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轻微的枪械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幕下响起。
远处的车辆也在这低低的机械碰撞声中靠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辆缓缓靠近的车，那是一辆浅色的无人出租车，四周的车窗和前挡风玻璃都开启了防窥模式，让人看不清车内人的情况。
整个破旧的街道，只有这一辆车，在雪中缓缓的行驶。
加洛德靠在门边，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辆靠近的出租车，眉头微皱，指尖夹着的香烟在飘雪中燃烧着点点火星。
出租车的行驶速度很稳，一点点的向前，所有人的精神，也随着这一点点向前的车身，逐渐紧绷。
最终，这辆车停在了酒吧门口，加洛德手上的香烟也随之燃尽。
他将手中的烟头弹出，明灭的火星在空中划过一道飘舞的弧线。
这弧线仿佛是某个确切的指令，几乎在一瞬间，周围车辆里，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冲了出来，他们统一着装黑衣，抬着手中的枪械，指着出租车，将整辆车的前后都包围起来。
滋——
伴随着一声轻响，出租车彻底停稳。
围绕在这辆车周围的人神情都是一紧，所有人都将食指扣在扳机上。
加洛德抬起手，示意手下的人不要冲动，然后向着身旁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从人群中走出，他对着加洛德点点头。
人群的目光都汇集在这个壮汉身上，只见他一手拿着手枪指向车内，一只手扶住车门把手，小心的拉动车门。
然后，车门纹丝未动。
“请支付车费后开启车门。”
也在这瞬间，一个机械女声从出租车上响起。
壮汉抬起头，有些尴尬的看了加洛德一眼。
加洛德面色阴沉的走过去，直接推开了壮汉，然后用手环在车门前刷了一下，支付了车费。
然后他伸手骤然拉开了车门。
在看到车内的景象之后，整个街道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车座后排空空如也。
嗡——
也在同时，加洛德的手环震动了起来。
来电是一个虚拟号码。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加洛德伸手接通了这个电话。
“加洛德叔叔，父亲以前一直和我说，你是他最好的伙伴，”
稚嫩而沙哑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
“当然，”
加洛德平静的接话道，“当年我们一起做雇佣兵的时候，他救过我的命，我背着他横穿过荒野。”
然后他语气稍顿，“所以，你到底在哪儿？”
“我在车上。”
电话那头也平静的说道。
加洛德看了一眼出租车的后排座椅，面色终于完全阴沉了下来，“你在耍什么把戏？我们都知道风暴海是什么地方，那特么就是地狱！没有人能从风暴海中回来！更何况是一个十二岁的植物人小孩！你特么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可是···”
电话那头稚嫩的声音依旧异常的平静。
几乎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一辆巨大的黑色越野车从街道的尽头冲出，然后一个转向急刹，在车轮与地面的剧烈摩擦声中，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漂移，车尾朝着众人，停在了不远处的街道口上。
然后，越野车的车门推开，一个穿着长款羽绒服，手拎着冲锋枪的少年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握住枪柄，看着在这短暂时间内扭头过来的所有人，缓缓抬起头，松散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他张开嘴，沙哑的声音在加洛德的手环中和寂静的雪幕下同时响起，“我回来了。”
“开枪！！！”
几乎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加洛德的就毫不犹豫的大声吼道。
而与此同时，那个少年也抬起了手中装着加长弹夹的冲锋枪。
炽烈的火焰和激烈的枪声一瞬间响在了所有人的耳畔。
而在这如同暴风雨一般的枪声中，站在街道尽头的少年缓缓向前。
飘散的雪落在移动的枪口上，被瞬间融化。
一朵朵鲜红的朵也在白雪下绽放，浸入街边的积雪之下。
少年的步伐没有任何停止，而围拢在出租车周围的人，一个照面就倒下了四五具尸体。
“掩护！寻找掩护！手榴弹，投手榴弹！”
一开始要帮加洛德开门的壮汉一边开枪，一边侧头对着人群大声喊道。
砰——
然后下一秒，一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中穿过，击穿了他的大脑。
