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此停滞了半分钟。
徐嘉柔抬起头,与陆怀征对视。
两人隔着三五米的距离,他们都很清楚,彼此之间,相隔了三年的时光。
徐嘉柔望着被夕阳镀上一层,橘红色光芒的男人,她嘴唇微张,想学着儿子,向男人轻松的打一声招呼。
却发现,有千言万语,堆积在自己的喉咙里。
下一秒,男人飞奔而来,他单膝跪在床上,双臂紧紧圈住坐在床上的女人。
徐嘉柔感受到,他有力结实的双臂,他的手臂在颤抖,他不敢将徐嘉柔抱的太紧,怕伤害到她,却有因内心的激动而颤抖。
陆怀征把自己的脸,埋在徐嘉柔消瘦纤薄的肩头。
他伸出一只手,把像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他和徐嘉柔中间的徐斯年,给提了出来。
陆怀征把徐斯年丢在一边。
当陆怀征和徐嘉柔的身躯,紧密贴合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这次,是真正活了过来!
男人没有说话,只侧过头,温热的唇瓣,轻轻蹭着她的肌肤。
徐嘉柔看向他,就见陆怀征眼眶通红。
她看到男人的眼睛里蓄满水雾,似冰封已久的河流,终于迎来的春日。
徐嘉柔笑出声来,“你怎么,哭了?”
她伸出手,触及男人的脸颊。
她只轻轻一碰,淤积在陆怀征眼眶里的泪水,倾泻而落。
徐嘉柔指尖一颤,只觉得自己被烫到了。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见到陆怀征落泪的时候。
“呜呜呜!”
徐斯年坐在一旁,哭出声来。
陆怀征顿时冷着脸,呵斥了一声,“闭嘴!”
徐斯年不服的叫起来,“爹地哭了,醒醒为什么不能哭?”
“我这是高兴!”
男人的声音哽咽住了。
徐斯年喊道,“我也高兴咯!”
徐斯年落泪,眼泪像珍珠一样,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他的脸还没有巴掌大,又肉嘟嘟的,实在可爱。
他的睫毛被浸湿了,乌黑浓密的睫毛并没有卷翘度,而是像半边小伞一样,在他的明眸里,落下一层阴影。
他哭的一抽一抽
的,徐嘉柔看到他这个样子,胸腔里的某处迅速塌陷了下去。
“宝宝~”
她正要去哄徐斯年,陆怀征把她的手抓住了,强行把徐嘉柔的手,放回自己的脸上。
“先哄我。”
徐嘉柔:“……”
*
徐嘉柔突然清醒,惊动了整个疗养院。
她看到围绕着她,给她做检查的医生都是外国人,她转过头,询问守在她身旁的陆怀征。
“我这是在哪?”
“疗养院。”
徐嘉柔就问,“国外?”
“嗯,我带你来M国了。”
徐嘉柔后来才了解到,关于这家疗养院的全貌。
陆怀征M国寸土寸金的首都,收购了这家疗养院,三年来,他就把这里当做家,每天都在星耀集团和疗养院往返。
徐斯年和陆怀征平时住在另一栋楼内,这栋楼是专门给徐嘉柔住的。
这栋楼里有好几个房间,白天的时候,护士会推着徐嘉柔的移动病床,去3楼的大平层。
大平层里有着十多米长的窗户,护士会打开几扇窗户,让徐嘉柔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
到了晚上,护士就会推着移动病床,到小房间里,确保徐嘉柔能够安稳入睡。
每周,护士还会将移动病床,推到4楼的空中花园内。
空中花园分为玻璃花房,和露天花园两个区域。
如果气温正好,护士就会让徐嘉柔在露天花园内待一会。
若遇到下雨的天气,护士就会把移动病床,推进玻璃花房内。
她就被这样24小时,精心呵护着,三年来,身上没有长一点褥疮,她的四肢也没有萎缩。
只是她久不站立,以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如的下地行走。
医生给她检查完身体后,向陆怀征汇报了徐嘉柔的身体情况。
她的身体恢复良好,如今,她虽然醒过来了,但医生们还会对她,进行24小时照看的。
营养师给徐嘉柔准备了,易消化的食物。
时隔三年徐嘉柔重新拿起筷子,她都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利索了。
陆怀征就
道,“我来喂你吧。”
徐嘉柔坐在零压感的床上,她躺在病床上太久了,现在让她直接坐普通椅子,反而会伤到她的身体。
徐嘉柔不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弄脏,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陆怀征坐在她对面,拿着勺子,舀了勺米糊喂进她嘴里。
徐斯年坐在小桌板的另一边,他安静的自己吃着碗里的饭。
“能下咽吗?”
陆怀征问她。
徐嘉柔点了点头后,就打了个嗝。
虽然这三年里,她靠输营养液和鼻饲维持着身体机能,但时隔三年,她的肠胃才真正蠕动起来。
徐嘉柔慢慢吃着饭,让自己的喉咙,肠胃,都得到适应。
饭后一个小时,陆怀征把她抱到轮椅上。
男人推着轮椅,进入浴室。
他给徐嘉柔脱衣服。
徐嘉柔就道,“我是不是可以自己冲澡了?”
