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就看到大花笨拙的身子朝着院子东边那一畦菜地滑去,这一跤直接压倒了一小半绿油油的青菜,程夏赶紧丢下手中正扒着的蒜,麻溜的跑过去把大花扶起来。
奈何地面沾上湿润,滑溜的不行,程夏刚扶着大花要起来,大花脚下一滑,整个人连带着程夏都摔到了菜地里。
张氏听到动静出来,顿时哀嚎一声,对着大花就开始打,“你个肥婆,这点事都干不好。你不知道自己多重啊,我的菜啊,你给我压断了一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添上你这么个媳妇啊。”
刘精忠跟着跑出来,看到地上摔倒的两个人哈哈大笑,“死肥婆臭女人,让你对我不客气,摔死你才该。”
程夏回头瞪他一眼,“再敢污言秽语,我毒哑你”,然后再次将大花扶起来,赶紧走到稍微干燥的地方,大花本身就重,摔一跤可不是小事,而且因为胖重心不稳,很容易再次摔倒,大花刚刚要自己拔葱她就该考虑到这一点的。
“把压断的葱和菜收拾好了,不然还打你。”张氏骂咧咧的说着跟想打架的刘精忠进了门。
“什么人啊!”程夏嘀咕一声赶紧看着大花,“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没事,”大花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让你因为我挨骂了。”
“嗨,”程夏笑笑,“娘就是想找事,你就是什么都不做她也会骂。”
程夏是真的不懂张氏的心思了,看刘精忠这样满口脏话的小孩,还指望他中状元孝顺吗?
算了,反正她也不想管那孩子,不过大花这么胖,还是要减肥的,不然一直没法生孩子,更要受张氏的磋磨。而且,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的,大花仔细看五官很清秀,只是满脸的肉将她的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再美的人都看不出模样来了。
“嫂子,我冒昧问一句你别生气,你
小时候也这么肉呼呼的吗?”
大花不在意的笑,“从小就这么胖,吃再少的东西都不瘦。人家像我这么吃,早瘦的皮包骨了,可你看看我,”大花烦躁的扯着自己肚子上一圈又一圈厚重的游泳圈,“我自个都不知道这肉哪来的。”
程夏点点头,握过大花的手摸了摸,冰凉异常,再仔细瞧着她的脸,暗黄一片不说,脸上的皮肤都有点松弛了,“嫂子你晚上能睡好觉吗?”
大花摇摇头,“老是做梦,时不时地惊醒一身汗。”
“那月事?”
大花顿时脸色一红,嗫嚅着说,“很少,有时候两三个月才一次。”
失眠多梦、潮热盗汗、月经不调,大花这是气血两虚啊。女人气血虚引起的麻烦可多了去了,调理起来又很是费劲,不说一些稍微难寻的药膳,陈皮炖鸭腿、远志枣仁粥、太子参炖鹌鹑,就是蛋黄汁和糯米薏苡仁粥,怕是张氏都不肯给大花弄。
程夏心里有了想法,于是笑着拍拍大花的手,“嫂子我们把压坏的葱和菠菜弄一下吧,要不然娘一会还得找事。”
两个人就坐在压水井旁边,一边冲洗葱蒜一边聊天,程夏眼角余光一直看着二婶的院子,但是一个人都没看到,不免有些失望,她还挺想见见那个钱盼的。
“磨磨唧唧,洗个菜洗半天,家里活都让你大姐做了,我这是养了两个小姑奶奶啊。”张氏的声音从厨房窗户飘了出来,程夏撇撇嘴,她娘真就是自动的选择忽视大姐和大姐夫所有的不好,再自动屏蔽她们的好,怎么说都不管用。
以后这个家,能远离就远离吧。
程夏揉了揉酸疼的腰,端了一盆干净的菠菜往屋里走,刚到门口就看到钱盼出了门,程夏赶紧停下脚步朝着二婶那边看过去,看钱盼手里拿着一个背篓,竟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
这都怀了九个月身孕了,往外跑什么?
钱盼关上房门,好像有感应一般,突然回头看向程夏的方向,程夏对她笑笑,钱盼一愣,赶紧低下头去,背着背篓快速的走出了二婶的院子。
“二婶好像没在家?”程夏问身后跟过来的大花。
“二婶带着程秋回娘家了,二叔去田里中午不回来,程光不知道去哪了。”大花言简意赅的说。
“这都中午了,还下着小雨,更何况她快临盆了,这会出去干什么?”程夏远远的看着钱盼消失在村子里的大道上。
“哎,估计是二婶回娘家又把家里粮食锁起来了,钱盼中午还要去田里给二叔送饭,可是没有粮食送什么,可能钱盼又出去挖野菜了吧。”大花叹息一声越过程夏进了屋。
钱盼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程夏摇摇头跟着进了门。
张氏和程上做饭,大花打下手,程夏往边上一凑程上就如临大敌,程夏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在厨房和正屋相连的门口坐着,听正屋几个大老爷们侃侃而谈。
“姐夫一定会秋闱高中的,到时候我们就等着享福了,嘿嘿。”憨厚的声音,是她大哥程左的。
程左比程上小了将近八岁,比刘文更要小上十岁,可是瞧着这风吹日晒的庄稼汉比细皮嫩肉的刘文还要苍老一些。现在听他谄媚的跟刘文说话,还喊上一声姐夫,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刘文倒是很中意,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别有深意的看向沉默不语的杨大郎,“听小妹说,妹夫也是饱读诗书的,怎么就不去考秀才试试呢?”
