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珊家的亲戚直接拒在门外这也不太合适,便让婢女带了进来。
华庆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鬓已有些发白,身形清瘦,面貌也是斯斯文文,第一感觉倒是挺让人有些好感的。
沈家人本就是来给红珊成亲撑个娘家的场面,来的人明日之后也就成为了红珊的叔叔,这第一次见面自然要留个好印象,就连向来性子淡然的沈母也都扬起了笑容来。
华庆对沈暥行了个官场的礼,又和大家道了好。
废话都是人际关系的第一句话,这华庆的废话讲的还是挺得体的。
“前几日红珊的母亲来讨听平遥县成亲的地方风俗,便同我说起沈大人一家今天会来望湖庄住下,在下就私自来叨扰了,还请沈大人见谅啊。”华庆说这话时,中年斯文的脸上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
“你以后就是红珊的叔叔了,也是我们沈家的亲人,哪有叨扰一说。”沈暥语气虽清淡,但面上含笑:“快到亭子里坐坐吧。”
“谢沈大人。”华庆礼揖。
这一口一个沈大人的,就连沈母也看出是有事要跟沈暥说了,便和丈夫儿媳妇一起离开。
花园里已经掌起了灯,十步一盏,与正怒盛的鲜花交相晖映。
顾铮没让周妈妈等婢女跟着,和公公婆婆三人一起走在碎石小道上边走边聊。
“那华刚跟他的叔叔长得倒有些相像。”沈母是见过华刚那孩子的,年红珊定下婚约时,那孩子来过越城几次:“也是是个瘦瘦高高,眉目清秀的孩
子。”
沈父在旁边点点头,他也见过,初次见面印象很好。
“婆婆,红珊表妹是怎么和那华刚认识的?”顾铮随口问道。
沈母莞尔一笑:“也是红珊和他的缘份,你也知道你冯表姨夫死了好多年,原本那媒婆是想做你冯表姨和那华庆的媒,这媒没做成就做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这还真是缘份,顾铮奇道:“这位华庆也没有夫人吗?”
“他的夫人去逝十多年了。”沈父在一旁说。
“这媒为什么没做成?”顾铮觉得冯表姨和那华庆从表面看起来倒是挺般配的。
“那华庆没同意,说心里只有妻子一人。”沈母淡淡道。
听起来还真是重情重义之人,顾铮觉得这个时代也是有好男儿的,像燕将军,像沈暥,像沈父,还有沈家的几位伯伯,现在这华庆听着也不错,所以女子嫁人也要靠运气啊。
当沈暥来找他们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一家人坐在园子里的石桌上喝茶,沈母拿出家里拿来的一些水果放桌上大家拿着吃。
“他找你还真是为了升官的事啊?”顾铮没想到给自己猜着了。
“从平遥县调到越城,有时不见得是升官,我对这位华主事还挺有好感。”回想方才华庆和自己说的话不卑不亢,既没委屈求全,也没有阿谀奉承,而是将他的难处一一说来。
顾铮拿了一颗比较软的李子吃:“难道还是降级不成?就算降级调到了都城也是比这儿的官要大吧?”
“他只想在越城
落脚,至于官职低一点无所谓,因为他最爱的女人可能就在越城。”最后一句话也是打动沈暥的原因。
顾铮吃李子的动作一顿,沈母和沈父也看着自个儿子。
“他最爱的女人不是他已逝的妻子吗?”沈母奇道。
“母亲知道他的事?”沈暥见妻子,父母都很惊讶的看着自己,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吗?
