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奇怪,但是上官晚昭也没怎么样,就是乖乖的走过去了。然后就看着宇文玄青唇紧紧地抿着,伸手给她扯了扯因为刚刚的对决而有些褶皱的裙子,一直到了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做了什么才罢休。然后那双眸子有些严厉的看着上官晚昭,开口道,“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家。”
这是吃醋了?上官晚昭抿着唇嘴角带着笑,眨着眸子看着他,连声应着,“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以后我多注意就是了。”见宇文玄青还有要说自己的趋势,便转移了话题,道,“月夕的宫宴是什么时候?八月十五的那天晚上?”
宇文玄青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见她笑起来的模样却也不舍得说什么了,只能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给她解释道,“恩,皇后每年都张罗,正四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及其家眷都有份参加。”
上官晚昭坐上了他轮椅的把手,晃荡着腿,想了想,然后问,“那上官府以前都是什么人去的?”
宇文玄青想了想,道,“你离府的这两年里,上官府好像就只有老夫人去了。不过在上官梅家里没出事的时候,你三姐和你六妹一去过。哦对,雅姨也会跟着一道进宫。”
上官晚昭在遥远的记忆里面搜了一阵子,只是记着好像每年都有这么一回事儿,再多的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便干脆的摇头道,“我记不太清了。”她又笑了笑,然后道,“我那个时候都不理会府里这些事情,更何况是什么宴会了。”
“不过你今年是逃不过了。”宇文玄青嘴角也跟着扬起,然后道,“未来的端王妃,父皇还想找个机会和你再多说说话呢。”
上官晚昭叹了一口气,然后道,“皇上也就是看在我是娘亲的女儿的份上,要不然什么样的人没有,用得着惦记来和我说话么。”
“不止。父皇说上次只顾着和雅姨说话,都没能看好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能入了我的法眼。”
上官晚昭瞪了他一眼,面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这人的脸也真是不要了,“我们来说点别的,听说月夕宫宴的时候,书芸君主会被赐婚么?”
宇文玄青听了也是笑,然后道,“这个倒是真的,父皇是有这么个话,想来还有一番戏要唱,也算是有趣。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一转眼,你们这些丫头就都已经到了要被赐婚的年纪了。就连你那个自认为有凤命的大姐姐,都让老二给她留这个正妃的位置呢。你那个四叔啊,啧啧。”他面上带着嫌弃,“这眼光也难怪会看不上你。”
这番话里要注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上官晚昭就选了一个自己最在意的,问他,“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什么时候?”
这问话让宇文玄青看起来像是有些尴尬,清咳了两声,然后才道,“那时候你年岁小,玄歌总吵着要见这个小妹妹。雅姨耐不住玄歌央,就在一次宫宴上把你带了去。只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宫女就由着你乱跑,跑到了练武场去。那日我碰巧遇见了一些事情……心情不算太好,你又来招惹我。”
听出了他话里的愧疚,上官晚昭就已经能猜了个大概出来
了,不由得就挑了挑眉,看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说。
“只是你见我却也不怕,小小年纪从旁拿了剑就奔着我过来。后来……后来母妃把我骂了一通,听雅姨说,你回去之后像是受到了打击,更加不肯出门,就只是每日窝在府上练剑,偶有空闲,也就只是跟着白神医,再不肯出门了。”
“哦。”上官晚昭从轮椅上跳下来看着他,然后道,“合着我不愿意出门,还是因为你。”
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那时候遇见他的也不是自己。在重生过来的那三年里,她也大概的了解到了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懦弱,反而是个十分好强的姑娘,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因为失去了天赋而绝望吧。至于为什么会跳河,现在这么听来,也是有了个大胆的假设。
也许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就已经见过了宇文玄青,又落败了的小姑娘不甘心奋发图强。但是在自己失去了一切资本之后,却被和那个人赐婚了,所以一定是十分难以接受的吧。
宇文玄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是生气了,便上前去开口道,“那时候是我不懂事,若是晚晚现在还生气,我现在都让你还回来好了。”
上官晚昭就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想起了之前黄泉和她说过的,开口问,“可是我听说二皇子早就已经娶了正妃了。”
“那倒是。”宇文玄青没想到她会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情,心里还有点失望,不过却也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只不过那正妃身子一直不好,听说已经在塌上卧了有两年了,估计那病会越来越重吧。既然他想要你那有凤命的大姐姐入府助他一定乾坤,那正妃也就该寿终正寝了。”
“两个。”上官晚昭回应道,见他疑惑,又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表情,道,“上官菊的两个女儿,身上都带着凤命呢。就是不知道,怎么没人想明白,怎么会有两只凤凰并存呢。”
“晚晚最聪明。”宇文玄青嘴角也勾起笑来。
他最喜欢的就是上官晚昭这样的表情,眼睛里洒满了细碎的星光,像是初遇时,又像是在京城门口的惊鸿一瞥。她眉眼间带着孩童赢了游戏一般的得意,分明并不是那般纯真的人,却眼中往往也有不失孩童的光。
“那你呢?”她又问,“那你中意的人是谁?”
