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添袖搀扶着她,迈过了垂花门的门槛,听到添袖略有些紧张道:“姑娘,没有了大房的侯府,好大的气派啊。”
“适才领路丫鬟,可比以前要规矩多了,奴婢都不敢说话,生怕露怯。 ”
连个丫鬟都比李府的丫鬟都要有规矩。
李雪茹步伐微微一顿。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是啊,如今的侯府当真是气派,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有些怅然,细细一听,似乎又有一些不得低头的不甘。
玉堂富贵,侯门显赫。
李雪茹又自嘲一笑。
以前的自己当真是愚蠢至极,竟还想着离开姑子庙后,要给卫姮好看。
还好,她没有再犯蠢了。
敛敛心神,李雪茹道:“勿乱看,勿乱言,好好伺候着便成。”
“奴婢省得。”
添袖咽了咽嗓子眼,置身这般安静又处处彰显贵气的侯府,她一个小小丫鬟,哪敢乱来啊。
李雪茹说完,又回头看了眼两名双手捧着木匣的丫鬟,敲打道:“你们也如此,谁要坏了规矩,害我丢了颜面,也就不必留我身边了,自有人伢子领你们走。”
两名丫鬟脸色都白了。
卫姮已坐在垂花厅里。
自禁庭一别,又有近十日未见,卫姮看着进来的李雪茹,眸光微微一眯。
她身上,已经没有那一晚,得知可以嫁给齐世子的欢喜了。
不仅没了欢喜,眉眼里还有几分阴霾。
莫不是——
那日在客栈里见到齐君瑜私会卫云幽,大受打击到心生郁结。
李雪茹盈盈施礼,“那夜禁庭,雪茹多谢卫小姐的成全。”
说完,李雪茹轻地抬抬手,两个丫鬟高捧着装有谢礼的精美木匣向前一步。
李雪茹道:“略备薄礼,以表谢意,还望卫小姐能笑纳。”
“ 李小姐客气,我并没有做什么,谢礼就不必了。”卫姮自是不会收下,那一晚,她帮着李雪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算不上帮忙。
“卫小姐,雪茹知你是不欲与我有牵扯,但这次,我是真心与卫小姐求和、赔罪。”
既是要把卫姮拉到她的阵线,李雪茹是舍了以往的傲气,双手齐眉,朝卫姮行了大礼。
“以往是雪茹愚蠢,处处针对卫小姐,还望卫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原谅雪茹以前的种种冒犯吧。”
说罢, 李雪茹便缓缓跪下。
卫姮没有动,眼底一片冰冷。
“更有医馆一事,雪茹每每回想,不禁阵阵后怕。是雪茹愚蠢,受人挑唆,竟在大众广厅之下污蔑卫小姐的清誉,差点害卫小姐万劫不复……”
往日重提,卫姮蓦然握紧双手。
她的前世污名,便是从医馆里而起。
从此,背负“故意落水,强夺堂姐夫,逼死堂姐”的罪名,一直到死都没有清洗。
卫姮攥紧了双手,指甲割着掌心的肉,用自虐的方式,稳住她的心境。
前世的辱骂、冷嘲,化成了刀光箭雨,铺天盖地朝她而来。
绝望如海,将她淹没。
一生囚于阴暗冰冷的水底,从未见过光明。
卫姮狠地闭上双眼,压下控制不住的噬骨恨意。
“……万幸卫小姐及时赶到,才没有让雪茹一错再错。然,雪茹所作所为,已伤害到卫小姐,此次前来,雪茹是诚心认错,无论卫小姐是否接受,雪茹都欠卫小姐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卫小姐,雪茹错了。”
说完,李雪茹再次匍匐磕头。
她带过来的丫鬟一起跪在身后,陪着自家小姐一起磕头、认错。
卫姮已红了眼眶,淡漠的眸底生出至今没有散去的恨意,盯紧向自己磕头认错的女子。
她,永远不会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
永远都不会!
“李小姐起来吧,如今你是世子妃,倒也不必对我行此大礼。添袖,扶起你家小姐。”
再度开口时,卫姮声色如常,刚才那些滔天恨意随着她的声音,再一次压回心里。
藏好、放好,等到有朝一日看到前世伤她、害她者,全部不得好死,方痛快淋漓宣泄出来。
她,非圣人。
更非善类!
有仇必报!
绝不心软。
“昔日伤害已造成,如今再来乞求原谅,李小姐,我需要一些时日方能放下。今日李小姐前来,应该不仅仅是给我道谢、赔罪吧。”
“李小姐有事不如直说。”
李雪茹已经站定,目光不闪不躲,迎上卫姮的视线。
她说,“我今日前来,确实还有一事相求。卫小姐,可有法子让卫云幽从此不再出现在齐世子身边?”
她会慢慢接受夫君对自己的不喜。
但,无法做到每天眼睁睁看着夫君,对另一个女子宠爱!
“我知晓定会让卫小姐为难,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思来想去,厚着颜面想在卫小姐面前讨一个主意了。”
“只要卫小姐肯出手相助,以后,但凡卫小姐有事,雪茹必倾尽所能,报答卫小姐大恩!”
卫姮差点没有笑出来。
自个是要看到卫云幽要把宁远侯府搅到鸡犬不宁,又怎么可能替她出主意,让卫云幽离开齐君瑜。
“李小姐,你还真找错人了,我没有那么大的事情,阻止齐君瑜一次又一次去找卫云幽。我也奉劝李小姐一句,卫云幽是齐君瑜的心头好,李小姐想要做什么,最好三思。”
“不然……”卫姮看向脸色愈发阴霾的李雪茹,意味深长道:“……李小姐就算如愿嫁过去,只怕会有流不完的眼泪。”
听李雪茹的语气,像是打算让卫云幽彻底消失啊。
那怎么行呢。
戏台已搭起,可不能少一人啊。
李雪茹急了,飞快道:“当真,没有法子吗?比如,送她回老家,又比如,让她远嫁……”
卫姮冷漠打断,“回家,齐君瑜可以寻回,远嫁,齐君瑜可以借侯府之势,逼迫对方放手。”
说到李雪茹面如死灰。
是啊。
以齐世子对卫云幽的深爱,他是不可能放手。
怎么办?
她想过依了母亲的之见,把人直接杀了。
可卫姮提醒了自己。
真要把人杀了,一旦被齐世子查出来,自己这辈子也毁了。
她哀求着,眼里已有了泪水,“卫小姐,雪茹求你了,再帮我一次吧。”
卫姮叹气,“我真没有办法子。李小姐不妨想想,若你父亲独宠一人,你的母亲是如何做到妻妾和睦吧。”
“我还有事便不留李小姐了,碧竹,代我送送李小姐。”
李雪茹带着谢礼来,又捧着谢礼离开。
回到马车上,她还想着自己的母亲如何做。
添袖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下。
还能怎么做?
自然是另觅美妾,分宠啊!
但她不能说。
小姐去问夫人,夫人应该会告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