车,段淑柔也对长辈们施礼,也上马车。 “启程。”随着一声高喊,马车动了。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两人回头。 “走吧,入宫。”温太后笑道。 誉泓帝还在御书房等着呢,如今他是太上皇,段暄钰新上任,他在旁边帮忙看看,段暄钰不定主意时才会帮忙看看,给个建议。 段渐离去 御书房了。 张汐音则跟温太后去御花园。 惠贵妃等嫔妃都升了身份,惠贵妃为惠贵太妃,容妃等人则改为太妃,容太妃,贤太妃等。 后宫嫔妃,能平安活到太妃这个位份就算到头了,一个个都很是心满意足。 看到张汐音和温太后来,都笑着起身施礼。 温太后笑道:“都坐,今儿是什么节目?” “也没什么节目,老太妃走了?”容太妃问道。 她们本来是想去送的,结果霁王老太妃早叫人跟各宫说不要去送,张扬不好。 她们便歇了心思,都在御花园看戏赏花。 戏台上唱着女将军的戏码,也是有点意思。 看了一个时辰,段渐离和段暄晟才过来,两人接张汐音回府。 一众太妃太嫔们看着好不羡慕,这天下,能叫她们实打实心中羡慕的女子也就张汐音一个了,不,张家的女子,儿媳她们其实都是羡慕的。 谁能叫人家能一辈子得丈夫宠爱,没有妾侍姨娘这些个玩意儿烦恼,着实是别人求而不得的。 张家啊……下辈子投生到张家吧,亦或是下辈子嫁做张家媳妇儿。 回家之后。 刀烈来说找到安无虞的线索了,他受伤之后没有回之前那个宅子,而是出了城,在城外的一个村落住着。 不单单如此,就这么个点儿时间,他以受伤的身份,得了那个村子村长女儿的喜欢,村长对他倒是不喜。 安无虞却跟村长女儿有了首尾。 江铃毫不意外的说道: “是这么个情况。” 即便有其他的不同,但该有的情节还是照常发生,哪个姑娘后面也会怀上他的孩子,而且还会为了他而死。 张汐音说道:“走,去杀了他。” 一次不成那就两次,总有一次成的。 第596章 围剿安无虞 说干就干,骑马立刻出城去。 江铃自然也跟着,说道:“哪个村长女儿后面会死,若是能早些杀了他,或许能救她一命。” 清白没了没关系,清白算个什么,人能活着就好。 时间越久,这姑娘便越发的被洗脑,一门心思扑在安无虞这个男主的身上。 当然,扑在他身上的人没几个好活的,都得死。 便是之前,潜入霁王府的那个下属,也是被打死了。 张汐音没有杀那下属,其他人也没打算杀那下属,可还是被一击命中要害,死得无声无息。 李家村。 安无虞坐在树下看着正在干活的姑娘,眼眸中有几分宠爱,李梅直起身看他,杏眼含笑,樱桃小嘴透着几分娇羞的弧度。 “安哥哥。”李梅说道:“你回屋吧,我忙完了就给你做饭。” 安无虞嗯了声,看着李梅忙活心中却有几分心疼。 舒儿是王府千金,虽没有郡主的封号,可到底是王府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长大。 李梅有六七分像她,叫他瞧着也是于心不忍。 “梅儿,别忙了。”安无虞起身过去,牵着她的手往屋里去:“你一个姑娘家,不必做这些粗活。” 可这里是村子,不干活日子哪能过下去。 李梅低声道:“我得干活,不然爹娘回来。” “安哥哥有银子,我给他们银子,你跟安哥哥走,离开这里。”安无虞说道。 李梅愣了一下,看着他拿出来的一片金叶子,眼睛都瞪大了。 金子,居然是金子,安哥哥不是个穷人吗? 果然,安哥哥不是普通人,而且,他真的好爱她,愿意为了她拿出金子。 李梅感动无比,安无虞看她娇羞模样,伸手把人抱在怀里。 “放开我女儿。”李村长从外面赶回来,就要去阻拦。 安无虞侧身避开,看向李村长的眼神无比凌厉。 “你算什么父亲?梅儿整日里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你们还要把她嫁给镇上李员外的儿子,那家有几个臭钱很了不起吗?喜欢钱,老子有的是。”安无虞说着,手中力道一使,那金叶子从李村长的脸旁飞过,化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金叶子扎入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李村长气坏了,摸了摸脸上的血怒道:“你又算什么东西?她是我的女儿,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说着,又看女儿。 “李丰今年乡试中举,等过了年进京科考,少不得就一举得中进士,前途无量。他为人孝顺带人温和,这样的好男人,你怎么就不要呢?梅儿……” “爹,我只要安哥哥,李丰是很好,我以前也以为会嫁与他,可……可遇到了安哥哥我才知道,爱情是多么的美好,没有爱情,我宁愿不嫁。” 疯了,真的疯了。 这个男人才来了一天,就爱情,爱情个屁。 看着以前一向乖巧的女儿如今这个失了理智的样子,李村长气得上前要打安无虞。 安无虞抬脚把人踢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 人从门外出现把人接住了。 刀烈把人扶稳了。 “老娘就知道,这种狗血的剧情就是恶心人。” 江铃跳上围墙,歪着头看那抱在一起的两人,感叹了一句说道:“嘿,还是菀菀类卿。” 这李梅,跟杨舒长得有些相似。 都是巴掌大的小脸蛋,杏眼樱桃小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江铃面色就更难看了。 张汐音和段渐离在外面没看到,瞧她那副气得不行的表情很是好奇。 刀烈把李村长拉出去了,听着李村长喊女儿。 “她中了蛊了,你喊也没用。” 李村长哭道:“我的女儿啊……” 刀烈把人拉走了,也吸引了周围的村民来看,被他一声大喝给喊走了。 安无虞面色沉沉,怒道:“果然是你们。” “这话倒是可笑了些,安无虞,你身为烟国人,悄然潜入我们大誉,是为偷渡。”江铃说道:“你这样的偷渡者,打死了最好。” “你……”安无虞怒喝一声:“你又算什么东西?” “要你命的好人。” 江铃将腿上别着的弩机拿起来,一甩就打开了,弩箭直接别上对准安无虞。 张汐音和段渐离也各自拿着武器,而此时,李村长家周围都冒出了人,个个手里拿着弩机,对准了安无虞。 “安无虞,你插翅难逃。”段渐离说道。 他们还未动手,是念着安无虞旁边的李梅。 李梅看到这里被吓到了,然而这时,却站出来说道:“不要伤害安哥哥。” “他娘的,你个傻叉,他爱的又不是你,是她。” 江铃伸手往墙壁下一拉,将杨舒从下方拉了上来,扯掉她嘴里的布。 “你看清楚,她是谁?” 安无虞立刻道:“舒儿。” “安哥哥。”杨舒也是大喊一声,泪流满面。 看到杨舒,安无虞再惊讶之后便是心疼,然后愤怒。 “放了舒儿,你们抓一个怀孕的妇人为何本侯,算什么本事?” “不是他们,是我。”江铃手比了比自己,说道:“老娘干的事关他们什么事,再说了,是你舍弃了她的,当初你还想亲手杀了她呢。” 提起在烟国那事,安无虞面色一变,又冷静下来。 “放了舒儿,否则,我要你的命。” 江铃啧啧一声:“李姑娘,听到了吗?这才是他的心头好,你不过是跟她长了几分相似的脸罢了,还不快跑,跟着这样的男人,命都不知何时会丢,而且,他是烟国人哦。” 烟国人,不是大誉的。 李梅愣住了。 她看着安无虞。 “安哥哥……” “是,我是烟国人,梅儿……” “梅儿,叫得好亲密哦。”江铃在墙上阴阳怪气说道:“嘴里叫着梅儿,心里想着舒儿,真恶心。” “你闭嘴。” “我就不,人渣,贱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贱男人……” 江铃一张嘴不饶人,阴阳怪气的不断惹怒他。 安无虞也果然被惹怒了,他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一激就暴怒。 江铃把杨舒又推下了围墙,掉 下去的瞬间把人收了。 安无虞只听到一声惨叫,他着急的要扑过去,可看着包围他的弩机,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你们以为,能动得了本侯。” 安无虞哈哈冷笑,喊道:“动手。” 第597章 无功而返 随着安无虞一声之下,突变起,四周多了许多人。 看到这出现的人,段渐离面色铁青。 他的人调查得很清楚,周围是没有安无虞的人的,这里可是大誉,是他们的地盘,安无虞有多少本领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即便是如此,还是叫他们反被包围。 只一下,便有数人倒下,其余的反过来对峙外面的弓弩手。 安无虞安心些许,可还是伸手扣住了李梅的咽喉,眉眼里都是狠戾。 “放箭啊?”他冷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你们不是自诩善良如菩萨吗?