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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兆安在大厅摆了宴,李煦安的小几上比旁人多了几道素菜,都是他每月去白云观常吃的几样。

    白云观主贪财,时常借着李煦安的名头私下贪墨香客银钱,李煦安心里都有数。但和汉州州府勾结到这种地步,犯了他的大忌。

    下头还有两张桌子,一张是姚兆安和他夫人,另一张则是姚兆安口中生意不太顺利的两个侄子。

    到底是小辈,连看李煦安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瑟缩着挨在一块儿,大气不敢出。

    姚夫人吩咐了丫头一句,不多时下人又搬来一张小桌,她看着叶蓁道,“给这位姑娘摆上。”

    姚夫人和煦的笑容并没唤来叶蓁的感激,她屈膝行礼,“多谢夫人,奴婢不需要。”

    不是不敢,也不是没资格和不配,而是不需要。

    姚兆安和姚夫人对视一眼,默契抿着笑。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姚夫人直接起身到叶蓁跟前,“既是国师身边的人,就是姚家的客人,姑娘不嫌弃的话跟我坐一块儿。”

    “夫君和两个侄子爱喝酒,正好我嫌他身上一股酒味,姑娘就当陪陪我如何?”

    比起姚兆安,姚夫人更擅长与人周旋,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加上笑意善意俱全的言辞,任是谁看了都不好拒绝。

    仅仅两句话,就让叶蓁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为侯府当牛做马,长袖善舞的时候,下意识回了对方一道温婉微笑,正要点头时,李煦安开了口,“她坐贫道旁边。”

    此言一出,连叶蓁在内的五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脸上。

    他的眉眼如同寒冰雕塑,冰冷中给人坚毅的感觉,眉宇散发着一股清寂,与世无争。

    寻常道士年纪大些的续着胡子,开口闭口都是玄乎之词,年纪小些的大多也是傻不愣登扛着剑,嘴里喊着为民除害。

    像李煦安这样沉静清冷的实在太少,有侯府二爷的身份加持,让他身上多了份矜贵和文雅,又因是被陛下捧在手心的大国师,再加上神秘的道术,让他像月亮般人人仰望却又无法企及。

    此刻他仰着头,如灌了星星般的眼神一眨不眨看着叶蓁,俊美的容颜染着些许疲惫,一点点笑容便显得有些散漫。

    就像在马车里一般,他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拍拍身边空着的小凳,“来。”

    要不是他是李煦安,就冲那眼神,姚兆安都要骂一句勾搭姑娘的神棍!

    叶蓁心头就跟住了只兔子,突突直跳,从前好歹还知道避着些人,自打清河桥边吐露心意,他是明里暗里一个样。

    但是谁让叶蓁喜欢他呢?

    算了,名声有什么用,哪能和李煦安比。

    她大方冲还在愣神的姚夫人笑了笑,“姚夫人,奴婢失陪。”

    姚夫人僵笑了两声,很快恢复如常,“姑娘坐,国师奔波一路,又累了一个下午,早些用饭。”

    姚兆安跟着附和,“对对对。”

    侍女鱼贯而入,又添了几样菜,单笼金乳酥、水晶龙凤糕、金铃炙,还有一道鸭花汤饼,都是做工极其复杂的菜色,若不是经验老道的厨子很难掌握好火候。

    这几样菜,叶蓁对姚家的底子就心里有了数。

    姚兆安举杯,“先前瞒着国师请您来汉州,下午又让您在外头耗了几个时辰,都是下官办事不力,下官自罚三杯,给国师请罪。”

    李煦安眼皮都没抬,将金乳酥放到叶蓁面前,“尝尝有没有从前崔家师傅做得正宗。”

    叶蓁确实饿了,可惜这不是能大快朵颐的地方,但她也不想扫李煦安的兴,咬了一口含在嘴里细嚼慢咽。

    金黄色的酥碎粘在她唇上,叶蓁用舌尖舔了几下,发现还有碎渣和唇脂粘在一块儿,她微微凝了下眉,打算用帕子掩唇,下一秒李煦安靠过来,温热的指腹在她嘴角一抿,将碎渣弄干净了。

    叶蓁咀嚼的动作一顿,清晰看到姚家四个人惊骇又躲闪的目光。

    她咽了咽,匆忙从李煦安手里躲开,低着头用帕子捂唇,声音都还发颤,“我、自己来。”

