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洲,琨城。
通往四洲的跨境传送大阵,都被谢辞君以法则之力摧毁。
谢辞君更是在逼问极堃殿众人交出解药无果之后,以一剑之力,瞬息斩杀了白衣圣女等人。
而谢辞君的做法,不仅让同为友邦的九大宗门修士们惊惧不已,更是让散修们暗中提防。这个人怕不是疯了。
谢辞君当然没有疯。
是他凭一己之力,硬生生将所有人都困在了翼洲之内。这才说出了母蛊、子蛊,以及蛊虫卵的真相。
这个真相,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接受。
尤其是,在得知了蛊虫无法驱逐,一旦等母蛊压抑不住,所有子蛊会开始疯狂吸食彼此,最终角逐出新的母蛊出来时,那些身中蛊虫的人,简直就是在活生生的等死。
宗门子弟还好,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中了蛊虫的弟子们给圈禁在禁制之内,防止他们忽然失控,不得不面临斩杀的境地。
但散修就不一样了。
凡是这些天在城主府吃过东西的散修,都隐隐的察觉出自己可能中蛊的迹象。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这些散修们,他们往日为了积累修炼资源,吃用万万尽量节俭,把有限的资源都投入在了修炼上。
因为传送大阵的故障被请入了城主府,还被待为上宾。
一应吃住都供给了上品灵食灵茶,还说是城主府以及极堃殿对大家的补偿。
就算原来内心有些猜忌,当看到这种充满灵力且日常少见的灵果茶蔬,又有几个散修能忍住不吃的呢?!
少有几个没有中招的散修,并非是因为猜疑心重,而是偷偷的把那含有蛊虫之卵的灵食妥当的收藏了起来,想要带回去送给家中亲人,或者师门后辈们尝尝。
是这份慈爱之心,才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可其余的散修,早就把那些供奉上来的糕点一扫而空。
现在那些子蛊,怕是早就在自家身体里扎根了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那灰衣修士癫狂的样子,甚至丑陋蛊虫从脖颈处钻出来的情形,都直接呈现在了大家眼前。
这些摆在眼前的现实,也作证了谢辞君所述都是事实。
正因为谢辞君说的都是真的,才让人更难接受。
凭什么?!
每一个修士,无论他是宗门子弟,还是散修,一路走来,哪一个不是历经了磨难,就不说那些丹药功法多么的难修难寻。
光每次晋级时候要面对的各种心魔考验,大小雷劫,甚至突破瓶颈时候的苦熬,哪一步不是历经了艰险,才走了今天。
可只是一次的失误,就要这样接受命运的背刺。
不服!
这太不公平。
故而,散修们开始悄悄的往外挪去。
他们的举动尽量低调安静,但又怎能瞒得过谢辞君的神识。
谢辞君不但知道他们在下面的小动作,甚至猜出了他们大概的去向。
这些散修,应该是去寻找存放在琨城的云舟之类的东西。
虽然四洲跨境传送大阵被毁了,但琨城之内,一定能找到些可以远距离飞行的云舟。通过它们,一样可以离开翼洲。
散修们虽然一般在身上不会带着能收纳鲲舟的灵械。
但到了生死时刻,无论是巧取豪夺,还是坑蒙拐骗,都一定要找原本琨城修真坊市里的云舟灵械这种东西。
散修们正在飞快的四处逃逸,谢辞君却没有看他们。
他背着双手站在原地,似乎在出神。
此时此刻,几乎是火要烧眉毛的时刻,怎么落华峰主、道原圣君,反而发起呆来!
真让人替他着急。
魂寰的唐子怡更是直接抢白,“道原圣君,您倒是想想办法啊,我们这么多弟子都中招了,怎么办?”
听到唐子怡的话,谢辞君才微微转头,看向那些被困在禁制中的魂寰弟子,以及正一弟子。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小弟子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一双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谢辞君,仿佛依赖母亲的孩童一样。
谢辞君一张脸,一张脸的看了过去,仿佛要把这些人刻入到记忆当中。
可他接下来的回话,却宛如玄冰一样寒冷,“没有办法。”
“但凡我有一丝的解决办法,我就不会还站在这里。你们看,我们昆仑的弟子也有人身中了蛊卵,如果我有办法,会不去拯救我昆仑的弟子么?”
谢辞君的话,让那些期盼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唐子怡用力捶打着自己的掌心,“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年轻的弟子,蛊毒爆发,失去了神智,被我等亲手斩杀么?!”
杀人,宗门弟子们并不怯懦。
但要亲手斩杀往日同吃同住的同门,而且对方几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这样的情形,是所有人都不想去面对的。
而这一切,都是极堃殿的大宫主,星御仙君王星极,一手造成的!
“王星极!你到底想干什么!!!!”唐子怡气得仰天长啸,倘若星御仙君此刻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差了一个大境界,唐子怡也要冲上去,跟他星御仙君拼了!
