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不该回来的,她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一边是邵太妃,程夏若是不让邵琛回来,只怕仁寿宫的那位会三天两头的来找自己麻烦;可是另一边又是王清晚,回来纯粹是给自己添堵来的。所以最直截了当的,就是邵琛自己回来,她干脆和小龙程右住在一起落得清净自在,偏生邵琛又执拗的厉害,自己不回来他也不妥协。
哎,一团乱麻啊。
王清晚亭亭玉立的站在邵琛右侧,期待的抬眼看着邵琛,那副女儿怀春的样子还真是看得人小鹿乱撞春心荡漾。
邵琛无动于衷的开口,“不必了。”说完便拉着程夏直接往邵林先前说过的左边走去,那里有个院子叫冷萃轩,是邵林给邵琛准备的。
至于王清晚,住在右边名唤晚风阁的院子里。
王清晚,清晚,晚风清,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这名字,起的还真是挺有诗意。
程夏一边念叨,一边放置着衣物,顺便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邵琛一眼。王清晚这么个美人总是在暗搓搓的示好,难道邵琛真的无动于衷?
察觉到程夏的打量,邵琛兀自一笑,“在看什么?”
程夏听他这么问,干脆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衣物,走到他旁边坐下,认真的看着邵琛,“你和那个王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琛突然笑了,笑的程夏一脸的迷茫和不解,“你笑什么?”
“我啊,我笑你终于好奇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呢。”邵琛笑的满足。
莫名其妙!程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邵琛赶紧求饶,“其实我跟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在我看来是没什么的。”
“嗯,那你说说呗。”程夏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看着程夏明显八卦的
样子,邵琛没好气的抬指弹了程夏的额头,“没个正经,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六岁,她不过五岁,能怎么样。”
“哦?”程夏故意拉成了尾音,撇着嘴看着邵琛,“连人家姑娘的年纪都记得一清二楚,还说没什么呢?”
“你看看你,故意找事不是?”邵琛好笑的看着程夏,“我跟你提过,王越和我祖父是结义兄弟,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府里吃饭,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程夏不信,就这么点关系,这姑娘能惦记到现在?而且在不确定邵琛是死是活的情况下,还执意要嫁到邵府来伺候邵林终老,这早就超脱一般情谊之外了吧。
“若说还有别的,就是王越经常提到要定个娃娃亲,但是,”邵琛耸耸肩,“我一直以为他和我祖父的意思是给我哥哥邵鉴和王清晚指婚,我没放在心上过。”
“哎,”邵琛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人家姑娘明显一直中意的是他,偏生这个榆木脑袋会错意了。不过也不好说,感情的事,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邵琛明显就没有旁的意思,只那王姑娘一个人在自作多情,未免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正想着,程夏却看到邵琛的手骤然攥紧,手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程夏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邵琛摇摇头,“我只是想到了邵鉴和邵瑗。”
程夏点点头,邵琛虽然不说,可是心里还是对哥哥和妹妹的死耿耿于怀呢吧。
不过也对,明明都逃离了王越的魔掌,如何在跟着邵林逃亡的途中死去了呢?他们两个是一起死的?还是如何?不说邵琛,程夏都有些疑惑不解。
不过看着邵琛沉浸在了伤感之中,程夏突然岔开了话题,她轻轻的靠在邵琛的肩膀上,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我一直觉得,
我们两个能走到这一步真的是跨过了千山万水,好似我出现在这里最大的意义就是碰到你,然后跟你在一起。”
她跨过了百年的时空和历史,才穿越回了这大明朝,遇到了邵琛,有了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
“谁说不是呢?”邵琛肯定的点点头,话中有话的说,“我一直就在清献村等着你,好在等到了你。”
程夏突然笑了,“你知不知道,哦,你肯定不知道,”程夏顿时对自己无语了,“我知道有个得道的喇嘛,他叫仓央嘉措。他曾写过一首诗,里面有两句是这样说的: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身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邵琛明显沉迷在程夏描绘的意境中了,良久之后才啧啧称奇的点点头,“真美的情诗,他还写过其他的吗?”