要想杀我,便放箭,把她也杀了,我看你们那道貌岸然所谓良善的面具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张汐音冷着脸,却当真不敢下手了。 李梅当真会死吗?为了安无虞这么一个异国人,纵使在别人的眼中她背国忘祖不要家人要一个刚认识的臭男人。可那是她不可控的,若是没有所谓设定,她自然是有自己的人生。 手中的银枪放下,张汐音抿着唇。 江铃也不说话。 两边对峙,受伤的几人已经挪开,其余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等上峰发话。 屋外,李村长几乎要哭出来。 他的女儿啊,不过是因着善良救了个受伤的人,怎么就成这样了,前后也不过才一日的时间。 “都不要出来。”刀烈说道。 李村长一把抓住刀烈。 “大人,我的女儿……” “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下她的。”刀烈说道。 李村长只觉 得羞愧,尤其知道那男人竟然是烟国人,越发的觉得心里惭愧不安。 他跪了下来,磕头道:“大人,我们,我们皆不知那人是烟国人,此事与梅儿无关,是我这个父亲做错了事情,若是……若是要治罪,大人,草民领罪。” 他是个村长,更是一个父亲。 虽说人是女儿带回家的,可他到底不愿意自己的女儿遭那些个罪。 刀烈沉默一刻。 “别出来。” 李村长还跪着,后面的几个村民连连点头,自然不敢开门出去乱看。 外面僵持半刻,终究还是妥协了。 大门敞开,让安无虞出去。 他扣着李梅往外走,面色冷厉的盯着段渐离和张汐音看,她手里的兵器神书他早晚会拿到的,大誉,他也会早晚攻打下来。 什么战神也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安无虞带着李梅走出了门,他的人涌了过来,将安无虞挡在后面。 看着人走远,段渐离扬声道:“放了她。” 安无虞冷笑:“还不是时候,想要我放了她,你们就把杨舒还给我。” 还。 是他舍弃了杨舒,如今这副模样做出来,只叫人觉得恶心。 江铃走了出来,说道:“当真想要回你的女人?” “自然,我来此,就是为了舒儿。”安无虞说道。 他撒谎了,来大誉不是为了杨舒,只是为了张汐音手里的兵器神书,只要拿到书籍,做出新的神兵利器,整个九州都是他的了。 侯爷? 区区侯爷谁稀 罕,他要做,就要做帝王,做统一九州的王。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安无虞心中无比的坚定,面上却还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江铃说道:“可以,我们同时换人,我交出杨舒,你把李梅放了。” “可以。” 安无虞自然痛快答应,若是能救回杨舒自然是最好的,杨舒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江铃走向里面,很快把杨舒拎了出来,杨舒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踉跄着往前走。 她看着被安无虞扣住的女人,这女人的面容与她是相似的。 她心中只觉苦涩,若是那日在侯府,她当真死了,安无虞身边还会有别的女人,哪怕这些女人长得与她是相似的。 她本以为,自己在安无虞的心里是最重要,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是不可舍弃的爱人。 可现实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有了第一次,下一次,他还能为别的事情而舍弃她,如今找来,当真只是为了来救她吗? 肯定不是,他想要的是大誉手里的东西,她只是顺带的,或者说,他为了的不过是他们的孩子。 双方越走越近。 江铃什么话都不说,警惕中还看着李梅的神色。 李梅是工具人,她的存在便是为了安无虞服务的,是为了安无虞出现,最后牺牲的。 不过,工具人李梅一开始,可并不知道杨舒的存在,如今两个人相对。 江铃很满意的看到李梅眼中的伤心,伤心就好,伤心自然就能把心脱离出来。 两人隔 着一丈远停下,安无虞道:“同时交人。” “当然。” 江铃说着,抬起手:“一,二,三……” 随着一声,两人同时把面前的人推了过去。 李梅和杨舒踉跄往前,两人经过之时,突然…… 李梅停了下来,她拉住杨舒。 一瞬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安无虞更是一下跨步上前去抓住杨舒,另一只手抓住李梅推了出去。 “不许伤害她。”安无虞喝道。 李梅跌倒在地时,江铃跨步就过去护她。 咻—— 箭羽射来,江铃拉着人滚到一边,更多的箭飞来了。 而同时,段渐离那边也反击了,箭羽乱飞。 江铃拉着李梅奔向家中。 安无虞带着杨舒逃走,有马骑走,有人断后。 张汐音和段渐离骑马去追,很快,李家村就安静下来。 房内,李梅跌坐在地,眼神是空洞的。 江铃只是看了眼,起身时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值得你舍弃自己,好好爱自己,男人并不值得你托付所有希望。” 她也不管李梅听不听得下去,说完就走了。 这边,李村长也回来了,看着安然无恙的女儿,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 马一直追着,在官道上狂奔。 同样的马没什么区别,可对方却能越跑越远。 段渐离着恼得不行。 张汐音说道:“不追了。” 段渐离顿了顿,才拉停了马。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满眼的无奈和恼意。 “走吧,我们回家。” 张汐音很是痛快的拉马往回走 ,段渐离也跟上,后面的刀烈尺术也带着人跟上,不管是什么原由,王爷王妃如何做,他们就如何做。 第598章 出了人命 这一次还是无功而返,着实有些郁闷了。 段渐离在书房里半日没出来,张汐音小憩了一个时辰起来,听说他还在书房。 “把东西给我。”张汐音伸手来。 婢子把燕窝递过去。 张汐音端着去了书房,书房的门开着,走进去,只看到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不是说了别来烦我吗?” 张汐音把燕窝放在边上,说道:“着恼总是杀不了安无虞?” “阿音?”段渐离抬头看是张汐音,眼中的情绪瞬间消散大半,伸手把人拉到怀里。 “有些许。”他说。 张汐音笑了笑,手扶着他的脸颊,拇指在他好看的唇峰上摩擦摩擦。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尽力而为便是,他是有我们所没有的道在帮着,我们只是人,是这个道上的人,要想与之抗衡本就登天似的难。” “我知道。” “可你还是这般忧愁。” 张汐音低头过去,在他唇上又吻了吻。 段渐离被勾得有些上头,见她只是轻轻一吻,便凑了过去加深这个吻。 再松开时,两人脸都有些红了。 张汐音问他:“渐离哥哥,你心急了是吗?” 段渐离点头。 “是。” 他着急的,想要快点结束,早点完成先祖的任务,她能回去,这个世界也就正常了。 张汐音嗯了声。 “我也着急,不过,最该着急的不是我们,是安无虞,他想要我们的东西,而且是越发的想要。” 对峙的时候,张汐音很清楚的看到安无 虞对她手中银枪的渴望,他想要得到这些东西。 张汐音很明白,她手里的东西是所有人都万分渴求的,安无虞这般有野心,他怎可能不想。 而且他自负,先祖说了,他一向无往不利,也从无败绩。 就连战无不胜的段渐离都败在他的手里,如今又救回杨舒,他自然是越发觉得自己事事能成,他岂会甘心久等。 —— 安无虞确实心急,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东西,一个小小的物件。 想到那一声轻响,他手臂便被打穿了,安无虞确信那小小的东西威力多大。 这样的神器,若是他手中也有一件,自然是天下无敌。 越想,这心中就如猫抓一样的难受。 凭什么?凭什么大誉能有这样的神书,能有这样的神兵利器,他凭什么不能拥有。 “安哥哥。” 身后,杨舒看着他。 安无虞回头看去,眼中的贪念收敛起来,伸手道:“舒儿,过来。” 杨舒走过去,坐在他怀里。 “舒儿,他们抓了你,没对你做什么吧?” 杨舒摇头。 “没有。” 她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屋里除了她还有银蓝公主,她们吃喝正常,除了出不去。 对方还给她治伤。 