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对话都显得非常平静,但背后却波涛汹涌。很明显,何震东已经决定要摊牌了,可是摊牌的结果是什么,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么做的目的会是什么呢?他又为什么不逃跑呢?
凌风挂断电话后,果断地敲响了沈鑫办公室的门,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有片刻犹豫和心软了。
与此同时,警方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首先是香港警方,根据何金花的照片,对全港范围内的夜总会、桑拿和卡拉OK等娱乐场所进行了地毯式的调查,终于有人认出了何金花。她是通过非法途径进入香港的,在港期间用了很多的化名,如“刘丽娜”、“赵玲”、“许佳佳”等等,总之是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她的主动活动范围也都集中在几个比较知名的“一楼一凤红灯区”,夜总会和桑拿偶尔也会去,但都呆不长时间,她也很少和“同行”有过多的交往,像是生怕被人认出似的。据一名曾和何金花有过交集的“凤.姐”回忆,何金花当年有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何金花欠了一笔赌债,她男朋友为了替她还债,和一家非法的劳务派遣公司签了劳务合同,在出国打工前预支了薪水替她还了债。再后来有段时间香港开展大规模的扫黄行动,何金花就从香港回了大陆。警方也查到了这家非法的劳务派遣公司,并从公司找到了何金花男朋友的资料,他登记的名字为“郑光辉”,而根据派遣公司的记录,他被派遣的地点就是X国,所做的工作是运送物资,但由于这家公司是非法的,而当时的用工企业如今也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具体所做的工作无从查证,同时也没有查到郑光辉的下落,出入境方面也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资料。
其次是在P市的调查,警方几乎把P市翻了一个底朝天,终于在一个处于半荒废的渔村的南部发现了一个荒废的山洞,并在山洞中发现了近期曾有大量人员在此逗留的新痕迹,同时也发现了一些木箱碎片。
这处渔村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便 ,如今处于一个半荒废的状态,村民基本都放弃了打鱼,选择进城打工了,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一个人,所以张永南才把货藏到了这里,他应该对这里的情况已经摸的很透了。
虽然这个藏匿的地点很隐蔽,但毕竟要想离开P市,就只有一条路,警方将从渔村到P市所有路段的监控调取了出来,很快就锁定了张永南转移货物的具体时间以及路线,再根据这些线索进行追踪。
张永南倒是非常聪明,他先用货车将货物运送到村道没有监控的路段,然后再利用私家车运送出P市,由于这些车辆都是从正规租车公司租的,而且非常普通,正常情况下不会引起怀疑。
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三家汽车租赁公司,并根据公司提供的租车人信息,找到了所有租车人员,这些人以无业游民为主,还有赌徒、上班族等等。据他们交代,他们都是受雇于一个女人,说是帮忙租车到P市拉货,女人说自己是开网店的,做海外代购的生意,因为都是走私货,担心被抓,所以才想利用租车运送。虽然这些人也知道走私是违法的,但女人给他们的酬劳非常丰厚,他们在金钱的诱惑下,才铤而走险。之后他们把车都开到了F市的一个物流停车场,将货全部卸到了一辆停在那里的白色厢式货车上,然后就离开了,最终货物被运到了哪里,没人知道。
从他们所做的女人的拼图看,基本可以确定是乐文慧。
警方随即走访了物流停车场,并调取了停车场的监控,查到了厢式货车的信息,但车牌号是假的,查不到线索。至于开车的司机,据保安回忆,好像是一名外籍人士,虽然好奇,但停车场是开放式的,他们并没有过问,而且在同一时间段,总共有四名外籍人士开着同样的厢式货车进入停车场。视频监控也证实了保安的话。
四辆厢式货车使用的全是假车牌,他们在同一时间离开停车场,之后朝不同的方向驶去。从沿途监控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四辆车一直在市区逛来逛去,半个小时后从不同路段离开市区,驶向周边的县城方向,最后在县道失去了踪迹,警方随即调派警力,以车辆失踪的地点为中心全力搜寻车辆的下落。
此时,距离国际领导人会议召开仅剩四十八个小时,时间越来越紧迫了,现在一方面要抓人,另一方面还要防止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发生的恐怖袭击,参与此次行动的各部门将反恐级别已经调整到了最高级,所有人全都严阵以待,以应对突发状况,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色阴沉晦暗,满天堆积着厚厚的浊云,让人心情阴郁,伤感的回忆和杂乱的思绪被这恼人的天色从心底搅动而起,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
凌风步入陵园,不知为何,他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如同灌了铅块,同时,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放那些难忘的往事,画面是那样的清晰,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触手可及。
当回忆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又开始猛烈的侵袭着他的内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他已经爬上了九层台阶,而此时,何震东早已等在了那里。
何震东听到脚步声后,转身看去,二人相隔三米左右的距离,四目相对,较量从这静默的对视已经开始了。两个人的眼神都很锐利和自信,谁都不希望自己处于下风,更不愿意在这场对决中落败。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不断蔓延,几乎到了快要窒息的地步。
“姐夫,你来的有点晚啊。”
过了许久,何震东率先开口,打破了僵持着的局面,
“临时有点事,耽误了。”凌风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妻子的墓碑前,蹲下身,轻轻擦拭去妻子照片上的灰尘。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谁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
过了片刻,凌风问道:“你觉得你姐对你好吗?”