陆怀征低着头,忙碌,“不,你不可以。”
她的唇畔,含着浅淡的笑意。
她忍不住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脸颊不自觉的热了起来。
忽的,徐嘉柔低下头,看到自己小腹上极浅极淡的一条横着的疤痕。
徐嘉柔不禁伸出手,在这条疤痕上,反复摸了摸。
陆怀征注意到她的动作,就道,“这是剖腹产留下来的。”
徐嘉柔点着头。
陆怀征又道,“只有在近距离,才能看得出疤痕了,我每天都有给你涂抹淡疤膏。”
徐嘉柔唇角上扬。
陆怀征给她洗头,手法好到徐嘉柔舒服的想要睡过去。
“你这洗头手法,是不是上哪静修过?”
陆怀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有专门去学过。”
他说道,“产后护理,植物人护理,洗头也专门找人培训过。”
他将徐嘉柔头发上的泡沫,都冲洗掉。
徐嘉柔捋了一束长发,到自己胸前,她发现自己的头发长长了不少。
她的头发,比她印象中的更加光泽透亮。
她手中的那缕头发,被陆怀征抽走了。
男人用速干帽,将她的头发先包裹好。
他拿着淋浴蓬头,给她冲
澡。
男人蹲在她面前,清洗的格外认真,连她的脚底板,都不放过。
洗完澡后,他分别用几条毛巾,帮徐嘉柔擦拭干净。
他又蹲在了徐嘉柔面前,将她的脚趾头,一根一根的擦拭过去。
陆怀征身上就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帮人洗澡是个体力活,而且浴室里,有比较闷热,他的脸上,沾满了汗珠。
男人的后背,也已经因出汗而湿透了。
“你脸上都是汗。”徐嘉柔提醒他。
陆怀征把刚擦过她的脚的毛巾,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徐嘉柔:“……”
她暗暗在心里说,在陆怀征没洗过脸之前,她是不会让陆怀征亲她的!
*
晚上九点,徐斯年已经洗得香香的,躺在她身旁了。
徐嘉柔拿着故事书,给他念故事。
徐斯年并没有被故事书里的故事吸引,他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徐嘉柔看。
“妈咪,你讲的故事真棒,你的声音真好听,妈咪,你好美好美!身上好香好香!”
徐斯年说着,就向徐嘉柔张开了双臂。
陆怀征走上去,把趴在徐嘉柔床上的徐斯年,架起来。
徐斯年小小的身体,脱离香软的大床,他叫起来:
“我要跟妈咪一起睡!”
陆怀征严肃警告他,“徐斯年,你已经是三岁了,不是一岁小孩了!自己滚儿童房去睡。”
陆怀征把他放下来,徐斯年站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他撅起嘴,眼睛泪汪汪的。
“宝宝来,跟妈咪一起睡!”
徐嘉柔根本舍不得,和自己的儿子分开。
徐斯年迅速咧开嘴角,向徐嘉柔飞奔而去。
陆怀征一脸严肃的对徐嘉柔说,“你这是溺爱。”
徐斯年已经爬上床,投入徐嘉柔的怀抱里。
徐嘉柔理直气壮,“我就溺爱了!”
陆怀征黑了脸,他向徐嘉柔抗议,“只溺爱他一个,这不公平!”
半个小时后,徐斯年躺在徐嘉柔身旁,睡的香甜。
徐嘉柔清醒后,陆怀征就给她换了一张大床。
男人洗了澡,在她身旁躺下。
房间里
一片静谧,徐嘉柔侧过身,面朝着自己的儿子。
对于一晃眼就长大的儿子,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生下徐斯年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他一眼。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有人在给她挠痒痒。
她轻轻抖了一下肩膀,小声抗议道,“你别动!”
陆怀征的声音,在徐嘉柔身后响起:“你转过来看我一眼。”
徐嘉柔依旧背对着他,“你有什么好看的?”
陆怀征:“……”
“你三年都没有看过我了……”
男人低喃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
徐嘉柔依然没理他。
然而,她即使背对着陆怀征,也无法忽视,自己身后强烈的视线。
徐嘉柔转过头,看向躺在她另一侧的陆怀征。
乌黑的墨发倾泻而下,两人面对面,在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对视。
“睡吧。”陆怀征对她说。
徐嘉柔摇了摇头,“我睡了这么久了,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就对陆怀征说,“你把眼睛闭上吧。”
“不要。”
“你难道不睡觉?”
男人嗓音低沉,“我怕一觉醒来,这又是一场梦。”
徐嘉柔笑着,她的眼睛,弯做月牙的形状。
“陆总~你想我吗?”
男人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我跟你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还叫我陆总。”
“那我该叫你什么呀?”
陆怀征将自己的脑袋枕在曲起的手臂上,“你儿子的爸爸,你还能叫我什么。”
徐嘉柔咧开唇角,笑意甜甜,“老公~”
“嗯。”
男人的眼尾里,笑意流泻。
“老公~”徐嘉柔又甜甜的叫了他一声,她向前倾身,吻上男人的唇。
她的声音轻柔,“谢谢你这三年。”
男人将她的声音咽下,回答道:“你现在谢我,太早了。”
“嗯?”
“往后,三十年,三百年,我都陪在你身边。”
徐嘉柔笑起来,“我们怎么会有三百年呢?”
“生同衾,死同穴,碧落黄泉,我都陪着你。”
—正文结局—
*
【下一章是婚礼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