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皇上之前看过楚天妤、沈十鸢她们几位小姑娘往来的书信，觉得她们十分率真，也真诚，所以他对楚天妤的话还是有几分信任度和热情的。
楚天妤抬眸看着皇上，然后青葱般的长指，指向皇上的龙袍。
“是一件用料极为精致的龙袍，布料、丝线、绣功都比皇上身上的还要好，那是臣女见过最好看的龙袍。”
……
殿内气氛沉滞，皇上坐在主位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稍稍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阴戾四起，身上的冷意让殿内的气息更加的刺骨。
他的龙袍是专属的绣娘做的，针法也只有他用，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属于宫廷制造，出自哪位绣娘之手。
太子冷眼看着皇上，缓缓上前一步站在楚天妤的身后，以防皇上突然间抓什么东西砸向楚天妤。
果然。
那一动不动的皇上，突然间就倾身抓起身边的东西狠狠的朝着楚天妤的脚下砰的一声砸了过来，而太子亦是迅速地握住楚天妤的手腕将她带离了那个位置。
看着地上的碎片，太子的剑眉浓蹙，皇上的喜怒当真是越来越无常，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了。
“龙袍！”
佟府竟然私藏了龙袍，而且被楚天妤发现的，是了，他们本来是要杀楚天妤的，谁知道让楚天妤平安出来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楚天妤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些年来。
佟尚书、佟贵妃、邺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也是最维护他的，佟贵妃……甚至为他挡过刀。
“还有。”
楚天妤从怀里摸出一份证据递给了四海公公，四海公公呈到皇上的面前。
“当年……佟贵妃替您挡刀，是她与佟尚书安排的，皇后有好几次中毒也是自出佟贵妃之手，可佟贵妃怀着邺王殿下遇到危险的时候，是皇后以大局为重救下了她，她曾发誓这辈子会忠于皇后，她与邺王殿下一定会扶助太子殿下，可眼下，佟贵妃和邺王殿下做的事情与当年的誓言完全相违背。”
正说着。
宫人急匆匆进来跪在皇上的面前，神情里有一丝慌乱。
“皇上，皇上，曼华宫的娘娘薨了。”
四海原本垂眸直立，听到这话吓得一个踉跄，慌忙看向皇上，皇上蹙眉怔了怔，一下子没想起曼华宫是谁的宫殿，直到佟墨兰那张艳丽又娇媚的脸蛋钻进脑海里时，他才恍然确定是佟墨兰死了。
皇上眼里的嗜血砰的一声四散了开去，佟墨兰死了啊！
他昨天还宿在了曼华宫，还与她共商了云雨，她还趴在他的怀里说着要让太医调理身子，想要再生一位公主的话。
怎么这会子就死了呢？
佟贵妃的势力不论是在宫内还是在宫外都已经十分牢固，除了他根本没人动得了她。
“怎么死的？”
皇上冷声问着，小太监趴在地上，颤着嗓子轻声道。
“是……是自尽。”
竟然是自尽的，皇上拳头紧捏，她那么爱美的人不可能会自尽的，那一定是有人逼着她自尽，而那个能逼她的人……只能是皇后……
皇后出来了？
皇上几乎是瞬间就窜了起来，奔下高位，然后朝着殿门口冲了出去，然而殿外还是空荡荡的一切，亦是冰冷冷的一幕，唯有一片雪白能尽解了人心。
太子转头看了楚天妤一眼，两人一起走出仁章宫，看着背影孤寂却又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皇上，他站在那里，像是呆住了一样，许久才缓缓转身问楚天妤。
“你与皇后一起过来的？”
“是。”
楚天妤也不瞒他，皇上眼里的失望就那么扑了上来，冷笑了笑。
“她还在怪朕呢，她恨了朕一辈子了，朕虽然让人守着冷宫，但从未说过她不能出来，是她自己不愿意出来见朕。”
太子神情冰冷，楚天妤垂眸亦没有接话，该不该恨他不是比谁都清楚吗？登上皇位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曾经帮他的所有家族和势力全都斩草除根，生怕这些人仗着自己有功劳，然后威胁于他。
皇上的记忆似乎一下子飘去了很远，他身形竟有些踉跄，失神道。
“当年朕知道那个人不是她。”
楚天妤微微蹙眉，看向皇上，他知道那个女子不是皇后娘娘，却还是当即就宠幸了她？这是什么道理？
“朕不过是想要试探白氏一族的忠心，想要试一试她的脾性而已。”
所以呢？
试到最后皇后转身就出了大觉寺，从此离了心，没了情，而白氏虽然支持他上了位，但到底也彻底地离开了他。
