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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我这辈子很值得

    “阿嚏!”

    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王城,徐璈刚进来就控制不住连打了数个喷嚏。

    老王爷原本正在跟老爷子说话,被这动静分散了注意力,带着无法驱散的虚弱笑了。

    “这是挨骂了还是受凉了?”

    跟前些日子相比,老王爷面上的病色散去了许多,看起来气色也是一日更比一日好。

    尽管已经下不得床了,可单看气色谁也看不出这是病入膏肓的人。

    唯独一直在给老王爷治病的大巫师和齐老见此情形,悬着的心无法自控开始下沉。

    王城内的大清洗已至尾声,剩下的都是枯燥和审讯和问罪。

    心腹大患已除,老王爷紧绷在心口的那口气逐渐散开,此时的好气色不能说是回光返照,可也的确是在数着日子过了。

    屈指可数。

    徐璈皱了皱鼻子面不改色地说:“应该是在挨骂吧。”

    反正这些日子已经被骂麻了,骂得不够大声的人都走不到他的面前。

    徐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毫不在意,老王爷见此却没忍住轻轻一叹:“是委屈你了。”

    本该是战功赫赫威名四海的大将军,经此一事后,却不得已背上了奸佞酷吏之名。

    只要徐璈在朝中混迹一日,这样的污名就一辈子都甩脱不开。

    他会是新帝手中最锋利的刀。

    也会是朝臣最忌惮的人。

    徐璈面不改色地说一句王爷言重了,转而说起了今日要来禀告的正事儿。

    老王爷给出名册上的人都悉数抓捕到位,除去抓捕途中负隅顽抗当场斩杀的人外,其余为首的一百三十二人全部缉拿到案。

    其家眷暂时收押,查清与其有关联的全部羁押待审,审讯途中被攀咬出的人也都抓捕完毕。

    岭南各处的监牢人满为患,审讯牢房的鞭子上血迹始终不干,连夜审讯出的供词和罪证都已整理成册,徐璈今日都带了过来。

    老王爷早已没了细看证词的精气神,闭着眼轻轻地说:“该死的可都处理干净了?”

    “并无错漏。”

    徐璈垂首说:“其中比起王爷指出的名册,抄家的人中还多出个郭家与魏家。”

    老王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徐璈说的是谁,片刻后失笑道:“是秉公执法?”

    “并非。”

    徐璈实事求是地说:“有挟私报复。”

    这两家的确是牵连进了不该牵连的事情,但牵扯面不大,严格论起来也达不到抄家的地步,罪过可大可小。

    徐璈单纯就是记恨这两家之前在徐嫣然的婚事上作祟,逮住了机会就趁机把人一起收拾了。

    有仇反正绝不留着。

    老王爷被徐璈的坦诚弄得闷笑出声,咳了几声摆手失笑道:“你倒是老实。”

    “只是这话当我的面儿说得,出去了可不许再提了。”

    徐璈老老实实地行礼说是。

    老王爷好笑道:“行了,这些日子你也没少遭罪受累,如今既然是已经出了结果,你也正好喘口气歇一歇。”

    “剩下的事儿我会安排人去办,你今日抽空去城郊把你夫人还有两个孩子接回来,糯糯和元宝……”

    “我也惦记他们了,把人接回来若是时辰还早,带来陪我坐会儿,太迟了的话明日来吧,我也好提前让人备些孩子喜欢的吃食。”

    徐璈依令去了。

    老爷子中途坐着一直没说话,等徐璈走远了才说:“王爷过于骄纵他了。”

    徇私报复说起来不好听,做这事儿也谈不上光明。

    徐璈就这么大咧咧地办了,老王爷还不追究,说出去只怕是要被人议论处事不公。

    老王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公道与否自在人心,而非是人言。”

    “这本是幼时老师教导,老师怎么自己还忘了?”

    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王爷非但没觉得疲惫,甚至还更添了几分精神:“遇白那边至今没闹出要跑回来的乱子,大约也是安排好了。”

    “如今只等我把王城里的事儿处理好,这孩子往后就少许多后顾之忧了,老师当为我开心才是,怎么还叹气呢?”

    老爷子看着本该是壮年,却早已白发满头的老王爷说不出话。

    老王爷却眯着眼舒心地笑了:“我真的是等太久了。”

    “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现在却日夜都有种少年时初慕少艾时的窃喜雀跃,但想重逢才是万般欢喜,这话果然不假。”

    “老师若是不累,不如再陪我斟酌这些人的判罚?我想快些把这些事儿敲定。”

    老爷子受邀留在王府,本就是为了协助老王爷处理政务。

    厚厚的卷宗在桌上摊开,老爷子口述老王爷下令批复,一来一回间日头逐渐西斜。

    若不是大巫师和齐老进来敲了警钟,老王爷还想再看会儿卷宗。

    老爷子起身退了出去,齐老冷眼看着面带潮红的老王爷,冷冷地说:“早些歇着吧。”

    “今晚我在这儿守着。”

    为免得老王爷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这些日子齐老和大巫师一直都是轮流守夜。

    直到现在,守夜的人已经不太敢合眼了。

    老王爷闷闷地笑了几声,视线越过齐老不知在看什么人,语气也轻飘飘的:“遇白那边我叮嘱过了,他会感激你的。”

    齐老板着脸说了声不敢,在老王爷的手腕上轻车熟路地扎了几根银针。

    齐老指尖缠着的丝线另一端绕在老王爷的手腕上,一旦有任何不对,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老王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早已只剩下皮包骨的手,闭着眼笑道:“你有觉得活这一辈子值得的瞬间吗?”

    齐老坐在床边眸色不明,半晌后淡淡地说:“有。”

    在桑枝夏愿意以自己的死换他活着的时候。

    老王爷许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低笑出声:“你是个有福的,我也是。”

    “我这辈子,很值得。”

    齐老别过头不接话,老王爷呢喃了几句记得带糯糯和元宝来看他,不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

    本该去休息的大巫师从厚厚的帘帐后走出来,望着床上的老王爷沙哑道:“今晚把孩子接来吧。”

    江遇白不在身边,老王爷最后想见的人也只是那两个孩子了。

    齐老缓缓呼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从别庄回来的车马刚抵达徐家门前,王府来的人就把徐璈拦住了。

    来人眼角发红,低着头轻轻地说:“将军,把糯糯小姐和元宝少爷接过去吧,王爷惦记着他们,见不到人只怕是睡不安稳呢。”

    徐璈心里咯噔一响,跟刚下车的桑枝夏短暂对视。

    桑枝夏抿紧了唇说:“带着去吧。”

    谁知来人对着桑枝夏恭敬一礼后又说:“您也一道儿去小住几日吧。”

    “王爷白日里提了好几次,只说不知一段时日不见,不知您的现状如何,既是暂时无要事,不如一道前去,也好照顾孩子,您看呢?”

    老王爷的情况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种时候,任谁也无法拒绝。

    桑枝夏和徐璈家门都没进,带上在车里睡熟的糯糯和元宝上了王府的车,直接转道去了王府。

    王府内,大巫师先是张罗着把孩子送去隔壁房间休息,拉住桑枝夏的手拍了拍还没说话,呼吸不由自主地一轻。

    “丫头?”

    桑枝夏茫然眨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