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范氏热情的招待安红袖坐下,又将桌子上的干果点心和麦芽糖推到安红袖跟前。
“这一路过来,累坏了吧?快尝尝,你爹昨个儿刚去镇子上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安红袖看着盘子里的点心,鼻尖狠狠酸了一酸。
是了,安阳的确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点心,毕竟,以前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家里太穷了,饭都吃不饱,哪儿有什么机会吃点心和干果啊?
可现在,大家分开了,安阳不用再受父母的气,也不用在养活安海,自己的日子,可不就过的好了。
饶是从干爹干娘那里听闻过,可真的看到这么大的差距,安红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为什么安氏在的时候,安阳就不反抗?为什么安氏要跟着安阳吃苦呢?
凭什么啊?凭什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安红袖心下千万难受,万般不甘,饶是安氏现在嫁给孟晋原过上了好日子,可她仍旧难过,仍旧心疼。
想想当初被打的安氏,瘦的皮包骨头的安氏,夜里偷偷抹泪的安氏,安红袖心下便如刀割一般。
她知道自己是进了死胡同,也知道范氏没有错,可……就是心里难受。
范氏心细,眼看着安红袖红了眼,脸
上的笑意僵了一僵,视线落在盘子里的点心上,想起安阳喝醉酒提起过去时的模样,长叹了口气。
“袖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没法子劝你。”
“老人爱说,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你爹喝醉的时候,时常爱说以前的事儿,说他先前对不住你们娘几个,可……”范氏皱眉,看着安红袖微红的眼尾,欲言又止。
安红袖坐在一旁低垂着眉眼,抿着唇不语。
范氏停顿了半晌,移开目光岔开话题道:“这一路定是累坏了,先喝杯水吧。”
说着,将水递到了安红袖面前。
安红袖轻声道了谢,端起水喝了一口,方才放下水杯,开始给范氏诊脉。
之后又问了范氏的情况,方才同她道:“你这情况,现下还不好说,咱们可以先试试顺产,如果顺产生不下来,到时候侧切就行。”
“侧切?”范氏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安红袖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这些,便简明扼要的说了下,又道:“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若信得过我,我便给你接生,你若信不过我,另请高明就是。”
安红袖跟着冯老御医学医的事情,范氏从安阳嘴里听说过,且,她同安红袖打过
交道,觉得她不是个心狠的孩子,是以笑着道:“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不信你?你爹娘都是好人,你是他们教大的孩子,最是心善不过吗,我自是信你的。”
“只是,我这个人没读过什么书,什么都不懂,有时候难免会问一问,但现在我觉得,你说了,我这脑子也听不懂啊,你啊,就按照你想的做就成,你觉得怎么接生好,那就怎么接生,我跟你爹,我们都听你的。”
安红袖点了点头,又叮嘱了范氏几句便起身告辞。
范氏自是不肯,拉着安阳一起挽留,奈何留不住,只能送安红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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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安红袖一路到了干爹干娘家,刘氏便迎了过来,笑道:“刚刚你干爹还念叨,你怎么不来?不成想,刚说完,你就来了。”
看到刘氏,安红袖心下暖了几分,挽住刘氏的胳膊笑撒娇:“我就知道干爹干娘想我,所以,那边一忙完就赶紧回来了。”
她这一句“回来”听得刘氏心下一暖,脸上的笑容浓郁几分,拉着安红袖的手道:“可不是?我们除了你,还能想谁啊?”
“可不,爹娘除了我,还能想谁?”安红袖笑着重复了一句,可把刘氏乐的不行,直冲着屋子喊村长,等村长出来
,便指着安红袖乐道:“当家的,快来听听,听听咱们姑娘说了什么?”
村长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娘俩,安红袖笑的眉眼弯弯,刘氏便在一旁把这话又学了一遍,村长听了也跟着乐。
柏昀瞧着这三人,越看越觉得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也没多说,只按照上回来时那般,将马车牵了进来。
因着安红袖来时,先过来同刘氏打了招呼。刘氏便趁着这段时间让村长出去买了一只鸡,又将被子拿出来晒了晒。
等到安红袖来时,三人便坐在堂屋里说话,等村长被村里人喊走后,刘氏便带着安红袖往秦终南先前的屋子住下,母女俩一边铺床一边说话。
“干娘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心善。”刘氏知晓老安家的事情,也从清楚安阳去求安红袖的事情,虽说安阳有不对,可到底是安红袖的亲爹,他们不会拦着安红袖帮忙。
“我哪儿有干娘说的这么好?”安红袖笑着将褥子抱到床边,任由刘氏帮她铺下。
“你有没有这么好,难不成干娘还不知道?”刘氏小看了她一眼,回头边抻褥子边道:“你这孩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心里有什么难受,有什么委屈也从不跟人说。”
“哪儿有?”安红袖不好意
思的摸了摸鼻子,道:“我是真没什么事儿。”
刘氏坐在床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扭头将被子叠好,这才拉着安红袖在床边坐下。
“你上次来,我就知道你心下不放心。这次来,你不光不放心,你心下又难受。”刘氏心细,自是将安红袖藏在心底的那些难受别扭看的明白。
“红袖,干娘知道你是看着如今范氏过的好,在心底为你娘不平,可袖儿,有些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要说怪谁,还真是不好说。”
“是,当初是你爹的问题,害的你娘受累。可袖儿,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你娘也有不周之处,若是你娘,是个泼辣的,又或者,像范氏那样心思多,会哄人,会治人,也不会如此。”
安红袖心底的这股子难受,从看到范氏起,一直憋到现在,如今听了刘氏的话,彻底憋不住,哽咽道:“我知道,干娘,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我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我就是心里难受。”
“为什么啊?”安红袖红着眼睛看刘氏,“干娘,你说为什么啊?我娘多好的人啊,为什么她得不到好的对待啊?难道这世上,心善又脾气好的人就活该如此么?我觉得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