杨舒的心中一直觉得很不好受,她对那日事一直耿耿于怀,忘不掉安无虞弓箭直指她。 心中怎可能不在意,她差点命丧他手啊。 可抚着肚子,这肚子里怀着他们的孩子,她心中实在难以抉择。 “舒儿。”安无虞看出杨舒的 介怀,叹了口气抱紧她说道:“我之前,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杨舒垂眸顿了顿,说道:“安哥哥,我明白。” “不,你听我说。” 安无虞说道:“我们烟国一直固守一方,在岛屿中世世代代,难道就走不出这岛屿了吗?大誉,南胤,他们都能在大陆上繁荣,我们自然也能。” 所以就要舍弃了她? “不,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舒儿,我那样,只是想吓唬他们。并非是当真想要杀你,舒儿,我怎舍得你离开我呢。” 他抱紧了杨舒,满是心疼的说道:“舒儿,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没办法与你说,只能让你误会。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他说得那样深情,杨舒的心又感动了。 她回头抱着安无虞,深情无比的说道:“安哥哥,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怪你。” 两人相拥半刻,杨舒突然说道:“安哥哥,我一直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并未出来过。安哥哥,哪个……她们有个人不是人。” 安无虞面色微凝:“不是人?” —— 霁王府里。 张汐音和江铃在看舆图,舆图不是大誉的,是整个九州的。 九州舆图很大,分好多地区,高山,大海,湖泊…… 江铃说道:“这边过去,还有其他的人种,他们有不一样的肤色,说着不一样的话,有着自己的文化。” 张汐音 点点头。 “见到他们不必惊讶,也不必太过好奇,毕竟他们若是见到我们,也是如此表情。” 江铃说了许多事情,最后才说道:“南胤跟安无虞的交易其实无外乎那两三样东西,都在安无虞的身上,他们得到的,但未必是想要的。梁景瑞此人心机深沉,他野心可不只是这么一点点,固守整个南胤维持现状不是他想要的。” 梁景瑞不想让南胤再做附属国,起码也要跟大誉齐平。 他有野心,也想活得更加长久一些,怕死之下就想别的法子延长自己的寿命。 张汐音听得愕然,她从未想过,梁景瑞是那样的人。 印象中的那个人,虽有城府,但并非那样贪生怕死的。 “坐上了那个位置,有多少是先太上皇一样的?”江铃笑了笑。 这时,外面来人了。 紫苏看到走出去,低声听了,面色微变。 “当真?” “千真万确,请王妃做个定夺。”仆妇说道。 紫苏走进去,施礼说道:“王妃,是陈管事,洪楼那边出了事,购买的食物里都被下了毒,而且……我们的人死了两个,被杀的。” 生意上多有事情不奇怪,一半的事情,手底下的人就能处理。 告到她跟前来,定然是出了大事,洪楼的活计死了两个。 张汐音起身出去:“去洪楼,告知王爷了吗?” “已经去说了。”仆妇说道。 话刚落,就看到段渐离过来。 江铃也跟在一旁,三人一同出门去。 洪楼里。 陈掌柜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两个活计抹眼泪,这死的其中一个,还是他的远房侄儿。 王爷和王妃一到,陈掌柜就跪了过去告罪。 第599章 砒霜 是中了砒霜而死,张汐音不忍心看,说道:“好好安葬,对其家中抚恤,一分银子不能少。” 紫苏点了点头。 段渐离和张汐音往厨房去,陈管事跟上去了。 进了厨房,一应的食材都没有动过,自那两个伙计中毒开始,陈管事便疑心是毒,让人都退了出来 “被下毒也非第一次了,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般大剂量的下毒还是第一次。”陈管事抹去眼角的泪花,说道:“这些都是新送来的,还未做出去给客人食用,六子和小邹喜欢吃生萝卜,两人看着这一箩筐的萝卜水嫩,就拿了一根掰了分食,就……” 当时厨房里人很多,送菜的进来出去,两人检查菜发现都新鲜,一箩筐的萝卜更是洗得干干净净,就随手拿了一根吃。 吃下去不到一会儿,就腹痛吐血倒地,众人吓得不轻,当即关了厨房的门,又差人去保济堂叫大夫过来。 大夫赶到人已是晚了。 “都有毒?”张汐音看向旁边坐着的丰大夫。 这十年来,丰大夫年纪也越发的大了,头发花白,但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都有毒。”丰大夫指了指放菜区,说道:“这些新鲜送来的,都被撒了砒霜水,就是砒霜下水里,再把蔬菜从水里过一遍,沾染上了砒霜水的蔬菜,即便到了这里再洗,也总有残留。” 残留下来的毒性,哪怕不能将人一下毒死,可目的也达到了。 “对方怕是想让客人吃 下有毒的菜,只是没想到……” 让洪楼的伙计给误食了,毒发身亡,菜有毒就暴露了。 放在桌上的一排银针都染黑了,丰大夫有些头疼,起身说道:“王爷,王妃。” 他施礼:“无事,那老朽就告辞了。” “春香,送一送丰大夫。”张汐音喊道。 春香上前做请,送丰大夫出门。 陈管事看张汐音和段渐离,问道:“王妃,这……” “报官了吗?” “报了。” 等了一会儿,官府那边来人了。 看到被毒死的伙计,还有一堆被下了毒的蔬菜。 “大人,送菜的人已经去抓了。”陈管事还说道。 他差人去王府时,一并叫人追着那几个送菜的去,那几个人如今就在外面。 几个送菜的自然不知,不过流程还需要走,也需要从送菜的嘴里寻找线索。 几个送菜的喊着冤枉,被带走了,洪楼的厨子和陈管事也要去官府。 张汐音对他说道:“多想想,近日里可有什么可疑之事。” 陈管事再次施礼,点头说道:“是,小的明白。” 洪楼出了人命,虽说是自家的伙计,可到底还是关了门。 街上的人见了,不少都在指指点点,看着被抬出来的两个担架和一筐筐的菜才知道事态严重。 张汐音和段渐离先上了马车离开,紫苏和几个王府的侍卫还有洪楼的伙计在门口。 看着围拢过来满是好奇的人,紫苏扬声道:“从今日起,洪楼暂闭店数日。” “紫苏大掌柜 ,这是为何?”有人问道。 紫苏面色沉沉,也不隐瞒的直接说道:“方才抬出来的东西还有……人,你们都看到了吧?有人在我们洪楼采买的蔬菜里下了剧毒,我们有两名伙计因此中毒身亡,证据皆已送往府衙。以往,往我们酒楼里下毒的也是不少,即便只是小打小闹,我们也从不放过。民以食为天,在食物里下毒毒害人性命,此等恶劣行径天理难容。我们必定追究到底,让下毒之人偿命。” 民以食为天,洪楼的菜虽然贵,却也不是全贵的,不少人偶尔还能去吃一两顿。 想到若是这毒被自己吃了,因此而丧命,一个个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紫苏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了,看身后的人挂了锁,便带人离开。 洪楼有伙计被毒死一事很快传开,一时间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好奇,有人则不以为然。 “那是王妃的产业,多少人嫉妒着呢,下毒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不是查出被下了巴豆吗?洪楼在食材安全方面很是上心的,一次次的都没叫客人出过事儿。” “客人没出事,他们自己倒是中毒死了两个。” “千防万防的,到底是防不过来,不是有句话叫……”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茶余饭后谈得火热,自然也传到了皇宫里。 御花园里。 段暄钰问旁边的堂弟:“你想去查吗?” 段暄晟 点头:“自然是想的,那是母妃的产业。” “那你暗中去查查,孤还知道,皇叔皇婶出城去了,烟国来了个侯爷猖狂得很,可他们亲自去也没能把人抓住。” 段暄钰这些年培养了许多人脉,这其中也有温家的。 再说了,作为皇帝,他自然不能再像父皇以前一般,对诸事不知多少。 即便是有殿前司,竟也让他国的细作在盛京潜伏多年,父皇在诸事的掌握还是不够,所以他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段暄晟万般愿意去查,领了命就要去办,段暄钰又叫住了他。 “等等,你最该去查一查……” “烟国的那个侯爷。”段暄晟接话。 兄弟二人目光相视,同时一笑。 “微臣告退。” 段暄钰挥挥手,看段暄晟离开。 这时,沈沁雅从小径走来,到了跟前施礼。 “陛下。” “皇后,怎么过来了?你身子重,有什么叫宫女来说便是。” 