跟热血冲动的魂寰长老唐子怡不同,正一的带队长老欧阳权明显更为克制。
他也生气愤怒,却不似唐子怡这样外显。
欧阳权冷哼道,“还能为什么?为封神,为了突破境界。”
“刚刚谢峰主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为了能够让自己突破化神境界,晋级到大罗金仙之境。王星极不惜献祭一洲的生灵,换取他的突破。”
“献祭一洲生灵,换取晋级突破?”唐子怡喃喃的重复着,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如今蛊虫这件事肯定是王星极干出来的缺德事。
但这用蛊虫养蛊,到底是怎么能跟突破境界桎梏联系起来,却让素来与偶急智的唐领队想不通了。
换了别人想不通,兴许就不在这里纠结了。毕竟眼前的当务之急,乃是众多宗门年轻弟子被蛊虫寄生,而且即将可能孵化成虫。
但唐子怡却觉得,如果找到了王星极养蛊的根由,说不定可以从另外的角度去挫败星御仙君的阴谋。
所以他不但自己想,还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倘若道原圣君没有破坏四洲的跨境传送阵,那么按照原来的王星极的计划。第一步,母蛊失控,又清净琉璃体孕化的无数子蛊都会破体而出。”
“第二步,它们感知到了母蛊自爆,子蛊开始像母蛊进化,相互吞噬撕咬,角逐竞争。按照蛊虫的规矩,同一代的母蛊只能有一个,无论那个清净琉璃体生出多少个子蛊出来,它们相互吞噬杀戮,最终也只能存活一个。”
“第三步,这个胜出的子蛊,就会成为新的母蛊。”唐子怡奇怪的说,“那然后呢?王星极所求为何?难道是养出个至强殇尸蛊的母蛊,可它再强,也不还是一个母蛊吗?”
“莫非,这个母蛊能控制更多的子蛊,成为他的帮手?这也不能帮王星御去突破境界啊……”唐子怡想不明白。
谢辞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王星御的整个谋划的最后一环,原来在这里。
当初在地下母巢洞窟里,谢辞君听完了天魔女的所有倾诉,最着急的就是想趁着天魔女还能控制住母蛊,赶紧毁去跨洲传送大阵,让这些蛊虫被控制在翼洲。
不要继续扩散出去。
而后来看到四周传送阵周围的防守以及白衣圣女那言辞中的蛛丝马迹。
显然王星极这厮,后续的安排正是放开跨境传送大阵,让身怀子蛊的人四下逃散,把蛊虫之患扩散到元炁大陆的十二洲去。
到时候,怕是元炁大陆的十二洲皆会为蛊虫卵所毒害,再无一片净土。
但谢辞君也同样隐隐有个疑问——王星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要说一点好处没有,那肯定不是。
蛊虫扩散,没有任何宗门,修士能够独善其身。
几乎所有的宗门都会放下成见和算计,一切以消灭被蛊虫感染的人为先。
这是天下动荡,修真界大乱的必然。
而修真界大乱,对于想要起事跟昆仑叫板的极堃殿来说,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毕竟,当人人都在生死关头为自己拼搏的时候,对于某些大义和战争,就没有余力去参与了。
但王星御会仅仅因为这么个目标,就做出这样遗臭万年,会成为修真界万众公敌的事情吗?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刚刚唐子怡说了一个很关键的点——他王星极要突破,难道靠的是新母蛊?!
别的不说,就化神仙君突破这件事,谢辞君还是别人要有发言权的。
化神仙君在元炁大陆之内,受到天道法则以及九位先贤誓约的限制,几乎没有可能。
要想破除化神仙君的桎梏,首先要打破元炁大陆的结界。
而维系元炁大陆结界的核心,就在昆仑。
所以,王星极要对付的不是天下,而是昆仑。
结界落,灵脉出。
即打破了封印的禁锢,也抽取了足够多的灵脉,可助力冲破瓶颈。
这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献祭这满城的修士和凡人,供养出一个超级母蛊出来,似乎跟突破境界晋级毫无关系。
不,是有关系的。
因为谢辞君已经从天魔女那里很清楚的知道,在元炁大陆之外,还有一个虞渊大陆。
在虞渊大陆上,有七位魔尊,各自统御数十万的魔修。
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元炁大陆的麻烦,并非是遗忘了这块丰腴的灵境之地。
只不过是因为虚渡海的天堑阻隔,以及元炁大陆结界的牢固。
“原来,这个王狗吞打的是这个主意。”谢辞君低声喃喃,甚至用上了天魔女对王星极的贱称。
唐子怡没有听清,“谢峰主,您说什么?”
