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之外便是一处不小的山丘,铺设有百步长的青石台阶,台阶两侧种有迎春花和玉兰花,看起来杂乱无章,细细品味却别有一道风味,台阶之上还应景的建了一座牌坊,上面虽然无字,却绑着红丝带,在细雨中随风飘扬。
这估摸着也是白胡子老头的杰作,宫识鸢觉得他确实挺有眼光的,不愧是读过书的人。
大雨已经停了,在看远处的山峦,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颇有种水墨山水画的感觉。
烟雨霏霏,半山白黄色的重瓣迎春玉兰隐在雾色后面,山丘顶上的牌坊,坊顶红木上的红丝巾,被风高高扬起,如同一位婀娜的舞娘在摆动长袖。
牌坊旁静静的立着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手里撑了一把油纸伞,那便是琦先生。
周围的景色好似失去了颜色,淡青的长裙像是这个场景里唯一的一点颜色,琦先生略微站了一会,似是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宫识鸢,手中的油纸伞被她微微抬起来了一些,露出面容姣好的颧骨,细长的眉,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梁,还有淡红的唇。
她张了张嘴,似是说了一句话。
宫识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从口
型上看出来那句话是:“他真的来了。”
宫识鸢朝她笑了笑,表达了自己的鼓励。
看到她嘴唇又动了动,“你说,如果我能下赢他,他会不会答应我?”
宫识鸢怔了怔,如实道:“这个有点难,不过你可以想一想。”
她平时的吸了一口气,握着油纸伞朝着雨亭走去,一直看着湖水出神的庭如风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她。
一人站在雨亭的三步台阶上,手里握着伞,一人坐在雨亭里,手里似是捏了一枚玉佩在把玩,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庭如风率先开口。
距离太远宫识鸢听不到声音,又看到琦先生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庭如风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从琦先生身上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桌子声的棋盘。
琦先生收了油纸伞,提着裙边走进雨亭里。
想笼罩在烟雨里的泼墨写意的一幕,宫识鸢觉得若是画成画,光是这个主题就能买不少钱。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惆怅,想自己好歹也是当今的九公主,以前还是名动天下的第一才女,如今却会为了钱财而发愁。
顿时感觉到有些头疼,她自言自语的感叹了一句:“果然
一分钱难到英雄汉啊。”
雨亭里的两人已经开始对弈,绕是宫识鸢视力在好也无法看清棋盘上是个什么状况,只得默默的在心里替琦先生祈祷。
雨虽然小了不少,可狂风却是越来越大,一整凉风出来,身上半湿的衣服立马就紧紧的帖子了皮肤上,冰凉的感觉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抖了抖,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她揉揉鼻子,小声道:“若是生病了,这个药钱也让七七出。”
纷纷雨下,青石板上的青苔被雨水冲去了一些,被风吹进雨亭里的积水倒影出两人的背影,庭如风骡落子如飞,看起来胸有成竹,时不时的还能趁着琦先生举棋不定时,侧目看一眼抱着双臂躲在屋檐下面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某人。
某人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连忙往屋檐的拐角后面躲了躲,耳边传来琦先生落子的声音,他随意的瞟了一眼,下了一子之后,在抬起头看着拐角。
等了一会,宫识鸢探出头来,看到他还在看着自己,又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之后,他收回目光,抬眼看着眉头紧皱的琦先生,突兀的轻笑了一声,“其实
我有点好奇,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能让她这样帮你。”
正在认真思考着要如此落子的琦先生,听到这句话之后愣了愣,也抬头看了宫识鸢一眼,声音轻轻的,跟平时说话大不一样,多了几分软意:“我没有对她说什么,是她自己想要帮我的。”说完将指尖的棋子落了下去。
庭如风低头瞥了一眼,毫不留情的拿起白子将一部分黑棋吃的一干二净,“这样说话也是她教你的?”
琦先生似是还在为自己的黑子被吃了而感到有些难以相信,愣怔了一会,轻点了点头。
庭如风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继续道:“我还有点好奇,你那样的性子,她是怎么说服你能这样说话的,你来了望台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琦先生脸上有些恼怒,却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棋盘,“你想来对我不怎么上心,又认真的听过我讲过几回话。”
这次庭如风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不见。
她谨慎的考虑了一会,将黑棋落在棋盘上,声音淡淡地:“她说喜欢的人是我,想要让你被我喜欢我的人
也是我,世上没有凭空而来的喜欢,也没有一个人的喜欢另一个人就要无条件的接受,你想要让他接受,就得多付出一些,多改变一些,努力去迎合他,让他感觉到你的喜欢没有那样讨厌,反而还会很舒服。”抬起头看着庭如风:“我觉得她说得对,所以我就听她的。”
庭如风低头看着棋盘,这次却没有立马落子,而是开口道:“她这个人就知道胡扯一些大道理,明明她自己对于有些事情都一塌糊涂,却常常给别人出注意,还一直说着不会安慰人。”
湖水里一条鱼越起来又落下去,琦先生安静的看着他:“那不是胡扯,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顿了顿,又开口道:“我知道你喜欢她,在谈论她的时候你的神情很认真。”
庭如风对上她的眼睛,有些疑惑,刚要开口询问,她已是接着道:“之前白先生说你喜欢大梁的九公主,那些喜欢你的姑娘们都不信,说白先生是胡说的,你那一次受伤回来之后,也亲口说过你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凉风吹来,他耳边的一缕头发被带起来,顿了一会,开口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