他瞪大眼睛看向周围，似乎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么快的死去。
而站在他身后的加洛德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一边开枪，一边迅速后退，“掩护我！掩护我！”
与此同时，他向着酒馆内喊道，“大人！救命！！！！”
砰——
站在靠前方的一个黑衣男人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倒下的同伴，然后又看了一眼即将靠近的何奥，面色一狠，腰间拔出一颗手雷，拔掉了引信，高高举起。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手雷投掷而出的时候，何奥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并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柄黑色的手枪被少年从腰间摸出，脚后跟一踢，单手上膛，然后手枪在他手中转了个枪，枪口上抬，转眼间就顶在了黑衣男人的下巴上。
砰——
伴随着男人后脑勺绽放的巨大红色朵，少年收回了手枪，和男人擦肩而过。
轰——
轰鸣的爆炸声响在他的身后，融化了冰冷雪，吹拂起少年的衣摆。
所有的枪声似乎都在此刻停滞，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那个瘦弱的少年被火光照耀的侧脸上。
战斗的开始，似乎就在眨眼之前，然而原本活着开枪的人，已然大半倒在了地上。
鲜血溅在生锈的铁柱上，溅在布满冰渣的路面上，在暗淡的光辉下，反射出冰冷的色彩。
下一秒，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酒吧中冲出，他看了一眼手拿着冲锋枪的何奥，胸口的吊坠发出浅浅的光辉，金色的半透明装甲瞬间包裹住了他的身体，金色的长剑被他凝聚在手中。
他毫不犹豫的向着何奥冲来，大声喊道，“恶魔，受死！”
骤烈的子弹打在他金色的护甲之上，被瞬间弹飞。
他面带狞笑，手持着长剑，速度越来越快，“接受永恒光芒的净化吧！”
何奥看着冲过来的金色护甲男人，看了一眼已经打空弹夹的冲锋枪，将冲锋枪别在衣服内侧，然后侧身跳向街道另一侧已经关闭的店铺。
这个店铺门口的顶棚已经半塌，用一些生锈的钢棍支撑。
一个躲在顶棚下车辆旁手下看到了何奥，他立刻把枪对准了何奥，准备开枪，然后就看到了何奥比他更快的抬起了手枪，扣动了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他的身体向后摔倒。
紧接着，何奥空出来的右手握住了那些生锈的钢棍中的一根，用力一扳，钢棍简单的焊点被直接扳开，整根钢棍被何奥折了下来。
此刻那个金色护甲男人也追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何奥手里的钢棍，嗤笑一声，抡起金色巨剑向着何奥砍来，“轻视永恒光芒的力量，可是会死的，小屁孩！”
何奥抬头看了一眼他，突然轻声道，“你参与过我围杀我父母？”
“嗯？”
男人神色一愣，随即轻蔑提剑继续斩来，“我不知道你父母是谁，但是你既然是永恒光芒的敌人，那你父母也是，你们都该死！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父母！！”
何奥没有再说话，他单手持棍，覆盖上神识，不退反进，直接向前冲出。
看着何奥冲过来，金色护甲男人眼中的戏谑越来越浓，他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孩，拿着一根生锈的钢棍，就敢来刺永恒光芒赐下的护甲。
这戏谑的眼神，一直持续到钢棍与金色护甲相撞。
然后他就看见那生锈的钢棍轻而易举的刺穿了他的金色护甲，刺入了他的身体。
不过他并没有来得及惊讶，因为那生锈的钢棍几乎毫不停歇的就刺穿了他的前胸，从他的心脏正中穿过，后背穿出。
那闪烁着金色光辉的吊坠轰然破碎，鲜红的血液顺着生锈的钢棍飞溅而出。
然而何奥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用钢棍带着这个男人的尸体向后冲出，重新回到了路中间，随即起身跳起，啪的一下，将钢棍插进了水泥地面。
白袍男人被刺穿的尸体被钢棍支撑着悬在空中，仰面看向天空，
鲜血顺着生锈的钢棍不断的流淌在地面的冰渣之上，他双目圆睁，视野中充斥着最后的难以置信。
雪飘落，何奥提着手枪，从男人的尸体旁边经过。
他抬头看向酒吧旁边的小巷。
此刻加洛德正靠在巷子口，有些震惊的看着何奥。
“开枪！”
他看着何奥看向他，毫不犹豫，大吼一声，骤然对准何奥的方向开了几枪，然后缩回了身子。
街道上的枪声再一次响起。
何奥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巷顶上，只有一半亮起的摇摇欲坠的巨大霓虹灯牌，然后抬起了枪。
······
砰砰砰——
巷口外的枪声越来越零散，有些甚至擦着巷口的上方飞过。
