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雾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老翁，坐在原地没有动。反而是旁边的顾修杰吓得跳了起来。
顾修杰准备跑，看见苏千雾一动不动，焦急道：“快跑啊，你疯了？”
苏千雾反而皱眉，冷声道，“让开，别挡了老人家的路。”
顾修杰从路的中间跳到一边，惊恐的盯着这行行尸走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然而老翁只是带着这一队尸体面无表情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就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们。
顾修杰脸色惨白。苏千雾等到它们过去之后拍了拍手站起来，“我们走吧，别耽误了行程。”
顾修杰三两步追上去，“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攻击我们？”
“他们如果想动手，根本不需要让你看到。”
苏千雾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大步走过去，从石头后面拎出一个狰狞的女人头。
头部断裂，口腔有半个脸那么大，里面全是比手指头还长的尖刺獠牙。
头颅被提起来之后对着苏千雾嘶吼，拼命地扭曲想要挣脱桎梏。
苏千雾神情淡漠的举起手里的枪抵在女人的眉心，砰的一声。
没有鲜血也没有脑浆，只有几片白骨碎片。
与此同时，在鬼头被打爆的一瞬间，顾修杰身后一个无头女尸也僵硬的停在原地。
顾修杰回头，那女尸似乎正想掐断他的脖子。此时却只能不甘的倒在地上。
“就凭这颗子弹，下一单的利润你起码要让我5个点。”苏千雾嗤笑一声。
顾修杰也尴尬的笑了笑，并不回答。
五个百分点，那哪是让利啊，那是要了他顾修杰的命。
苏千雾继续向前走，周围阴沉，黑暗处藏着无数双眼睛。
顾修杰走在苏千雾身后，颤巍巍的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黑色的棍子，准备拿来防身。
棍子大概有手臂那么长，粗细不均但握着很有力量。顾修杰甩了甩比较趁手，也就勉强接受了。
“你捡那东西干嘛？”苏千雾忽然开口。
“防身啊，挺趁手的。”顾修杰当着苏千雾的面挥舞了几下棍子。
“你再看一眼，那是什么东西。”
苏千雾满脸同情的看着顾修杰，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顾修杰定睛一看，黑色的棍子两头粗中间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空洞。上面的纹路很清晰……有点像……
有点像黑色的人骨。
顾修杰随手一甩就将那根骨头丢了十几米远
。骨头砰的一声，不知道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紧接着周围的地开始震动。
“你可真是会扔东西。”
苏千雾脸色凝重起来，看着废墟后面蠢蠢欲动的东西。
“快、快跑——”顾修杰惊慌失措。
苏千雾没有坐以待毙，立刻向东方向跑过去。但两个人刚刚转身就被一根飞速而来直直插进两个人中间的钢筋吓得魂飞魄散。
那根钢筋通体红色，像是被加热过。足足有一半都被插进了水泥地里。
可见这怪物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苏千雾回头，看见一个只有半个头，足足三四米高的巨大怪物正看着他们。
怪物的脑袋被一块石头砸碎了一半，那块石头就待在那里取代了脸的位置。身材肌肉虬结，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诡异的纹身。
顾修杰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直接吓傻了。他一边尖叫一边想跑，被怪物拿起旁边带着钢筋的混凝土块差点砸死。
混凝土块里裸露的钢筋狠狠插进了顾修杰的大腿，将他整个人钉进了地里。
顾修杰凄厉的惨叫，苏千雾明白自己暂时是走不了了。
她敏锐的发现怪物脸上的巨石中间有一个圆孔，中间有些裂隙。
那里原本应该插着什么东西。
然而还没确定，对方就握住一根钢筋甩了过来。被握住的钢筋很快变成滚烫的红色，滋滋冒响。
苏千雾拼命一跳才勉强躲开，迸射的碎石和泥土差点把她活埋了。
趁着灰尘四起怪物丢失方向的时候，苏千雾快速站起来冲向刚刚顾修杰丢骨头的方向。
那里应该是怪物原本头颅所在的位置。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苏千雾就像一只过街老鼠。她狼狈的躲开进攻，终于到了刚刚顾修杰丢骨头的地方。
在那根黑色的骨头旁边还有一根三根手指那么粗，小臂那么长的钉子。
钉子通体锈蚀，只有头部的地方光洁如新。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根钉子应该是一直盯在这个怪物头部的石头里才让他无法动弹。刚刚顾修杰甩出去的骨头把钉子砸掉了。
千钧一发之际，苏千雾伸出手想拿起那根钉子，下一秒被一根细钢筋狠狠地贯穿了左手掌心。
手掌的剧痛差点要了她的命。
一瞬间的表情扭曲，手心的血液逐渐蔓延，将周围的地面染成红色。但是因为滚烫的钢筋将伤口的肉都烫熟了，血
液很快止住。
怪物一步一步向苏千雾走过来。
苏千雾强行忍住疼痛，眼睛通红。她撕下自己的衣服包住右手，想要强行把钢筋拔下来。
衣服被烧焦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来不及……根本拔不出来。这根钢筋不知道插了多深。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怪物抬起脚，准备踩碎苏千雾的头。
要来不及了！
就在苏千雾咬牙准备生生将手撕成两半来逃生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蓝光出现在面前，轰击在怪物的胸膛。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城市的地面都颤了颤。
怪物没有像那些小鬼一样立刻消散，而只是单纯的后退了两步。
苏千雾看傻了眼，甚至忘记了呼吸。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过来，轻而易举的拔出了苏千雾手上的钢筋。
一瞬间的撕裂痛让苏千雾躺在地上。她捂住自己的手做了几个剧烈的深呼吸，随后用布料缠住左手，站起来捡起了那根钉子。
一名带着黑色头盔的骑士站在苏千雾面前，直直的对着怪物。
苏千雾狼狈的抬头，“我……我见过你。”
骑士没有说话，他抬起手再次将手腕上的激光枪对准怪物。
砰。
砰。
砰。
连续的闷响，
怪物被激光射的一下又一下后退，两米多高的骑士对上三四米高的怪物显得很是娇小。
所以这场面称得上诙谐。
“骑士”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最后怪物退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区。他放下胳膊，弯腰，单手抓住怪物的腿一拉——
