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郎一笑,微微让开一个位置让程夏躺到床的内侧,“只是习惯了这种闲适的生活和简单的日子,不想再搅进朝堂的腥风血雨中去了而已。”
“你没有说实话,”程夏拉过被子躺在里面,搓了搓手,觉得手脚依旧冰凉,便从床头位置拿了一块备好的阿胶膏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着,“其实杜仲说的没错,他也非常了解你,你就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你不愿意回去,是因为京城中有让你畏惧的人吗?”
杨大郎给她盖被子的手一顿,低眸看了程夏两眼,见她闲适的啃着手中的东西,这才微微笑了笑,“京城是个大染缸,在里面待的久了,就变得人不像人了,你想让我变成那样?”
程夏吃完手中的这块拍拍手,拿过床头的毛巾擦拭了下双手,对着杨大郎笑了笑,“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你,你也无须找借口,你自己清楚,你走与留,都跟你说的这个没有关系、京城中的人多了去了,不是说走一趟就要被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洁身自好的人在哪里都会维持初衷。而且,”程夏轻舒一口气,“我没想说左右你的决定,你若是想回去,我陪你,你若是执意不走,我依旧陪你。”
杨大郎感动的抱了抱程夏,“谢谢你。”
“所以,”程夏努努嘴,“你要不要告诉我,京城中是不是有一个王姑娘,或者是其他姓王的人在等你?”
杨大郎眼神一骇,手指蜷曲了几下,到底舒展了开来,“怎么这么问?”
程夏失笑着摇头,“你真当我傻啊,虽然你刻意打断他们的话,但是刘瑾提到过一次,杜仲提到过两次,我就是再粗枝大叶,也不会漏掉这么多次的。而且,”程夏伸手戳了戳杨大
郎的胸膛,“你表现的很明显,他们提到的时候你会慌乱,便是极力避免,也会露出破绽。”
杨大郎敛了敛神,笑了,“能有谁在等我,我六岁就离开京城了,从那开始一直住在清献村,我能碰到谁。而且,”杨大郎抚了抚程夏的发丝,“跟你相处的时间越久,你就越多的填满了我的心,我很坚定自己的心意,我这一生,能遇到你这样的姑娘,并且娶你为妻,已经是上辈子不断烧高香才得来的,再也不会有个人像你一样,让我如此眷恋和着迷,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唯一,而且只是唯一。”
程夏抬眼看他,“你在表白吗?”
“感动吗?”杨大郎伸手垫在程夏的脖颈之下,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含笑问她。
程夏摇摇头,看杨大郎不解,于是说,“虽然很多男人都有着三妻四妾,但是我不喜欢也不接受这样,在我看来,感情都是一样的,不论男女。我嫁给了你,就会忠于你,你娶了我,同样该对我忠诚。若是哪天你想娶别人了,我不会阻挠你,只要让我离开就行了。”
程夏把玩着杨大郎的手指,一根根的数着,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感觉到他手指的轻颤,程夏笑了笑,“很多人都说大花不该在休书上摁手印,就算男人再不行,只要他还愿意回心转意就可以,或者为什么不死皮赖脸的赖着这个男人,反正女人被休了以后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可是,凭什么呢?别人如何想我管不了,但是对于我,我不接受感情的瑕疵,可是我也知道,让一个男人永远守着一个女人不容易,让一个女人永远忠于一个男人同样不简单,所以,如果你以后遇到更喜欢的,我不会成为你的阻
碍。”
杨大郎闭了闭眼,板正程夏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自己的心意自己知道,我这辈子,只会有你这一个女人,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任何,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嗯,”程夏认真的点点头,伏在杨大郎的胸口轻轻的画圈圈,“你要记得自己今天说的话。”
“我不止记得,还会如此做,”杨大郎说着突然拉紧程夏的手,谨慎的问她,“那你呢,以后会永远陪着我,且只陪着我吗?”
