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设在御花园,山前、湖畔,七月初的风,到了傍晚时分就带了些凉意了。
风卷起湖水,点点波澜,继而晃开。
在宴席上,每个人的位置,都按着身份品阶的不同而有设定,护国公府和永安王府素来平起平坐,所以两家人是对面而坐,以永安王为左,护国公为右。
永安王和王妃先去向太皇太后请了安,这才回到席间,凤栖梧和霍倾卿已经在他们后排坐下。
诚如凤栖梧自诩,还真的有不少大家族里待字闺中的少女纷纷看向这边,她们都想一睹永安王世子的真容。
可身旁有个英厉的霍倾卿,谁也不敢上前也不敢妄言。
永安王世子前后两次婚约,一是青禾郡主,二是宜阳县主,个中利害关系,官家子女又岂会拎不清。
饶是凤栖梧生的再好看,家室再好,也不敢再有人上前来搭讪,霍倾卿乐得清静,嗑着瓜子等开席。
一切都备妥当了,青禾郡主才回到席位上,就在护国公夫人的身后落座,那双丹凤眼扫过一脸淡然的霍倾卿时,满满的都是狠意,就像正在吐信子的毒蛇,蓄势待发:“娘,外公说万无一失的,怎么现在还不见他呢?”
姜氏一族虽不在朝堂为官,但却隐
隐地和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所以这种宴席,也邀请了姜氏。
而今姜氏的宗主,是排行老三的,姜凛逢。
正是姜洺的父亲,青禾郡主的外公。
“你外公说万无一失,那就一定是万无一失。”姜洺得意地仰起头,她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这几日,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受够了。
她被人当街辱没,这口气她是万万咽不下去的。
父亲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护国公颇为担心:“岳父不会做出在宫中暗杀这种事吧?”
“父亲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到底,要为我着想。”姜洺安抚着,又做恩爱的样子,挽住护国公的手,宛如挑衅似得,靠在护国公的肩膀上:“说不定父亲是找到了霍氏女的罪证。”
可不管她做什么,对面的姜澄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和永安王、凤栖梧等人谈笑风生,全然不将她这边的姿态收入眼里。
姜洺恨得牙痒痒,大约那个姓霍的,就是和姜澄学的,都在装模作样。哼,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很快,伴随着歌舞之声,在最尊贵的高台之上,有宫人搬了椅子来,青禾郡主正要上前询问,钟鼓就响了起来,高总管扶着太皇太后而来,在场的众人全
都跪在地上,高呼“太皇太后千岁”。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着往常的惯例,太皇太后是断然不会出席这等宴席的。
而且,为什么姜氏的那位宗主还跟在后面。
永安王妃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姜凛逢,登时脸色大变。
以她熟知的三伯父,若无绝对的把握是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儿,纵然姜氏与皇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
那模样,分明是有备而来。
“阿卿,你可有事瞒着我们?”
除此,姜澄想不到任何理由。
霍倾卿看向凤栖梧,眼里尽是不解,凤栖梧尚未开口,永安王却拉住了姜澄的手:“王妃安心,我在。”
四人不再说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太皇太后落座之后,丽妃也跟着落座了。
皇后病重之后,后宫的一切事务都由丽妃娘娘操持,不管是朝堂还是坊间都知道,只要皇后一断气,中宫之主就是这位娘娘的。
“平身吧。”太皇太后仍旧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让好些胆小的女眷才刚刚抬头就又垂下头去,身上的气场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靠近。
“今日宴请诸位,以结群臣之好。”
“谢太皇太后
。”
一众人落座后,立刻就上了歌舞。
姜洺看向父亲,眼角微微上扬,得意的很:“青禾啊,你外公果真没有骗你吧。”
“要是外公这次真的让霍氏女死无葬身之地,那以后我一定去求太皇太后,让大姑姑回来。”
青禾郡主洋洋得意,只要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只要霍氏女消失了,太皇太后会一如既往地疼爱她,而表哥也会回到她身边的。
想到这,她就抑制不住的开心。
虽然这话青禾郡主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也只有姜洺和护国公听得到,但两人均是脸色一变,特别是护国公,当真就黑了脸:“青禾,此话断不可再讲。”
姜氏之所以能够在盘根错节的朝堂关系里屹立百年不到,甚至能够在这种宴席上占据一席之地,那都是因为姜氏的嫡女身负重任,而这个重任只有姜氏血脉才能够去办。
此事,诡异,不能与外人道。
除了嫡系之外,所有人都只是知道,姜家嫡女需要出门远行去一个极苦之地,为苍生祈福。
青禾郡主满脸的委屈,她拉了拉姜洺的衣袖:“娘……”
姜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抚慰。
那位嫡长女的事,
不是她能够开口说的。
歌舞退去,有朝臣之女献艺,或吟诗或作对,亦有弹琴歌舞,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和,直到姜凛逢站出来,朝太皇太后隆重地行礼。
“太皇太后,臣听闻宜阳县主才德兼备,能歌善舞,是临洛城第一人,不如请宜阳县主歌舞一曲为大家助助兴?”
姜氏虽不为朝臣,但因着那神秘关系,在君王面前,都以“臣”自称。
霍倾卿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但还是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以笑对之:“我不过乡野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会什么歌舞。”
“宜阳县主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城中近日的风浪可都是宜阳县主掀起来的。”姜凛逢冷着一张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只怕大家现在都还不知道吧,这位宜阳县主,这些日子在临洛城兴风作浪,一介女流之辈,竟是在烟花之地买了一座青楼,经营着不三不四的勾当。”
全场寂静。
太皇太后的脸当下都快能拧得出水来了,饶是她知道霍倾卿是大阴阳师,但这种事,她也不好包庇呀。
她瞪了一眼霍倾卿,眼里尽是些恨铁不成钢,有其他生意不做,偏生要做皮肉生意,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看这小丫头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