沈母将方才对儿媳妇说的关于媒婆对冯氏做媒的事又说了遍。
沈暥想了想:“他跟我说,他在年青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寡妇,是家人硬把他们拆散了,妻子死后,他一直在找她,前几年打听到她在越城,每缝休沐日他就会去越城找她,可惜一直无果。”
“听着挺感人,应该是真的吧。”顾铮被李子的外皮酸着了,小脸都蹙在一起:“毕竟都成亲戚了,讲谎话很容易被拆穿的。”
沈母亦点点头。
“都十多年了,他就一直调不去越城吗?”沈父问道。
“能攀的关系都攀了,也花了不少的银子,没有一次能成。”沈暥想起华庆说起这些往事时的苦涩,那是一个男人长年郁郁不得的苦相:“这次腆着脸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夜深。
此时周妈妈早已带着几名婢女候在主屋外等待服侍,当顾铮告诉她,她和沈暥自己能做的事情会自己做时,她精明略带三角的眼晴表现了下惊讶,惊讶过后什么也没说的退下了。
“自我来了庄子后,周妈妈尽心服侍,做到她能做的最好,也没有
倚老卖老,这要是换成别的老妈子,对我这么年轻的新主,少不得说点什么。”顾铮接过沈暥拧干的汗巾擦脸,擦好后挂到面架上。
“岳母教出来的人都挺不错。”沈暥将窗关上。
顾铮点点头,好些日子没去看主母卫氏了,回城后去看看她和父亲顾鸿永:“今年的秋考是不是快开始了?”
“还有三个月。”
“不知道二弟弟这次能不能榜上有名。他如今在宫里做侍读,应该学到了不少。”
“他虽成为了十二皇子的侍读,不过十二皇子不好学习,成天想着玩闹,正钦再认真学到的也有限,倒是近来这一二个月十二皇子日夜奋读,还把这几年被他气走的几位夫子都请回了宫里,正钦会受益不少。”沈暥淡淡道。
“十二皇子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爱学习?”顾铮奇了。
“若我料的没错。”沈暥眼底有了笑意:“应该是想让四妹妹喜欢上他,毕竟四妹妹都有了自己的书楼,而他除了一个皇子身份什么也没有。”
顾铮:“......”想起那天在城北书楼十二皇子突然不见,敢情是看到四妹妹如此努力刺激到他了。
平遥县成亲的习俗和越城不一样,新娘子第一天吉时到了后不拜堂而是要到隔天寅时也就是5—7点的时候起来祭拜祖先,随后是童子拎着子孙桶,新娘子走铺满了麻袋的路,以传宗接代。
第二天中午临近时,年红珊的喜轿终于出现平遥县县门口,跟了四辆马车,也是
挺大的阵仗,顾铮的马车早已在一旁等候。
冯表姨一直在注意着沈家人,看到他们的马车赶紧招手,高兴的喊:“表姐,表姐夫,阿暥,阿铮你们的马车排在我这儿。”虽说她雇佣了四辆马车来载嫁妆,那也是给女儿充场面,但真正的场面是沈家,是沈暥这个当官的表外甥,还有顾铮这位伯爵府的女儿。
当华家人知道她有这么一户亲戚,那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她指望着这样的排场让华家人能高看女儿一眼。
华家所在的弄堂里吹吹打打,孩子们,乡亲们对于这种喜事格外热衷,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两位请来的媒婆给大家分发着喜糖。
轿子下,两名孩童立即前来交接子孙桶。
媒婆将年红珊扶下轿子。
顾铮看到一少年郎身着喜服满脸喜气的在众堂兄弟们的拥族过来接走了红珊手中的红喜带。这少年郎就是华刚了,跟昨晚来的华庆长得挺像,叔侄俩同样清清秀秀的。
刚说到华庆,他就和年红珊的公婆一起热情的迎了上来,将他们迎进为他们单独设的喜酒屋里。
沈母这会要去陪年红珊和冯表姨,顾铮当然也坐不住,就随着一起去了。
华家是殷实人家,又是开染房的,宅子比普通人要好上许多,有六间大屋子,大屋子后面还有下人房,门前的天井很开阔。
顾铮此刻就站在二楼的喜房里,开着窗看着天井院上请来帮忙操持喜宴的人,因挂着一块大围裙做事,大家都称他们为大布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