谢辞君把声音放大了些,“你说的对,用一洲生灵献祭去养育一个新的母蛊,对王星极的突破没有什么直接的助力。”
“但是在他吸收了昆仑埋下的灵脉,打破元炁大陆结界之后,就有了大用了。”
欧阳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打破结界?你们在说什么!”
唐子怡说,“你先别打岔,谢峰主你继续。”
“化神修士晋升到大罗金仙,无非需要更多的灵力或者天道的契机。”谢辞君说,“所以当务之急,王星极是要先把昆仑守护的结界封印打破,然后抽取那集中在昆仑的灵脉内核。”
“那么精纯又滋养了是万年的的灵脉,想必是够他一个人突破境界飞升的了。但飞升之后呢?上修士们晋级之后,也不都突破界壁立地飞升,依然留在修真界的记载不胜枚举。”
“倘若真到了这种境地,那可就是个大笑话了。因为修真界必然视极堃殿为死敌。而失去了结界的元炁大陆,也必然会被虞渊大陆的魔修们发现、入侵。”
谢辞君冷笑,“元炁大陆的修士们不知道能不能抗住虞渊大陆魔修们的进攻,要么惨胜,要么完败,从此整个元炁大陆沦为魔域。”
“试问,他王星御好不容易才突破了境界,成为当代第一修士。也许魔修们拿他没有办法,可他到时候变成了孤家寡人,这天下第一的修士做的又有什么滋味?!”
唐子怡眼珠快速转动,似乎隐约的摸到了一些脉络,“所以那王星极才会打造出一个超强母蛊,一旦他晋级成功,哪怕结界被毁,魔修杀过来。”
“那些被母蛊控制的修士,也都会成为他手下的属下或者虫奴。这样,他就相当于有了介于修士和魔修之外的第三方势力。”
“无论修士和魔修打生打死,谁输谁赢,他王金仙肯定是稳坐钓鱼台,立于不败之地的。”
谢辞君微微点头,这也是他刚刚想到的。
倘若王星极真的为了晋升打破了元炁大陆的结界,那么元炁大陆的修士,定然会视极堃殿为死敌。
但同样的,修真界以势力为尊。
也许一年、两天、十年。
甚至百年、两百年、五百年。
修真界都会仇恨极堃殿,与之势不两立。
但只要有更强的敌人,更残暴的对立。
那么等到极堃殿控制了大量的蛊虫修士,并试图与修真界友善交好,到时候还有多少人能把这股仇恨坚持到底,就不好说了。
修士们善变的嘴脸,没有人比谢辞君知道的更多。
这些经过厮杀过后的子蛊,以及被蛊虫感染的修士,才是未来极堃殿的根本所在。
经过了谢辞君这样的解释,唐子怡也立刻抓住了重点,“所以您封住了翼洲通往了其他大洲的传送阵,就是釜底抽薪破坏了王星极未来的图谋!”
他顿了顿,又说,“可是,那王星极真正要对付的是昆仑啊,谢峰主,您得立刻想办法回到昆仑去!”
“只要您能在昆仑阻止王星极破坏结界封印,那他就绝对不能突破瓶颈晋升。”说到这里,唐子怡还有些可惜,“您怎么把跨洲大阵都给彻底破坏了。不然这个时候,想办法逼那些留守的极堃殿弟子解除封锁,说不定您都回昆仑去了。”
谢辞君什么也没说。
倒是欧阳权说了一句,“你别胡说,要是让子蛊跑到外面去,那得害死多少无辜的百姓和修士?”
蛊虫卵隐蔽至极,只有当它们试图进化的时候,才会需要大量血食和能量。所以当一个进化的蛊虫被发现的时候,往往它的身后堆满了尸骸。
谢辞君那句——我有亏昆仑,却不负苍生,不负诸君。
真是问心无愧。
……
……
确实,没有了任何办法。
谢辞君和唐子怡的对话,不仅仅他们两个在交流,正一、魂寰甚至昆仑的弟子们,也都竖起耳朵,一个字都没有错过。
他们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更是清楚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宿命。
害怕。
不甘。
怨恨。
这些情绪一丝都没有少。
可最终,依然有人做出了选择,“师父,如果等下,我,我,我被蛊虫侵蚀了心智。师父,您一定要亲手了结了我,最好,就一剑!”昆仑中,一个圆脸的小弟子,哽咽的对一个昆仑执事说。
谢辞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那圆脸小弟子脸色苍白,却依然唠唠叨叨的交待这后事,“这里是我的乾坤袋,里面有二十七枚极品灵石,我还欠着鸿光师兄十六枚灵石的欠账,师父你记得帮我还了,剩下的就当做是利息,也都给师兄吧。”
那修士惨笑着接过来,却忍不住教训着徒弟,“傻子,你师兄岂会要你的灵石,那分明是他补贴给你的零用。”
小圆脸点头,“这我当然知道,可以后我也用不上了呀。”
这句话,比刀子还利,直接让中年修士泪如雨下,“你个死孩子,总是贪嘴。以前我在家里怎么教你的?让你戒贪,戒馋,早日辟谷。”
“可你就是不听,看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偏你师兄就知道宠你,总是背着我给你塞吃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那修士哽咽到说不下去。
小圆脸立刻叮嘱中年修士,“师父,这关师兄什么事呢,明明是我自己喜欢吃东西。回去后,你可千万不要说,因为我嘴馋导致蛊虫入体。”
“如果师兄知道了,一定会自责,甚至会变成了心魔。到时候万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师父你又惫赖,只有两个徒弟。那你可就连一个徒弟都没有了,倒时候谁给你养老?”
