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薏抿了抿唇。
她不觉得自己做出了多大的贡献,或许是这宫里像一座牢笼,大家都紧盯着,不愿意让任何人出去,也不想放任何人进来分羹。
大家似乎都在虎视眈眈,连孩子都被剥夺了童趣的权利。
然后她站在牢笼外,指着天上说:“你们看——那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很适合放风筝。”
于是,风筝飞起来了,人也活起来了。
皇帝接着道:“朕开始思考,怎么样做一个好父亲,朕想成为你、太子、小四心目中的好父亲。”
沈归薏心里一震。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便没有说。
“朕知道,你与他似乎情投意合,可他的身份不凡,注定你或许会受很多苦,朕不想让你赴了你母亲的前路。”皇帝暗叹一口气。
这句话一出,沈归薏的指尖都捏紧了。
父皇已经知道严淮湛的身份了?
她有些心惊,两国之间交往向来带着些不和,更何况兄长就是在景国丧命的,如若父皇真的发现了他的身份,那么前几日的刺杀事件……
沈归薏皱紧眉头。
“之前与你提及过,你母亲生前在千灵郡的一处庄子上住过,那里的田地产业都是你母亲的,下人也都是她的心腹,你若无异议便去小住一段时日,也就当是给朕一个机会,处理好这些事。”
说不心动是假的,沈归薏只听过别人口中的母亲,便知是位美丽聪明的妇人,她一直想探明自己的身世,如今父亲已寻得,她便想多了解母亲一些。
可那时,她也没想过是为了躲避严淮湛。
不过既然父皇已经说得这么明显,或许她离开,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断绝,严淮湛才能平安无事。
这里不是景国,若是父皇要趁机对他赶尽杀绝,纵然他功夫再高深,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思及此,沈归薏乖乖地点点头:“知道了父皇,明日我便出宫,日后不会再与他有瓜葛。”
皇帝也很满意她的态度,两人之间又寒暄了几句,他便让她好好休息着。
皇帝走了以后,殿里就陷入了寂静。
沈归薏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望着她刚进宫的时候,还是一名总被欺负的女扮男装的小太监。
转折点是那个令人恐惧的夜晚,她被迫进殿扫洒,竟被留下为严淮湛解毒,而后被太后盯上,又在养心殿被软禁。
这段记忆甜里夹杂着酸涩,可总体来说还是甜滋滋的,她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莲花酥,也发现了原来皇上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仅仅是回想,就足以让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只可惜,这些回忆都只能封藏在心里了。
沈归薏又想,若是后面没有阴差阳错回到玟鸢国,没有被认出来是公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横在父皇和严淮湛之间,让人两难。
不过人生的道路本就多舛,至少她认识了活泼豪爽的欧雅文、儒雅有礼的瞿浩镧,还有……严淮湛。
不知怎的,一想到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了,她的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从眼角顺着太阳穴,没入后颈。
第二日一早,她的东西就都被收拾好了,整整齐齐地放在随行的马车上。
华贵的车厢外面篆刻着皇家的尊贵标识,十五名侍卫随行,这样的仗势也算是皇家在给她撑腰,想必到了庄子上,即使从前母亲的心腹们都不在了,她至少也能活得舒心。
她暗暗领下这份好意。
此去不易太过高调,她本只想带一名宫女,但耐不住东韵和北音都争着要来,尤西嬷嬷也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便索性将三人都带上。
宫门口。
皇后一袭简衣,紧紧握着沈归薏的手,眼里含着笑意:“皇上在宫里面见几位臣子,本宫来送送你,你这一去,可得好些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便写信回来。银子可都带足了?”
沈归薏也笑着回应:“够了够了,娘娘体贴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本都说好一切从简了,怎还添了两箱首饰?我就算是有十个脑袋、十双手都戴不完。”
“你呀你——”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皇后四下环顾了一番,这才小声提道:“你这出宫散心,不仅要多瞧瞧景色,更要多注意些同行陪伴之人,感情嘛,是培养出来的。”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沈归薏一头雾水。
且不说她现下心里装了人,要是她当真在庄子上与哪个小郎君看对眼,她就不信皇上皇后能同意。
因此,沈归薏只把她这番话当做是客套,没再当真。
几辆马车行驶过长长的街道,华丽的外观倒是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对外,只说她奉旨到郊外的清观里休养祈福,虽说历来只有犯了错的公主皇子才会去清观,但这一排面足以洗清众人的疑惑。
大家猜想,可能是民间找回来的遗珠,更加体恤民生、平易近人而已。
马车的小窗那置了一层纱帘,透过帘子,沈归薏眼见着这条街道的景色从自己眼前晃过,心里的不舍难以平息。
过了半个时辰,在人烟稀少的郊外,他们需要换一批马车。
要想彻底不被人找到,这些掩人耳目的手段也是必要的。
沈归薏手中还攥着话本子,刚下马车,就看见了在下一批比较普通的马车旁,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反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你怎么在这?”
那人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属下奉旨来保护殿下离京,殿下,请上马车吧。”
“居然是这样……”沈归薏瞬间就想到在宫门口,皇后跟她说的那番话,她总觉得意有所指,但没想明白其中含义,如今见到这人,她算明白了。
多注意同行之人……
敢情是直接把这人放到自己身边来了。
看来帝后还是没有放弃撮合自己和金吾辰安。
眼前这人一身守卫装扮,看起来熟悉又陌生,但气质总归要更不凡些,所以一眼就让人知道他肯定不是普通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