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玲玉眯了眯眼睛,思量片刻道:“既是如此,你且先忍上几日,待那小贱人再出去鬼混,定要第一时间汇报于我。”
周妈妈知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连连点头称是。
此时,屋外骤然传来脚步声,“夫人,参汤已帮您热好了,是直接端去老爷房中还是?”
庄玲玉闻言起身,“端进来吧,我自己送过去。”
那婢女进了门,正欲离开,却是被庄玲玉拦住了,“将老爷赐的那对珠子拿给周妈妈。”言罢便将参汤端着,往苏佐儒书房去了。
书房,苏佐儒闻到参汤味,头也不抬道,“今日是你生辰,怎么这般早就起来了?”
“不过一个诞辰,何至于大惊小怪。倒是夫君,每日为了一家上下伏案劳顿,妾身心中才过意不去。”
这番话将苏佐儒哄得心情极好,他接过参汤抿了一口,“府上的事情交给茵儿与巧巧便是,你今儿休息一天吧。”
庄玲玉点了点头,却是欲言又止,“老爷,近日有桩事扰得妾身委实寝食难安啊。”
她忧心忡忡道,“大小姐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若是还让她待在老宅不与外人接触,只怕是要耽误她了。老爷,不若还是将她接回来吧,到底是咱们尚书府的大小姐,这么多年虽不曾抛头露面……可苏家是京城中的大家,家中的儿女哪个不得被惦记唷。”
想起那大师的克亲煞命之言,苏佐儒迟疑片刻,“今日是你生辰,不说
这些个事。你若是当真念她念的紧了,过几日我陪你去老宅看看她就是。”
见他这般不上心的态度,庄玲玉自是欣喜,但为了成就大事,她还是在几日后,求着苏佐儒一起前去老宅,这回苏佐儒不好推脱,只能无奈应许。
老宅门口,衣装雍容的庄玲玉笑盈盈地被周妈妈搀下马,一行人径直朝着苏璃月的房门走去。
庄玲玉笑道:“大小姐若是知道老爷来了,必然会十分欢喜。”
苏佐儒神色并未有半分激动,自苏璃月送到老宅之后,他便不甚理会,即便偶尔想起,也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
到了院子里,除了几名下人之外,并没有见到苏璃月的身影,苏佐儒的神色便沉了下来,问道:“方才没去通报?”
周妈妈悄悄看了庄玲玉一眼,低声说道:“通报了,只是小姐今日身体抱恙,故而……”
苏佐儒神色又暗了几分,“就不来迎接了?”
庄玲玉看他生气的样,心中暗喜,假意劝道:“老爷莫急,大小姐久居老宅,有些礼数是不太明白,我先去瞧瞧看病得如何了!”
说罢,她便上前,轻叩了叩屋门,喊道:“大小姐,你爹爹来看你了。”
屋内一片静寂,半晌无人应答。
“真是好大的架子!”苏佐儒的神色更加难看:“去把门撞开,我倒是要看看,她这些年在老宅逍遥成什么样了,眼中连尊长都不分了!”
“老奴不敢,惹了小姐生气,怕
是又少不了一顿责罚。”周妈妈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一派为难,还假意掉了两滴老泪。
苏佐儒更为气急,登时遣了人去撞门,“嘭!”地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屋子里的人似乎是被吓到,惊地从床上跳下来,立刻跪到了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苏佐儒和女儿经久未见,并不知道模样,正要呵斥,就听到周妈妈惊讶喊道:“星儿,怎么会是你!大小姐呢!”
星儿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大小姐……大小姐……”
庄玲玉假意惊讶道:“这天都这么晚了,大小姐是去了哪里?怎么还没回来,你又是怎么回事?”
苏佐儒见状,想到这些年的一些传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璃月去哪里了?”
星儿似是非常害怕,结结巴巴道:“奴……奴婢……”
周妈妈见是时候,赶紧站了出来,故作难以启齿的模样,“老爷,小姐常常夜不归宿,听闻邻里说常常与男子结伴厮混,唉,今个怕不是也……”
一番话未完,庄玲玉呵斥道,“这种事怎可胡乱猜测?大小姐确是顽劣了些,但许是只在外头结识了几个朋友,玩闹得过头了。她打小便待在老宅,本就疏于管教……”
苏佐儒越听越怒,“够了,这个时候还替她说话做什么?她劣迹斑斑,我又岂会不曾听说过?凡事都无再三,她却是屡教不改,与管教又有什么关系!”
言罢他一脚踹向星儿,“说
,你主子究竟去哪里了?!”
星儿被踢倒在地,忙又爬了起来,哭泣道:“老爷夫人,婢子当真是不知情啊!”
苏佐儒神色更加阴冷:“好个护主的忠仆!老夫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有多硬!来人,拖下去打,打到她招为止!”
苏佐儒话音刚刚落下,突然间,屋外传来一声巨响,他立刻转头喝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立刻有人回话:“西北斜角的柴房年久失修,似乎什么东西掉了!”
闻言,原本一个劲磕头的星儿顿时惊叫道:“小姐!”
苏佐儒一听,顿觉异样,立刻站起来,往柴房走去。
庄玲玉看了周妈妈一眼,见她也是一脸困惑,心中当下生疑,然而苏佐儒已经过去,她也只得连忙跟上。
众人直奔着柴房而去,那柴房果真如下人所言,年久失修,颇有摇摇欲坠之势,苏佐儒将将站定,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异响,当下令人打开。
推开柴门的一瞬间,苏佐儒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一名瘦小的少女蜷缩着躺在木柴堆的一角,努力将身体卷成一团,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明显是哪里不舒服,正捂着肚子瑟瑟发抖。
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她蓦地抬起头,惶恐地说道:“周妈妈,我很快就好,很快就能干活了!”
那肖似亡妻的面容出现在面前,苏佐儒的心头一颤,几乎可以毫不犹豫确定,这个就是他的亲生女儿,“璃月,你
为何在此?”
苏璃月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到一张面目瘦削,眉目刻薄的脸,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鄙夷。
听信无稽之谈,弃亲身女儿不顾,为了权势甚至可以牺牲她的幸福,这样的男人,也配做父亲?
见苏佐儒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苏璃月按捺下心中的不屑,一双眸子水汽氤氲地看向他,似是充满了不敢置信,“爹,您怎么来了?”
言罢,她挣扎着从柴火上起身,却终究是因为气力不支,再度倒下。
眸中的水汽终于滑落了下来,苏璃月微微哽咽道,“爹,二娘,璃月失礼了。”
女儿这般柔弱可怜的样子,立刻触到了苏佐儒的心头柔软的位置,然而他依然生出一丝怀疑:“你多年未见我,又如何辨得出来?”
苏璃月低下头,掩住心中的鄙夷,继续说道:“阿月见不到爹爹,心中思念,所以偷偷请人画了爹爹的画像,每日在佛前为爹爹祈福,爹爹虽然不在阿月身边,但是爹爹的恩情,阿月始终不曾忘记。”
一番话,说得苏佐儒愈加动容,再见到她此刻如此狼狈的模样,苏佐儒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问道:“你为何不在房间里?”
苏璃月一听,似乎受到了惊吓,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周妈妈,连忙又低下头颤抖着身体说道:“女儿……女儿喜欢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星儿便哭着说道,“小姐,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打算跟老爷说实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