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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一方山洞内,沈霁临反复进出。

    郑晚瑶浑身烧得太厉害,敷上去的那点草药也不知何时奏效,他心头始终有一股不安之感,似烟雾一般缭绕着。

    余光瞥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幕,沈霁临不再犹豫,出去将自己浑身淋得透湿,而后再贴着郑晚瑶。

    伸手的时候,他红着眼睛说了句:“抱歉,是我没用。”

    阿姐是不喜欢被旁人随意触碰,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很快,这个举动似乎真的有用,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郑晚瑶身上的滚烫之意逐渐褪下,只是眉心依然紧皱,好像还在深陷梦魇。

    沈霁临只能苍白着唇,反复将自己浸湿,希望能让她快点好起来。

    ……

    翌日,郑晚瑶是被呼啸的风声唤醒。

    虽然脑袋是没有刀削斧凿一般疼,但是身上还酸乏无力,一转头,才发现沈霁临就睡在她旁边,蜷缩成一团,紧紧抓着她一节手指。

    两人离得极近,沈霁临几乎靠在她背上。

    烧了一整夜,郑晚瑶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烧过,她眉头紧皱抽出手。

    而沈霁临本就觉浅,这一也下彻底清醒过来。

    仅一瞬恍然,瞧见郑晚瑶恢复神智,他发自肺腑地感到后怕。

    “阿姐,你终于醒了。”沈霁临连忙问道:“现下感觉如何?”

    然而郑晚瑶一时没法说话,开口就是咳嗽。

    沈霁临这才反应过来,拿过竹筒,一点点小心喂她喝下里头清水。

    “是我太蠢,阿姐,你多喝点。”

    见郑晚瑶还有力气喝水,脸色看着也比昨日稍好些,他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你没事,昨晚我一直不敢睡,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还好,还好你没事。”

    这话没说完,但郑晚瑶听得出来,这是担心她直接烧死过去。

    再抬眼,少年的眼神如一汪不掺半分杂质的湖泊。

    明亮,清澈,毫无算计。

    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变成白纸。

    四目相视,郑晚瑶甚至能在他眼瞳里,看见自己狼狈的倒影。

    这才两日功夫,沈霁临就想起了幼年的画面,不定何时就能彻底恢复记忆。届时沈霁临发觉自己受骗,必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这难得的纯真之态,不过是昙花一现。

    他或许很快就能想起其他细节,所以得重新想个办法。

    “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我。”

    郑晚瑶定定瞧着沈霁临。

    “实际上我骗了你,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姐弟,你现在救我,恐怕会后悔。”

    少年闻言,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不是姐弟吗?

    但也并影响他想对她好。

    沈霁临现在更在意的是,阿姐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是觉得他没用,所以想要丢下吗?

    沈霁临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道:“是不是我昨晚做错了,所以惹阿姐讨厌?”

    郑晚瑶眯着眼睛继续道:“我说的是实话,骗你也是真的。”

    “没关系,就算阿姐说的是假话,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沈霁临苍白的薄唇微抿,神情不掺杂任何复杂的东西。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害我,所以永远会是我阿姐。”

    郑晚瑶看着他,继续试探:“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你的仇人,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少年回答得很干脆,眼眸澄澈犹如沾在草木上的露珠:“这些天,我总是不由自主担心你的安危,一想到你可能会……我就很害怕。我想,一定是阿姐对我很重要,才会这样。”

    “就像面对狼群的时候,我下意识想要杀光它们一样。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

    郑晚瑶这回是真的笑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出这套逻辑,但确实很有用。

    沈霁临则是继续道:“所以我还是会遵从本心,保护阿姐,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保护本心。

    这四个字听起来真是讽刺。

    郑晚瑶唇角扯出讥讽的弧度:“好啊。”

    沈霁临的确是不会轻易让她咽气。

    毕竟他亲口说过,要让自己生不如死。

    不知他回忆起全部事由后,再想起这些,会是什么表情。

    而眼前失了忆的沈霁临,其实心中也有疑惑,他很想问郑晚瑶,如果真的是仇人,她为何不找机会下死手呢?

    他在想,或许他和阿姐,之前只是产生了些难分难解的误会。

    “阿姐饿了吧。”沈霁临转开话题道:“可以吃些果子充饥。”

    他依旧将饱满的好果子优先给了郑晚瑶,自己则拣小的吃。

    洞内氛围微妙,二人一时无话,唯有雨打青叶红花的婆娑之声。

    吃过东西,两人都恢复了些精力,再看郑晚瑶,薄唇也总算有几分血色。

    昨夜未做成的事便再度提上章程,沈霁临拿着竹筒喝了一小口清水,很快转去分拣粗枝。

    “阿姐,这几根我看过了,又粗又直,正好可以用来固定你的腿。”

    原先用来固定的布条,已经破烂得没有束缚之力,郑晚瑶低头,准备再从衣袍一角撕下点布料。

    沈霁临却叫住了她。

    “从我这里撕就好,阿姐是女儿家,多有不便的。”

    郑晚瑶面无表情:“好。”

    如果沈霁临这么多年来,一直便是这般心性,那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更不会因战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可惜哪有那么多如果。

    郑晚瑶依旧面无表情利用他换药,少年并无怨怼,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稀世珍宝。

    “阿姐,待会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忍。”

    说这话时他正垂首比划树枝,胸口两道分明的刀疤衣襟掩饰不住,瞧着甚为狰狞。

    郑晚瑶攥着手指面无表情道:“动手。”

    换药固定就费了两刻钟的功夫,连布条的绑缚沈霁临都力求完美。

    大功告成之后,他伸手道:“阿姐要不要起来走走看?我可以扶你。”

    身体四肢都是用进废退的,一直坐着的确也不成。

    郑晚瑶也没客气,深呼吸攥着他的手,而后忍耐着剧烈的痛苦,缓缓站起。

    虽然腿骨依旧有细细密密针刺一样的痛意,但无论程度还是频率,都比上一次缓和太多。

    这回,郑晚瑶甚至已经可以一口气在洞里走三个来回,不必再走走停停。

    她得去河流看看,赶在沈霁临恢复记忆之前,跟外界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