段暄钰扶起沈沁雅。 沈沁雅说道:“太医说了,要多走动走动,利于生产。” 两人相携往小路上走,段暄钰问起岳父母的事,沈沁雅简单说了几句。 “臣妾来,是听闻洪楼有人下毒死了人,那时皇婶的产业。” “是,皇后可有什么想法?” 段暄钰扶她在亭子里坐下。 沈沁雅就说:“砒霜要想下到所有的菜里,自然需要很大剂量,砒霜产量一直都由官府把控。但红信石不是,红信石提炼后毒性才够厉害,而且也无色。” 沈沁雅自然不知道这些,是方才高太医给她诊脉时,内侍来说,他提的。 段暄钰点头,看了眼身后的方内侍,方内侍立刻明白,施礼退了下去,着人出宫去传话。 第600章 红信石少了 霁王府里。 江铃已经提了红信石,并且当着张汐音的面提炼出精纯的砒霜。 砒霜溶于水,再见一片洗干净的叶子放在水里,再取出来。 “闻一下。”江铃把叶子伸到张汐音面前。 香叶吓了一跳,说道:“王妃,我来吧。” 张汐音摇了摇头,凑过去闻了闻。 “味道有些刺鼻,但很淡。” 淡淡的,一点点刺鼻的味道。 “稍等啊。” 她把叶子在空中甩了甩,过了一会儿,再给张汐音闻了闻。 “味道没了,几乎没了。” 之前还能清晰的闻到刺鼻的味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 江铃说道:“这东西,不好提炼,而且一大堆的红信石才能提炼出些许精纯的砒霜。” “所以……”张汐音眼眸亮了,说道:“只需要找到红信石的采购记录,便能知道是谁下毒。” 红信石也是被官府管控的,不能大量购买。 “当然,如果是长时间做准备的,也能避开耳目。” “但流动也是有大约去向的。”段渐离伸手拿起那片叶子,叹了口气:“只是为了对付我们,便这般枉顾人命。” 他是生气的。 张汐音也很生气。 “尺术,你去办。”段渐离说道。 尺术施礼应是去办。 张汐音说道:“我们也出城去吧。” 段渐离一愣。 江铃先想到了,说道:“老宅就有大量的红信石,之前做药用的,一直放在仓库里。” 张汐音也是想到这个。 她心中稍有不安,觉 得红信石怕是从老宅那边出来的,自己人自然不会用红信石来害她,若当真少了,定然是被人偷了出来。 那这么算,就是离间计。 “怎么会有大量的红信石?” 三人出府,府门已经备了马车。 段渐离骑马,张汐音和江铃坐马车。 听到段渐离的话,江铃掀开帘子,说道:“红信石是之前我留下的,可做药,可做毒,亦可做别的。” 这东西能做的东西多了,江铃对此颇有研究,当初便藏了许多。 红信石在前朝也是不能乱用的东西。 老宅的地库里,有个小密室,一直都放着。 张家老宅自然没什么人会闯进去,金银财宝库也不是放在同一个地库里,就算有人想去偷盗,也只会找到珠宝钱财。 可,万一呢。 两人同时担忧。 到了老宅,得知王爷王妃过来,一众人急匆匆出来迎接。 “铃儿也来啦,好几年了没见你进京。”二娘子顾氏施礼后,拉着江铃的手说道。 张汐音愣了下,有意要说什么。 江铃已经笑着亲昵的说道:“这不是有事儿嘛,之前一直在择婿,只是都没有中意的,琢磨着来盛京找诸位伯父伯母们帮帮忙呢。” 这话说得叫人震惊,顾氏一下哑然。 张汐音拉过江铃,说道:“二婶,我们要去地库,有事要查。” 查? 张永林走出来:“洪楼的事?” 洪楼有人下毒之事传回老宅了,他们都担心,却又觉得不要紧,这等事情自有官 府去查。 可这么一说,他就担心了。 “二叔,没什么大事。” “当真吗?”张永林忙道:“二叔也不多问,你们快去吧。” 三人直接去了内宅地库,开了门进去,一重又一重的门,兜兜转转的。 段渐离本不是个爱财的人,可看着这一重重的门打开,地库里堆积的一箱箱东西,金银珠宝,奇珍异物,什么东西都有。 没有一样是便宜的。 这张家的财富,当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一直往下,走了四重门便看不到门了,可江铃随手在墙上摁了一下,又摁一下别处,如此这般几次,面前的墙打开了。 一道很小的门,只能容一个人进去。 江铃先进,张汐音再进。 段渐离歪腰走进去,就看到宽大的密室里,摆放着许多箱子,有些没箱子的东西,就这么放在地上。 江铃来到红信石的地方,问道:“可有取的?” 她早不在了,三百年的时间,再多的库存也要拿走许多许多,如今剩下的这些缺没缺。 后面,张永林进来了。 “王爷,王妃。” 他施礼,这才取出单子。 “这些都是近十年使用的红信石单子,也有补给的,但并不多。” 张汐音拿过看了看,再看地上的。 “少了。” 张永林也看到了,眼里震惊:“地库里的东西拿取都是要记下来的,尤其是五室的。” 可现在一眼就看出少的,记载的数量不对。 果然是从这里来的。 张汐音看向段渐离。 段 渐离问道:“近日里,宅里可有异常?” 张永林摇头:“一切如常,便是各院的开支,人员出入走动都是有记载的。” 这是规矩,便是如此,所以他也很吃惊。 地库不是谁都能来的,而且地库最里层的东西更是只有几房主家知道,那些个婢子仆妇下人,便是最亲近的都是不知的。 就算知道,他们又如何能打开门? 张永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脑子一团乱,他可不愿意怀疑亲族。 张氏一族向来团结一致,尤其张汐音做了霁王妃,这对张氏一族来说是天大的荣耀啊,怎可能会害自己人呢。 张永林看段渐离和张汐音,说道:“寿桦……不是,王妃,王爷,我们真的不知道。” “先查吧,排查清楚是谁也不难。”江铃冷笑。 出了地库,张永林怒道:“把各院的人都叫来,一个都不许少。” 看二老爷发怒,管家自然不敢多说,立刻着人去同传。 段渐离看了眼刀烈,刀烈出去,把张家老宅的大门都关了起来,把守着各处出入口,就连围墙都找人守着。 “还好带的人多,不然都不够。”容诚说道。 “看紧点,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走。” 容诚啊的一声,眉头大皱:“这有点……” “再啰嗦。”刀烈一脚踢过去。 大院的空地里,很快站了数百人,分各大院的,男女也是分开,按身份站位。 少了谁,一眼就能看到。 下人在,主子们也在。 数百 不敢说话,噤若寒蝉。 三老爷张永吉疑惑问二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把人都召集过来了?” 张永林低声道:“地库少了东西。” 地库,少了东西? 第601章 抓到 地库怎么会少了东西,拿去存放都是他们记录的。 张永吉急了,下意识的看向那边的霁王。 张永林安抚他:“你先别急,这不是在查嘛。” 他们自然是没问题的,可百密一疏,总有被钻空子的时候。 张汐音和段渐离还有江铃进了堂内,春香煮了茶端上来,还有婢子摆上切好的时令果子,一些爽口的点心零嘴。 江铃抓了一把五香瓜子嗑了起来,她看了眼外面站满的人,嘀咕了一嘴:“人还真少。” 她建立张家的时候,刚建起张家老宅不过五年,宅内的人数便已经比现在多了。 张汐音喝了口龙井新茶,说道:“人虽然多,但排除起来倒是不难。” 能接触到地库的人就那么些个,各大院的老爷,公子,还有知道的管事。 很快,便有一大批人被筛查出来,被安排到一旁等着。 剩下的都是各大院老爷身边的人,公子身边的人,当然,先排查下人,若是下人里排查不出来,就要排查自己人了。 即便认为张氏一族团结一致,却也保不齐生出那么一两个白眼狼来。 江铃嗑瓜子儿嗑得有点磨舌头了,放下瓜子儿出去。 看着面前剩下的人,再看旁边的张永林和张永吉。 “其他人呢?” “谁?”张永吉问。 江铃一笑:“各家的哥哥弟弟们啊。” 张家子嗣还是不少的,虽说每房每家都只有一个妻子,可妻子都挺能生的。 张永林对管家说道:“把 公子们都叫到这边来。” 很快,张家的男丁都来了,姑娘们倒是没有出来,还在偏厅里等着。 江铃看了眼这四十多个男丁,年纪大的比也三十了。 “地库里少了东西,这东西呢,出现在洪楼,还因此死了两个人。” 江铃直接开口,看的倒不是张家的男丁,而是下面各院的小厮婢子妈妈们。 这些都是在公子老爷身边伺候的,自然比那些个打杂的知道更多。 听到地库里少了的东西在王妃的洪楼里毒死了人,一个个都吃惊起来,他们也是刚知道。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张汐音看向顾氏。 “二婶,该掌灯了。” 顾氏回神,说道:“寿桦,让你的人去办吧。” 这会儿下人都被扣在这儿呢,洪楼死了人,东西还是从自家老宅出的。 顾氏很是担心。 “二婶,能找出来的,你别太担心。”张汐音反过来安抚她。 顾氏叹了口气。 三房洪氏说道:“那地库我们进去都是要记录的,怎么就丢东西了呢。” 地库能进去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家中老爷或者是公子们,她们若是要取东西,也是要几个人一起去,取了什么,便在册子上记载,册子做了两份,分开放着的。 