    李煦安神色如常。

    姚夫人微微勾唇,这谪仙动了情还真是···让人家姑娘猝不及防。

    气氛变得微妙又尴尬,姚兆安站在那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憋得实在难受。还是要姚夫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冲对面两个眼皮都不敢抬的侄儿道,“你们也赶紧跟国师请罪。”

    “要不是为了姚家未来,夫君也不会惹国师动气。”

    姚家两侄儿也不含糊,掀起袍子扑咚一跪,接着就是两个响头,“国师大人开恩。”

    李煦安摇了摇杯中酒,旋即又放下,这动作让姚兆安神色一沉。

    李煦安一边说话一边将温度正好的茶水递给叶蓁,“贫道说了,答应观主的事不会食言。姚大人自己心虚,三番四次请罪,好像贫道要把你怎么样似的。”

    姚兆安尴尬挤出一点笑,“国师慈悲。”

    他一连喝了三杯,见李煦安没什么兴致,便道,“起舞!”

    六七个身着轻薄红纱的女子踏着莲花碎步而来,红绸一舞,妙曼身姿,甚是吸引人眼球。

    她们个个冲着李煦安笑,乐曲节奏加快时,红绸一扫,那水灵灵的姑娘平白变出一盘红彤彤的杨梅递到李煦安眼前,媚眼如丝,唇齿含笑。

    “国师,请。”

    女子纤纤细指拿起一颗杨梅往李煦安嘴边送,叶蓁都快把下唇咬破了,手指掐着掌心才忍住没什么动作。

    烛光昏黄暧昧,就算李煦安面无表情,那样一双凤目怎么看都让人心痒。

    他身边带着侍女的消息如今整个州府都知道了,这女子便大了胆,一弯腰,胸前的春光就那么猝不及防出现在叶蓁面前。

    她把茶盏一放,“砰”的一声,茶水溅出来,那舞女手指和杨梅都湿了,突然愣在当场。

    叶蓁站起身,“我先回去给二爷收拾房间。”

    她就那么大大咧咧从舞女中间走出去,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出叶蓁一身火气。

    唯独站在李煦安身前的舞女放肆,被打断后满脸委屈,又见李煦安盯着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自信,捏着嗓子道,“国师大人的侍女架子好大。”

    “一定是您脾气太好,平日惯着她没了规矩,如今给国师丢脸了。”

    “您瞧,这可是盘子里最大的一棵杨梅,都被她弄脏了。”

    她笑得十分妩媚,“奴婢再为国师选一颗,咱们继续。”

    言毕,她果真又递了一颗杨梅到李煦安眼前,还有目中的风情万种,含羞带怯。

    李煦安凤目勾起一丝怪异的笑,温声道,“选好了?”

    舞女听他声音,魂儿都酥了,“国师尝尝,看看奴婢选的好不好?”

    李煦安眼睫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碰到她腕子,那舞女的心跳都停滞了,岂料那般骨节分明的手落上来时,一抓,一拧,“咔嚓”一声脆响,杨梅滚落,一直到姚兆安脚边才停下。

    只有李煦安看清了,舞女眼里的光一灭,继而生出不可置信的灰败,然后剧烈的惨叫撕破寂静。

    舞女和杨梅一样,抱着手腕滚下来,蜷缩着身体呜咽。

    众人大惊,李煦安起身走下台阶,看着姚兆安,“姚大人,若再有下次,死一个舞女事小,你就不怕贫道给你家祖宗选一个藏污纳垢之地?”

    姚兆安一下就腿软了,“国师,误会。下官糊涂。”

    姚夫人也被李煦安一身杀气吓到,“国师息怒!”

    姚家两侄子跪在地上只知打颤,连一句话告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煦安冷哼一声离开。

    姚兆安好半天才缓过神,拧着眉,“这叫什么事儿!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奢靡菜色直说就是,干、干什么威胁人。”

    姚夫人也一阵后怕,“宁得罪小人莫得罪道人。明日选了地,再让风水先生看看,若当真是好地,怎么也得把国师哄好。”

    姚兆安心里也烦,“你法子多,明儿倒是把人哄好!否则···”

    姚夫人强自镇定心神,“夫君放心,在汉州,还没有妾身办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