听这话就知道,往日这对师徒一定情感极好,且日常拌嘴。
可今天,这拌嘴却似在话里揉了碎刀片一样。
那中年修士气得又想哭又想蹦,“你这个死孩子,张秀翀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小圆脸张秀翀呆呆的摇头,“师父,你也不要总生气。我看你的气,有一多半都是自找的。”
这熊孩子怕是这辈子挨的打还不够多,才能这么会抬杠。
但他接下来又说了一句,“师父,以后秀翀不能气你了,你要保重。如果有下辈子,我还给你做徒弟,好不好哦?”
做师父的,哪里能听到这样的话。
那中年修士宛若雷击一样呆立到当地,可下一瞬,他就冲向谢辞君这边,“谢峰主,您救救这孩子,他今年才十五啊,十五啊,是咱们昆仑内门的娃娃。您想想办法,不行就把蛊虫引到我身上,我替他去死!”
谢辞君用力将那个匍匐跪在他面前的中年修士扯了起来,他没有办法。
倘若他有办法,也不至于坐困愁城到现在这个地步。
谢辞君捏住那中年修士的肩胛,一股凌厉的灵气渗入中年修士的灵窍,压制住他濒临崩溃的情绪,“你的徒弟还在看着你,你难道要这样送别他?”
那中年修士回头,就看见徒弟一张小圆脸上,满是担心的模样。
贼老天,贼天道!
王星极,你不得好死!!!
昆仑执事刘病已上前,扯回了那个修士,他沉声说,“不用你出手,一会,我来。”
然后他板着脸,看向那小圆脸的昆仑小弟子,“等下,我来动手。”
小圆脸修士想了想,也点点头。故意做出了不害怕的样子,可他那苍白的脸色,满头的碎汗,又能瞒得过谁去。
倒是那中年修士师父反手扯住了刘病已的袖子,他摇摇头,“不,还是我来。秀翀最娇气,他怕痛。”
一己私欲,人间惨剧若斯。
这一笔笔血帐,都要算在极堃殿的头上,星御仙君王星极的身上才是。
唐子怡默默的看到这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娘!
刘病已从灰袍修士蛊虫爆裂到现在,一直灭有说话。
但他现在走了过来,深深对谢辞君施了一礼,“谢峰主,方才我对你出言不逊,实乃大错。”
谢辞君抬手轻轻挥了两下,“这算什么,你要是毫无抵触的认牌不质疑,我才会失望。”
但刘病已接下来又深深的俯下身去,再次施礼,“谢峰主,我跟魂寰的唐领队意见一样。您得尽快回到昆仑去主持大局。”
“不是我只记挂昆仑,而是一旦结界落下,这神州万里哪里还有净土,就算我们昆仑战至最后一滴血,又能护住多大的地方?”
“所以,您得回去,为了苍生。”
顿了顿,刘病已居然手持佩剑,发出了剑心魔誓,“但有我刘病已一口气在,定然斩尽这翼洲被殇尸蛊寄生之人。无论此人是何种身份,何种年龄。”
“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这个命令,原本是谢辞君在不久之前强行以昆仑令勒令他做的,那时候刘病已还非常抵触,甚至威胁谢辞君要去响云台敲响云钟。
可现在,他却主动发起心魔誓言,要彻底践行这个命令。
谢辞君自然能听出刘病已的真心实意,他只是无奈的苦笑,“你这又是何必,我又不会不信。”
刘病已偏偏就是典型的望舒执事,死硬、刚直、中正。
他断然说,“这誓言,我不是起给您听的,我是起给我自己的。翼洲有我,您,得尽快回到昆仑去。”
唐子怡回头看了看自家身后,那些同样含泪交代后事的魂寰弟子们,他用力擤了一下鼻涕,“奶奶的,老子跟极堃殿拼了。我就算炸翻了翼洲,也得找出个云舟给你,到时候,你就赶紧回昆仑去,一定要去阻止那老王八!”