轰隆一声，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
几秒钟之后，烟尘渐渐散去。骑士单手握住怪物的一条腿，怪物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从即将消散的烟雾中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像一道闪电一样冲出来。
苏千雾冷着脸，高高抬起右手，将那根钉子狠狠插进怪物脸上的洞里。
甚至比之前还要深。
怪物抽搐了几下之后不再动作。
沉寂几秒钟后，苏千雾松了口气。胸口被心脏撞得闷痛，手掌的痛楚也在此刻清晰起来。
那位骑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准备离开。
“貅。”苏千雾看着骑士，神色复杂，“是你吗。”
骑士没有一丝停顿，就像根本听不见苏千雾说话。
他坚定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了微小的啜泣声。
很小，但是声音很熟悉
。
那个女人在哭。
骑士顿住了。他错愕回头，即使隔着头盔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也莫名能感受到他有多震惊。
苏千雾果然在哭。
女人浑身都是灰尘和血，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着。她低头，右手握着受伤的左手，浑身一颤一颤。
“好疼……好疼……”
苏千雾低声呢喃，重重的鼻音就像要把人的心碾碎了一般。
骑士重新走回来握住苏千雾的手检查伤势。肉被烤焦，已经不出血了。
他伸出手抬起苏千雾的脸，想要给她擦擦眼泪。
然后就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
一瞬间的沉默让他瞬间起了杀心。
“你真的太好认了。”苏千雾咧着嘴笑道，“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以前小的时候没能力没本事，为了在上流社会周旋就精通了卖惨哭，没想到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巨大的黑色头盔倒映着苏千雾的脸，貅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下去。
风吹得苏千雾直打哆嗦，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这样一直躲着我，差点让我以为顾修杰是你。”苏千雾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谁都不重要。”
貅终于开口了。
令苏千雾失望的是，对方的声音和其他骑士一样，都是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乍一听上去还有些恐怖。
“是你就很重要，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我能看看你吗？”
苏千雾伸出一只手想要打开貅头盔的防护镜，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不必。”貅回答，“你不会想要看到的。”
“哪怕是头盔里藏着一坨屎我也想看。”
苏千雾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会嫌弃你吧？”
貅再次沉默了。
苏千雾当他默认，用右手抬起了男人头盔上的护目镜。
但是紧接着她的手一哆嗦，即使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依旧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头盔里的不是什么人的脸，而是一颗雪白的头骨。
骑士……此时此刻苏千雾终于明白了骑士的真正含义。
骷髅骑士。
那颗头骨空洞的眼眶直直的看着苏千雾，诡异的景象让人浑身发毛。
“你满意了吗。”
貅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苏千雾听见这话却只想笑，就像个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她坐在废墟高处，比貅要略高一些。全副武装的骑士虔诚的抬起头颅，纵
使只是一颗骷髅。
“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你。”苏千雾低头，抬起骷髅的下巴，在对方的嘴上亲了一下。
“下次不必躲着我了，能不能来找我，我不想第一个遇见的是其他人。”
苏千雾贴在骷髅的旁边轻声道。
温软细嫩的话让人莫名的舒适，就像是一捧温泉。
貅愣了愣，抬头静静地看着苏千雾，这颗头颅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是苏千雾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握住自己手腕的力气，越来越重。
她笑得越来越开心。
“貅啊，巡猎者也会产生感情吗？”苏千雾问他。
“会。”貅回答，“基于程序的基本计算，需要产生适当的感情以更贴近所饰演的角色。但感情不会影响最终判断。”
就像无论你与NPC何种对话怎样回答都不会影响后续的剧情走向。
NPC始终只是NPC。
“那你呢。”苏千雾又问，“影响了最终结果，甚至遭受主程序迁怒的你，根据的是什么算法？”
貅抬手将自己头盔的护目镜重新合拢。
紧接着，沉闷的声音响起——
“感情是自发行为，与程序无关。”
……
……
苏千雾重新回到刚刚的站场时，顾修杰已经不见了。
顾修杰被钉住大腿的地方还残留着血迹，血迹淅淅沥沥的流了一路。
看样子对方是为了活命，强行将自己的大腿撕裂，跑了。
苏千雾和貅一路追着血迹走，终于在不远处的路边找到了精疲力尽的顾修杰。
大腿肌肉受伤不比手掌被贯穿，顾修杰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超出预期了。
“苏千雾……苏千雾！你、你还活着……”
顾修杰看见苏千雾愣住了。
“是啊，侥幸活了下来。你伤的这么重，不停下来处理一下吗？”苏千雾挑眉，问顾修杰。
顾修杰这时候才看见苏千雾身后跟着的那名骑士。
高大的身影吓得他一哆嗦，苏千雾在他的尖叫声还没有离开喉咙的时候就打断他，“放心，自己人。”
顾修杰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嗫嚅了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真的厉害。”
苏千雾哈哈一笑，“过奖。”
周围也没有别的医疗物品，苏千雾依旧是撕了几条布条给顾修杰绑上，然后又从路边随便找了根棍子给他当拐棍。
三个人继续向东进发，前方一片昏暗。
茫茫昏暗中，貅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