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沉默的人中,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就能带动无数人站出来。
乔连连感激地看过去,却发现那站出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余然儿。
她……不是在余家被看管着么,怎么会出现在城南。
仿佛知道乔连连的疑问,余然儿微微一笑,轻声道,“在余家和在城南,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就进来了。
乔连连恍然大悟,醍醐灌顶,同时内心有些恻然。
余然儿作为所谓的“告密者”,在余家一定生活的很艰难吧。
余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不是她,爹娘亦不在人世,只余下叔婶们,对她能有几分真心。
好时给口饭,恶时怒翻脸。
不外如是。
一想到这个正直聪颖的姑娘还被余嫣儿抢过机遇,乔连连就又添了几分心疼。
她长舒一口气,朗声道,“你想活着,就站过来,到我身边,我就保你一定能活下来。”
疟疾的难对付,在于古代人观念的保守落后,以及用药的局限。
在乔连连的角度,其实这个病症也不算太困难,至少她敢进城南,就有百分之百避开活命的办法。
余然儿仿佛被乔连连的自信感染,当即迈开步伐从人群走到乔连连
身边。
小姑娘的面容稚嫩,表情却十分坚毅冷静,带动了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群,逐渐的,又一个两个人从对面走过来。
乔连连始终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
到最后,她背后已然聚拢了成千上百个人群,而对面原本庞大的队伍,只剩了一二百个顽固分子。
“我不去,我不相信你,你就是在欺负我们无知,欺负我们普通老百姓。”有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子跳脚,“我绝对不会上你们当。”
他还鼓动身后的一二百个同伴,“我们绝对不能再被策反,我们要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能轻易叛变。”
乔连连视若无睹,扭过头对着身后数百个人郑重道,“从今天开始,男女分开,在我这里录入编号,每个人拿着属于自己的数字,每天早晨太阳出来后做工,太阳下山即可离开,每人每天管吃管住,还给三十个铜板。”
前头的话大家都没有反应,毕竟乔连连之前就提及过。
等她最后一句话说完,原本还算寂静的人群陡然间哗然了。
给三十个铜板,这……这可能比很多人起早贪黑打工赚的钱还要多。
谁能想到,疟疾期间不死就算了,居然还能赚到钱。
一时间,很多站过来的百姓都又激动又庆幸。
与此形成对立的,是对面一百多张懊恼悔恨的脸。
别的不用管,有钱拿他们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答应。
三十个铜板呢,还管吃管住,这待遇比在地主家当长工还要优秀。
真是悔恨进骨子里。
连带着,对那跳脚的中年人都恼恨了起来。
这其中,有几个大胆的就对乔连连露出央求的目光,想看看这位清平郡王妃能不能心底一软,再把他们算进来。
然而乔连连选择了转过身,视若无睹。
机会这种东西,可能只有一次。
一旦放弃,就再也抓不住了。
这是每个人都该懂得的道理,这群城南的百姓也不例外。
没有选择站过来的一百来个百姓露出了失望沮丧的表情。
和他们相反的是乔连连身后数百个百姓,一个个喜气洋洋,满脸笑容,仿佛即刻就要过年。
算起来,离过年也没有很久了。
乔连连喟叹一声,扭头看向身边站立笔直的余然儿,柔声道,“然儿,给大家记录编号名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看可行?”
余然儿先是一愣。
从来没人交给过她事情,每个人都把她当小孩,重要的事情不要她插嘴,小的事情又嫌弃她做不好。
这么多年,在余家做个透明人儿习惯了,头一次被重视,她愣了好大会子才反应过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点完以后怕乔连连误会,又强调道,“我愿意,郡王妃,我会做好的,一定会做得很好。”
乔连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她露出了信任的微笑。
一刹那,余然儿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转过身,从乔连连处领来了笔墨纸砚,就开始认认真真的记录名字,给予编号。
因为做活不同,男人和女人便直接区分开来,男人负责每家每户发放熏香,女人负责制造香薰荷包。
乔连连是个很干脆的人,当天干活的人当天就可以领取铜板。
这下子,数百个百姓哪个都不愿意走了,原地坐下来就开始干活。
女人认真的缝制荷包,装苦艾薄荷,男人则在旁边认真地熏香,先保证这群人的安全。
跳蚤怕浓香,只要认真熏香,它们一个个的别说咬人了,连驻足都难,手忙脚乱的就要跑。
乔连连也随身携带了个香包,只是她到底是
有身孕的人了,对浓香的接受度远不如常人,所以她的香包是特制的,闻起来很淡,但又具有一定的驱逐性。
苦艾点燃的时候,乔连连退到了稍远的位置。
她这次进来,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的,所以打算进来再选两个合适的人帮着干活,谁知道误打误撞遇到了伶俐又聪明的余然儿。
看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拎着裙摆在人群中忙碌到满头大汗,却又依旧认真执着的模样,乔连连嘴角微微勾起,心底漾起一丝丝柔软。
她有点看好这姑娘。
接下来几日,乔连连没有辜负自己的眼光。
余然儿果然十分得力,许多时候只需要乔连连长个嘴,剩下的这姑娘便能独立完成。
虽然有点累,但她乐在其中,每天精神抖擞,只恨老娘没再给她多生两双手。
乔连连心中对她好感更甚,忍不住出生提点,“有些时候,能找人做的,不必亲力亲为,当皇帝要是每件小事都过问,早就累死了。”
此语一出,余然儿醍醐灌顶,当即就在一群女人里挑了两个得力的妇女,两个伶俐的小丫头,教她们做事,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转眼,就是十几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