做的就是严谨。 洪氏和姑娘们暂时没有盘查。 灯笼都挂了起来,昏暗的烛光下,院子里人影错落。 张永林看江铃,这侄女儿虽然认回来了,可到底是外姓,还是个姑娘家的。 他回头看了眼屋 内,说道:“铃儿,你……” “二伯父。”江铃一笑,说道:“查案呢。” 张永林一顿。 就在这时,江铃突然往前一步,站在一个男人的面前。 那人抬头看了一下,一个人上来,一脚便踹在他的膝盖窝。 “跪下。” 男人扑通跪倒在地,脖子上立刻被架了一把剑。 他吓得一抖,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永林和张永吉看到被踢倒的人,直接愣住了,看向管家。 管家也是愣住了,这,这不是四房那边老爷的管家吗? 张家的管家也分总管家和各房管家,四房如今的老爷族中排行第八。 “八弟去了外地,还未回来呢。”张永吉说道。 江铃蹲下来,看着面前的男人,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 “春升,是你偷了地库的东西?”总管家问道。 春升,是四房管家的名字。 春升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手。”江铃突然说道。 旁边的侍卫立刻抓着春升的手,往前一伸。 江铃只是看了看,就一脸嫌弃的挥手说道:“红信石虽然只是石头,可若是碰了,便是洗了手,也能从指甲盖里找到痕迹,你信不信?” 春升面色一白,眼眸中闪过几分恐慌。 江铃起身,对屋里的婢子说道:“端碗盐水来。” 春香立刻去办。 这会儿,春升已经开始发抖了。 侍卫说道:“他在发抖。” 张永林这会儿哪能不明白,怒道:“是你偷了地库里的东西? 你是如何知道地库里的东西的?那里面……” “二叔。”堂内,张汐音喊了声。 “让其他人都散了。” 有人拿来绳子,将春升捆了提进堂内。 其他人也跟着进去,顾氏几个看要审人,是不想听的,但又不能就这么离开。 张汐音说道:“二婶,你们让妹妹们都先回去。” “好,好。” 顾氏带着洪氏去隔壁花厅了。 “二叔,五叔,你们坐。”张汐音又说道。 张永林和张永吉这才坐下。 江铃坐在张汐音的旁边。 春升整个人瑟瑟发抖,面色发白透着几分害怕。 尺术审问:“老实交代,还能少受点罪,这红信石害死了人,可是要偿命的。你若交代了前因后果,不是你下的毒,自然不需要你偿命。” 春升看了眼前方坐着并不说话的王爷王妃,还有两个老爷。 最终,如实说了。 “……我把东西给了他们之后,他们就放了我的妻儿,后面如何就不知道了。”春升说道。 他家人被对方挟持了,若是他不照着办,妻儿就会身首异处。 他只能对不起家主。 对方倒是没要他妻儿的性命,可是他却不敢说。 原以为只是偷一些红信石出来,即便红信石有毒,可怎么都没想到是用在自家人身上。 春升哭道:“王妃,是小的错了,要杀要刮,小的认了,只要别为难元娘她们。” 张汐音说道:“先把他关起来吧。” 春升被带下去。 张永林说道:“寿桦,对 方是本地口音,即便知道,可要如何找到对方啊?” 拿了东西,就消失了。 还能在洪楼采买的蔬菜里下毒,可见是做了许多准备的。 第602章 改建 段暄晟赶到的时候,张汐音和段渐离刚收拾好准备歇下,披了衣裳走出去。 “父王,母妃,找到人了?” 段暄晟进门施礼,问道:“府衙那边孩儿去问了,查不出个什么。” 张汐音抬袖掩面打哈欠。 段渐离看她困倦,说道:“你先去歇息,我跟晟儿说。” 张汐音实在困,点了点头起身,又想到一事,就说:“安无虞之事,与晟儿也说了。” “好。” 张汐音进了卧房。 中堂里,段渐离倒杯水喝两口,放下了才说:“是四房的管家偷拿的,他只说有人告知他如何进入地库,如何打开门找到东西。” “这么大费周章的取如此多的红信石,再炼制成砒霜,只为了下毒到洪楼的菜里?”段暄晟有些想不通。 段渐离问道:“洪楼每日的客人,多么?” 段暄晟点头:“多。” “都有谁?” 都有谁? 那自然是京中大多的达官显贵,能吃得起洪楼大餐的家世都不低,或是富商这等。 普通人吃不了几顿,但也能波及那么几个。 段暄晟一下瞪大了眼睛,明白过来。 “事情没闹大,是因为早发现了,若是没有早发现,那些菜做好了送到客人面前,便只是一桌人吃下去,性质就不一样了。” 对方要做的显而易见了。 若是叫对方目的达成,有达官显贵在洪楼吃死了,而恰好,毒药出处在张氏老宅。 段暄晟面色一沉。 “他们这是要张家死啊。”他脸色 一沉,一张拍在桌上。 “树大招风,谁家皆是如此,更何况是我们家。” 皇亲国戚,大誉首富,又得声望,还有封号诰命。 张氏一族。 不,是冲着张汐音来的。 段渐离看了眼卧房那边,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歇息吧,明日你入宫与陛下说一声这边情况。” “是,孩儿告退。” 段暄晟起身施礼,出去了。 回到卧房里。 张汐音呼吸很轻,段渐离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沿,正要躺下去。 一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从旁边伸出来,歪着头看他。 “我以为你睡了。” “等你。” 张汐音松开躺平,把被子盖过鼻尖,鼻息间闻到的是清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儿。 “困了就睡,不用等我的。” 段渐离躺平了把她拉到怀里抱着,额头贴着她的。 还想说什么,睁开眼看,张汐音已经睡着了。 真快啊! 他宠溺一笑,在她的唇上吻了下。 —— 京中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的,便是在城外也传了。 安无虞正抱着杨舒,轻拍她的后背。 杨舒孕吐得厉害,靠着他的肩膀说道:“安哥哥,我想吃酸果子。” 酸儿辣女,他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 安无虞很是高兴,立刻着下属去找。 另一个下属说完了打听到的,他冷冷一笑。 “这种虚伪自负的人,可见别人也是容不了的,他们的麻烦又何止是我们。”安无虞满脸的不屑,别人把段渐离和张汐音夸得再好又如何? 在他看来 ,不过是两个虚伪的,自负过头的人罢了,有几个臭钱有别人没有的身份而已。 若是没有这些,他们什么都不是。 而且,他们的名声,不过是靠着那本神书堆起来的,若是没有那些武器,大誉的百姓会拥护他们吗? 肯定不会。 杨舒躺在他怀里,问道:“安哥哥,她当真有制作神兵利器的神书?古书中从未有过记载啊。” 安无虞点头。 “有,若是我们能得到,这天下都是我们的。” “可若是有神兵利器的神书,他们怎么就做这么几个?”杨舒是疑惑的,她知道自己不懂,可也不是很明白。 “可能是不能吧,他们再厉害,那神书里的东西又岂能全都造出来的?” 杨舒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大誉可是大国,是强国。 既然有神书,也能造出那几个神兵利器,他们为何不造更厉害的。 可看着安无虞,杨舒又不好再说,安哥哥是个高傲的人,他也确实有本事,若是能得到神书,定然是能做出他想要的东西的。 —— 清晨,段暄晟给父母请安之后,简单吃了点早饭便先进京了。 到了宫中,直接说最新的发现。 段暄钰说道:“这般隐秘,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段暄晟也是摇头。 段暄钰叹了口气。 “叫皇叔皇婶安心查。” 张汐音回到王府,黄氏过来,温语柔带着孩子也跟着一起来,问起洪楼的细节。 “当真的从老宅里拿的?”黄 氏满是忧心。 张汐音点点头。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有宵小知道了老宅的秘密,铃儿在老宅说是要改一改地库。” 段渐离去追查安无虞去了,她先回来。 “怎么会知道呢,是谁说漏了嘴吗?” 黄氏心中很是不安,张家发生过许多事情,但地库从未出现过问题。 如今地库东西被动了,不会是族中出了奸细吧? 张汐音也不确定。 “八叔不是出门去了吗?需得等他回来再问问。” 老宅里,张永林写好了信交给家中护卫,叮嘱他尽快把信送到张永新的手中。 护卫点头,又说道:“若是八爷问了,如何说?” 张永林:“如是说。” 护卫带着信件出门去了。 张永林想到地库那边,连忙过去。 张永吉在地库的门口守着,左右两边是晚辈。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不敢下去多看多问。 “大姐姐也真是的,为何这么信任她啊?” 到底是从江陵来的,姓江又不是姓张,一个外姓人,纵使流着张家的血却依旧是个外姓。 “不许胡说。”张永吉说道:“你们大姐姐自有她的道理。” 张家里,只要是有能耐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一样受重用。 这一辈里,张汐音是最出色的,而且是王妃,超一品的诰命。 在外,他们都是要施礼的,这是规矩。 在家里,他们虽自在一些,可都下意识会听她说的话。 张永林走来,问道:“人还在里面?” “嗯,都半日了,也 不让我们下去帮忙,也不见要茶水。我们也不好下去多看,毕竟寿桦都说了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什么。” 只是这般真的好吗? 张永林说道:“你们别下去打扰,叫人准备吃的喝的在这里等着便是。”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第603章 确信 地库并不昏暗,墙壁上的油灯都点着,亮堂堂的。 张永林一直走到最里面那道门,看到江铃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果子吃着。 “铃儿。”张永林笑着喊了声。 江铃扭头看了眼,说道:“二伯父,来,看看。” 她招手,指了指那门。 张永林上前看,但他看不明白。 “你改了?” 江铃点头,当着他的面在墙上点点点,墙壁打开了。 “门还是那个门,不过我改了开门密码。” “密码?”张永林一愣。 他怎么听不懂呢? 江铃:“你甭管是什么,来,看着……” 她看了眼张永林,见他看着自己的手,就演示了一遍。 “你来。” 她让开。 张永林照着江铃的操作跟着操作了一下,门果然开了。 他愣了一下。 江铃把门关上,又让他重复,如此一遍又一遍。 张永林这么大年纪了,着实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之前也想过这些地库的门为何如此奇特,与外面的不同。 可他们也找不到原由,到底不能破坏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可这个江铃却能知道原理,并且还改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脑海中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叫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会吧? 他扭头看去,又回头看石门。 子不语怪力乱神,阿尼陀佛。 可是……可是…… “你抖什么?” 江铃看他瑟瑟发抖,翻了个白眼。 “这里的东西,你们该处理的处理,不需要的就清理出去,都摆满了都。” 张永林也 看去,第四室的箱子架子确实都摆满了,可这些都是奇珍异物。 “乱世黄金,盛世珠宝,虽说如今大誉的气数最盛的时刻,可你们都得为以后……” 话还未说完,只听后面噗通一声。 江铃回头看去,错愕的看着张永林跪地抖着看她。 “你跪什么?” “你……是谁?”张永林哆哆嗦嗦的问。 他心中一根线绷得紧紧的,只等着面前的人说出什么叫他不能承受的真相来。 江铃愣了一下,抬手挠了挠头。 “唉,果然再如何,都无法完全融入,再古的人,又岂有笨的。” 张永林浑身发怵,问道:“所以,您……” “别多问,叫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江铃说着,又笑道:“我就是江陵来的同族,跟王妃长得相似而已。” 张永林看她灿烂的笑容,手脚都发着汗。 这地库,是张氏发家的老祖宗修建后传承下来的,所以,眼前的…… 张永林头一歪,晕过去了。 江铃:“……” 几十岁的人了,脑子这么聪明,承受能力怎这样差呢,还不如张汐音呢。 地库外面,等候已久的张永吉等人看到江铃出来,疑惑的看了眼后面。 二哥呢? “他晕过去了,你们下去把人抬上来。” 晕……晕过去了? 虽有疑问,还是给人下去把人抬上来。 江铃回东大院去了,歇息一个时辰,张永林又来了。 人都屏退出去,张永林才施礼。 “老……” “嗯?”江铃瞪眼:“ 我很老吗?” “不不不,您很年轻,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你心中如何猜测是你的事,但我是江铃,论辈分来说,是你的晚辈。”江铃看着张永林,很严肃的说道:“有些事情可以被人知道,有些却是不能的,除非,你想让我死。” 张永林吓了一跳,连声道:“不,不,晚辈不敢。” “行了,来找我什么事儿?” 张永林整了整自己的心态,他明白,自己不能露出半点异样来,哪怕心中明白,却也得当做什么都不知。 张永林有些忐忑的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才说。 “我送了信去给八弟,让他尽早回来,那边距离也不远。春升被对方威胁,八弟应该是不知的。不过,老……铃儿,你打算如何处置春升?” 江铃疑惑:“问我做什么?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张永林:“……” “去准备马车吧,我要回王府去,有事要办。” 张永林立刻应是,起身施礼出去了。 —— 王府里。 黄氏和温语柔带着孩子回去了,两府相距不远,出门的时候,黄氏问她要不要回家用饭。 “不回了,还有事要办。” 黄氏心中一叹,牵着小孙女离开。 温语柔说道:“寿桦,别太累了,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回家跟我们说,一家人自该互帮互助的,也不要瞒着我们。” 就像之前一样,将真相说出来,一家人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张汐音笑着点头:“我知道的。” 目送母亲和长嫂离开,张汐音也回去处理事务了。 一忙就到了戌时末,段渐离终于从外面回来了,看她还在忙,走过去坐下。 “好累!”他说了声。 张汐音放下笔看他,半晌之后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段渐离人高,她抱得实在艰难,却还是尽量想让他靠得舒服些。 “吃过了吗?若是还未吃的话我叫厨房做点清粥小菜来,吃了好歇息歇息。” 段渐离笑了起来,伸手揉着张汐音的头发:“我不累了,就是想跟你靠靠。” 其实是累的,只是跟她贴在一起,满身的疲惫就觉得没什么了,很值得。 张汐音任由他靠着自己,即便撑得难受也极力撑着。 不过只一下,段渐离就起身来,把人拉到怀里抱着。 两人换了位置,段渐离靠着她的脸颊贴贴。 “这样就很好。” 喜欢上她那时候,他心中已有期待,后来啊,后来两人表明了心意确定在一起,他满心满眼的就希望她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着。 这样的心思,成了。 他很高兴。 抱了会儿,段渐离才去沐浴。 人一走,在外候着的婢子们进来,紫苏和香叶也跟着进来。 “你们怎么还不歇着?”张汐音看着两个操心的,说道:“孩子们不需要你们照顾吗?” “有孩子爹看着呢。”紫苏笑道,施礼之后跪坐在边上,双手递上最新的账目。 “王妃。”紫苏说道:“顺意有了心上人了。” 张汐音顿了一下 ,扭头问:“谁?” “一个小官,正八品的官职,翰林里的。” 翰林啊。 张汐音说道:“查一查人品相貌,家世背景,再看看顺意的意愿,若是都没什么问题,便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第604章 猜测 霁王府的婢子们,嫁妆都是有一份的,按照婢子的等级给的。 紫苏和香叶之前出嫁是她身边的一等婢子,嫁妆她准备得还算丰厚的,出嫁时还还了她们的契书,叫他们嫁出去做夫人的。 脱了契籍,还留在她身边伺候,不过是本着各自的情意和她们的忠心。 当然,也有到了年纪,她把契书还了之后,远嫁的。 身边的婢子换了另一批,却也依旧受用,都是紫苏和香叶在看着,她也省了许多事情。 林顺意是签了契书的,若是出嫁,契书也是要还的。 跟在她身边做事的人,她后面都会叫她们还自由身不在是奴籍。 紫苏应是,又说了账本之事。 张汐音看了她说的问题:“依照之前的规矩办事就成,洪楼的那些损失照常补上。” 说着,又想到死去的两个伙计,问了。 “都通知了家属,抚恤也定下来了,不过其中一个是独子,家中如今就身下孤儿寡母和一个瘸腿的老娘,那新媳妇想带着儿子回娘家,老娘亲不乐意。”