宇文玄青懒懒地往轮椅背上一靠,弯唇道,“我中意的人是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老二。”
“为什么?”
他却不答了,笑得高深莫测。
“宇文玄青你这个表情真是太招人烦了!”她一颗心被吊吊着又得不到满足,气得甩出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人笑着拍起轮椅就躲开,两个人一追一赶的,足足折腾到了快要天亮。宇文玄青临走的时候把上官晚昭从背后抱进了怀里,下巴懒洋洋的抵在了上官晚昭的肩膀上,“晚晚,我听闻赐婚那日你跳了湖,那么今日呢?”你可愿意嫁给我?他这话终于问了出来。
然而上官晚昭却微微的弯了唇,“看你表现。”
两人闹了这许久的结果就是上官晚昭在吃早饭的时候还
在犯困,黄泉笑着打趣她,“殿下一来小姐就犯困,要不明儿别让殿下来了吧。”
她瞥了黄泉一眼,道,“自打跟了我,你的性子越来越活泛了不说,连碧落都跟着你学坏了。”
然而黄泉知道她没有责怪的意思,笑嘻嘻地回应,“跟着小姐比较轻松嘛,不像是跟着殿下在一块儿的时候,气氛压抑的连句话都不敢说。”
“那你们殿下还真是吓人。”
黄泉陪着上官晚昭吃完了早饭,就在院子里等着其余的那几人过来。温昭自然是不用说,紫烟和上官然也是天天都来和上官晚昭一起跑步,没一天落下的。原本是跟着上官晚昭在菟丝阁里吃早饭换衣裳,后来总觉得有些太麻烦她,在紫烟的坚持下,就每天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换衣裳,然后在往名雅苑的路上等着上官晚昭姐妹两个,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上官然照例早上是不用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只是在有时间的时候,也会跟着姐妹们一起过来。今日这四人也是一路说说笑笑的一起进了名雅苑,郝氏和赵氏安氏也刚到,吉祥还在养着身子不能下地。至于其余的那几个姑娘,倒是一早就已经在了厅里,他们算是来的最晚的了。
沉鱼和紫黛依旧是一左一右的在老夫人身边跟老夫人说着话,时不时的给老夫人捏捏肩,看起来其乐融融的。
只是温昭却不知怎么的一直皱着眉头,看见了沉鱼就觉得心里的诡异更加浓重了些,借着紫烟挡着,又往上官晚昭的身边凑了点儿,小声道,“姐,我这个右眼皮直跳,总感觉像是要出事儿。是不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守在王氏那边的满堂,满堂见了上官晚昭就递了个眼神,然后莽撞的进了正堂去,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对着老夫人扬声道,“老太太,四夫人她……她去了!”
王氏的死讯一点都没能让这一屋子的人觉得意外,毕竟王氏做的所有事情都摆在那里,而上官菊的态度也显然的摆在了那里,最多一就是感慨几句。本来还都以为能把王氏从庙里接回来是要死灰复燃,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只是她们可以不子阿虎,但是却有两个人不能不在乎。这一句话,就让原本陪在老夫人身边的沉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管起身带翻了茶水打翻了一裙子,疯了一样的往外跑。紫黛的动作虽然慢些,却也是什么人都没理,提着裙子就往外跑了过去。
老夫人见此就急了,王氏死了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两个孙女可不能出什么事情啊。赶紧对着众人喊了一句,“还不赶紧跟过去看看!别让两个丫头乱跑!”
这大家才反应了过来,急匆匆的就往那边院儿里跑过去。
只是沉鱼还是跑得快,比任何人都早了一步的到了王氏的面前去,一眼就看见了她不过才几日没见的母亲,如今却像是被人抽掉了几层血肉,原本肥胖的身子现在却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干瘪的样子,完全不见平日里的臃肿。那张脸上看的最清楚,鼻梁像是断了,歪斜在一边,脸上的肉都是青白之色,嘴角甚至还有血迹。
那死相也吓人,双眼死死地瞪着,眼珠子看着都像是要从那张脸上飞出来一般。所有的不甘心都写在了脸上,像是对所有人一个怨毒的诅咒。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
沉鱼几乎站不稳,踉跄着走到了王氏的床榻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她现在心里是藏不住的后悔,不敢相信自己在王氏被关在这里的那段日子居然连看都不曾来看过一眼。这可是她的母亲啊,这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啊,她怎么就能狠心到了那个地步去?
沉鱼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就在这会儿紫黛也已经进门来了,她对王氏不可避免的是有怨恨的,分明两个人都是她亲生的女儿,可是从来王氏在乎的都是沉鱼而不是自己。但是在现在看见这一幕,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子的悲痛来。看着自己的姐姐和母亲,忽然就对上官菊心生出了一种怨恨和恐惧来。
沉鱼的未来会怎么样虽然她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紫黛已经猜到了个差不多,已经失去了自身筹码,剩下的就只是上官菊对她的一点点感情而已。等这种感情也耗光了之后,沉鱼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自己呢?
