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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谢三顺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王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和谢三顺一样,都清楚燕白发的为人,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替燕白发发出一句无奈的感慨罢了。

    “小淮呢?”

    王侯转而问道。

    “半个月前刚从北地回来,这会儿应该在蜀郡潜修。”谢三顺说道。

    对于谢淮,谢三顺早就没什么可教的了,毕竟单从剑道上的天赋来看,谢淮不比谢周差。

    但谢三顺必须承认,他远不如姜御。

    他没办法像姜御那样让谢周切身感受到近乎于仙的剑意是什么模样,也没办法留给谢淮一个直通领域境的剑道传承。

    不过那位黑市的守夜人肖明远,在与司徒行策决斗之前,还将自己对于七情剑道的理解和毕生传承用秘术传给了谢淮。

    谢淮需要做的,是将两种剑道结合,走出一种独属于他的道。

    这条道足够他超越谢家的所有人。

    因而在鬼雾林事了之后,谢淮就去了北地——镇北城以北的北地。

    那里与荒域相仿,有着大小上百个国度,不同的是荒域多被黄沙掩埋,而北地常年万里冰封。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最不缺少的就是极致的狠与恶。

    北地半年,谢淮找到了他想要的战斗和磨砺,也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剑道。

    “去了谷里吗?”王侯笑着问道。

    “没有。”谢三顺摇摇头,说道:“他很少回去,更多是住在附近的镇子上。”

    “你可知为何?”王侯随口问道。

    “你知道?”

    谢三顺哪里知道谢淮在想什么,皱眉反问了一句。

    他是谢淮的师父,谢淮是他唯一的嫡传,这层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亲生儿子都亲。

    然而,谢三顺与谢淮之间缺少了很多师徒应有的交流。

    他们从不聊生活,不聊未来,不聊想法,甚至十几年来都没说过几句闲话,就像当年的张季舟和乌朋一样,互为彼此熟悉的陌生人。

    “当然。”

    王侯笑了笑说道:“除了王尘,应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谢三顺来了兴致,说道:“那你说他为何不喜欢住在谷里?”

    王侯说道:“因为他怕。”

    “怕?”谢三顺眉头微皱,问道:“怕什么?”

    “怕自己和那些族人太亲近。”王侯说道。

    谢三顺的眉头皱得更深,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王侯说道:“对你我而言,确实没什么可怕,但小淮不一样,他怕走得太近,他怕将来迎来一个不是那么美好的结局。”

    “但如果足够疏远,如果满不在乎,也就无所谓死亡和失去。”王侯轻声说道。

    谢三顺沉默下来,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谢淮是合格理智的新任家主,也是冷血无情的杀手无面人。

    他从来没想过谢淮心底会有这样柔软、乃至在老人看来有些懦弱的一面。

    王侯确实很懂谢淮,大体上没有说错,但其实王侯也有不知道的一点。

    除去这些,还因为谢淮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谢家子弟,他是被谢桓收养的儿子。

    他对谢桓和谢家的感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他痛恨谢桓剥夺了他的人生,自作主张地为他安排了命运。

    更恨谢桓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亲生父母死去,或者就是谢桓赐死了他的亲生父母。

    但早慧的谢淮却还记得谢桓和李乐萍对他的那些好,那是真的好,宛若亲生父母的好。

    谢桓如制定计划时立誓的那样,确确实实把他当谢家的接班人来养。

    还有谢家的这些族人。

    人人都记着他谢淮,爱着他谢淮,也尊敬他谢淮,遵从他的意志运转。

    谢淮很少回谷里的家,不是冷傲无情,只是矛盾让他很难正视这些情感。

    尤其当谢周这个真正的谢家嫡系传人出现之后,这份矛盾让谢淮变得更加沉重。

    他恨谢周,恨因为谢周而被交换的人生,恨因为谢周而被安排好的命运。

    就像玄玑子那样,谢周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王侯不知道这些,问起谢淮也不是为了探讨谢淮的心声,说道:“小淮知道长安发生的这些事吗?”

    “应该知道。”谢三顺说道:“卷宗每天都会送到他那里。”

    王侯微微颔首,有些遗憾,却也不觉得意外。谢淮毕竟在黑衣楼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和谢三顺的动作,还有燕白发通过天机阁和他们的接触,确实很难瞒得过谢淮。

    “你在担心?”谢三顺说道。

    王侯没有否认,说道:“毕竟是星君。”

    虽然他们大抵是不会和星君正面交锋,就算真的对上,也只是尽力拦星君一时。

    如果有什么意外,王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撤离。

    但即便如此,王侯依然没有足够的把握,那毕竟是星君,当世的最强者星君。

    王侯喝了口茶水压了压有些烦躁的情绪,笑着说道:“又要去长安咯!”

    谢三顺也倒了杯茶尝了一口,没说什么。

    一阵风吹来,老人掩着嘴咳了两声,咳嗽声混在风中,不值得注意。

    在石桌的下面,老人那同样不值得注意的右掌虚握成拳。掌心中,已是血斑点点。

    ……

    ……

    没有任何人知道,在收到朝廷来信的第十天,元长老离开云州的第三天,燕白发回了长安城。

    他没有在城里闲逛,沿着最热闹的那条主街一路向观星楼走去。

    行人越来越少,管制越来越严,巡逻的队伍越来越多。

    燕白发终于成了最显眼的那个,落入观星楼附近的巡逻队眼中。

    观星楼是长安重地,在附近巡逻的都成朝廷精锐,一位是宫廷里内廷司的宋公公,一位是禁军十大都尉之一的赵都尉。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燕白发面前,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终归是那位赵都尉深吸一口气,对着燕白发躬身行礼:“见过大帅。”

    谁都知道燕白发的不良帅早已卸任,但谁都没有改口。

    燕白发看了他一眼,挑眉道:“赵洪城?”

    赵都尉愣了下,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说道:“大帅竟然还记得我。”

    他是赵连秋的堂侄,王夏的部将,多少也算是一个名人,但和燕白发接触极少,能被燕白发记住,在他看来确实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燕白发淡淡地说道:“麻烦禀告陛下,就说我会在旧府小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