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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清光不令青山失

    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

    时光如白驹过隙,王体乾和宋应星约定的日子,八月十五,到了。

    北京城,看尽了王朝兴衰,阅尽了人间繁华,此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中秋的圆月,真圆,似白玉盘,它的光芒,如水银一般,倾泻人间,铺呈大地。

    在古代历法中,一个季节分为三个月,孟月、仲月、季月。八月,是秋季的仲月,八月十五又是仲月的正中,所以,这天被人称之为中秋。

    历史的真实,往往乏善可陈,相比于中秋的真实来历,民间更愿意相信,活灵活现的神话传说。

    后羿在射掉了九个太阳之后,昆仑山的西王母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赏给了他一包长生不老的仙药。可是,后羿却难舍和嫦娥的人间之情,不忍吃掉这包仙药,便把它托付在嫦娥那里保管。

    八月十五这天,后羿的徒弟逢蒙趁着后羿外出之机,威逼师娘嫦娥交出仙药。嫦娥不愿仙药落入逢蒙之手,于是情急之下,就把仙药给吃了。吃过仙药后的嫦娥,身子飘然而起,飞向天空。

    因为嫦娥不舍后羿,便落在了离地球最近的月亮上,从此长居广寒宫。

    此版本,源自西汉淮南王刘安主持撰写的《淮南子》:“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托与姮娥。逢蒙往而窃之,窃之不成,欲加害姮娥。娥无以为计,吞不死药以升天。然不忍离羿而去,滞留月宫。”

    可是,后来人更愿意相信,嫦娥是偷吃了仙药,想自己成仙。

    东汉着名天文学家张衡,在其所着的《灵宪》中写道:“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之以奔月。将往,枚筮之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其大昌。姮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

    嫦娥奔月的版本,历朝历代,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可是不论怎样,都是人间的一个美好寄托而已。

    如果拿高倍望远镜观察月亮,其实就是一块板砖,坑坑洼洼,死气沉沉。

    太液池边灏气澄,今宵月色最分明。清虚台殿登琼岛,彷佛笙歌在玉京。

    中秋这天,崇祯帝正在和皇后周氏,以及田氏、袁氏,泛舟夜游于北海太液池上。游船之上莺歌燕舞,在泛有阵阵水汽的池中缓缓前行。

    池中的琼岛,也被宫人装扮成想象的月宫模样,有如仙境梦幻。在此胜景之下,什么辽东,什么流寇,此刻都不如这美妙的月色。

    今宵月,直把天涯都照彻,清光不令青山失。清溪却向青滩泄,鸡声歇,马嘶人语长亭白。

    今日不宵禁,同一片月下,王体乾在漫天的烟花中,来到了琉璃厂。

    这魏忠贤是靠不住了,此刻他正在崇福寺,一边吃着月饼喝着黄酒,一边赏着圆月,双眼迷离般昏昏欲睡。

    王体乾在去家木斋之前,先是去了上次离开家木斋后,琉璃厂的其他几个店,发现那几家店虽然当时都说得好好的,但都没能做出来他想要的假《连山》,心中不免大失所望。

    虽然王体乾大失所望,但也为这些店家的无能,在心中暗自替他们感到庆幸。

    人有时候没本事,往往也是好事。

    看来,希望只能寄托在家木斋了。

    家木斋门口,王体乾推门而入,店内冷气森森,借着远处的火光,王体乾摸索地来到了第一次和宋应星相见的小隔间内。

    在摇曳的火光中,宋应星正襟危坐。

    “长庚兄,事可成了?”王体乾把在来的路上买的月饼,放在了桌上,说道。

    “成了。”宋应星没有理会王体乾拿的月饼,而是直接说道:“你看看。”

    借着火光,王体乾这才看清,桌上有两本书,于是他用手拿起一本,翻了起来。帛书,金文,写一页留一页,书皮之上没有书名和作者署名,只有连绵的山脉。最重要的一点是,整个书籍做旧非常了得,即使是行家里手,也得打眼。

    王体乾捧着这本假《连山》,心情激荡,仿佛这不是一本伪书,而是一本真实能改变历史的《连山》。

    王体乾压抑着自己激荡的心情,向宋应星问道:“长庚兄,我嘱咐的,用小楷翻译的金文,可曾也写好了?”

    “写好了。”宋应星说道,“在桌上。”

    王体乾于是又把桌上的另一本书拾起,翻了起来。

    “玄武门之变、武则天登基、安史之乱、陈桥驿皇袍加身……”王体乾借着火光,一页一页地翻着,“不错不错,没想到连斧声烛影和水泊梁山都写了进去,还有靖康之耻。靖康之耻居然写这么详细,连哪个妃子和公主被糟蹋了都写到了,长庚兄真是博学多才!”

    宋应星轻一拱手,以示还礼。

    “既然长庚兄已经把这书做好了,那小弟也要言而有信,决不能亏了老兄的银子。”说着王体乾先是把假《连山》和用小楷翻译的金文本子收好,然后,弯腰向靴子内摸去。

    突然,寒光一闪,宋应星的脖颈处,鲜血喷涌,他登时就栽倒在了地上。

    王体乾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和正在流淌的汩汩鲜血,冷笑了几声,沉稳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和手中的匕首。

    干净的匕首,又插回到了靴中。

    王体乾脱掉外衣,用那微弱的火光把它点燃,随手丢在了博古架上。

    他拿起桌上的月饼,哼着小曲,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木斋。

    大火之上,圆月正浓。

    正浓的圆月之下,晋西北的山路上,一老一少,正驾着马车,向北京方向驰来。

    准确地说,是一老驾车,一少坐车。

    张老樵一手驾车,一手拿着酒坛,喝着丹丘生。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张老樵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此时此刻,要不是着急赶路,找一地方,喝酒吃蟹,赏着明月,该是多么惬意啊!”

    “哼,净想美事!”宛儿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这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要是离近了瞧,就是板砖一块!樵老,再快一点!”

    “知道啦!你这丫头成天就知道催我这老头子!”张老樵紧了紧缰绳,喊道: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