紫黛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床榻的旁边,一只手握住了沉鱼的手,另一只手颤巍巍的握住了王氏的。一边是温热的,一边却已经没有了体温。沉鱼毫无征兆的“哇”的一声就扑在紫黛的怀里哭了起来,从小到大所有的矜持和稳重都不在乎,也不管自己的形象如何,紫黛趴在王氏的尸体上,姐妹两个哭的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后面进来的人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也不由得唏嘘一片,赵氏抬手抹了把眼泪,连安氏都忍不住对这姐妹两个生出了几分同情来。
老夫人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却就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叹,“差人到宫门口等着去。散了朝就把老四叫回来,通知孟管家,准备丧事吧。”
老夫人一声令下,全府都跟着动了起来。
王氏平日里的为人处世到底还是不怎么地,所以除了两个女儿,并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她的过世而感到悲痛。甚至有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王氏终于去了,府里也算是能安静下来了。
宇文雅妤听了这种说法却就只是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她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即便是娘家也是大家族,这府上是不能永远没有主母的。既然现在是上官菊当家,那王氏的离去只不过是代表上官菊的续弦,就是不知道,未来的主母又是个什么模样了。
已经接到了消息,上官菊下了朝就回来,才一进府门,就见沉鱼和紫黛一下子扑到了他的面前,噗通一下就跪在了青砖地上,齐齐喊了一声,“父亲!”沉鱼已经哭得嗓子都嘶哑,却还是忍不住流着眼泪,只能是紫黛开口,道,“父亲,母亲过世了,求父亲厚葬母亲吧!”
上官菊本来还真就没有这个打算,对王氏的隐忍早就已经到了尽头,如今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不过就是想着走个流程而已,但是如今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么求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于心不忍还是如何,心里倒是记起了年轻时
候王氏对他的好,想着对老太太的照顾,想着对他的一切帮助,心也就软了下来。
一左一右的拉起了两个女儿,长叹了一声,道,“为父定会厚葬她,你们莫要再哭了。”
因为王氏的死讯,府上的孩子都被发了孝衣,就连现在在小月子的吉祥都穿戴了起来。郝氏赵氏等人也都换上了素雅的衣裳,上官晚昭特意多看了郝氏一眼,这一身白布孝衣,更显得面色苍白了几分,想来是久病未愈。心里就又暗自寻思起来了上官策说的要发生的大事是什么,就是王氏这一死?
灵堂就搭在了王氏的院里,孟孝办事也十分利落,从外面给请来了专门给大府门操办丧事的一群人。张罗了不过就没到一个时辰,一个像模像样的灵堂就给搭建好了。
上官菊还特意从外面请了个大夫来走了个过场,认定了王氏已经死亡的事实,然后才把事情对外给公布了出去。
王氏不管为人如何,但是毕竟是现在将军府的主母,更何况有了沉鱼和紫黛的哀求,上官菊便发了话,“丧事大办。”这也不是为了给王氏如何,而是为了他那两个女儿。
棺材铺的人上门来,在请示了上官菊之后,定下来了一口最为贵重的檀木棺材来给王氏装殓。
当晚,所有的小辈为王氏守灵。
这折腾了一天的灵堂到了晚上只剩下了守灵的小姐少爷们的时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沉鱼不像是紫黛安静的在旁边跪着,而是拿着纸钱在火盆面前烧着,情绪也不像是平日里的那么激动。面上早就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精致,只是依旧肿着的眼睛复原不了。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在如今火盆的照耀之下,陪着那一身的孝衣,倒是显得有些惊悚。
“母亲。”沉鱼一张一张的往里面扔着纸钱,像是在呢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什么人听,“父亲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即便是了新的主母,也不过是填房,女儿永远是上官家的嫡长女。这一件事情是什么人都改变不了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沉鱼又接着道,“沉鱼知道您去的不甘心,也知道您担心沉鱼和妹妹,但是您放心,那些加害于我们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灵堂里面的气氛能轻松到哪儿去?更何况现在怨气那么重,听着让人毛骨悚然的。
紫黛听着,也就跟了过来,见沉鱼把纸钱都烧完了,才上前去,拿了一把纸钱,接着烧了起来,“母亲您放心,我和姐姐都已经长大了,能护自己周全了。该是我和姐姐的东西,什么人都夺不走,母亲您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清苒的伤还没好利索,本来就因为熬夜有些烦躁,身上又觉得难受,再听着这姐妹两个这么说话就更是觉得来气,站起身来想走,却被椋夕拉了一把,声音温柔的很,“六妹妹,今夜要给四婶娘守灵是老太太的命令,可别在这个当口再被什么有心人激得老太太生气了再责罚你了。”
清苒想想老太太的确是有这么个命令,这椋夕说的她也不觉得恼怒,反而是瞪了沉鱼和紫黛,然后又瞪着上官晚昭。要不是这么几个人,她犯得着这个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