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摇晃着手里的酒壶,好半天没有做声,再开口时,也不免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当朕知道她是倾卿时,朕就在想,反正你都要娶北梁的公主了,何必还耽搁她呢,其实那个时候,朕很讨厌你。”
凤栖梧点了下头:“感觉的出来。”
那几日,小皇帝对他,简直是针锋相对。
要不是他志不在朝堂,恐怕都要怀疑人生,到底是哪儿得罪了这位南祁的帝王。
“你是不是太早熟了点?”凤栖梧主动地喝小皇帝碰了下酒壶,又喝了两口救,“你才多大呀,就学会和人抢媳妇儿了?”
小皇帝脸上飞了两朵红霞,也不知道是酒劲上头还是被凤栖梧说的脸颊通红,他擦了擦嘴角:“这个年纪没关系。”
“你就是太过依赖旁人。”
凤栖梧一针见血,让陆巡都不知道该站在这儿,还是该出去了。
到底人家还是个皇帝呀。
“帝师,皇祖宗不是让你来弄祭祖大典吗?”
“啊。”
“然后没见动呀。”
“反正也祭不了,动来做什么?”凤栖梧的话,直接把陆巡给呛的滚出去。
陆巡一边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一边连连往外面走,完全受不了这家伙。
皇祖宗在这个时候安排祭祖大典不外乎就是要
引永安王出来,然后将永安王一族全都软禁在临洛城,至于后续还会如何,那都是不是他们能够揣测的。
反正吧,只要没了霍倾卿这个靠山,皇祖宗是打算要拿捏凤栖梧等人的。
让凤栖梧来这儿捯饬这个祭祖大典就是为了给他扣上一顶大不敬之罪,毕竟已经开始布置十多天的祭祖仪式到现在其实都等于零。
明面上说是礼部废寝忘食,但实际上,礼部根本没动。
明面上说了工部通力合作,但实际上,工部的人一个都每到。
这一局,就是皇祖宗给凤栖梧步的局。
他们是早知道了,可他是搞不清楚了,他都想好了法子帮凤栖梧了,可凤栖梧却没有想要动的意思,就拉着喝酒,感觉要破罐子破摔了。
程文识趣地关上殿门。
殿中就只有凤栖梧和小皇帝。
小皇帝忧心忡忡;“帝师,皇祖宗是要对付你们了吗?”
“啊。”
“那你还不逃?”
“逃哪儿去?”凤栖梧佯装一脸迷茫,他很感兴趣,明明之前对他充满敌意的小皇帝,怎么就忽然转性了,“你今夜来,是做什么的?”
小皇帝这才想起,他来找凤栖梧是解惑的:“之前帝师教朕的帝王之道,朕不是很懂。”
“皇上可以等段时间再
问。”
“朕不是怕没时间吗。”小皇帝抱着自己的膝盖,有点晕乎乎的,酒劲儿上头,他只是个孩子,哪里抵挡的住,“朕怕,到了祭祖大典之上,皇祖宗不会放过你,你们也不会放过皇祖宗。”
小皇帝呢喃了两句,歪着头,眼神都扑朔迷离了:“帝师,你能不能看在倾卿的面子上,放皇祖宗一马,毕竟她老人家年纪大了。”
凤栖梧陷入了沉思,随手将自己衣袍脱下来,盖在小皇帝身上,没有作声。
他拉开殿门,走出去,程文吓得背脊挺直了,僵硬的不得了。
“进去看着皇上吧。”
程文应了一声,凤栖梧又往外面走。
陆巡正在指挥在场的锦衣卫怎么部署,确保小皇帝的安全,见凤栖梧走过来,不免还是骂了两句:“你是不是傻呀,到底他也是皇上,你这口无遮拦的,是要和皇上置气呀?”
“你敢相信,里面那个八岁的孩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吗?”
凤栖梧嘴角泛起笑,但看起来却很不正常。
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让陆巡十分担心。
陆巡朝自己几个兄弟摆摆手,示意他们都离开,这才问:“怎么了?”
“他今夜,是故意来寻我的。”
“你是说皇上?”
“嗯。”
“
皇上还小,大概就是这几日和你走的近,黏你。”
凤栖梧负手而立,语气显得十分深沉:“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懂什么叫借刀杀人了。”
他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之前,还那样稚嫩,小小的一团,眼眸中竟是干干净净。
就算有什么,也是能够被人一眼看穿的纯良。
就连霍倾卿都说过,那孩子,倘若能够登基为帝,也是个良善之人,是个仁慈的皇帝。
可乱世,仁慈的皇帝根本无法掌控大局。
乱世,是早就英雄的时代。
“我不是很懂。”
“他刚刚同我说,让我放过皇祖宗。”
陆巡震惊了,但还是很懵:“你想要造反?”
这是一个正常人的想法。
凤栖梧呵呵一笑,就像看白痴一样:“你我兄弟多年,我要想造反,早就动手了,还轮得到现在?”
“也是,你小子艳福不浅,连大阴阳师都能够嫁给你,你说说你是上辈子积得了什么福气?”
凤栖梧嘴角闪过一抹甜蜜的笑,尽管这一世身处机关算计之中,但有霍倾卿,生生世世都在,他于愿足矣。
至于上辈子的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插曲。
陆巡实在费解:“不过我还是真不明
白,皇上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我从未说过我的想法。”凤栖梧言归正传,剖析着这一次小皇帝的忽然造访,“我也是凤家的子孙,我来监工祭祖大典,明明就是很顺理成章的事,虽然皇祖宗的确是在给我使绊子,但我从未说过什么,而且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儿。如今我爹娘下落不明,阿青出了城查案,我等于是个质子,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是你这种,很吃惊,而不是皇上这种,让我放过皇祖宗。”
“他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的意思,从侧面告诉我,皇祖宗将会对我不利,同时也在向我投诚。”
陆巡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殿门,万般无法想象:“他只是一个孩子呀。”
这么可怕了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会儿还会来找你,假意说自己醉酒,让锦衣卫送他回宫,然后在路上,还会同你说些话。”
“他要和我说什么?”
“说我意图不轨,让你看着我,只要我有异动,得擒下我,而不能杀我。”
“不是吧?”
“嘎吱——”
殿门被拉开,程文小跑着来到陆巡的跟前,脸上满满的都是歉意:“陆大人,皇上醉酒了,得立刻回宫,劳烦您亲自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