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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龙之家族(一)

    烈日高悬,无云遮挡,阳光直射在广袤的黄沙上,炙烤着大地。

    古老而高耸的砂岩城墙将浮空的方尖碑包围,整个王国中最为精锐的御林铁卫严密地看守着此处。

    城楼上宽大的屋瓦投下了阴影,但下方的身穿白色甲胄的士兵们仍旧大汗淋漓。他们一边戒备着,一边将目光瞥向了沙漏中的剩余——那是换班的时间。

    在这个被命名为焦土的方舟里,白日里的平均气温高达四十度,即便常有阵风拂过,也是炽热的气流,只让人感到窒息,而丝毫没有一点降温的作用。

    雄伟的城邦矗立,充满浓厚异域风情的砂岩建筑物错落有致,到处都是飞龙图腾的旗帜与浮雕。

    坐落于中心广场的教堂辉宏,身穿白袍的教皇翻开了《史经》。他缓缓开口,庄严的声音在空旷的顶部回荡。

    “世界的初始,是一片虚无。

    神来到此处。

    宇宙混沌,祂开辟了天圆地方,世界从此诞生。

    阳炎炽烈,祂以神力笼罩,世界从此有了昼夜交替。

    荒芜死寂,祂创造了生命,世界从此有了各从其类的物种。

    最后,祂认为世间的一切需要管理者,便创造了人类,并以自己的形象嵌入了他们的左手腕中,将他们投放到了世界各地。

    初代的人类,拥有着远超凡人的力量与智慧。他们天生具备沟通与驯服凶兽的能力,还有来自神明的科技传承。

    这些人类先民被称为——黄金之民。”

    教皇微顿了顿。

    这被写入了《史经》中的历史真实不虚。作为没有植入体的凡人,他们只能在此憧憬着千年前黄金之民的强大。

    他伸手翻到了下一页。

    “神为凡人设下了考验。

    祂将岩壁神器埋藏于西方沙穴,将卫士神器埋藏于中部山丘,将灭世神器埋藏于东部沙海。

    集齐三神器,通过神明试炼的人类,生命的本质将得到升格,成为强大的飞升者。

    黄金世代的先民们,用神赐予的力量于世间行走,纵情享受,却无人响应神明的试炼。

    神监察万物,尽收眼底。

    祂觉世间腐朽,而欲灭世。

    大地撕裂,世界埋葬于沙瀑深渊。

    危急关头,人类的救世主莱雅,率领飞龙群杀上天穹。

    那一日,神灵陨落,人类夺回了命运,世间也从此再无黄金之民降生。

    在神陨之战中十不存一的先民们,于残破的沙漠中繁衍……”

    信徒们眼帘低垂,默默听着这段耳熟能详的历史。这囊括千人的教堂中除了教皇充满威严的声音,再没有半分异响。

    在天穹上监察万物的神灵,早在三千年前就陨落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而他们虔诚的信仰,也并非指向神灵。

    每过数百年,百年,数十年,亦或是数年……飞升者的来访毫无规律可言,而凡人与飞升者的战争,贯穿焦土王朝三千年的历史。

    距今最近的一次,也是有史记载最惨烈的一次,是一百七十年前。

    焦土四成的人口和大量来自上古的科技传承,都在那场战争中彻底失去,经过了一百七十年至今都没有恢复。

    为了纪念那场战争中破碎的山河,凡人们将其命名为,破碎战争。

    曾有人说,这是神罚,这是初代先民弑神的审判。

    但无论如何,焦土人类的信仰,从来不是任何神灵,而是人类自己的力量。不管是千年前弑神的救世主,还是守护世界千年的王族,都是焦土人类引以为傲的——龙骑士。

    ……

    不同于中部地区的暂时安宁,王国南方的城墙之下,无数巨龙的尸体已经填满了护城的沟壑,但仍有悍不畏死的兽群冲击着城墙。

    数以百计的士兵手持弓弩,站在城墙上向着下方射击。

    “吼——!”

