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来程程家做什么?
程夏心里不住的嘀咕,却还是跟着程右到了程家,果真,远远地就看到院子里围了一群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此时都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程夏小心的挤了进去,就看到刘文正站在院子正中间,左手拉着程上的手,正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程夏顿时眉头一蹙,仔细听了一会刘文的声音,心里的狐疑更重,这刘文,是不会说话了吗?嗓子哑了?
站在门口的张氏一看程夏过来,赶紧将她拉过去,指着刘文叹息一声,“夏丫头,你看这事怎么弄?”
“娘,刘文的嗓子怎么了?”程夏不解的问。
“哎,还能怎么啊,听说是被毒哑了。”张氏摇摇头,毕竟是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的女婿,虽然她被戏耍了一番,但是刘文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张氏免不了还是一阵百感交集,“听田老哥说,刘文先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被县太爷从贡院里揪了出来,然后早先的县太爷说刘文毕竟是自己的女婿,他想秉公执法亲自处理这件事,结果刘文的嗓子又哑了,哎,他们说啊,这是县太爷要让刘文闭嘴,估计是怕他们之间有什么事被刘文抖搂出来吧。”
程夏咬咬唇,回头看了正努力发出声音却只能咿呀怪叫的刘文,她知道,事情的经过估计就是张氏说的吧。郑观便是再正直,他也只是个七品官,而赵德忠早就穿上了四品的官服,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是没道理的。
赵德忠想将自己撇出去,没让刘文变成一具死尸估计也是忌惮郑观,只找个借口或者弄个意外让刘文变成了哑巴,这样一来刘文既没法写又没法说,再加上赵德忠的一番威胁,这件事估计就不了了之了。
刘文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唯一可惜的就是让赵德忠远走高飞了,程夏冷了脸,早晚有一天她就
算追到两浙,也要让赵德忠付出相应的代价。
程夏心里算计着,就听到程上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到底要干什么?别人都不要你了又来找我是吧,找我干什么,去伺候残废了的你,还是哑巴了的你?当初你怎么对我的,今天还敢舔着脸来,你给我滚!”程上狠狠推了刘文一下,刘文身子一踉跄,没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却也没人想上前说什么,他们这些庄稼人向来崇敬读书人,可是刘文将读书人的名字里子都败坏了,现在还没了秀才的名头,他们自然瞧不上了。
刘文费力的爬起来,看程上实在是怒气难消,便紧走两步扑通一下跪在了张氏的面前,痛哭流涕的抓着张氏的衣服一角,不住的呜咽。他被彻底抛弃了,赵德忠带着赵柔走了,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秀才的功名,也就没有了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廪膳费,他也没有了宅子,当初为了买下二伯那处大宅子给赵德忠,他从钱庄贷了五十两,还借了高利贷。后来他和赵德忠扯上了关系,高利贷那边就给了自己宽限,没有多加利息,他便趁机将自己住的那处宅子卖了。只不过是和买家商量好,等他跟随赵德忠走了之后再住进去,所以前几日他还能临时在家里住几天,可是现在,他又被买家赶了出来,他无家可归了。
夫子也抛弃了他,所有人都不要他了,他还废了手哑了口,他还能做什么,只能寄希望于程家能收留他了。
张氏狠狠闭了闭眼,甩开刘文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家不会收留你的,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也别想舔着脸留在这,想想你曾经对我们做的那些事,你怎么好意思再踏进程家的门。”
刘文哭的涕泗横流,程家是他最后的希望了,若是他留不下,他以后可怎么生活啊
。
刘文跪着爬到张氏的身前,不住的摇头表示自己错了。程夏敛眉,等到自己一无所有了才这样表态,怕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吧,但凡刘文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舍弃程家,骨子里的劣性根,对刘文这种人来说,是改都改不掉的。
程夏看着乡里乡亲指指点点的,也不说什么,她相信张氏自己能做决断。
结果她没想到里正又来了,程夏一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顿时嗤笑出声,看来这人又是借别人之手发散自己的慈悲来了。
果真,里正看着刘文跪地匍匐的样子,再瞧瞧张氏冷着的脸,眉头不自觉地就皱在了一起,“张氏,刘文好歹也曾是个秀才,你这样做多不好看,还不快把人扶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多不好。”
张氏有些犹豫不决,程夏笑了笑拉着张氏的手让她不要动,她自己快走两步上了台阶,将台阶上正看热闹的秀娥扯了下来,甩到里正的面前,“林叔,我听说您觉得秀娥可怜的很,非要让她留在咱村,这样没错,毕竟林叔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最是善心大发了。但是吧,”程夏笑笑,“她不该留在我们家啊,我听说里正可是咱村最富有的人,要我说,您直接将人接回您家,这不更能体现林叔的大方吗?”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当初秀娥这事,大部分人都觉得该让她离开,偏生里正不这么想,他们早就不满意了。
里正脸色一青,愤愤的甩了甩衣袖,“我在跟你娘说刘文的事,你扯秀娥做什么?”
