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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潜入深渊之底,只为再临人间

    齐老默默把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回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徐璈:“你可以质疑我是个恶人,你不能质疑我的医术。”

    “小子,这样的侮辱是能让我拧断你脖子的程度。”

    徐璈气得龇牙冷笑:“来,杀。”

    “暂时还不想弄死我的话,劳您跟我讲讲那假药的事儿?”

    齐老再度陷入沉默。

    徐璈罕见的气急败坏:“那药是您给我的吧?寒玉的主意也是您出的。”

    “当初您是怎么跟我说的?您还记得吗?”

    桑枝夏怀糯糯和元宝的时候没少遭罪,生产的过程虽是有惊无险,可就那么一丁点儿险,都足以让徐璈后半生一直被惊悸笼罩。

    徐璈就没想过再要孩子。

    他当初秘密请求齐老帮忙想办法,齐老信誓旦旦给出了解决之策。

    徐璈怀揣着对齐老医术的盲目信任,误以为至此可以高枕无忧,为此还被齐老寻着名目折腾了好一段时日,但全程都甘之如饴,相当配合。

    然而呢?

    实际上呢?

    徐璈忍无可忍地咬牙:“我媳妇儿又要遭一遍罪了,这话您怎么说?”

    对上徐璈恼火的双眼,齐老喝了一口茶满眼无辜:“这问题不该问你自己吗?”

    徐璈:“……”

    “要是你一直在外头不回家,夏夏怎么会又要遭一遍孕育的罪?”

    “身为她的丈夫,你不是最应该反思的那个人吗?”

    齐老理直气壮地喝光了杯里的茶,看着少有呆滞的徐璈难忍好笑。

    “夏丫头的身子好得很,这几年也调理得很好,此番有孕虽是意外,也可保稳当,你火急火燎地做什么?”

    “我……”

    “再者说,我当初给你药的时候可没说过万无一失,你凭什么来怨我?”

    齐老敲了敲边上的凳子示意徐璈坐下,无视掉徐璈的炸毛淡淡道:“你在滁州伤得太重,流的血不知多少,就连命都是侥幸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你当吃的是仙丹还是神药?”

    “能有命在就不错了,你还有心思惦记那是不是假药?”

    徐璈被噎得印堂发黑,齐老神叨叨的:“别黑着张脸,多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

    “人家想求多子多福都不可得呢,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现眼,招不招人烦?”

    徐璈只觉又是惊喜又是惊吓,被兜头砸来的情绪扑面一掩,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得出话。

    齐老要笑不笑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徐璈才摁着额角说:“枝枝的身体确定无碍?”

    “她好得很。”

    “腹中的孩子也一切都好?”

    齐老点头:“都很稳妥。”

    徐璈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齐老斜眼看他:“你就不关心此番会添个儿子还是女儿?”

    “我关切那个作甚?”

    徐璈哭笑不得地说:“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好,只要大小均安那就是大造化,哪儿还有别的苛求?”

    齐老摸着胡子老神在在地笑了。

    徐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这回怀的是双胎还是……”

    “你当双生的福气是满大街随处可捡的?”

    齐老嫌弃地白了徐璈一眼,没好气地说:“没你想的那种美事儿,滚一边儿去。”

    徐璈挨了一通卷却笑得像是被夸了一夜,尽管尽力控制了,可眼中的笑色还是在隐隐发亮。

    他是喜欢孩子的。

    只是舍不得桑枝夏受苦。

    如今既然是有了,当爹的怎么会不欢喜?

    齐老懒得计较这蠢东西的犯傻,给了徐璈一杯茶当场送客,等徐璈要走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说:“夏丫头腰间的令牌是被你拿去用了?”

    那是潜渊山庄的庄主徽记。

    除了齐老,世上只有桑枝夏一人独有。

    桑枝夏得了令牌后始终不曾离身,这次回来腰间却是空荡荡的。

    徐璈极度坦诚:“是。”

    “我担心京都会再生变故,想着给战场上的人多留一层底牌。”

    鱼死网破对如今的局势已经无法再造成逆转,但若是防备不当,带来的后患也是无穷。

    这样的隐患是会死人的。

    战场上的性命宛如稻草被无情收割,倒下一人被迫垮了的往往就是一家。

    徐璈不忍再见过多生死。

    齐老听完嗤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要不怎么说你小子是个有福的呢。”

    哪怕事先对京都的秘密毫不知情,徐璈也能想到先留一手。

    这样恰到好处的敏锐,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徐璈被齐老话中的戏谑弄得眉梢飞起,踟躇一瞬轻轻地说:“听您的意思,此举是派上用场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齐老摆手示意徐璈麻溜滚蛋,靠在藤椅上懒懒地说:“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又立功了。”

    “令牌用完赶紧还给夏丫头,还有就是……”

    “再敢说老夫的药是假药,掰碎你满嘴的牙。”

    徐璈不是很服气地呵呵几声,一甩袍子转身就走。

    齐老望着逐渐驱散最后一丝夜色彻底覆在人间的阳光,缓缓闭上了眼。

    暗色散了。

    这千疮百孔的疮痍人间,也将在不久的来日迎来久违的光明。

    潜渊山庄,潜入深渊之底,只为再临人间。

    谋算数代人,筹谋半生,等的不就是这一日吗?

    许是迎头洒落的阳光过于刺眼,齐老伸手覆在眼前呢喃出声:“天亮了啊……”

    也总算是要天亮了。

    尽管大巫师夜间叮嘱过无需特意早起,可等老王爷醒来吃过药后,徐璈还是第一时间就去请安。

    老王爷显然已经从大巫师的口中知道了喜讯,苍白的脸上笑色越发温和。

    “夏丫头和孩子一切都好?”

    徐璈恭敬点头:“多谢王爷记挂,内子一切均安。”

    “那就好。”

    老王爷撑出几分力气坐起来,还没顾得上跟徐璈说话,门外就响起了老爷子无奈的声音:“慢着些,不着急。”

    蹬蹬的脚步声急急传来,又在门前整齐止住。

    紧接着响起的是敲门的小小动静。

    “江爷爷您醒了吗?”

    “江爷爷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糯糯和元宝稚嫩的声音传入,徐璈的眼尾不动声色地掠过一丝意外。

    他倒是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时常出入王府,老王爷待他们也耐心十足。

    但在今日之前,徐璈并不知道他们是唤的江爷爷。

    老王爷听到这动静立马就展颜笑了:“来来来,都快进来。”

    “爷爷早就起来等着你们呢。”

    糯糯和元宝紧跟着老爷子走了进来,先是守着规矩一本正经地行礼,逐个问完安最后对着徐璈认真问好。

    徐璈挨个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没插上话就被老爷子撵了出去。

    老王爷今日瞧着状态尚可,有大巫师在此坐镇暂时无需担心。

    桑枝夏情况特殊,徐璈也被破例允了两天休沐,只是暂时离不得王府。

    徐璈想着桑枝夏之前有孕喜欢吃的东西,特意去小厨房那边绕了一圈。

    可等他端着托盘走到门前,看到神色不明的桑枝夏和眼神飘忽的齐老,徐璈脸上的笑无声裂了。

    徐璈屏息后挤出一抹笑:“您怎么不单是卖假药,还乐意冲我说假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