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回到京都之后，再一次站在早朝的位列之中，才有人恍然觉察出不对。
几个月前这大殿之上闹得那般凶悍，却也不见楚玉降职，虽说被发配到了京郊大营三个月，回来却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当即有不少大臣眼咕噜一转，笑着迎上去同楚玉攀谈。
楚玉倒是蔫蔫的，只管装聋作哑，谁来也不给好脸色。
那些个大臣们见前面去的人碰了一鼻子灰，也收起了心思，不再上去了。
楚玉打了个哈欠，不去想朝中大臣们心中那些个弯弯绕绕。
太监内侍进来高声宣旨，身穿皇帝服制的彭煊灼从后面走来，坐定在龙椅之上。
百官叩首，再起身。
彭煊灼端坐高台，如今的他，身上更多的是帝王威仪，同刚上位之时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还没开口，底下有臣子站出：“陛下，臣要奏楚玉行为不端！她身为朝廷要员，不以身立法就算了，身为一个女子，昨日还出入那些下九流之人玩乐的地方，实在是有辱风化啊。”
楚玉挑了挑眉头，看向前面参她这人。
御史中丞秦大人，她倒是不记得同这人有什么过节，不过对方既然提到了她，那楚玉也缓缓从百官中走出。
“回陛下，臣在朝中乃是闲人一个，这些年征战沙场惯了，如今一朝闲散，原本想随意走走，去放松放松，却不想背后竟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楚玉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秦大人：“我昨日随意兴起才逛到了城角，大人若不是派人一直盯着我，怎能把我的动向摸得这般清楚？不过你若是有这心，怎么不用在民生大义上，偏偏这么关注我一个刚回京的粗人？”
“你！”秦大人心中一慌，瞪着楚玉急急要辩驳。
“再说了，我一个女子去那个地方能做什么乐？不过是好奇京都女子的温情小意，去听听曲，赏赏舞。怎么经大人之口就说的那般龌龊？莫不是大人常去，知道那地方是什么样的？”
秦大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指着楚玉只能憋出一句：“你血口喷人！”
楚玉望着他，摊了摊手，什么都没说。
更气人了！
彭煊灼摆了摆手，看向楚玉：“朕倒是听说，你回来之后有媒婆上你家里去。”
彭煊灼这一声落下，朝中一片安静。一半的人在看楚玉，另一半的人在看国公李大人。
楚玉拱手：“是呀，不过臣昨日已经将媒婆的请帖退回去了。”
彭煊灼颔首：“如今朝中安定，大家似乎都盼着有些好姻缘，春日也到了，朕想着也好筹划一场踏青春日宴，邀请各家年轻子弟，若是有情，朕赐一道旨意，也算是添一份福气。”他的视线扫过李大人，“朕瞧最近皇后也在忙活着这些，这宴会便定在明日好了。”
明日，恰好就是李家夫人定好的春日宴时辰。
李大人站在百官之中，已是满头大汗。
等到退朝之后，李大人脚步飞快，却抵不住楚玉在后面唤他。
“李大人！”楚玉三两步凑到了李国公身边，面上带着笑意，“李大人怎么走的这样快，我这个小辈儿差点都没追上大人。”
周围往回走的大臣们纷纷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听着两人谈话。
楚玉根本没想着压低声音，面上笑着道：“你说说大人这也确实是关心我，你小儿子才刚刚及冠，就想着要送给我来当上门夫婿，让小辈我实在是愧不敢当。”
李大人眼神眨了眨，张了张嘴：“不是……不是上门夫婿……”
他这辩驳实在是苍白。
楚玉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不是？那可能是我会错大人的意了。不过我楚玉宅子挺大，况且我们楚家一脉已经没有男丁了。若要招夫，也必定是入赘我楚家，随我楚家姓氏的。”
李大人的胡子直斗：“你……你……”
楚玉勾唇，凑近了些李大人，声音却没有压低：“其实昨日我在春风角巷里见到李明钰了，他长得确实好看，李大人若是盛情要将他送与我，我也自当是盛情难却。”
她落下这一句，便快走几步，超过了众人离开。
留下气得浑身发抖的李大人。
“她竟敢……竟敢这般折辱我儿！”身边的同僚扶住了李大人，才叫他没有直挺挺的倒下去。
楚玉话里话外，将李明钰说得同那些可随意送人的美姬无二，怎能叫李大人不气愤。
更遑论这入赘一说！
围观的几家大臣心中各有计较，没热闹可看了，便纷纷离开，回家去了。
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躲不过彭煊灼的耳朵的，彼时他正在查太子学业，内侍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彭煊灼。
彭煊灼轻笑一声，合上太子课业：“她倒是会气人，那李家何等傲气，李明钰是李大人唯一的独苗，怎肯让他入赘别家？”
宋知韫安静的立在一旁，嘴角抿紧，什么话也没说。
彭煊灼似乎注意到在宋知韫面前说这些不好，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
宋知韫的学识格外渊博，他早年就看了不少书，又在朝中担当丞相一职，教导起太子也是倾囊相授，让太子这些日子学业这一方面突飞猛进，看得彭煊灼格外满意。
皇后前些时候还会时不时到太子面前来刷存在，彭煊灼寻她说了几次，叫她歇了来太子殿的心思。
彭煊灼在太子殿又呆了一会儿，离开之时看了宋知韫一眼：“明日朕为年轻子弟们举办春日宴，你届时也来，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女子。”
宋知韫垂头拱手：“陛下，臣老大不小了，不合适那些年轻人的宴席。”
彭煊灼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颇用几分力道：“你天天闷着也不是事儿，年纪不是问题，朕看着京都有不少女子是想嫁你的，你不能缺席。”
宋知韫看着彭煊灼的背影，一双眼眸深邃，黑沉沉的，让人不知道他在思索些什么。
他动作轻轻的，落下一片白色，修长指尖捏起手中毛笔，落于空白的启奏奏折之上，点下一个个墨字……
他想赌一次，赌一个同楚玉在一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