程夏同样期待的竖着耳朵听着,她也想知道,她今天早上可是听到杨大郎念叨赵匡胤的诗了,赵匡胤的诗在大家辈出的北宋,可真称不上是好诗。这么偏的诗,杨大郎却知道,程夏就猜想杨大郎绝不是看了个表面
功夫。
杨大郎笑笑,“我拙笨的很,考不上秀才的。”
这话说的刘文更是心花怒放,眼角眉梢都是笑了。
程左附和的说,“可不是,也不是什么鸡鸭猫狗都能中秀才的,姐夫可是人中龙凤,自然不是一般人。”
“这话说的不错,”程老爹明显对杨大郎和程左说的话很满意,“等今年八月,刘文考完乡试中了举人,可就是能做官了,到时候更不是一般人了。”
“爹客气了,”刘文勉强谦虚的笑笑,今年的秋闱考试他是势在必得了。不是第六名的亚魁,也不是第三四五名的经魁,甚至不是第二名的亚元,他的目标就是今年秋闱的第一名解元,他已经打点好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想到这功亏一篑的最后一步,刘文看向杨大郎的目光又带了一些愤恨,若不是小妹从中作梗,他现在已经到手了,现在可好,还差十五两银子。
“妹夫和小妹感情倒是很好,就是崩梗村那家执意求娶小妹,你和小妹也没交换庚贴,小妹都舍不开妹夫,可见是躞蹀情深。”
杨大郎依旧是那副牢不可破的得体微笑,“对。”
程夏听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刘文见杨大郎问一句答一句,一句废话都不说,顿时有些抹不开脸,“听说妹夫身体不太好,现在可好些了。”
“嗯。”
程夏突然想仰头哈哈大笑,她怎么不知道这个相公还有这样的一面,能一个字解决的绝不说两个字。
偏生程左老实木讷的不知道看人脸色,还自作聪明的说,“妹夫不爱说话,姐夫你跟我说吧,我能说。”
刘文悄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那件事还差最后一步没完成,他还有求于程家,他才不屑跟粗俗的这几人说话。
“程夏端菜。”张氏大嗓门一喊,程夏习惯性的应了一声,拍拍手就要起
来。
可是看着空空如也的手,顿时哭笑不得。
二十一世纪在家的时候,程夏总是习惯性的一边思考问题一边嗑瓜子,那时候她老妈也跟张氏一样,总是喊她端菜,程夏就拍拍不小心落到身上的瓜子壳,然后溜溜的跑到厨房端菜。
可是现在,哪里有瓜子啊。
常见的葵花籽瓜子,原产于美洲西南部的墨西哥,十六世纪才从越南传入我国的云南,后来才得到广泛的种植。
眼下也不是没有瓜子,也有西瓜子。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西瓜》条中说:“瓜子爆裂取仁,生食、炒熟俱佳。”本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就喜欢,用新鲜的西瓜子加盐烘焙而食。
哦,对了,李时珍公元1518年七月生人,现在他的父母都还没出生呢。程夏想想突然觉得自己很会穿,穿到这个时间,到处都是熟人。
程夏忍不住咂咂嘴,等夏天有西瓜了,她一定要弄最好吃的瓜子仁解馋。
“程夏,你个懒丫头,让你端个菜你死哪去了。”张氏的嗓门更大了一些。
程夏撇撇嘴,要说油盐不进,还得服她亲娘,她这两天表现的如此凶神恶煞了,她亲娘都当没发生过一样,见面也不觉得尴尬,该使唤继续使唤。
程夏应了一声将做好的菜一盘盘端了出来,程右坐在几个大男人之间早闷了,一看也帮着程夏端菜,被程老爹好一通训斥,“要不说你没出息,女人家干的事你别插手。”
张氏从厨房出来,招呼着大花将一个小桌子抬过来放在正屋中央,就要往小桌子上摆几样简单的菜,程夏一眼就看懂了,这是男女分桌啊。
女人忙来忙去却不能跟男人一起上桌吃饭,只能搬个小桌子凑一起吃。
程老爹一看张氏的动作,赶紧制止了,“今天特殊,都在大桌子上吃饭,我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