紫苏就说道:“我便做主,让府衙签了放妻书,再给那妇人一笔银子回家去了。” “成婚多久?” “也才一年多,那新妇还年轻着呢,也不好做个寡母蹉跎后半辈子,孩子和老娘亲送到永和庄了。” “嗯,做得不错。” 得了夸奖,紫苏笑容满面。 段渐离沐浴回来,两人也起身施礼退出去了。 段渐离径自过去,伸手来。 张汐 音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手搭上去。 段渐离抱起她回卧房,两人躺下。 “闹一回?”他笑问。 张汐音心头微动,伸手就把人抱住了。 “好。” 幔帐放下,挡住春光无限。 —— 翌日,清晨时外面叽喳鸟叫。 张汐音翻了个声,睁开眼往外看去,敞开的窗户风吹得有些大。 风铃叮当,她坐起来喊了声。 外面,婢子鱼贯而入,将梳洗之物一一摆好,有两人先上前帮她穿衣,再伺候漱口洗脸。 随即,挪步到铜镜前梳头上妆。 衣柜前,婢子看着里面叠放的好几套衣物,搬出来看了问。 “王妃,这些衣裳放到库房去吗?” 王妃的衣裳是有规制的,但常服就是随她喜欢随时更换。 大誉的布料产业比他国都要好,衣裳的更换比较随意。 张汐音只看了眼,见是自己不爱穿的,说道:“送去成衣铺子改了吧。” 自家的成衣铺子会收回一些旧衣物,浆洗好之后改成别的成衣,再以二批货物的价格售卖出去。 旧衣裳拿出来放进箱笼里,新的一套套摆上去。 张汐音看着铜镜中的妆容,看春香年纪也十七八了,王府的婢子十七八岁便可以外放出去择婿了。 除了春香之外,还有冬月几个,都是从二等婢子三等婢子抬上来的,年纪也到了。 “你们年纪也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春香一愣,抬头看去。 见王妃是看她,便明白意思了,她和冬月几个自知年纪到了 ,想法自然也有。 但都是一样,想留在王妃身边一直伺候着。 这天下,没有比在王妃身边伺候王妃更舒心的事情了,有事做,月银多,王妃王爷都好看,也很是体贴她们这些下人。 到了年纪不会拘着,是先征求她们的意见,再给她们一笔嫁妆外放出去。 大多数婢子们都选择留下来,哪怕契书不拿,一直持着奴身。 “王妃。”春香冬月都跪下来,磕了个头之后说道:“我们都不走,王妃,我们要一直留在您身边伺候,哪里也是不去的。您给我们安排就是,嫁谁都成。” 王妃的眼光甚好,而且,在王府做事的人,有几个身份是低的。 她们不会受委屈。 张汐音看着她们,点了点头。 香叶就笑道:“都起来吧,先伺候王妃梳妆好了,再去找紫苏姐。” 府里的婢子们出嫁自然不需要经张汐音的手,紫苏便会做好一切安排。 “夫婿还得你们自己挑选,自个儿中意才行。”她说道。 几个婢子听得直笑。 梳妆好,张汐音去演武场练弓,旁边没有女儿在,她练得更快些,三百支箭练完便去吃早饭。 段渐离从外面回来,她刚开始吃。 “嗯?怎么回来了?”她说道。 段渐离坐下来,仆妇盛了粥放在他面前,施礼退到一旁。 “回来陪你用饭。” 段渐离吃了两口,继续说道:“晟儿出京办事去了,出去早,让我与你说一声叫你别担心。” “去做什 么?”张汐音有些担心,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若是以前自然没什么,可如今盛京有安无虞这么一个人,怎么都是不安全的。 段渐离说道:“不知,也不细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说着话,门外,江铃走了进来。 她在旁边的空位置坐下:“聊什么呢?” 张汐音就说儿子出京了,一大早的,估计要去挺长时间。 江铃端起碗没有吃,略微沉默之后说道:“那就派人跟着。” “有侍卫跟着的。” 江铃笑道:“那你们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段暄晟遇到安无虞和杨舒,那俩人想做什么,向来是心想事成的。 若是他们要杀晟儿。 张汐音越想越是不安,心头悬了起来一般。 段渐离安抚的拍拍她手臂。 吃了早饭,段渐离还是派了五人队出京去,顺着段暄晟离去的方向去找。 江铃倒是不怕的,吃饱喝足之后,要拉着张汐音在城里走。 “没事的,信我。”她说道。 张汐音跟着她往街上走,两人脸上罩着面纱,可她的眉头是皱着的。 做了父母,这心中惦念的就是孩子。 段暄钰是长大了。 可在父母的心中,孩子再大在心中也还是孩子。 两人到了东荣街。 江铃带着她入顺水阁喝茶,班茵过来见礼。 “砒霜之毒外面传了话,是……张家下的毒。”班茵说道:“王妃,这些谣传我着人去查了,只知道是从城外传来的,就是……” 张汐音说道:“ 张家?” 班茵点头:“对,是从张家老宅那边传出来的。” 张汐音看向江铃。 江铃耸了耸肩。 “这不就知道,他们在何处了?” 张汐音一愣。 “你是说……他们在老宅附近?” 安无虞他们。 第605章 有种劈死老娘 在老宅附近。 “灯下黑啊!” 张汐音让影子和姹紫去做准备,要回老宅。 江铃说道:“找到他们,出其不意射杀吧。” 张汐音便是这么想的,到了那边,找到人再试一次,一次又一次,就不信没有成功的。 马车很快准备好,没带几个人直接出发,摸着夜色出京去。 香叶和姹紫送到门口,两人相视一眼满是忧心。 这日子,何时才能安稳啊,一次次的,还以为就是结束了,却不想是更大的挑战。 张家老宅里。 张永林和张永吉正跟晚辈们说话,叮嘱他们最近做事都小心一些,有人一直在对付他们张氏一族。 “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永远不可能安逸,多的是人盯着,想看我们出错。”张永林说道。 张寿海问道:“二伯,父亲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家族之事的,春升也是被人威胁,侄儿不是想替春升求情。他没有向我们说自己被威胁,而是听那些人的,便是背叛了我们,他如何都是他应得的。只是……” “寿海。”张永林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我们都知道的,而且也都调查清楚,叫你们来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们更警惕,不要放松警惕,想要害我们张家的人永远都像黑暗中的毒蛇一眼盯着我们,就想着我们放松警惕时扑出来咬一口。” 所有人都点头。 “我们都明白的。” 张永林嗯了声。 张永吉也要说话,正要开口,外面有 人过来传话,王妃又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 张永林和张永吉先出去,张寿海等也都起身。 “大姐姐怎么又回来了?洪楼那边事儿还未解决,大姐姐不在王府,这么晚了还回来,莫非是又有什么大事了吗?”另一个弟弟担心道。 其他人也是蹙眉。 一行人走出去,就看到顾氏和洪氏已经带着张汐音和江铃闯过二门。 “王妃。”一众人依着规矩先施礼。 张汐音点了点头,再上前抬手虚扶两位叔父。 “我回来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倒也不需要你们帮忙,自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张汐音说道,再看顾氏笑着说:“二婶,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时候不早了。” “需要些什么?这般赶来,可要吃点夜宵?”顾氏问。 张汐音摇头:“不劳烦,下人自会准备的。” 顾氏就不多说了,张汐音比她们任何人都有主意的。 顾氏虽是长辈,但她在头脑上一向平平,能少说听着多做事就成。 洪氏倒是更有主意一些,她看得出来这侄女儿回来不是小事,定然是有她需要亲自处理的。 这些该死的人啊,怎么就不能让他们安生过日子呢,总想着害人,心怎么那么黑? 天色已经很晚了。 东大院亮起烛火,婢子仆妇将艾香点上,驱赶了屋里的蚊蝇之后,送上茶点水果便退出去了。 影子,姹紫进了屋,关上门。 东大院的前院四周都有侍卫把守,并着婢子婆子一 大堆,阵仗不小。 张永林远远的看了眼,忍不住叹气。 “二哥,别叹气了,听着你叹气我都难受。”张永吉说道。 张永林只说:“寿桦这日子,真是过得比我们都不如。” 大房的入了官途,居住在京中,虽大官身份风光无限,而大侄女做了王妃,又是超品诰命好不厉害。 可说到底,却不如他们自在一些。 他们几房的都从商,日夜里想的就是怎么顾好生意,怎么赚钱,让张家生意遍布各地越来越好。 纵使商场也有腌臜,却不如官场这般凶险的。 张永吉也听出张永林的意思,顿时也忍不住跟着一叹。 “又能如何呢,日子还不是这么过,我们也帮不了什么,不添乱就成。” 