可是就算是有云舟,从翼洲飞回到殷洲,也要横跨弥渡海、虚海,以及禹州和覃洲,另外还有几乎切割了元炁大陆的纵深十万大山。
怎么看也要七八天才能干得回去。
那,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欧阳权掐着手指算,“谢圣君,您不要一直飞回去,您可以从翼洲飞到四海地,然后做传送阵回到昆仑,这样最起码可以省下四天的时间。”
可是,无论如何,也总要三日以上。
唐子怡说,“都什么时候,还算计这些。想那么多没用,就是干!”
“谢峰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件事不好做,诛心还惨烈。但你放心,我唐子怡也向你保证,一个带着殇尸蛊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这一笔笔的血帐,终归还是要记在他王星极的身上的。”
“您就别管这里了,尽快回到昆仑,不能让这个老王八蛋得逞。早一炷香过去,就多一分希望!”
欧阳权沉声道,“我正一也是如此。”
似乎有了新的目标,哪怕依然面临着生离死别,可众人的情绪跟刚刚的茫然和绝望,却有了天差地别。
是啊,这里每个人,都是受害人。
真正加害大家的那个人,却在昆仑继续着他的阴谋。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绝对,不能这样放过他——星御仙君,王星极。
就在大家准备四下出击,去寻找琨城中可能收藏这云舟的灵械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可能有个更快的办法。”
谁,谁在说话?
唐子怡低头,就见一个躺着的人正在慢慢撑起身子,他居然还重复了一句,“我有办法,能更快的抵达昆仑。”
咦,这个家伙哪里来的?!
唐子怡快速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好像是刚刚被谢峰主拎着过来的那个家伙。
当时这个人貌似昏迷不醒,然后被谢辞君顺手丢到了地上。
众人也没有在意。
如今是他苏醒了过来,挣扎着起来抛出了这个消息。
唐子怡也没管那么多,现在不是追细节的时候,他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谢峰主更快的回到昆仑去?”
那人声音暗哑的说,“我有一个鱼怪飞艇,乃是用鲲虚所炼制的,它拥有开启虚空,并穿越裂隙的能力。”
呦吼,鲲虚鱼怪,那可是接近元天巨龙一样的传奇生物。
这人是谁,居然能有这种宝贝。
作为魂寰的长老,唐子怡当然知道鲲虚鱼怪的特点,但是鲲虚鱼怪也不是万能的,要洞穿空间裂隙,首先要有相对稳定的两个联通的虚空结点。
可是,昆仑剑州和翼洲琨城之间,有虚空结点吗?
唐子怡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那个人虚弱的点头,“倘若是别的地方,我不一定知道。但是琨城附近所有的虚空结点,没有我不知道的。它确实有一个虚空结点通往剑州,但不是很稳定,应该是最近几百年刚刚形成的,里面充满了乱流。”
“我曾经尝试飞过一次,但是我的神识不足,最后被乱流裹挟着在里面滚了三个月,才逃了出来。所以后面,我就不敢尝试了。但这个不稳定的虚空结点,它是存在的。”
听完这些,唐子怡的眉毛越抬越高,几乎快飞到了头顶上面。
有一个鲲虚鱼怪的飞舟,还知道从琨城到剑州的虚空结点。
小子,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啊。
你到底,是谁?!
这个人,自然是就是容与。只不过他现在依然顶着司应元的脸,所以唐子怡才没认出来他。
不过现在的马脚暴露了这么多,以唐子怡的聪明,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唐子怡干脆弯腰附身,伸手在容与的脸上去摸,想要扯下他的伪装来。
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拦阻了唐子怡的动作。
唐子怡抬头,看见拦阻自己的人是谢辞君,这才停了手,又联想到这个人是谢辞君带来了,恍然大悟道,“原来谢峰主已经抓到了这小子,那看来一切都是我多事了”
唐子怡甚至发散了想法,“妙啊,这小子应该是极堃殿的唯一传人,您抓了这小子去威胁那老王八,说不定还能有几分用处。”
倘若没有被天魔女嘱托,也许谢辞君会试试唐子怡说的办法。
可自从天魔女说了容与的身世后,再加上直到现在,天魔女还在拖延着母蛊侵入的时间。谢辞君自问对容与下去不这个手。
但谢辞君不做这样卸磨杀驴的事情,容与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容与坐在地上,抬头仰望谢辞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原圣君,说不定唐长老的话,还真的是对的。”
“您刚刚不也听说了么,那个人骗我母亲生下我,他最大的目的,是把我当成一个夺舍的容器。”
说到这里,容与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眼泪在他眼角蹦出,他抬起一根手指擦了擦,然后用力往外弹出。
“哈哈哈哈,难怪,难怪安排我姓容。这么一个不着天不接地的姓氏,还以为他是随手捡了一个姓氏给我们。”
“现在想想,星御仙君算无遗策,怎么会平白给了我这个姓氏呢。分明说我就是个容器么,原来我这个容,是容器的容。哈哈哈哈哈哈,真真让人笑死。”
明明他的笑声极为欢悦,可不知道为何,这笑声传到了唐子怡的耳朵里,竟然比哭还难听。
唐子怡如今对极堃殿上下都极为憎恶,听到这种渗人的笑声,忍不住呵斥道,“你别笑了!”
