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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凤兰沿着后山的小路独自行走,每一步都迈得极为沉重。他准备去找李啸天,想把一切都搞清楚。

    一个身材佝偻,满头银发的老太婆正在不远处,拿着一柄比自己还要高的铁锹,正在土里忙活着。

    定睛一看,正是山庄里年纪最大的仆人——孟婆。

    她在刨坑,已经刨得很深了,可还在继续刨。

    为什么会选在这时候?

    坑的外面还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袋,里面鼓鼓的,好像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孟婆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看了她一眼,选择了无视,继续往深处刨着。

    “你在做什么?”李凤兰问道。

    孟婆没有回应。

    “我在问你话。”李凤兰有些恼怒,忽然发现,这许多年来,她似乎和这个老太婆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讲过几句话。

    这个老太婆总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见到任何事都不看、不听、不说。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多大年纪,也没人知道她是几时到这庄上来的,她好像比任何人都住得久。

    李凤兰从她身旁经过。

    “你想好了吗?”孟婆忽然说道。

    “什么?”她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着。

    孟婆从坑里缓缓走了上来,把麻袋扛在了肩上。

    这老态龙钟的身躯,竟能扛起比她还大的麻袋,而且这麻袋一点儿也不轻。

    “你刚问我什么?”李凤兰追问道。

    孟婆把麻袋抛进了坑里。

    “十年了,他都没有在乎,你现在去找他,不会得到什么结果的。”孟婆意味深长地说道,开始往坑里填土。

    李凤兰眼睛瞪得老大,问道:“你……都知道?”

    孟婆缓缓地说道:“兰兰小时候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又怎么会不知道真假?我年纪虽然大,眼睛和耳朵都不怎么灵光了,但心里却和以前一样清楚。”

    李凤兰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只是一介仆人,仆人就只能做仆人该做的事。这座山庄这么大,每天都有许多事情发生,若管得太多,事情便做不完了。”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老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命不久矣,他一旦现身,就离死期不远了。”

    李凤兰感到无地自容。过去就一直觉得这个老太婆古里古怪,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看着,真就是:“人在做,天在看。”

    “你说他离死期不远了?这又是何意?”

    孟婆“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恐怖牙齿:“恶人自有恶人收,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你说对吗?”

    这话听得人毛骨悚然,却也令她十分认同,说道:“的确,他坏事做尽,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当然还有你!”孟婆诡异地说道,“还有他,一个也跑不掉。你们在这座山庄犯下的恶行,都会遭到报应的!”

    李凤兰现在只想快步离开这里,但仿佛脚下像被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

    “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孟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坑里,把袋口的绳子接了下来,露出了一个人的脑袋。

    竟然是三师兄桂三喜。

    他的脸上已经没了丝毫血色,死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李凤兰惊讶得差点叫出来。

    “他是怎么死的?”李凤兰略有些伤感,桂三喜虽然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但毕竟年纪小,除了爱撒谎以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老实说,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师兄的。

    “他是被庄主失手打死的。”孟婆说这话地时候,嘴唇在颤抖。

    无论多么失控,李啸天的武功毕竟算得上如臻化境了,又怎么会失手打死自己的徒弟?李凤兰感到十分诧异,不过联想到过往,因为桂三喜平日里说话口无遮拦,已经无数次惹李啸天生气了。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好像桂三喜很期待李啸天生气,越生气,他就越开心。

    孟婆接着说:“三喜这孩子,努力了十多年,终于解脱了。”

    “为什么?”李凤兰问道。

    孟婆转向她:“你可知,三喜的父亲是谁?”

    李凤兰摇摇头,她只知道,桂三喜的全家都是被李啸天杀的,只留了他一个活口。庄上的师兄都说,桂三喜的父亲是个魔头,为祸武林至深,李啸天前去为民除害,遂杀了他全家。

    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几岁大的小孩,李啸天动了恻隐之心,将他留在了身边,供他长大,还收他为徒。

    孟婆哂笑起来,说道:“若不留下这个孩子,他就没法自圆其说,因为他杀的那一家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魔头,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

    “若只是普通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真相,李啸天当上庄主的真相。他先是入赘到九霄山庄,娶了李广全的女儿为妻,而后杀了李广全,自立为九霄山庄之主!”

    这件事就算是楚山孤也不太清楚,更别提李凤兰了。

    “当初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被他杀光了,桂三喜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孟婆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只因这件事实在太过于恐怖,李凤兰一时还难以接受。

    “我在这儿待得久了,很多事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了。”

    “那为什么他没有杀你?”

    “我说了,我只是一介仆人,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从来不过问庄内任何事。”

    李凤兰现在知道,为什么孟婆这些年来对她的事情不看、不听、不说了。以至于她以为这只是个疯婆子,什么也不知道。

    孟婆扼腕叹息道:“起初,这孩子拼命想告诉其他人,李啸天的真实面目,奈何人微言轻,众人也只是当他有些疯癫,喜欢装疯卖傻。他自觉得报仇无望,深知哪怕苦练一辈子武功也报不了仇,还得认贼为师。便开始自暴自弃,以激怒他为乐。只盼哪一天,他实在忍受不了,一掌打死他。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李凤兰长叹一声,流下了泪水,深感桂三喜也是个可怜人。她默默走到了孟婆身前,接过那把铁铲,协助她将这块土堆一点一点地填好。

    孟婆拿小刀刻了一块墓碑,插在了土堆上。

    月光稀薄,如同被乌云轻轻遮掩的烛火,勉强洒落在这孤零零的土堆上。墓碑上的字迹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阴森与寂寥。周围没有灯火,没有人声,只有孟婆孤单的身影在夜色中拉长,与这土堆一同被无尽的黑暗与孤寂所吞噬,显得格外悲凉。

    见李凤兰满面泪痕的样子,孟婆略显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老身知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是受了奸人摆布,误入歧途。这座山庄是个会吃人的地狱,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你已经想通了,就赶紧下山,重新开启新生活去吧。”

    黑漆的树林里,忽然冒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想下山?那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