“有啊,”程夏点点头,“他还有一首很着名的诗,也是我特别喜欢的,叫《不负如来不负卿》。”
“不负如来不负卿,”邵琛重复了两遍,突然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这世间哪有这么周全的事,很多时候,总是顾得了这边忽略了那边,要想两全,还真是难上加难啊。”
程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看着邵琛,直看的邵琛一阵迷茫,才惊叹的摇头,“我发现你也有慧根哎,说不定你要是出家,也能得道。”
“又胡说八道了,”邵琛好笑的看着程夏,“说说,他的诗怎么写的?”
程夏想了想,“最后几句是:曾虑多情恐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果真绝妙,”邵琛不住的称赞,“是个得道的高人。”
“所以你也可以去试试,说不定比他成就还高。”程夏笑着打趣。
邵琛别有
深意的看她一眼,然后突然起身快速的将房门阖上,在程夏闪躲不及的当下,直接将她扑倒在了床上,看她惊叫连连且不断闪躲,邵琛得意的挑挑眉,轻巧的下手挠她的痒,“我这辈子有你,就注定无法得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这种人间极乐,谈什么得道升仙。”
上一秒说完,下一秒便是衣衫纷飞,外面初雪洋洋洒洒的洒满大地。
筋疲力尽之际,程夏看着餍足的杨大郎恨的牙痒痒的,简直是厚脸皮的鼻祖了,竟然将男女这事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是有才。
在程夏将要沉沉睡去的当口,邵琛一边抚着程夏汗湿的鬓角,一边状似漫不经心的悠悠开口,“以后得空了,去看看你说的这个什么仓央嘉措吧,我们去拜会一番。”
程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去睡觉。
仓央嘉措出生在距离现在二百年后的1683年,你以为想见就能见得着啊。
接下来的几日,少了邵林的无理取闹,程夏觉得住在邵府也没那么别扭了。平时没事就和邵琛一起去监督小龙和程右的功课,习文的夫子说小龙天资极高,识记能力一级棒,别看年纪小,理解诗词的能力可是不赖。
习武的师傅又说程右骨骼清奇,很是练功的好把式,如此一来,程夏和邵琛也好好合计了合计,既然两个孩子自己的喜好也有偏差,那就按照他们擅长又感兴趣的方面来好了。
将程右学武的时间稍微放长了一些,小龙读书识字的时间拉长了些许,让他们更好的学自己感兴趣的。
几日过后,邵琛也要去上班了。闲散人当惯了,突然要上朝外加去检察院当值,邵琛和程夏都有些不适应。
明朝史料关于上朝的记载多用“漏尽”、“昧爽”、“星存而出”这样的
词来形容,如明太祖朱元璋的“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都指的上朝之早。
邵府离着故宫又有些距离,邵琛每日起的更比一般大臣都早,好在他很自觉,不和一般的大老爷一样生活不能自理,他都是自己穿戴,不需要旁人服侍。
邵琛工作的地方在督察院。督察院是由前代的御史台发展而来的,主掌监察、弹劾与建议。督察院是与刑部、大理寺并称的三法司,只要遇到重大的案件,都是经由这三法司会审,然后定案的,这也是就是通常所说的‘三司会审’。
今日是邵琛去督察院任职的第一天,下了朝,杜之谦杜尚书特意和邵琛一起到了督察院,一来带邵琛熟悉下工作的环境,二来也是给督察院的人一个警示,别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毕竟邵琛初来乍到,且直接就是正三品的副都御史,多的是不服气想要给他穿小鞋的小人,提前打点下还是有备无患。
将邵琛带到督察院,杜之谦在离开之前对邵琛说,“你姑母一直惦记着你,得空了来家里看看,正好杜仲来信说过两日也要回来了,到时候一起聚聚。”
看邵琛点头,杜之谦转身离开的功夫,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笑着加了句,“将你夫人带着一起,我说的是程夏。”
邵琛瞬间笑了,这个姑母和姑父,总是最能知道他的心思。
一整天的时间邵琛都用来熟悉督察院的工作,他特意将以前的卷宗翻阅了一遍,最新的案卷他没有参与,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做,就看看有没有什么冤假错案吧。
不过这一看,还真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在临近申初时分散值的当口,邵琛正将一卷案宗捧在手里,甫一打开,双眼就蓦然睁大,赶紧叫住一旁的官员,将他叫到跟前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