“好,当然好。当年在孤儿院,她是最照顾我的一个,是她让我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我很感激她,所以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尊重她。”
“那你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吗?”
何震东沉默了,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在孤儿院的时候,姐姐对他嘘寒问暖的画面历历在目,但是很快,画面转变,姐姐中枪倒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但他立刻控制住了情感。
“你姐出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要抓住凶手,也一直在想凶手到底会是什么人,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凶手竟然会是身边最亲近的亲人。”凌风起身后,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的杀气,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何震东此刻已经被撕碎了。
然而何震东却没有露出一丝怯意,他也很清楚,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也是身不由己。”
“别和我说什么身不由己,从你决定加入恐怖组织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会想到后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凌风怒不可遏地说道。
“姐夫,我知道现在我再如何解释都没有用了,我承认,我就是‘F·K’组织中国地区的负责人‘孤鹰’,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在帮‘F·K’做事,但你要明白一点,我这么做,并不是真心要帮‘F·K’,我要用自己的办法毁了‘F·K’。”何震东满腔义愤地说道。
“你想毁了‘F·K’?你凭什么?就凭你满腔的仇恨?你觉得你的能力可以和政府的军队相比吗?还是你觉得恐怖组织和流氓混混一样容易对付?”
“我有自己的计划。”
“你的计划就是让一群原本和这件事毫不相干的人替你卖命,让他们用命帮你报仇?”
“那都是他们自愿的,当年如果不是我救了他们一命,他们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他们替我卖命,帮我完成报仇的计划,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我要对付的还是人人都痛恨的恐怖组织,有什么错?”何震东毫不退让地争辩道。
“你以为你很伟大?你是谁?救世主?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一个混蛋,一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一个自私的混蛋,你为了自己的仇恨,连累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也包括你姐,事到如今你还不如悔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凌风愤怒地呵斥道。
听到“姐姐”两个字,何震东冷静了些许,这是他唯一觉得内疚的一件事,他眨了眨眼,看着凌风,眼神中流露出真挚的感情:“你知道吗?我并不是孤儿,我也有家,但是那个家被一个酒鬼父亲和水性扬花的母亲毁了,他们离了婚,我就成了拖油瓶,谁也不想要我,但我还是被判给了父亲,他每次一喝醉,就发酒疯,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就选择离家出走。第一次,我被好心人送到了派出所,警察把我送回了酒鬼父亲的家,警察刚走,我就被打了。第二次离家出走,我下定决心这次打死也不要再回那个家了,没想到,这次出走,我被人贩子拐走了,我当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感觉有些庆幸和兴奋,因为我总算可以彻底摆脱那个我痛恨的家了。人贩子坐火车把我拐到了这里,我原以为他们会把我卖了,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想要把我变成街上那些残疾乞丐,我就乘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接着我东躲西藏,生怕被他们找到,但是最后他们还是找到了我,我为了保命,就当街和流浪汉为了抢垃圾打了起来,成功吸引路人围观,最后被警察带走并送到了孤儿院。可以说,孤儿院的那段经历改变了我的人生,而在这其中,我最感谢的就是我姐。”
“如果你真的感谢你姐,就不会杀了她!”凌风双目圆瞪,眼中杀气腾腾。
“那能怪我吗?如果她肯放过我,就不用死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是警察,你是罪犯,你让她放过你?你觉得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