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里的气压有些低，气氛有些沉重。
“早说晚说，这些话都是要说的。”林青山伸了一下背，似乎有些难受。“你们爱听也好，不爱听也好，我就说这一遍。”
林萃还想说些什么。
被徐雪拉住，摇了摇头。
“我跟你妈两人，生了你们四兄妹，也把你们四兄妹健康养大。现在老了，我不要求你们给我们两个养老。”
林阳低下头。
前世林青山是因为摔了一跤把腰椎摔出了问题，成了瘫痪。现在看来那一跤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要先走了，你妈就交给你们照顾。要是没有照顾好，等你们到了下面，看我会不会大耳光抽你们。”
陈明兰轻轻抹了抹眼泪。
三兄弟此时也猜出来，中午陈明兰为什么生气的原因了。
“爸，你的身体还那么好，你别跟我们开玩笑了。”林萃的眼眶都有红了，亮晶晶的眼泪就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林青山摆摆手，看向了林萃。
“我的身体怎么样，我最清楚。”
“我老来得女，那时候是高兴的不行，满月酒的时候我多喝了两杯还被人笑话。可那时候我是真高兴。那时候就想着到时候给你找个顶好，顶好的人家风风光光的
嫁了。”
“一晃二十年了。”
林青山慈祥的看着林萃。
“你要抓紧点时间，老头我还能撑到你嫁人的那时候。”
一句话就让林萃眼泪决堤了，她抱着林青山声音悲切的问道：“爸，你怎么了，到底什么事情啊。”
“爸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老了。”
是啊。
父亲老了。
从小那个伟岸如同大山的后背，早已经驼了。那张如同蒲扇般的大手，也已经布满了老皱的皮。
当初我们觉得高大的身影。
此刻已经不如我们了。
“要是我跟你妈都走了，这老屋就留给老四了。她爱嫁不嫁，不嫁也有个地方给她住。往后日子越来越好，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这你们兄弟三人有意见吗？”
林阳三兄弟摇了摇头。
三人都想劝老头想开点，可行吗？刚才那几步路三人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说是走路，还不如说是他们扛着老头。
“三家的媳妇呢？有意见吗？”
徐雪三人同样摇头。
三个儿子给起了新房，老屋林青山做主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老三严格说起来，不算我儿子。”
什么玩意？
在场的人全都抬起了头，看了看林青山，有看向
了陈明兰，那眼里好像就在说：妈，难道当年你犯了错误。
可随即几人就反映过来了。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老三按理说是过继给了我的两个弟弟林长河，林启星。倒不是我不愿过过继一个过去，让哥哥弟弟都有后人，而是他们本来就反对这么做。”
两个叔叔林阳有查过。
两人在对越反击战中牺牲在了边境，当初起了好奇心去查两个叔叔的身份是因为现在林青山已经六十九岁。那两个叔叔才担任班级职务和连级别职务，年龄基本都应该在60岁退休的线上徘徊。
按道理不应该还在军中任职。
完全能够退休了。
可林阳一查。
却发现两个叔叔的档案，被列入最高等级机密。
“只过继一个老三，就是想着清明，重阳的时候有人记得他们。所以老三是吃亏了的，他多了份事情。”
“爸，我会重视这件事。”
林阳点头应承下来。
林青山松了口气。
“还有就是我跟你妈这几年攒下来的钱…………”
这顿饭老头说了很多，也安排了很多事。几乎是事无巨细的将身后事全都安排了个遍，很显然这次下田伤到的不止他的身体。
还有他的自尊和信心。
况
且林阳也知道，老头的身体是真的有问题。
整顿饭气氛都有些压抑，等吃完的时候，林阳拉着两个哥哥走到外面坐下，对于老头的安排三人都没有意见。
只是老头的身体那也不能视而不见。
“大哥，二哥。过几天我想带老头去看看腰椎。”
“干嘛过几天，明天就可以去啊。我们带爸去市医院，不对，现在也可以去。我去把爸妈叫出来。”
林大国转身要走，被林阳拉住了。
“你觉得老爸会跟你去吗？
林大国不明白什么意思了。
“如果爸的腰椎在市医院能治的话，他今天不用说这么多话，要是能治开销大的话，他肯定也不愿意治。所以你去拉爸是没用的。”
目前两个哥哥能想到疗效最好的也就只是市医院。且市医院的消费在他们眼里，也是几十上百的巨款。可林阳却想着到时候带老头一起去省会，那边有X光，到时候给小暖看病的时候，也给老头的腰椎拍张照。
如果手术能好的话，那就直接手术。
“那就等几天，到时候我跟你们一块去。”
“我也去。”
林大国，林耀纷纷表态。
“有我跟徐雪就行了，人太多爸那个倔老头要是觉得耽误了我们的事情
，他又不肯去看病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
两人也认可。
随后两人就争着，抢着要给老头出医药费，却被林阳拒绝了，扯到最后林阳只能跟他们说，到时候看花费多少再说。
两人也同意了。
眼里同样带着忧虑。
那个倔老头，都知道身体不行，还要跟他们三个年轻人拼什么速度。
回家的时候已经又是漫天繁星的时候，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徐雪将已经睡死的小暖放在了床上睡觉。
随后又拿来了活络油。
“爸今天是不是有点太悲观了。”徐雪边帮林阳按摩边开口。“我听他的话，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老头，就是在交代遗言。”
林阳谈了口气。
“老头倔的很，不到他自己都觉得应该放弃的时候他不会说丧气话，这一次下田可能真的让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怎么会……”
徐雪诧异的停了手。
可随后沉默不语。
“我决定到时候带小暖去省会医院看病的时候带上我爸，你看怎么样？”
“应该的。”
昏暗中，两人没再说话。
各自心里都有些话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徐雪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家，那个嫌弃她，把她视为累赘，赔钱货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