容与十分配合,立刻收声,甚至因为收声过猛,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那咳嗽也撕心裂肺,几乎要咳出点血来的样子。
唐子怡表情尴尬,如今容与这样,倒像是他在欺负人了。
谢辞君看着容与,问他,“你都听到了?”
容与坦荡的点头,“我从一开始就清醒着,只不过体内魔息逆转,导致我不得不闭气压抑,看起来仿佛昏迷一般。其实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到。”
谢辞君没有说话。
让容与亲耳听到自己身世,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容与的身世里面,充满了各种欺骗,诱拐,以及谋算。
甚至生父也只把他当成可以夺舍的一个完美的容器,这个身世不仅可怜可悲,细想之下,怕是还有几分恶心。
谢辞君点头,“既然你都听到了,想必你也听到了你母亲后面的托嘱。”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就会遵守承诺,绝对不会利用你的身世去威胁什么人。”
这是谢辞君给容与的再一次承诺。
照理说,容与应该觉得宽心或者安慰才是。
可容与却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谢圣君,你居然真的打算放过我?”
明明,用自己胁迫星御仙君,才是最为快速有效的手段。而且这种随口答应又算什么,在尔虞我诈的修真界,别说区区随口的答应。
有些人哪怕立下了心魔誓,也照样破誓不守。毕竟突破大境界的心魔考验遥遥无期,哪有眼前来的利益当即兑现来的爽快。
谢辞君则再次给了容与的肯定,“是,我不打算用你去威胁王星极。稚子无辜,更何况你母亲为了你,到现在还在苦苦的坚持,煎熬自身。”
“怎么对付王星极,那是我辈应该做的事。用你去置换条件,胁迫对方,那我们昆仑,跟王星极又有什么区别。”
容与听到这番话,不由愣挣了一下,“那你们昆仑,还真的,不一样。”
谢辞君这番话,也让一旁的唐子怡难免有些讪讪的。
刚刚那个提议,就是唐子怡最先说出来的。但这也不是说,唐子怡的人品有多么卑劣,关键是他并不知道容与真正的身世过往,也不知道天魔女为此付出了什么。
在唐子怡看来,如今极堃殿上下,满门没有一个好人,抓住唯一的继承人胁迫下老王八,顶多算是废物利用而已。
唐子怡虽然为自己刚才出的主意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却仍然对容与的提议有怀疑,“你说自己知道从剑州去琨城的虚空结点?”
容与点头,“我知道,但那个结点并不稳定,需要在全程都以强大的神识去牵引鱼怪小艇的方向。”
“不然,就会像我那次尝试时一样,被裹挟到乱流中,无法挣脱。”
容与的神识并不特别出色,根本没有办法坚持维系着引导,让鱼怪小艇穿越虚空结点。否则,他也不必大费周章,一定要穿越昆仑的长覃剑郡回到琨城了。
想到长覃剑郡,被自己亲手杀害的两个昆仑修士,神色又阴沉了几分。
那时候,他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尽快赶回琨城,就是为了能抢先救下天魔女。
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情形,他何必枉做小人,白白葬送了那两人的性命呢……
早知道,在龙渊时,他也没有必要……
容与的手掌用力攥紧,一股铁锈的味道,在喉咙里打转,却又让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半谢辞君却阻止了唐子怡继续对容与的盘查。
谢辞君明白,唐子怡这是担心容与为了活命,撒谎甚至设置陷阱。哪怕无法杀了自己,弄出什么空间裂隙里,困上自己几个月,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但谢辞君同样清楚,如今天底下最恨星御仙君的,如果容与自称第二,那都没有人配称第一。
在跟星御仙君对抗和复仇这件事上,容与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故而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反复纠缠,平白浪费时间。
“他说的这点绝对可信,不用再盘查了。”谢辞君说,他反问容与,“你说的那个鱼怪小艇要怎么才能去往昆仑剑州?”
容与回答的很干脆,“鱼怪小艇可以随时释放,然后开到琨城外海附近的虚空结点,催动鱼怪小艇自带的鲲虚之引就可以了。”
“只不过在进入了虚空之后,却需要谢圣君您来牵引操纵,在整个行进的过程里,不可以中途中断,否则必然会被乱流干扰裹挟,失去正确的航路。”
谢辞君没有操纵过这种虚空之物,又问道,“我的神识可以维系不散,那我怎么才能在正确的虚空航线上,不让小艇偏移呢?”