加洛德身子靠在小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自从不做雇佣兵之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清晰的面对死亡的感觉了。
他不知道那个小怪物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风暴海中跑回来的。
永恒密教的王八蛋们也只会吹牛，里面的祭司都是些脑子出了问题的傻子，还和他吹嘘，哪怕幕后隐藏着强大的超凡者，派来祭司也能轻松搞定。
他只看到那个傻逼祭司被轻松搞定了。
他再次看了一眼巷口，这一次，他没有再探出头去对外面的何奥开枪，而是看了一眼小巷深处。
自从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向外面发了求援消息，只要能和永恒密教的支援汇合，他就有活着的机会。
只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就放弃了与外面还在坚持的手下一同战斗的想法，向着小巷另一侧的出口跑去。
吱嘎——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头顶传来刺耳响声。
他抬起头去，原本悬挂在他头顶的巨大霓虹灯牌似乎被击毁了某个关键的链接点，在吹拂的风中，骤然挣脱了所有束缚，从天空落下。
加洛德毫不犹豫，立刻向前跑去。
他的速度极快，脸色胀红，不要命的往前跑，转眼间就跑出去了近十米远。
轰——
但这个时候，那巨大的灯牌摔到了地面。
即便他躲得很快，仍旧被一些散落的结构砸中，摔在地上，然后被巨大的灯牌结构压住了双腿。
剧烈的疼痛从他双腿上传来，他努力的试图上抬灯牌，但是费劲全力，也只能挪动一点。
他只能一点点的把双腿往外面挪。
也就在这时，一阵踩在铁皮上的脚步声缓缓从不远处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此刻，加洛德突然意识到，外面的枪声似乎好一阵没有响起了。
很快，一个穿着长款羽绒服的瘦弱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站在灯牌的铁皮结构之上，居高临下，静静的注视着他。
“加洛德叔叔，许久不见。”
冰冷而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你九岁的时候，”
加洛德放弃了挣扎，手臂向后支撑起身体，看着何奥，“这几年，你还长高了。”
“所以我们一家，犯了什么错吗？”
何奥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
“不，你们没错，”
加洛德笑了一声，“你父亲一如既往的认真可靠，体贴下属，所有人都信服他，他正直而善良，充满人格魅力，公司里的五个元老，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愿意与他一同战斗到死，而即便是我，最初愿意追随他，也是因为他这样的魅力，”
他扭头看向何奥，“但是孩子，你要明白，在这个错误的世界上，正直和善良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正直和善良并不会因为世界是错的，就成为一种错误，也不应该成为正直和善良的人被杀的理由，”
何奥平静的继续问道，“所以他妨碍了谁的利益？”
加洛德并没有
他的手背在身后，小心的摸索着，“你们很清楚自己在面对什么，你父亲也是这样，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决定将导致怎样的后果，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
“你不愿意和他一起承担代价。”
何奥看着他，“这就是你背叛的原因？”
“当然，”
加洛德笑了一声，
“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所谓的‘正确的事’的代价。
“这个公司是我和你父亲一起建立起来的，我当初愿意跟着你父亲，就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住大房子，开大车。
“他愿意回到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重新去过那种苦修士的生活，我过不了。”
他的手伸进了腰后的口袋里。
“是永恒密教？和安保联合会有关？”
何奥低声说道。
“你很聪明，”
加洛德诧异的看了何奥一眼，随即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笑道，
“你父亲在安保联合会中威望很高，他行事公正，经常接济穷人，很受爱戴，并且是安保联合会的创始人之一，如果不是他不愿意，他就是安保联合会的
他停顿了一下，手握住了腰袋子的某个东西，
“永恒密教控制了很多组织，他们在几年前把手伸向了安保联合会，遭受到了你父亲的阻止，一开始，他们忌惮你父亲的威望，试图通过打压和利诱让你父亲服软。
