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于妈妈给濯哥儿送的信?
那是何人?
卢氏眼中顿生厉色。
这些日子,关在佛堂里的卢氏不仅老了许多,便连人也瘦了不许。
尤其是昔日那张圆润,看上去和气团团的脸 ,消瘦得更加厉害。
脸颊两边的肉没了,衬得颧骨极为的高,如今脸色突变,再无以前的和善,只余尖锐的刻薄。
“有人要害我濯哥儿!”
还是以前一样,卢氏能很快抓到要点。
是谁要害濯哥儿呢?
“一定是姮姐儿这个贱人,是她,是她要害濯哥儿。”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人。
于妈妈倒有不同的见解,轻声道:“申嬷嬷那边来信,自打濯哥儿住进二夫人的庄子里后,二姑娘是一次都不去过庄子。”
“倘若真是二姑娘想要害大爷,应该早早会阻止濯哥儿在庄子里住着。”
何必等到老爷要休妻再娶,再给濯哥我去信呢?
卢氏目光阴霾,里头生出来的恨意是固执地认定此事为卫姮所为。
“你懂什么,濯哥儿好友诸多,就算姮姐儿这贱人把濯哥从庄子里赶出去,濯哥儿也能去好友家里借住,影响不到濯哥儿半分。”
“唯有我这里,濯哥儿最是孝顺不过,我出了事,才会让他心神大乱,说不得会着急赶回族里替我撑腰。”
可大爷眼下也没有回来啊。
于妈妈心里暗暗地想。
但大爷对夫人也确实孝顺,此番没有回来,估计是云姐儿劝住了她。
“是啊,大爷孝顺,此时定是心急如焚了。如今在老爷正在气头上,保不齐人会再次写信给大爷……夫人……”
于妈妈搀扶着卢氏的手陡然一紧。
她想到了,卢氏自然也想到了。
所以,眼前不是要找出送信的人是谁了。
而是要赶紧稳住濯哥儿!
卢氏的脸上难得露出急色,“老爷再次写信给濯哥儿,定会在信里大骂,届时濯哥儿要执意回族里,云姐儿那边又劝不住,不成!于妈妈,你速速让娄宁去庄子里,不许濯哥儿回族里。”
“如果濯哥儿实在担心我,便让云姐儿回来族中照顾我,也好让濯哥儿安心。”
卢氏虽然关在佛堂,照顾她的于妈妈还是可以隔三岔五出去一趟。
主仆人需要过日子,领口粮,于妈妈每次都是趁着领口粮的工夫,暗地里联系娄宁娄管事,让他同申嬷嬷联系。
娄宁自上次暗杀严夫人失败后,便暗里离开上京。
于妈妈知晓此事非同小可,需得越快联系娄宁遣人去找申嬷嬷。
可——
“夫人,老奴今日才领了口粮,下次需得五日后才能出佛堂了。”
卢氏心头一凉。
人也开始焦灼起来,“不成,必须得越快越好,我来想想法子,我来想想法子……”
不能因为自己影响濯哥儿。
濯哥儿身负大房的荣辱,濯哥儿科举夺魁, 她方有希望出去。
族里为什么把她关在佛堂,又在上京对外称是侯府长房、二房是分府,而没有说她别的,不过都是看在濯哥儿有出息的份上。
如果濯哥儿出事,她也就出去了。
云姐儿更不可能嫁给宁远侯家的齐世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绝不允许濯哥儿分心!
是夜,卢氏为了送信回上京不让嫡子分心,着急赶回族里给自己撑腰,半夜里起床,衣着单薄在寒风里站了全身冰冷。
冷到最后四肢僵硬到没了知觉,还是于妈妈含着眼泪把她背回屋里。
天刚刚亮起,卢氏便开始高热不退。
于妈妈跑到甬道那扇隔绝外头的木门边,用力拍门,哭喊,“来人啊,来人啊,夫人她高热晕厥过去了,来人啊,快救救夫人吧,求求你们了……”
卢氏不能死。
她若死了,卫文濯需得守孝三年方能下场。
看守祠堂的族人不敢耽搁,连忙回禀了族中长者。
半个时辰后,被困近两月的卢氏第一次离开佛堂,躺在他们大二房的祖宅里。
毕竟是祠堂,大夫是外姓人,不能随意出入。
于妈妈趁着熬药的工夫,与娄宁见了面, 告诉娄宁尽快派人去上京稳住濯哥儿,并让云姐儿回族里照顾夫人。
那边,烧到晕沉沉的卢氏哀求族中的老伯娘,“伯娘,我不是不行了,昨儿夜里又发梦,梦中我那可怜的姐儿哭着说想我。”
“我也实在是想要我那姐儿了,伯娘,求求您看在一位母亲念女的份上,帮侄媳妇求求情,让我的云姐儿回族里见我一面吧。”
“伯母,侄媳妇给您磕头了啊。”
嘴也烧到干裂的卢氏哭泣着要下床给眼前的老伯娘磕头。
老伯娘自己也是有儿有女,能体谅到卢氏的思女之切。
但是啊——
“卢氏,你如今还病着,且先好好养病吧。与其多想想姐儿,不如多想想濯哥儿吧。”
“你可知你病得有多凶险吗?大夫说了,再晚些时刻便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了。”
“好好养病吧,你要有个好歹,害了的是濯哥儿。孝子倚庐,寝苫枕块守孝三年,你也不想吧。”
卢氏自然是不想的。
只不过是自己也没想到会病得这般凶狠,连抹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也正是病得如此重,族里才没有怀疑。
“伯娘,侄媳妇这病一半是受寒,一边是心病啊,求求伯娘行行好,让我那女儿回来吧……”
老伯娘很想告诉卢氏,她那不争气的闺女早不是卫氏女了。
真要说了,以卢氏眼前的情况,怕不是真会急到一脚进阎罗殿。
见卢氏哭到几欲晕厥,伯娘只好暂且稳住她,“你别躺着,此事我是做不了主,无法应了你。”
“这样吧,你好生把药喝了,我呢去族里问问,你看可行?”
先哄着让她把药汤喝了。
药里头有发汗助眠的药,好生睡一觉,说不定便忘了要让云姐儿回族里的事。
卢氏应下,在族中妇人的帮衬下喝了药。
老伯娘便借故离开。
卫宗耀见老伯娘出来,深深揖了一礼,“辛苦伯娘了。”
伯娘受了他的礼,语重心长道:“卢氏病得不轻,依族里的意思暂时在家里养病,养好了再回佛堂。这些日子,你好生照顾卢氏,切不可大意。”
卫宗濯并不想照顾卢氏。
要他说,干脆把卢氏抬回佛堂,让于妈妈照顾。
嘴里是敷衍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