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大人的剑果然了得。”
古柏真人咽下喉间的血,声音低沉,却难掩其中的悲哀与愤怒。
愤怒是对谢周。
悲哀却是对自己。
因为法显和谢周的这一招,他们七兄弟不得不使用禁术才做出对抗。
与法显不同,法显即使境界跌落,可重修对他而言再轻松不过。
而对于古柏真人他们来说,几乎是将那仅剩的未来葬送,即使他们用化血术吞了星君的血都不会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谢周没有说话,落在法显身边,把法显拉了起来,提剑而立。
荒原一片寂静。
从法显那一指点出去,到谢周一剑结束,从头到尾不过三个呼吸。
这段时间非常短暂,但对于在场的荒域修行者们来说,却显得格外漫长。
此时此刻,那些围在四周布阵而没有参与战斗的邪修,以及早早退到远处的驼骑兵在感到后怕的同时,又感到一丝庆幸。
“那和尚已是强弩之末,谢周也绝对斩不出第二剑,趁现在杀了他们!”
人群中不知谁打破寂静,发出这样的呼喊。
他用的不是大夏官话,而是荒域这边的语言,谢周没有听懂,法显却是听了个明白。
法显撑着谢周的肩膀,看着那人微笑说道:“你可以试试。”
那人沉默了。
最终他也没有再敢进行任何的尝试。
何况目前这情形对剩下的这些人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惨是惨了些。
丢人更是格外丢人。
但只要忽视这一切,这么多的强者死去,荒域的格局必将重新洗牌。
七圣教的七位教主境界都有不同的跌落,大荒教的教主死了,长老死了三个,这两个荒域最强大的邪教,掌控力大不如前。
还有很多邪教的高层也都死了。
那么他们的地盘,他们的修行资源,岂不都是剩下这些人的囊中之物吗?
他们的联合本就是暂时的,同时也是脆弱的,在不涉及生死的时候一切好说,一旦涉及到生死,这脆弱的联合不攻自破。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有人再站出来。
哪怕谢周和法显真的像那人说得一样,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一些人的目光落在古柏真人的身上。
这位昔日的荒域最强,如今修为跌落后还保不保得住地位已经不好说。
但至少在此时,他的威望还在。
谢周也在看着古柏真人,手持紫气东来,在面前画了一道线。
他依然没有开口。
但谁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过线者。
死。
画完这条线,谢周背起法显,御剑向着东方退去。
没有人敢动。
直到几个呼吸后,才有人打破安静。
“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赶紧去追?我们这么多人,就杵在这里干看着吗?”
说话的是莎循国国教的教主大人,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他嘲讽的是在场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偌大的荒域,有着大小上百个国家的荒域,常年混战不停号称每个修行者都阴险狡诈骁勇善战的荒域,竟然 被两个年轻人,逼到这种地步,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嘲讽的事情了。
……
……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的风逐渐变得和煦,空气中不再有黄沙的味道。
前方的城墙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白衣,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他身上的白衣是那样的干净,就像二月的春风,和煦中不惹一丝尘埃。
谢周和法显落在城墙上,上前行礼。
“见过先生。”
能被谢周和法显以学生的姿态称呼先生的人,如今举世只有一个。
那位有着无数名号的圣贤城城主大人,柳玉。
“回来了就好。”
柳玉看着二人说道,伸手落在法显的肩膀上,度过去一道真气。
谢周敏锐地察觉到柳玉的气息似乎有那么些许躁动,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这没什么不对,但对于修为早已臻至化境的柳玉而言,就显得不太寻常,说道:“先生这是?”
柳玉说道:“星君来过。”
谢周和法显对视一眼,神情微变。
星君竟然来了。
莫非是因为玄冥子?
想来也对,除去玄虚子三人之外,玄冥子是星君座下的二弟子,紫霞观的二号人物,他在紫霞一脉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也正因如此,玄冥子才能被派去荒域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
但是他却死在了荒域。
和那些邪修们一样,一身的修为境界都没有发挥的机会。
这让星君如何不怒?
况且星君在荒域的布局至关重要,如今尽毁,这让星君如何不恼?
“多谢先生。”谢周对着柳玉行了一礼。
柳玉笑着摆了摆手。
“这才过去一年,星君终究是忍不住出关了吗。”法显微嘲说道。
柳玉轻轻摇头:“星君没有出关,来的是玄虚子。”
听到这句话,谢周和法显都惊住了。
玄虚子他们知道。
玄虚子的境界有多么高深,实力有多么强大他们也知道。
谢周更是亲身体会过,单对单的情况下,他绝不是玄虚子的对手。
那天玄虚子被王侯重伤,几乎死去,就算现在恢复过来,就算他的修为另有进步,就算他发挥出自身百分百的实力,也不该是柳玉的对手,更不该给柳玉带来一些伤势。
谢周说道:“星君又降神了吗?”
柳玉嗯了一声,说道:“如果是星君亲至,我不是对手。”
这是谢周早有猜测的事情,此时柳玉给出了确切的、肯定的答案。
……
……
那是在半个时辰之前,玄虚子从京都来,遇到了从圣贤城赶到的柳玉。
玄虚子是收到了玄冥子的秘法求助,柳玉则是冥冥中的命术指引。
柳玉不知道荒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走这么一遭,今天发生的事情会让未来的天下大局,乃至未来百年的天下大局都发生极大的变化,而且是恶性的变化。
玄虚子自不是柳玉的对手,请了星君降神。
“柳玉,你是要与我紫霞为敌吗?”星君对着柳玉如是说。
柳玉的回答很简单:“不意与星君为敌,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星君不会尝试说服柳玉。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说服对方是最不可能也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多少年来,星君第一次亲身见到了柳玉的剑,也确认了这把剑远不如姜御的剑,在柳玉的剑上,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威胁。
如果亲自与柳玉对上,星君有把握在付出合理代价的情况下彻底的击败柳玉。
但是今天来的是玄虚子,那么就只好退走,舍弃这次机会。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降神,跨越数千里的、无需任何媒介的降神。”
即便听谢周在信中提起过,当亲眼见到,柳玉依然为此感到不可置信。
“世间不该存在这样的降神。”
柳玉沉默片刻,说道:“唯一的可能在于,玄虚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