程夏一脸莫名的看着杨大郎,不明白他眼底的小心翼翼和谨慎从何而来,她竟然从此刻的杨大郎身上看到了患得患失。
程夏抚平杨大郎紧皱的眉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的那种,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就觉得不经意间,就缺你不可了,这种感觉是潜移默化的,而且已经深入到我的血肉里,抹不掉也去不了。如果你不离,我定然不弃。”
杨大郎对着程夏吻了下去,“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那就休息一会吧,”程夏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为了那些奶油,他不断的起来看,睡一会醒一会的,到现在都没好生睡下,真的是困极了。
“睡吧,”杨大郎轻轻拍打着程夏,诱哄般的让她休息。
程夏沉沉睡过去的那一刻,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她放弃去绑架杜仲了。
本来她对杜仲和刘瑾口中的王什么很好奇,可是现在,她决定相信杨大郎,杨大郎是她的夫君,她自然要始终跟他站在一起,保持一个战线。至于绑架杜仲逼问他,算了吧,她不做那样的事了。
心满意足的睡下,杨大郎却始终无法安眠。纷乱复杂的情况让他有些理不
清,感觉事情已经慢慢的偏离了轨道,无法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去走,这条路会偏到什么地方,他也无法预知。
接下来的几日反倒也相安无事,刘瑾一直住在县城,中间一直没有再来过竹舍,杨大郎也落得清静。程夏依旧去县城和大花一起卖辣椒酱,辣椒也快凋零了,天气越来越冷,过不了多久这些辣椒就该凋落到泥土中了,现在还能利用,就多多利用一些吧。
她也特意去县城找过郑观,向郑观表达了感谢。关于被抓进大牢的那几个人,程夏也探听了一下消息,知道翠花的儿子已经被城里的一对夫妇收养了,那对夫妇生性善良,一直积德行善,奈何一直没有孩子,郑观也仔细考察了一番,便将孩子放心的交托给他们了。
至于翠花和王哥,就在大牢中待着改造吧。
顾氏被立了死刑,只是还需要重重的审核和漫长的等待,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执行,那就不是他能保证的事了。
程夏也没想真的置顾氏于死地,只要顾氏没有了继续祸害别人的机会,她也就满足了。
刘瑾再次来的时候,正好是十月二十日,距离他上次说到的十日之期不多也不少,正正好十天。
刘瑾看着杨大郎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道事情的结果了,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邵公子当真不回京城?”
邵琛敛眉一笑,“在下心意已决,京城,就做个遥远的梦吧。”
刘瑾微微叹了口气,“公子,咱家还是想说几句,公子或者不爱听,可是咱家不能不说。陛下,可是在京城等着公子呢。”刘瑾对着北方京城的方向遥遥一拜,“陛下对公子对整个邵家都是心存愧疚,公子回去,定然可以大施拳脚,京
城不会没有公子的立足之地。相反,若是公子执意坚持留在这崇安县,陛下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啊,哎。”
刘瑾说着,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能让当朝陛下有这份愧疚之心的人着实不多,公子若是不珍惜,只怕日后会后悔啊。”
“是吗?”杨大郎微微笑笑,“只能说人各有志,而在下,志不在京城吧。公公到了该启程的时间,在下没什么好送给公公的,内人做了一些桂花糕,留给公公路上吃,就当谢过公公千里迢迢跑这么一趟,小小敬意不足挂齿,还望公公收下。”
程夏拿过昨日特意做好的桂花糕递了过去,本身她不是多愿意跟这个刘瑾打交道,但是这哥们又委实得罪不起,就算以后一点交集都没有,程夏也不愿意让杨大郎在刘瑾心中留下个坏印象。
相交的对象是君子,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对于刘瑾这样小肚鸡肠的小人,若是他心里有了芥蒂,保不齐哪天就给你个小鞋穿,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刘瑾看着程夏将包裹的异常精致的糕点递过来,不由得一愣,他伸手接过,抬眼深深的看了程夏一眼,心里对这个女人是点了头了。有些人,永远认为他们太监是腌臜的存在,殊不知,有时候他们的一句话,就能要了某些人的命。
程夏大大方方且得体的举止,已经在刘瑾心中留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刘瑾将糕点收了,对着杨大郎点点头,“公子既然心意已决,咱家也不好说什么,多谢夫人的糕点,咱家这就告辞了。”
刘瑾将佛尘一甩,转身就往门外走。
却在刚转身的瞬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低沉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刘公公且慢,阿琛会与你一同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