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求死
“宣他回来。”
拓跋钮祯丝毫不顾及伍慈的提醒,只是悠悠的朝着伍慈说了这么一句话,伍慈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
这是怪他多嘴了。
他要是再多言,兴许就要被降罪了。
伍慈只好低着身子出去传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在陛下的土地上,一言一行都要以陛下的喜恶为先,哪怕陛下一直念着他曾经相伴一起吃苦的种种,可到底是君臣有别啊,他总不能真I觉得曾经的那点儿情分能保他一辈子吧。
这人与人的相处总是要有一些距离感的。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拿捏好分寸的。
哪怕他是真的心疼陛下,也不能越了规矩。
不该他管的,他不能管。
不该他操心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日子就过去了。
伍慈出去传了旨,回来复命的时候赵恒也从旁听着,心里有谱儿了,知道齐征要回来了,赵恒这嘴角儿都忍不住的上扬。
“这些日子,孤就先住在周家,也好与我的雅雅培养一番感情?”
赵恒看似是在征求拓跋钮祯的意思,实则主意是已经拿定了。
时日不多啊。
哪怕是住在青然院子的偏房里,他也甘愿。
结果他这话才说完,伍慈就又进来禀报道:“陛下,周家主求见——”
“嗯?”
拓跋钮祯眉眼一挑,不由得斜着瞧了赵恒一眼,眼里皆是探究。
周雅来觐见,却又不是来见赵恒的,这……其中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
“雅雅估摸着是来寻我的,我这也吃好了,这就随她回去了。”
赵恒甚是自觉地站起来,还没等着他迈开步子,伍慈就连忙道:“南皇陛下,周家主交代老奴,只见我们……陛下……”
“嗯?”
赵恒一听,原本欣喜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还想怎的?”
“南皇莫要动气,待朕去瞧一瞧,兴许是女儿家的脸皮薄,闹点儿小脾气也实属常事。”
“呵。”
赵恒冷嗤,摆明了是有些不悦了。
拓跋钮祯本就无心吃饭,这会儿自然是起了身,急着去见周雅。
御书房外,周雅一席深色斗篷,一身的冷冽之气,哪怕是这圣京宫里的宫人见了她都退避三舍,头压的低低的不敢多往她身上瞧一眼。
宫里这会儿谁不知道南皇陛下是冲着周家主来的呀。
都在羡慕着周家主好福气呢,能得了南皇陛下的喜欢,还要迎娶回去当王后,简直是天大的殊荣啊。这婚事真要成了,怕是周家主又要成了北国第一女子了,第一个二婚要比初嫁还要嫁的好的人。
啧啧啧——
怎的周家主就这么好命啊!
人人都羡慕周雅,可人人又不敢正视她,实在是周家主身上的冷意太甚,让人望而却步啊。
终于,冷风习习中拓跋钮祯姗姗来迟。
见着一身冷然的周雅,拓跋钮祯竟然也是一言未发,先一步进了书房。周雅随后跟了进去,书房的门登时关上,拓跋钮祯回过身来,瞧着面无表情的周雅,问了一句,“何事?”
“明知故问?”
周雅冷飕飕的扔出来一句话,噎的拓跋钮祯也是一瞪眼。
拓跋钮祯放在书桌上的手掌渐渐地收起成拳头,一双眼睛也逐渐的眯成了一条缝隙,“看来,是朕对你太过宠溺了,让你忘记了君臣之礼!”
“是啊!”周雅冷笑着,颇为讽刺的叹息了一声道:“陛下就是对臣太宠溺了,宠溺到让我忘了,我不过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需要的时候就拿过来,不需要了随时就可以丢弃掉。我还真当自己是那特别的了,简直是可笑!”
“放肆!”
拓跋钮祯听着周雅的话,只觉得非常的刺耳。
他的拳头狠狠地捶在桌子上,仿佛周雅再胆敢胡说一句,他就直接要了周雅的命。
周雅讥讽的笑了一声,“陛下是不是想现在就杀了我啊?”
周雅扬起脖子,“来啊,最好是快点儿,反正我已经不想活了。等我死了,陛下再物色个南皇喜欢的女子直接送过去便是。”
“你真以为朕不敢动手?”
拓跋钮祯觉得周雅是在威胁他。
威胁他忌惮南皇的权威。
周雅冷嘲,“陛下有什么不敢的啊?人命在陛下的眼里也不过是草芥,只需您一声令下,我这脑袋就能搬家了。”
“周雅!”
拓跋钮祯低吼。
周雅却是极其平淡冷静的道:“放心,我不会怨你,我只会怨我自己眼瞎,不该救你一命!”
要不是她出手,这会儿拓跋钮祯大概早就成了雀宁的药下魂了。
周雅的话不亚于是在给拓跋钮祯按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拓跋钮祯的手松开攥紧,攥紧又松开。
这一刻他胸中满是怒火,愤怒的火焰让他恨不能马上就杀了周雅,他甚至还在想,杀了也总比真把她送给了南皇来得好。
一想到赵恒与周雅生米煮成了熟饭,他总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偷了感觉。
而他还是明知道贼在惦记着,却也没有多加防备。
一边儿希望能与这贼进行交换,一边儿又过不去心里这关,矛盾至极。
“你一心求死,朕就成全你。”
拓跋钮祯咬牙切齿,周雅闭上眼,竟然丝毫没有求生的模样儿。
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反正我这身子已经不清白了,死生又有何区别。
拓跋钮祯见她这番模样儿,怔怔的看了许久,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嫁过人,也非清白之身了,又何必在意这些?若能讨得南皇欢心,北国的黎民百姓自会将你的付出念在心里……”
拓跋钮祯的声音陡然间软了几分,像是在劝周雅,又像是在劝他自己。
周雅缓缓的睁开眼,那一双眼里尽是讽刺。
“所以……陛下一开始就打算把臣送给南皇,是吗?”
周雅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拓跋钮祯怔了许久,才将视线别向一旁,不敢对上那一双犀利质问的眸子。
明明他才是王,这一刻他竟然忍不住闪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