不添乱,就是帮了大忙了。 —— 东大院里。 江铃吃饱喝足就出门去了,走得悄无声息。 张汐音听话,在屋里安心等着。 睡了一个多时辰,江铃回来了,拍醒她。 “找到了点线索,但没看到人。” 张汐音坐起来,问道:“果然很近?” “就在后山那边的村子,走两刻钟就能到。” 那是真的很近了。 “不过我去的时候,只看到几个安无虞的下属,两人没发现藏身何处,杨舒如今怀着身孕,他们也不会走远。” “念着我手里的东西呢。”张汐音冷笑。 江铃不置可否。 安无虞确实惦记着张汐音手里的东西,想从她的手里得到想要的。 “烧了吧。”江铃突然说道。 张汐 音抬头看她。 “当真可以吗?”她问。 其实她之前便想焚烧了,那书籍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制造出来的那些用在战场上,多少人因为那些个武器丧命。 虽说战场无对错,每个人都不过是为了各自心中的国家道义罢了。 而她那些武器,就不一样了。 “你傻不傻,世界本就不该被定论,若是没有我出现,难道那些个当真就不会出现了吗?依着如今的时代发展,再过百年便有火铳炮弹了,又有什么区别。” 江铃是觉得,世界不该被定义,别人的人生也不该被定义,都是未知且不能掌控的。 江铃说道:“他既然那么想要,那便让他永远不可能得到,这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张汐音立刻去搬了个火盆,拿了油灯过来,取出书扔进火盆里,看向江铃。 江铃点了点头:“烧吧。” 噗—— 手倾斜,油灯并着燃着火苗的灯芯倒在书面上,立刻燃起大大的火焰。 书很快被烧毁殆尽,江铃还拿了根棍子将灰扒拉了,确认烧毁干净。 书籍消失,张汐音心中忽然有种送了一口气的感觉。 浑身轻松,甚至有些痛快感。 “安心了吧?”江铃笑问。 张汐音点点头:“安心。” “他想要,偏不给他,可恨的是贼老天向着这么个玩意儿,这天也是坏的。”江铃说道。 轰隆—— 一声震响。 天空闷雷滚滚,伴随着一道巨大的闪电落下。 只有雷声闪电,却不见半 点雨水。 张汐音被刺眼的白光吓了一跳。 江铃却很是跳脚,指着推开窗对着天空就骂。 “来,有种劈死老娘。” 天空又闪了几下,却当真没有雷电劈下来。 张汐音却看呆了。 第606章 又抓到了 江铃回头看她目瞪口呆,说道:“这没什么。” “当真吗?” “自然,安无虞如今搂着他的宝贝舒儿,心里却想着我。”江铃一副被恶心到的神色,很是反胃的说:“他心中想的人,他的天道老子杀不得。” 还能这般吗? 这对于张汐音来说,信息实在太大了,很是难以消化。 江铃却一副淡定如常的神色:“小阿音别怕,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张汐音嗯了声。 江铃打了个哈欠,说道:“睡吧,睡一觉起来,继续找。” —— 夜色里。 安无虞将杨舒身上盖着的斗篷往自己的身上拉了拉,杨舒睁开眼看他。 “你接着睡。” 杨舒睡不安稳,问道:“安哥哥,我们何时回家?” 她实在不想在大誉了,回到家才舒坦,在这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睡的是山洞,吃的东西都是冷的,而且她吃不惯。 安无虞看她浑身难受,说道:“明日,我让人送你先回去。” 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杨舒却拒绝了,摇头不愿意。 “不。”她抓着安无虞的衣袖:“安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不要再离开你了。” 她胡乱的扒拉着人,在他的怀里撒娇。 安无虞却很坚定的说道:“舒儿,你回去了,我才能安心办事,不然,我的心中总是担心着你,也不好处理事情。” “舒儿,你是我的软肋,你想想之前在侯府里,你被霁王 夫妇挟持。若是当时你不在,我或许就成功了。” 这是怪她? 杨舒愣了一下,低下头许久,心中闪过无数的思绪,最终点头。 “好,我不拖安哥哥的后腿。” 听到这话,安无虞欣慰的笑了。 “舒儿真乖!” 杨舒被他抱着,却心底里发着冷。 他在怪她,怪她当初拖了后腿。 —— 翌日。 张汐音起来之后,照常去练弓。 香叶早早赶过来了,带着春香几个婢子伺候她左右。 练弓结束,去膳厅吃早饭时,大家都在。 同辈分的妹妹们大多都出嫁了,晚辈的侄子侄女年纪都小,最大的也才七八岁。 小孩子们对张汐音施礼之后便去另一张桌子吃饭了。 顾氏问张汐音:“在家中住几日?” 张汐音不确定时间,只说:“不确定,事情办完就要回去了。” 顾氏就说道:“这院子里的人需要多安排几个人吗?你带来的人也不多。” 一旁的洪氏拉了拉顾氏。 张汐音知道二婶是好心,不过确实不用。 “这些人就够了,劳二婶费心,我这回来也是麻烦你们了。” 这话说得贴心极了,顾氏心里烫贴的。 张汐音是晚辈,却也是王妃,到底跟他们已经隔了好大一层。原以为是疏远了,这般一说就不觉得了。 顾氏眼角皱纹堆砌,说道:“这里是你的家,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不回来我们才要伤心呢。” 洪氏也是笑着。 一旁的张永林和张永吉心里存着问题,却 也没多问。 吃了早饭,张汐音回东大院去。 张永林和张永吉跟来,坐在堂内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张汐音笑说道:“二叔,五叔,有事且说。” 张永林问道:“寿桦,你老实跟二叔说,你回来当真不是因为红信石一事吗?” 毕竟是死了人的。 “不是,是有别的事情。”张汐音说道:“此事也不好与你们具体说,二叔,五叔请谅解。” “明白的,明白的。”张永吉忙笑道:“也是我们多问,这心里头总是不安,没守好地库给你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与你们也没干系,对方如何知道地库都不清楚,敌人是谁也不清楚。虽说确实有疏漏,到底也是防不过有心之人。” “你就宽慰我们,到底是我们疏忽造成的,平白害了两条性命。” 张汐音看他们自责,却不再安慰了。 两个长辈年纪都比她大,她不需要说那么多,他们自己也会多想的。 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叫被人钻了空子。 又说了一些家中生意,还有张汐音之前的那些个琉璃产业,有人仿造,被他们着人去找到了,状告到府衙之后得了一笔赔偿。 不过后续也没多为难对方,对方给了一笔钱,算是…… “加盟。” 门外,江铃走了进来。 看到江铃进门,张永林一下站了起来,那拘谨的样就差施礼了。 张永吉看得一愣一愣的。 张汐音也是一惊,异样的神色看着张永林。 江铃似是 没看见一样,走到张汐音的身边坐下来,笑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做生意的门道,叫做加盟。” 张汐音立刻来了精神。 张永吉和张永林也认真听着,张家都是做生意的,对这些最是感兴趣。 “何为加盟?” “加盟啊,便是拉一些人进来,让他们做,而我们只需要……” 一个时辰之后,张永林和张永吉一整个精神抖擞的离开东大院。 张汐音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宣纸,惊叹道:“真是个天才想法。” 江铃放下笔,笑了笑:“不是什么天才想法,赚钱的门道罢了。赚钱的门道有很多,比如现今的赌坊是买大买小骰子这些,但其实还有别的,以小钱汇聚赚大钱,这个你要学吗?” 张汐音一听是赌,立刻摇头。 “乖孩子,那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学最好。”江铃打了个哈欠。 话题一转,她说道:“我把杨舒抓回来了。” 张汐音一愣。 “怎么抓到的?” 江铃一笑:“安无虞是没找到,不过杨舒被他的下属送走,打算送回烟国嘛。被我的人发现了,没有安无虞在,杨舒自然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杨舒不再是唯一的女主,她的存在感薄弱了,自然可以抓住。 只是,为何她会被安无虞那崽种看中的? 想想都恶心。 “银蓝公主呢?”张汐音又问。 “藏着呢,关键时候肯定有用的。” 江铃笑着躺在旁边的贵妃椅上,对张汐音说道:“安 无虞这蠢货,小聪明是有,却没有大智慧,要不是……也轮不到他这么嚣张。” 都怪这个世界,这个天道。 突然,窗边一个人探头进来,说道:“主人,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