“朕又没有封佟墨兰做皇后，皇后之位依然是她，最尊贵的依然是她，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皇上。”
楚天妤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这个问题他只怕在心里纠结了十几年，一直都不曾得到过答案。
“可您打了皇后娘娘的脸，您把皇后身为女儿家的尊贵和白氏的尊严全都撕下来踩在了佟府的脚下，踩在了天下人的脚下，就算贵为皇后，只要有这件事情在，天下人就不会在心底里尊敬她这个皇后。”
“皇上，是您从一开始就没有尊重您的正妻，也让百姓从一开始就觉得您与皇后是个儿戏！”
为什么要离开？
没一刀捅死他都算是皇后娘娘隐忍着自己的脾气了，他自以为和佟墨兰滚得很隐秘却不知道事情第二天就被佟墨兰给掀出去了。
“真正忠心于您的，你一个都不留，在您面前耍心眼的，耍手段，甚至背叛您的，您倒是全都留下来了。”
“放肆！”
皇上怒得大声斥责，太子急忙上前将楚天妤护在自己的身后，楚天妤却是被他弄得怒火中烧，一双美目似乎像要窜火似的，皇上看着气极，冲到她的面前指着她。
“怎么？这是终于忍不住了，要反了？”
这句话让楚天妤听着通体透凉，哪怕是做到了如斯地步，他也还是见缝插针一般的要去拼命地证实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那些曾经扶他上位的人都想挟功威胁于他，想要把他那不堪的过往掀出来随地羞辱他。
“皇上！”
怒火让楚天妤此刻要爆炸，就是因为他，程府才会遭遇那么多的不幸，也正是因为他，母亲才会生不如死苟延残喘到现在，也是因为他，这世间才会多了那么多的冤死人命。
“您究竟要把我们的真心践踏到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冲上去一巴掌甩在这个狗皇帝的脸上，因为他一个人，给后面的人带来了多少的残酷，因为他一个人，多少人送了性命，到死都还要维护着他。
“外祖母何错之有，要隐姓埋名低调一生，我母亲又何错之有，要嫁给楚之怀那样宠妾灭妻，被人下毒一辈子痛苦的人，如果您明智一些，重用程府，以外祖母的魄力，舅父的才华，一定是您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说不定疆土都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了，可您偏要多疑，偏要固执，如今更是助纣为虐，您以为邺王登上大位，就会得到天下百姓的支持，就会天下太平？”
“那不过是给世人一个理由，给邻国一个理由，给他们一个攻打大夏国的理由而已。”
“皇上，若不是朝臣忠心，百姓爱戴，程府退让，您觉得，您能走到哪一步？”
……
太子俊脸阴沉无比，听着楚天妤的话，身体里的热血突然间就那么沸腾了起来，她说得对，如果重用程府，开疆辟土，创繁华盛世，那才是一件值得一辈子宣扬的事情，可他的父皇，不过是庸人一个而已。
“翼州给的教训还够吗？皇上，您禁海已经得罪了相邻的好几个国家，也许他们早就在暗中集结想要攻进翼州，取得海域权，若是邺王与曹镜九的阴谋成功了，太子被杀，大夏国早就乱了，皇上，您可相信？”
皇上猛的一怔！
太子看着皇上，一字一句。
“父皇，翼州有私兵，这件事情是真的。”
说完太子看向四海公公，四海公公额头上铺着一层细汗，今天他真的是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了，因着皇上喜怒无常，生性多疑所以朝臣们说话都是迂回战术，或者私底下先把事情做好再来禀报，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与皇上直来直往。
四海公公只得上前施礼，点头。
“皇上，奴才当时所见，也确是如此。”
说完四海公公又跪在了他的面前，有些惊恐的小声说道。
“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所言都是事实，绝不偏颇。”
“那些私兵养来干什么呢？”楚天妤语气里尽是嘲讽“当然是等机会打进京城，夺皇位啊。”
……
皇上冷眉浓浓蹙起，转身坐进龙椅里，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先前觉得让邺王和太子对立起来，相互消耗，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把念头打到自己这里，制衡是自古不变的一个定律，却没想到，楚天妤的话却让他看到了整个事件的另一面，恐怖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