容与说,“这其实更简单,虚空结点两两相对,既不会多,也不会少。每一个配对的虚空结点当中,彼此的符纹应对,阴阳相嵌。那就是一条笔直不散的虚空之路,只要您的神念抓住了不放,根本不可能迷失。”
“怕就怕神念不够,强行进入。当中一旦有维系不足,中途断掉之后,虚空里面有数以百万计的乱流印记,相互交叉覆盖,就再也找不到原来那道印记之路了。”
容与说的非常清楚,不但谢辞君听懂了,连一旁的唐子怡也跟着轻轻点头。这跟他在魂寰古籍玉简中所浏览过的记述,几乎一致。
看来这个小子在鱼怪小艇上,倒是没撒什么谎。
谢辞君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鱼怪小艇,能带走多少人?”
听到这里,围在谢辞君周围最近的三个人,眼神都是一缩。
如今琨城满城都是活尸虫卵,一旦天魔女压抑不住,就会沦为人间地狱。大家本来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准备稍后就要以身殉道。
可现在,却又有了一线生机——鲲虚鱼怪的小艇。
那这个生路,留给谁呢?
容与很光棍,“那鲲虚鱼怪本来就是个小家伙。大概第一次蜕变没有什么经验,爬到一半掉下来了,被那老王八……”
说到这里,容与居然还有心情扯扯嘴角,“老王八”这个称呼,真的很适合王星极啊。
容与继续说,“被那老王八捡了个便宜,拿回来炼制成了鲲虚飞舟。所以它并不大,里面顶多能装十个人,再多,就飞不起来了。”
谢辞君看了看周围,身边三大宗门的领队分别是昆仑刘病已、魂寰唐子怡以及正一欧阳权。他立刻做出了决断,“不能身中蛊毒,昆仑四个人,魂寰两个人,正一道门两个人。”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商议带谁回去。时间一到,即刻出发。”
对于这个名额的划分,三个领队没有争议,转身就回到自家队伍中去安排。
而他们商讨事情的这段时间,散修们早就跑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那些世家的弟子,也都消无声息的散去了。
人人都有私心,每家队伍中都有人中了蛊毒。他们可没有那种牺牲自己,拯救元炁大陆的伟大情操。
刚刚都听到了谢辞君要对身中蛊卵寄生的人斩尽杀绝,此刻不跑难道还等着一会别人来杀么。
所以留在跨洲传送大阵这里的,也只有这三大宗门的领队以及弟子了。
这倒省去了不少因为鱼怪飞舟位置分配的口角。
至于昆仑比别家多了两条活命的位置,唐子怡和欧阳权,却不争这个。昆仑的牺牲,他们其实比旁人更清楚。
再说回到昆仑,也是一场硬仗。能不能活下来,还真不一定。
趁着三大宗门的领队去安排鱼怪小艇的名额时,容与却开口对谢辞君说,“其实,我也去了龙渊,还见到了苏子越。不过,他并没有看到我。”
谢辞君不明白容与为何忽然说起这个,只是挑了挑眉毛,等着他继续。
容与又说,“我在龙渊为了拿到一些东西,狠狠的坑了苏子越一把。”
谢辞君心知容与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个,只是淡淡的说,“那你坑到了吗?”
容与说,“坑到了,他,被我坑得很惨。”
谢辞君面无表情,“那是他学艺不精,等回来,我会好好练一练他的。”
容与却又说,“苏子越,怕是回不来了。他被我坑的第一次,为了守护其他的昆仑弟子,自己殿后。但他还是侥幸逃了出来。”
“但是第二次,因为我在龙渊深处的地窟里,留下了一个炎灵,并亲眼看见它钻入了地脉熔炎当中。”
谢辞君的眸色变得深沉起来,以他的博闻强记,当然不会不懂,炎灵钻入地脉会造成什么效果。
果然,容与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所以当我驾驶鱼怪飞离龙渊的时候,它整个岛屿,都被地脉熔炎所吞噬,而苏子越,没能登上昆仑的鲲舟。”
谢辞君微微眯了眯眼睛,“所以,你想说什么,是你害死了苏子越?”
容与用力点点头。
谢辞君又问,“你是亲眼看见苏子越被地脉熔炎所吞噬了么?”
容与微微摇头,但他又说,“不过您没有亲眼看见龙渊那铺天盖日的火柱以及岩浆,不可能有人在那种场景下活下去的。”
谢辞君,“只要你没亲眼看见苏子越死,那他就一定还活着。苏子越那小子,命硬的很。?”
容与却急了,“不,你相信我,他真的死了,而且是被我害死的!你不想给苏子越报仇吗?”
谢辞君看着容与,“你似乎,很想让我恨你。为什么?”
容与的眼眸微微发红,“不是我想让你恨我,而是你就应该恨我。我去龙渊,就一直在暗中针对昆仑,谋算你们的弟子。”
“我不但释放出了巨龙残魂,故意把它引入昆仑弟子营地的方向。我还安排一个人魔傀儡,去绑架了颜令甄,并将昆仑弟子骗进了藏尸林地。”
谢辞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藏尸林地?”
