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姮叮嘱完毕, 缰绳提勒,安静的马匹前踏高抬,沿着原地打了一个圈。
准备要走的碧竹又立马定下,等着姑娘再次叮嘱。
卫姮想到了章氏。
章氏待她再不喜,始终是自己的生母。
此去远处,还得告诉她才成。
“再请差人去庄子里跑一趟,告诉夫人就说我不日归家。”
章氏可以做到对自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而她,无论是礼法,还是孝道,都不能忽视章氏。
那就,客客气气地敬着、孝着吧。
说罢,卫姮没有再说什么,一声清脆沉冷的“驾”声,策马离开。
她要尽快赶到渡口才成。
……
通政使司卫府。
谢氏听闻卫姮追着兰哥儿去了兴庆府,饶是冷静如她,得知此消息时,蓦然揪紧炕几的边缘。
“姮姐儿,去兴庆府了?”
还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沉声再问了一句。
初春道:“回夫人,姑娘不放心世子,这才追了去。”
“兰哥儿好歹是男子,她一个姑娘家追过去……不成,得让她回来!”谢氏虽没有经历过沙场大战,但每年朝中出来的边关邸报,她都是有看的。
那上面,可是写了沙场将士九死一生!
姮姐儿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自在、安稳的日子,突而去了沙场,这要出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谢氏并不知道卫姮跟着其父,在边关经历过什么。
猛然得知此事,第一反应自然是担心卫姮的安危。
初春知晓谢氏的担忧,道:“夫人,侯爷还在世时,姑娘时常女扮男装,装成小兵模样随军出战, 作战经验极为丰富。”
“反而是世子,从未随征出战,姑娘为防万一,才决定追去。夫人放心,姑娘身边还有碧竹随行。”
有丫鬟随行,谢氏也不放心啊。
“不成,得让姮姐儿回来。”
谢氏微冷的面色下,有着不易觉察的焦急,对身边的嬷嬷道:“速去请老爷回府。”
她和老爷都知道姮姐儿胆大,但还是低估了姮姐儿胆子。
沙场啊,那可是刀剑无眼的地方!
初春见谢氏执意要拦回姑娘,忖度一会儿,低声道:“夫人,姑娘素来主意周正,只怕是难以劝回。”
劝不回,那就绑回来!
谢氏是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让卫姮回上京。
半个时辰后,卫宗源唱着不知道哪儿的乡间小调,进了谢氏的院子里。
人还没有进屋,便在院子里扬了声,“夫人啊,为夫归家也。”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闻声,皆是恭敬垂首给主君行礼。
都是谢氏身边的人,早习惯了主君见了夫人后,如同小孩的一面了。
珠玉碰响,年过四十,越发儒雅有气度的通政使司进了屋里。
甫一进来,便察觉气氛有些许肃穆。
卫宗源笑意收敛,面带肃冷的三品大官眼神犀利扫过屋里的丫鬟、婆子。
最后,视线落到给自己行礼的丫鬟身上。
这不是姮姐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吗?
“姮姐儿那边,出事了?”
沉声发问间,卫宗源坐在炕上。
谢氏道:“兰哥儿随顾朔顾将军去了兴庆府,姮姐儿不放心也追了去。”
姮姐儿追去了?
卫宗源问初春,“姮姐儿追上后有什么打算?”
“回老爷的话,若世子征战,姑娘亦在随行。”
“兰哥儿如果只在后方呢?”
初春肃穆,“姑娘极有可能会随前沿将士出征。”
谢氏:“……”
听到眼皮子狠狠一跳,心里头的担忧更深了,“老爷,速派人追上姮姐儿吧,不能让她去。”
“夫人少安毋躁。”
卫宗源朝谢氏笑了笑,他知道自家夫人是心疼姮姐儿,怕姮姐儿出事。
但姮姐儿做事向来是谋而后定,而非肆意、冲动,顾前不顾后。
遂,卫宗源再问初春,“姮姐儿以前可有过征战?你家侯爷生前可有阻止?”
问到这儿,初春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微笑,“大大小小征战,不下十次,侯爷从未阻止。”
姑娘,厉害着呢。
侯爷生前常说,姑娘如果是男儿身,必定能建功立业。
卫宗源倾身,笑望着面露诧色的谢氏,“夫人,如今你知晓姮姐儿的大胆是如何来的了吧。那是十三族弟宠出来的。”
可不!
那时姮姐儿才多大!
十三族弟就敢让姮姐儿跟着他征战了。
难怪乎,老爷常说卫氏一族,当数他与十三族弟最为虎。
依她来说, 十三族弟比老爷还要虎!
至少,老爷没有让几位姐儿去沙场。
谢氏知道是劝不回姮姐儿了,也明白过来,自家老爷不会派人追回姮姐儿。
稍思片刻,谢氏叹道:“老爷,再派些人手护着姮姐儿吧。”
连老爷都依着姮姐儿,她纵有心想劝,也是劝不回姮姐儿。
一身反骨的卫氏子弟,真不是一般人能劝回头。
“夫人可让我为难了,我身边的侍卫打架闹事还成,沙场征战怕是要拖姮姐儿的后腿。”
眼看谢氏又要暗自着急起来,卫宗源的话锋立马一转,“但为夫可以修书一封给顾将军,请顾将军关照一二。”
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卫宗源便将书信写好,当即差人快马加鞭送给顾将军。
初春走后,谢氏才道:“老爷其实是有法子追回姮姐儿,对吧。”
“姮姐儿就算追回来,不出几日还是回追去兴庆府。”卫宗源轻地拍了拍谢氏的手背,笑道:“夫人放心让姮姐儿去吧。”
“凌王也在,有王爷护着,姮姐儿不会有事。”
凌王也去了?
谢氏心里沉得更加厉害, “兴庆府可是要发生大事?”
“夫人莫急,我的意思是姮姐儿既去了, 为顾将军送行的凌王也必定会去。”卫宗源声音微微压轻少许,并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这臣子府,也是有圣上眼线呢。
“凌王久困上京,或许,此次是凌王离开上京最佳机会。”
谢氏眸色一凌。
抬手,示意嬷嬷将屋里,屋外的下人退下。
待屋里只有她和卫宗源夫妇俩,谢氏方道:“老爷慎言!”
“无事。”
卫宗源哂笑,“凌王好,姮姐儿才好。我这个当伯父的,自然是希望姮姐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