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燊急匆匆追了出去,却见夜阑和曦棂靠在栏杆边,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少女抬眼似乎是在观察什么,而少年就站在她旁边,眼里只有她这个人。
整个气氛亲昵又自然,外人完全插不进去。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动静,不远处的二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岑燊知道夜阑是在等他。
花满楼的大本营是大燕,楼主作为燕国人自然常驻本国。
虽然偶尔会进入其他国家的暗驿转转,但除了长老和老师,底下的人是没有资格见楼主的。
“楼主就是他们的神”,和普通人对神明有所求不同,夜阑只要存在就能给予他们无限的光明和温暖。
他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花满楼所有的规则都是在保护原来的基础上定下的,而他们也是打心底里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阮玉瑶定下的铁律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也许其中还有神秘暗卫的影响。
对曼珠沙华来说,主子只需要好好活着就是他们唯一的诉求了。
曼珠沙华没有等级,但有最基本的长幼尊卑,不是表面上的字义,而是只为一人的强制要求。
夜阑处在“尊”的最高位置,底下之人自发形成的规则都是除他之外的,即使他曾做过很多尝试试图废除这些陋习。
“卑”指的是属下的忠诚度,而长幼代表的是伦理道德。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除主子外的师长和前辈尊敬,是一件曼珠沙华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花满楼的会议有大有小,能被召回花满楼本部的人都是极受信任的人。
各国各暗驿的长老老师也会不定时组织,有商议严重事故处理方案的,也有只为娱乐休闲放松的,夜阑若是有空都会去看一看。
夜阑在此之前并未踏足过北境,岑燊有幸见过他是在十年一次的花满楼“尊师节”。
那是三年前的九月,数十位或年轻或青春不再的男男女女聚在花满楼的礼堂,岑燊知道他们都是楼里实力上乘又最忠诚的人,因为能够成为老师者是被绝对信任着的。
少年英才,像岑燊这样年轻的曼珠沙华也有不少,但他是所有人中加入花满楼时年龄最小的那一个,比第二的董菁婧还小四岁。
十五岁的夜阑坐在上首,戴着一面十分漂亮的黄金面具,身边跟着黑面具的程礼和纳兰容屿。
这是夜阑第一次带除程礼外的人议会,众人都清楚他将是留在楼里主事的二十四人之一,花满楼是新人换旧人的轮换休息制。
“属下岑燊,见过主子、夫人。”
岑燊说话时脸上的歉意和惊慌很明显,在他的地盘出了差错,还让真正的主人陷入尴尬的境地,他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嗯,别想太多。”
十几年来,夜阑已经习惯了底下人对他敬若神明的过分崇拜,十分自然地询问:
“我们是去顶楼吗?”
“哦,是的,那本就是为您准备的。”
岑燊没有想太多,因此并不清楚夜阑曾以为这儿与其他地方不同,顶楼不再是他的专属楼层。
“北境各城的所有情报整理一份给我,还有,我们的人收集的鬼蜮的消息有多少?”
夜阑牵着曦棂,岑燊在前边带路,因为布局结构都与一般建筑不同,所以夜阑并不知道他具体住哪儿。
“他们进鬼蜮之前传过一次消息,踪迹大致是在未橐南边的小镇消失的,神女回归后似乎松懈了些,长安送来了好消息——鬼蜮就在未橐山脉横亘无垠的其中一座上。”
“长安也来了啊……”
夜阑想起了那个整日乐呵呵的少年,与程礼的理智开朗不同,他是个没有心眼还迟钝但善良的人,不然就不会傻傻地以为锦殊是他移情别恋了。
长安是见过林轻绵的,但后来他就自请下山回了花满楼,因为他预感到大燕朝短暂的太平就要结束了,接着就来到了北境。
他身份特殊,来去自由。
其的感知能力极其准确,只要周边即将风云突变他就能提前一段时间发觉,是个不为人知的预感天灾人祸的神职者。
曼珠沙华不缺各种奇葩才士,但神职者中最实用也最废物的都是他的能力,因为他的预感很任性,来期不定。
“还有,陈栩翊……属下并未将信息告知董菁婧姑娘。”
带路的岑燊踏上顶楼的脚步停了下来,低着头肩膀颤了颤,似乎还有低低的吸鼻声。
成功混入鬼蜮并传出信息的两人是一男一女,一个叫李玥,另一个就是长安——阮烛眠的手下,也是锦烛山唯一一个曼珠沙华。
他们是之前在燕国江南跟着林轻绵救下杨婷珂和觅儿的曼珠沙华,只是都戴着面具不知林轻绵有没有认出他。
“我知道了,我去过竹雅苑了。”
过来的途中夜阑已经知道了消息,陈栩翊是为了给他开路才会重伤不知所踪,如今只盼他并无性命之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暗中还有人在操纵着整个局势……
夜阑神情忽然低落,曦棂看着他黯淡下来的眼睛感觉内心涩涩的,忍不住上去捂住了他的双眼。
夜阑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睫毛颤了颤,曦棂只感觉手掌痒了痒,连带着心海也被轻轻拨动了一下,然后瞬间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