容与说,“对,我暗中用傀儡镜跟踪过红衣司御,知道那老王八在龙渊弄过什么尸傀林,据说是虞渊大陆那边来的秘法。”
“最后,我还释放了炎灵,让整个龙渊爆炸了,害死了昆仑弟子无数,也包括苏子越,所以你难道不应该恨我么?”
谢辞君问容与,“可是这些事如果你不说,那我就不会知道。至少我现在,不会知道。但你偏偏告诉我,就是要触怒我,为什么?你知道我没有起心魔誓,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什么顾忌的。”
“难道,你就是希望我立刻打死你么?你知道身世后一心求死,这也不难理解。但你真的丝毫不顾及天魔女么,她为了你,可是现在还在忍受着煎熬。”
“而天魔女所求,不过是希望你能平安的活下去而已。”
谢辞君不是不相信容与所说,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捏死容与于事无补。与其情绪上的暴躁发泄,他更好奇容与这么做的目的。
天魔女的名字,让容与泪流满面。
“我,我恨不得立刻死去。我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谢辞君居然也无言了半晌,这才说,“这世间你最应该补偿的人,是天魔女。而她的唯一心愿,就是让你活下去。至于你对昆仑所做之事,日后自有忘舒峰来裁决,有你偿还罪孽的时候,却不是现在。”
容与却说,“好,倘若那时候我有命在,就等你们昆仑来拿。不过谢圣君,此刻我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辞君说,“你说。”
容与说,“我希望您能在我身体里种一枚剑符。”
谢辞君不解,“剑符?”
容与说,“对,剑符,或者说剑丸也行。您也听到我母亲说了,那老王八坑她生子,不过是为了培育出一个有清净琉璃体的容器而已。”
“所以我这个身体,对那老王八来说,最大的作用,居然是备份的夺舍容器。”
“此去昆仑,结果尚未可知,但万一我们都失手了,我希望自己的身体里能有一个自爆的剑丸。它是那种倘若被我的神识牵引压制,就不会自爆的那种。”
“而万一我神识被抽走,或者夺舍成功。剑丸就会自我的灵府丹田自爆!”
“哈哈哈哈!”容与发出了一阵极为欢愉的大笑,“谢圣君,您想想这种场景,那老王八费尽千辛万苦的夺舍成功,结果,砰!我自爆了!”
“哈哈哈哈,就算不能炸死那个老乌龟,也能让他变成阴神,金仙破境大梦一场。哈哈哈哈,我可真想看看那老王八蛋的表情啊。”
不得不说,容与这个想法,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但这里面有个前提就是,他会死。
会死得魂飞魄散,肉身碎烂。
这几乎不是惨烈了,乃是悲壮了。
原来容与不止恨星御仙君,他也恨自己。
恨自己过往做过的那些魑魅魍魉的恶毒,恨自己的出生导致了天魔女的一生凄凉。
所以他才会想出这样,让自己粉身碎骨的决绝办法。
容与看着谢辞君,眼神热切,“谢圣君,您就答应我吧。你看,我这么恶毒卑劣的人,难道还值得您怜惜么?我早就死不足惜了。”
“是我要求您,求着您这么做的,您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娘。是我心甘情愿的。”
沉吟了良久,谢辞君终于说,“我可以给你剑丸,但却不是融入你体内根骨的,而是由你控制,可以随时取出的独立剑丸。”
顿了顿,谢辞君还是叮嘱道,“非到必要,万勿自爆。你母亲,她是用尽了所有生机,才换你这一生。切切。”
而就在此时,魂寰、正一以及昆仑这边,终于商议好由谁跟着鲲虚鱼怪的小艇回去了。
由唐子怡等领队各自带着自家弟子们过来。
每个人的眼圈都红红的,显然是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的告别。
谢辞君对容与说,“先上飞舟,等飞入虚空隧道时,我再给你剑丸。”
虚空隧道虽然比普通的航路要快上几倍,依然要耗费大半日的时间。利用那时候捏剑丸,就不会浪费功夫。
容与也不再废话,他催动纳戒,激活了鱼怪飞舟。
瞬间,那怪模怪样的鱼怪小艇,就出现了众人的面前。
容与率先就钻了进去,然后三大宗门的弟子,也依次眼圈通红的钻入小艇之中。
谢辞君最后踏上小艇。
刘病已、唐子怡以及欧阳权三人,深深的对着他施了一礼,“此处有我等,还请道原圣君正本清源,守护元炁。”
“正本清源,守护元炁。”三派弟子齐齐高呼。
随着这声道别,鲲虚鱼怪小艇腾空而起,直奔东方而去。
一路向东,正是昆仑虚空结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