“但是你父亲如果那么容易被控制，就不是他了，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永恒密教也逐渐控制了越来越多的安保联合会的其他理事单位，你父亲的重要性也越来越弱。
“你父亲就从一个可拉拢的对象，变成了一个纯粹的障碍，于是他们决定对你父亲下手。”
“那些投标底价，是你泄露给永恒密教的人的？”
何奥平静的问道。
“你知道的挺多，”
加洛德看着何奥，继续道，“你父亲的顽固导致公司的经营状况越来越差，我们所有人的收入都在降低，而我为了支撑我的销，在外面欠了不少的债务，
“永恒密教的人找到了我，他们给我开出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然后许诺我可以在事后成为安保联合会的会长，
“于是我就和他们合作，把公司里的一些信息‘卖’给了他们，并且在他们行动的当晚，带走了一部分公司的人。”
“我父母还有哥哥的尸体在哪儿？”
何奥看着加洛德，问道。
“这我不知道，”加洛德摇摇头，“永恒密教的很多事情，连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件事，”
他顿了顿，背在身后的手将口袋里的东西摸了出来，
“永恒密教负责安保联合会事务的人，今晚上七点会在诺卡特街12号举办一场‘宴会’，宴请所有安保联合会的成员，完成最后对安保联合会的控制，他也邀请了我。
“那个家伙做事有点疯，说不定会把你父母的尸体抬到宴会上，威慑其他安保联合会的成员。”
说着，他看着何奥有些泛白的脸颊，“我还以为你会问，当初是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你大概率是在我出事之后，才被收买的。”
何奥目光平静的看着加洛德的眼神。
“你很敏锐，”
加洛德微微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拉环，“不过当初我和你的父母一致认为，你那件事并不是意外，多半和永恒密教有关。”
“最后一个问题，”何奥看着他，“安保联合会究竟是什么？”
从这些操作来看，安保联合会似乎比它的名字所表示的东西，要更重要一些。
这个问题把加洛德问的一愣。
他呆呆的看着何奥，手上的动作也短暂的停了下来，
“老实话，我刚刚有点怀疑你是不是一个老怪物披着我那小侄子的皮，不过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我那可爱的小侄子了，依照诺维斯的性格，他的确不会把这个东西告诉你。”
他思索片刻，继续道，
“你可以这样理解，在温特市，安保公司约等于你在网络上了解的那些地下世界的帮派。
“虽然并不是所有安保公司都是帮派，也有我和你父亲这种纯粹的白道安保公司，但是安保联合会，就约等于温特市地下世界的联盟，
“控制了安保联合会，就控制了温特市的地下世界。”
“我知道了。”
何奥轻轻点头。
听到这句话，加洛德愣了一下，他看着何奥，这个孩子全程都维持着一种意料之外的平静。
他注视着少年漆黑的眼眸，在那如同深渊一般的眸子深处，仿佛压抑着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
他笑了一声，“你很冷静，我以为你会谴责我，让我对我的背叛做出解释和道歉。”
最终，他轻轻叹息一声，“你或许会是一个比你父亲更有魅力的人，可惜，”
他顿了顿，看着何奥，嘴角勾起一丝略显疯狂的笑容，“让叔叔教给你最后一个道理，”
背在身后的手将手中物品的拉环缓缓扯下，
“不要认为你的敌人会老老实实回答你的问题！”
他抬起手中的手雷，准备扔向何奥身后，那是一片广告牌制造出来的‘凹地’，手雷的爆炸的冲击波会将站在广告牌上的何奥‘撕碎’，但是他却能因为身前压住自己的广告牌，而获得一定‘掩护’，从而幸存下来。
但是他的手雷最终并没有扔出。
在他说话的时候，漆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
“我不会谴责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少年平静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你也不需要向我解释，你应该去向我父母和哥哥解释，我送你过去。”
做出选择，承担代价。
砰——
伴随着鲜红的血液溅射在墙面上，何奥收回了枪，沿着巷道深处走向另一侧的巷口。
拉掉手环的手雷滚落在墙角。
轰——
轰鸣的爆炸声在他身后响起，撕碎了躺倒在地上的身躯，炽烈的火焰将黑暗的巷道照亮。
何奥站在另一侧的巷口，伸出手去，洁白的雪落入他手中，融进他的手心
漆黑的越野车停在了他的身前，车门自动开启。
他上车坐到了驾驶座上，
“去云端区。”
卡文，写多了，稍晚，六千字大章，月底求个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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