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出个门都能燎着头发,你看,还有手上的细毛,也都热得发卷了!老张,看你那络腮胡是不是更蓬松了,哈哈哈!”
“哎哎哎!我这眼睛,根子,你衣服借我擦——我的天!根子你衣裳放海里腌过了吗,比汗水流到眼睛里更要人命!”
“你还别说!出个门就成了落汤鸡了,偏偏这又是酷热干燥的天,汗水堪比暴雨倾盆打在身上了,轻轻一挥就甩出去一滩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水做的。”
“最难受的是小权哥儿,细皮嫩肉的小年轻被派来监管咱们,和我们一帮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一起,看他身上被晒得通红好像脱皮还挺严重,被汗水这么一渍肯定又痛又痒,可怜这孩子了!”
“因为这糟心的天村里所有的酒酿都毁了,这得亏几十万两吧?一车一车的起码个把月才能结束,虽然有银子赚但这体力活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我们把这些发酸发臭的废酒倒到这湖里会不会不太好?好好的干净水都被糟蹋了,虽不是旱季但也够呛。”
“县衙下的令我们小老百姓能有啥办法!不过,当时关于丢弃之地商量了好久,后来不知何人提议的,最后就……”
……
自从有意识以来三个月,耳边时常响起千篇一律的对话,后来忽然有一日声音少了,迷迷糊糊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传来。
他下意识睁眼,第一眼所见的是一圈清水,在臭气熏天、污秽不堪的湖中异常特别。
旁边立着一小株桃树,绿色的枝叶装点着纤瘦的枝干,被清水滋养着,干净得恍如世间唯一的净土,他下意识分出力量保护着它。
玉麦看看只到自已腰间的本体,又望了望满目脏乱的臭水湖,皱着眉头像是生气了一般释放着低沉之气。
小桃树忽然长大了许多,原本稀稀疏疏的叶片如今郁郁葱葱地挂满了枝头,齐肩的本体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枝条碰了碰他的手背,兴奋地展示着自已粗壮的身躯。
他一动不动蹲在那一小片清水边许久,抬头就见小桃树又长高了一大截,枝头还零零星星挂了些小花苞。
玉麦作为桃树之灵脱离本体化成人形后,本体就成了独立的个体,不过也只是比普通桃树多了些人气,凭本能自由生长,像个孩子般依赖自已的“父亲”。
他本着“我的东西我负责”的原则,兢兢业业地开始了坏湖重整清理战。
不过,就算他是仙灵也得亲自上阵,毕竟这片地还是很出名的,在一夕之间恢复如常的消息传出去,势必会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骚乱。
在此期间,陪伴着他的是早已粉花开满枝头的桃树,只是不知为何一直都只开花不结果。
这片小湖泊在玉麦夜以继日的呵护下恢复了许多生气,无形中被冠上了他之名,“玉麦湖”自此便成了他和水薇子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湖心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岛,小桃树就在岛上,如今也已经长大了好几圈。岛上桃树由独枝成林,湖心岛因那满林四季常开的桃花又称“桃花岛”。
花开花谢斗转星移,玉麦还是没能如愿看见桃树结果。
令人欣慰的是,蜷缩在湖底的湖之灵有了清醒的迹象,虽然只维持了几息,但也证明这片湖已经从奄奄一息中逐渐恢复正常了。
可是,湖之灵并非是清掉脏污能治愈的,是玉麦在用自已的灵气滋养修复她,因此玉麦沾染了许多水薇子身上的毒素。
他逐渐虚弱直至昏迷变回新成的本体——桃花岛,想要再次恢复清醒成形得经过又一个千年。
或许是过于担忧水薇子,毕竟是自已的所有物,玉麦费力将一丝灵魂投入轮回道,在傅家降生后生活还算安乐。
与水薇子的再次相遇,使当年的孺慕之情由亲情转变为爱情,作为本体的玉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并无任何不适之感。
因为傅钦丘就是玉麦,他对水薇子的感情反映的也是玉麦的心之所向。
她一直怀疑傅钦丘死后一直在她身边,午夜梦醒总能感觉身边那熟悉的亲近和陪伴,可她就是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痕迹。
“你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水薇子看着二人甜蜜离去的背影默了默,曦棂说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是,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本以为这次也得不到回应,没想到却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声音,还是记忆中的熟悉和温柔。
“丘郎?真的是你吗?你在,你在哪儿?”
水薇子猛地环视四周,焦急地循声寻找那道思念无数个日夜的身影。
“圆圆,是我。”因为初见水薇子时她就是一个圆圆的小团子,这昵称也烙印在了他人类身份灵魂上。“我在这儿!”
水薇子望着被重新种回地上的并蒂花枝泣不成声,过了许久才颤抖着碰了碰,沉默过头就多了些尴尬的气氛,但他们之间不会有。
“那桃花酒……”
水薇子像傅钦丘曾经一般蹲在他面前,微笑着凑上前亲了亲,异常开心的姑娘很自然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我说过,一定会酿一坛不会让你讨厌的酒送你,在我出事前就觉醒了些灵力,偷偷酿了一坛藏在了岛上。那位公子恰巧看见了我,我只是想让他帮忙给湖水先试试,若反应强烈我就再酿。”
“所以,拿自已的花给我酿酒,你失败了几坛?”
水薇子尽量声色愉悦地打趣他,但好像还是隐藏不住傅钦丘不能化形陪伴自已的悲伤:
“能隐藏这么久,看来恢复得不错,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见面啦?”
“嗯,圆圆可要好好照顾我长大呀!”傅钦丘想让妻子开心,但如今他只能伸出枝条亲昵地蹭蹭表示安慰。
过去的已经过去,水薇子的灵魂之伤不易治愈,但傅钦丘曾是她唯一的慰藉,灵魂上的亲近让她慢慢走出了阴影。
曦棂和夜阑离开有几日了,水薇子每日就坐在湖畔陪着爱人,等着爱人长大化形,用力地与他拥抱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