“这样啊,”程夏得体一笑,“林叔想说刘文,那正好啊,刘文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帮他可是比帮秀娥更能显示林叔的宅心仁厚,林叔将他带走呗,正好为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刘文还真就回头跪在了里正面前,使劲抱着他的腿
,他现在什么都不顾及了,脸面算什么,生存才是王道。
里正脸色涨的青紫,他怒不可遏的对着程夏吼,“你瞎掺和什么,这是你家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想甩开刘文,奈何刘文根本动都不动牢牢的抱着,“哎呀你给我滚开!”里正不客气的踢了一脚。
看着里正的反应,程夏顿时嗤笑出声,“林叔,您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自己都不愿意接手的事,还要让我们做,这是什么道理?刘文跟你没有关系,跟我们就有关系吗?你别忘了,我大姐跟刘文早就和离了,他凭什么算我家的人,林叔就别推辞了,收下吧。”
“对啊,对啊,里正您就收留他吧,”围观的大娘附和着。上次村里一个穷鬼偷了她家两个窝窝头,她去找里正告状,结果里正说左右她家不缺这点东西,看人家那穷鬼都快饿死了,给两个窝窝头怎么了。她当时就很生气,她家日子也不富裕,怎么就不缺那两个窝窝头了。
“就是,”另一个婶子连忙应声,“要我说啊,里正才是咱村的大善人,这刘文您就收下吧。”这婶子说起里正心里也一肚子火气,自打这姓林的当上了里正,他们村就老是丢东西,什么小偷小摸都敢明目张胆的偷了,反正里正会说给他们得了。以前清献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现在可好,就算白天在家都得把门锁上,冷不丁谁就进了她家院子偷鸡摸狗了。
真不知道这里正是怎么当上的,还是说他确实是因为家里有钱?反正这大娘婶子的一提,人们顿时热闹开了,纷纷让里正将刘文带回家,刘文更是一喜,只要有人收留他就行,他不想沦落街头。
里正一看群情激愤的样子,顿时大吼一声,“都瞎起哄什么,刘文这人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我们村怎么可能收留这
样的人,你,还有你,你们,”里正气的颤抖的指着人群中的汉子,“过来将他给我丢出村子,以后他敢进村一步,谁见到了都给我打出去。”
刘文顿时啊啊啊惊恐的摇头,却奈何几个汉子搓了搓手随便就将瘦弱的刘文提溜了起来架着往外走。这刘文当初仗着自己是个秀才,可没少瞧不起他们这些庄稼汉子,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风水轮流转啊,再能耐啊。
程上远远的看着刘文被人抬着出了村,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程夏没留意到,她也瞧了刘文一眼,这是最后一眼了,因为从此刻开始,直到她最后离开这个世界,她都没再见过刘文。
张氏心里高兴,觉得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而且刚刚里正的举动也让秀娥和顾氏有所忌惮,一时间都老实了下来,张氏更是乐开了花,非要程夏留在家里吃饭。
程夏惦记竹舍的杨大郎,张氏便直接让程右去请了他过来,还说今天是中秋节,团圆一下。
用过午饭,张氏和大花就开始张罗着晚上祭月的事了。邻村有打月饼的,张氏做了几斤回来,给程夏包了二斤让她带回家吃,家里的水果也挑选了好的让程夏带着。
直到了黄昏时分,两个人才提了满当当的东西往家走。到了竹舍,发现杜仲正在门口盘腿坐着画圈圈呢,见到两人回来,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来蹭饭的。”
程夏撇撇嘴,就知道。
她拿了东西进了厨房,杜仲跟着杨大郎进了门。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一大清早就不在家。”杨大郎沉声问。
杜仲叹口气,顺便晃了晃手中拎着的螃蟹,“我爹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我今天来吃饭,也是想跟你告个别,我爹让人给我送来消息,让我回去。”
杨大郎手一顿,“怎么了?”
杜仲敛眉,“说是陛下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