    袋狮的咆哮响起,它顶着雨幕一般的箭矢成功攀上了城头,一巴掌便将妄图阻拦的守卫拍飞了出去。

    这用于抵御巨兽的城墙,高度自然是足够的,但对于善于攀爬的袋狮而言,高度从来都不是问题。

    那被拍飞的士兵重重地撞在了石柱上,随后就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

    守城的士兵们看在眼中,心里都难免悲凉,但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亲人就生活在这城墙之中,任何一只冲进去的生物,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必须赶紧将它杀死,这个防御缺口若不立刻堵上,很快会有更多的袋狮攀登上来!

    士兵们拔出刀来,红着眼就要冲上去。

    袋狮伏身蓄力,正要扑出,视野骤然一暗。呼啸的风声响起,它还来不及抬头,钢铁般的龙爪已经牢牢地钳制住了它的身体,将它从城墙上抛飞了出去!

    “龙息!”

    人类话音刚落,千丝万缕的雷霆组成了庞大的电柱,从飞龙的口中喷出,直射向了凌空的袋狮。

    电光爆闪,袋狮在惨叫中失去了生命,它的尸体冒着黑烟坠落,呈现出了碳化的血肉。而狂暴的雷霆去势不减,带着爆炸般的烟尘犁过了城墙前的黄沙,划出了一道长线,令无数还在向着城墙冲锋的龙群脚步一窒。

    通体紫色鳞片的闪电飞龙轰然降落在了城门之前,它宽大龙翼在拍动间扬起飓风,面前的数头恐狼与凶齿豨便被吹得倒飞了出去。

    它们毫无反抗之力地在黄沙中翻滚,下一刻,致命的龙息扫过,爆炸中一片惨嚎。

    “王!我们的王!”

    看清了飞龙背脊上那满头银发的身影,城墙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士气霎时间达到了巅峰。

    那一头银发,便是坦格利斯王室血脉的证明,那从天而降的龙骑士,正是他们的君主!

    乘骑飞龙的骑士没有回头,他严肃地看着前方的兽潮。

    数之不尽的牛龙在羽王龙的驱使下前仆后继地冲锋,后方茫茫的霸王龙咆哮,而速度更快的迅猛龙与剑齿虎越过了它的脚步,骇鸟族群紧随其后,成群的袋狮妄图通过侧翼的山崖扑入城中……

    作为焦土王国的君主,他自然明白,千年以来,这些凶兽之所以杀之不尽,是因为世界仍在“投放”它们。

    是的,神死去之后,世界的规则仍在运转。它投放恐龙的规则,必须无法被人类直接观测。

    全盛时期的焦土王国,以整个方舟的中心为画圆,建立了八方城墙,占据了整个世界的四分之三。它的版图横跨了东西南北,将三色方尖碑都圈入其中,直逼西南方的世界疤痕——飞龙谷。

    而剩余的区域,只有遍布死亡蠕虫的偏远沙漠,也是整个方舟剩余符合“投放规则”的区域了。

    极少的水源,稀缺的躲避空间,强大的死亡蠕虫……投放在这种区域的生物,一降临便面临着极度残酷的竞争环境。

    因此,每隔上一段时间,便会有大量走投无路的生物聚成兽潮,向人类的城墙发起冲击。

    破碎战争之后,王国的力量断层式的下滑,版图一再缩小,人类的生活空间也一退再退。

    在拥有了较大的生存空间后,野生恐龙的竞争烈度有所减弱,冲击人类城墙的欲望也大大降低。如今的兽潮,早已没了千年史书记载的庞大规模,可对于现在失去了科技力量的人类而言,反而更加恐怖。

    但人类已经不能再退了,再退,耕地的面积便很难养活王国这近百万的人口。

    想到这里,身为君主的坦格利斯·博里安叹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短笛,放在嘴边。

    随着博里安充沛的气息灌入,名为“唤龙笛”的短笛传声悠远,但说是笛声,更像是某种哨音。

    下一刻,数十头飞龙自天空飞来,直扑向了汹涌的兽潮。火焰,雷电,剧毒……一道道龙息如同刀锋,将庞大的兽群分割湮灭。

    博里安轻拍了身下的伙伴,心意相通的闪电飞龙也振翅飞起。它瞄准了密度最大的区域,滚滚雷霆同时于喉间积蓄。

    这便是焦土的历史。神灵,飞升者,与兽潮……焦土人类的每一分生存空间,都是在与天地争斗。

    而他们的王族,坦格利斯的龙骑士们,便是这方世界,最坚定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