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芸软磨硬泡跟着周季耘去了塘子村。
周季耘向来洒脱规矩不多,而且他去塘子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吃升学宴,只是单纯的想坐船游览青义江,欣赏秋日两岸风光,而且,现在牛头山里的树叶都已经变成深红色,风一吹叶子飘飘扬扬落在身上,人在树林里,脚底是沙沙的树叶声,特别的诗情画意。
“四叔。”周芸坐在船上,托着腮看着两边风光,“你为什么不留在家里教书了呢,你不是说你要在家里待十年的吗。”
周季耘转头看她,含笑道:“我只是出去游历一番而已,过两年就会回来了。”
“外面都打仗了,有什么可游历的。”周芸咕哝着,想起什么来,“四叔,您不会是去打仗吧?跟着晋王吗?”
周季耘看着她目光一冷没说话。
周芸吐了吐舌头换了话题:“那……那我成亲的时候,您会回来吗。”
周季耘道:“若是有空定然会回来,如果没有,礼也会让人送回来的。”
“四叔真讨厌。”周芸不高兴地道:“到时候您一定要回来。你知道的,家里的人我最喜欢的就是四叔了。”
周季耘无奈摇了摇头:“你一个姑娘家,矜持一些。”
“这
有什么,我本来就是要嫁人的啊,就算不说我也心里也会想的。”周芸道。
两人说着话到了塘子村,崔青树早早在岸边候着,老远迎了过来,“先生!”
“等很久了?”周季耘上来来,笑着问道。
崔青树摇头,“没有,我也是才到。”他说完,忽然发现了周季耘身后跟着的小书童,一愣,低声道:“周小姐。”
周芸冲着他挤了挤眼睛,古灵精怪的样子,“嘘,千万不要让人发现我是女的。”又道:“我跟着四叔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你们家这里到底有多美。”
“好!”人都来了,崔青树不可能说什么,拱了手,道:“先生,周小姐请。”
三个人进村,鞭炮声此起彼伏不停,崔家很热闹,请了一个村的人来吃流水席。
“这上半年吃一顿,下半年吃一顿,我看明年春天我们还得吃一顿。”里长笑着和崔槐道:“咱们堂子村,要出人了。”
崔槐很高兴,搓着脖子笑着道:“里长,这小子就是运气好而已。明天春天就不敢想了。他们先生也说,让他沉静一下,再等三年。”
“三年他也才二十,等得起。”里长道:“我看先把亲事办了,传宗接代也是大事,这样他也能安心读
书。”
崔槐也想啊,可也得崔青树愿意才行,他点着头,道:“我和他娘正商量,但婚事的事,我们说也没用,还得他点头同意才行。”
“要他同意什么。”里长说了一半,崔青树陪着周季耘到了。这是书院的先生,许多人都认识,就一窝蜂的涌了过去,和周季耘说话。
崔家这边热闹,隔的不远,刘菊英坐在房间里,看着外面的院子,一动不动。
孩子就在她不远处的床上哭着,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哭的嗓子都哑了。
“哭什么,你哭什么?”刘菊英转身过来,盯着孩子,“你这个孽障,你要再哭一声,我就掐死你。”
才四个月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着眼睛哭。
刘菊英气的掐孩子的胳膊,大腿,使劲掐,“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掐的疼,孩子哭的更是撕心裂肺,加上外面的鞭炮声,刘菊英一把将翻身过来趴着的孩子推倒,转头就跑了出去。
孩子在床上哇哇哭着,哭声淹没在鞭炮声中。
“你去哪里啊?”毛氏从厨房出来,才几天时间,她的头发全部花白了,两个儿子不回家,娘家侄女杀人要砍头,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又被夫家送了
回来,还带着个野种。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发生。
毛氏站在房门口,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孩,想了想转身去厨房舀了一碗米汤出来,抱着打了两下屁股,又给他喂米汤。
孩子一勺一勺地喝着,喝完了就睡着了。
“作孽。”毛氏将孩子放好,接着去做事。
这边,刘菊英跑出去,沿着小道避开行人,走到了牛头山脚。从这里上去,就是曾经刘海棠一家住过的土地庙,她上去站在外面静静看着,眸光渐冷。
“刘海棠,你没死一定很得意吧,但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在土地庙的台阶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山脚下传来女孩子们的说话声。
“还是青青有福气的,她哥哥现在是举人老爷了。我爹说,考上举人以后,就能做大老爷了。”
“嗯。我娘说。以后青青就能找个好人家了,不像我们,就算嫁人,也离不开这山。”
三四个小姑娘坐在山脚下叹气,另一个人道:“要我说,嫁的是不是有钱人家,其实无所谓。你看菊英姐,她以前可是咱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了,后来嫁到县里,听说那家是个大官特
别有钱,可是最后呢,还不是又被送了回来。大户人家规矩多,像我们这样的野丫头,去了也不适应。”
“你根本不懂她为什么被送了回来。”女孩的声音压的低低的,道:“她嫁了别人,还和青藤哥睡觉,她带回来的那个儿子,根本不是他相公的,而是青藤哥的。村里人都听到了,是那天送她回来的一个老婆子说的。”
“我也知道。不过我娘没让我听,后来我偷偷跑回去听了几句,可真是丢人啊。要是我们因为她嫁不出去,那可就倒霉了。”
“我娘说,这样的姑娘不该留在家里,应该浸猪笼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聊起来浸猪笼的传闻,忽然话题一转,又道:“不过吧,最厉害的还是海棠姐。我娘说她不用嫁人,自己一个人就把日子过的风风火火了。”
“是。我也好想像采青姐那样跟着海棠姐出去做事啊。又能见世面,还能拿钱。这样我就能存好多嫁妆了。”
大家说着都笑了起来,忽然身后有人冲了出来,冲着她们吼道:“贱人,你们在说什么,给我滚!”
三个小姑娘吓了一跳,惊叫着结伴往村里跑。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刘菊英喊道:“你们给我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