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小童欲上前，却被男人拦住了，“这位客人，本场之内不得生事。”
小童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在独孤林秀投出箭的那一刻，悄悄出了手。
方紫岚早有准备，众人只听哗啦一声，赌桌上的一盅骰子落在了小童面前，强行止住了他的动作。
与此同时，独孤林秀的第一支箭稳稳落在了壶中，金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错。”方紫岚说着，把手里的一盅骰子放在了赌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像是赞扬，更像是鼓励。
独孤林秀长舒一口气，正要走过去把壶中的箭拿出来，却被男人拦了下来，“入壶之箭不得取出。”
独孤林秀愣了愣，似是全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规则，但不过片刻，她便毅然决然地拿起了第二支箭，却只是紧紧握在手中，迟迟没有投出。
方紫岚定定地看着独孤林秀，把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先不说她能不能再拿出六支金钗，就说能拿出来，每支金钗重量不同，绑在箭上以后，她发力也不同，要保证剩下六支箭都投中，不是容易的事。
旁观的小童和女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上明显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独孤林秀举箭不定，方紫岚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你要放弃吗？”
“我……”独孤林秀红唇微张，起伏不定的胸口将她的不安心绪全都暴露无疑。
“或者，你也可以求我。”方紫岚的神色认真了几分，“替你赢下这一局。”
“甄娘子，你适才说好了不出手……”女子慌张开口，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她不必求任何人，我替她赢。”
笃定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随着西边雅间的门被从里面推开，独孤明的身影赫然出现。他大步流星走到了独孤林秀面前，朝她伸出了手，“交给我。”
见状小童再也按捺不住，“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说换人就换人，有何公平可言？”
“公平？”方紫岚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这两个字，从来都是赢家说了算。”
小童气急，然而不等他发作，就听独孤林秀道：“这是我的赌局，我自己赢，用不着谁替我。”
“好。”方紫岚第一个应声，独孤明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你不相信她能赢？”方紫岚看向独孤明，见他摇了摇头，“我不是……”
“既然不是。”方紫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独孤明，“那就坐下，好好看着她赢。”
她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他很有眼色地搬来一把椅子，请独孤明坐了下来。
独孤林秀再次拔下了发间的一支金钗，撕了一截衣袖，绑在了箭上，反复掂量过后，才投掷了出去，依然直直落在了壶中。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独孤林秀卸下了各种钗环首饰，绑在了箭上，每支箭都投得极为慎重，虽缓但稳，整整六支箭无一落空，转眼就到了最后一支。
“独孤小将军……”方紫岚甫一开口，就被独孤明截住了话头，“二位，这是我独孤家的家事。交出账本，我可以当你们从未参与其中，日后无论好坏，都与你们无尤。”
他神情冷峻，枕戈待旦的模样像是如果被拒绝，下一刻就会出手似的。
诸葛钰看向方紫岚，摇了摇头，随即扬起手中账本道：“我们可以交还账本，但是……”
方紫岚倏然开口，接过了诸葛钰的话，“独孤小将军怎知，账本只有这一册？或者说，我们手上只有这一册？”
独孤明愣了愣，神情愈发阴沉，他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就听方紫岚又道：“若想要账本，叫独孤林秀自己来找我。”
她顿了顿，在独孤明发作之前，一字一句道：“我自问仁至义尽，你独孤家上下总不至于连一句实话都不肯相告吧？”
“我……”独孤明正欲辩驳，便被方紫岚打断了，“独孤小将军，我奉劝你一句，说话前想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良善之辈。”
她说罢，不等独孤明反应，侧眸对诸葛钰道：“诸葛大人，我们走。”
走出一段距离，到了僻静之处后，方紫岚便从诸葛钰手中拿走了账本，一边翻看一边和他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独孤林秀是第二个诸葛珊吗？”
诸葛钰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傅夫人提点了我。”方紫岚轻叹一声，道：“她和我说，独孤家不好说话，傅聪南那位夫人更是将门虎女。”
“初见独孤小姐之时，我的确觉得有些违和，但却未细想。”诸葛钰似回忆，缓缓道：“如今想来，她过于镇静了。”
方紫岚不置可否，诸葛钰便继续道：“在傅聪南说了那些话后，她的情绪表现过于激荡了。”
“重要的是，情绪激荡之下，她还能阻止独孤明伤害傅聪南。”方紫岚神色淡漠，诸葛钰却变了神色，“傅聪南故意在独孤明面前提及你千金坊甄氏的身份……”
他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却轻笑出声，“一个假身份而已，被戳穿也没什么。”
“可是……”诸葛钰欲言又止，方紫岚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方紫岚才听诸葛钰再次开口道：“你适才说是傅夫人提点了你？”
“是。”方紫岚应了声，诸葛钰声音低了几分，“你有没有想过，傅聪南究竟是谁的人？”
“什么？”方紫岚怔了片刻，脑海中的疑团像是被抽出了一条线，只待她顺着这条线，将其彻底捋出。
“傅聪南转任江南大营主将的文书。”方紫岚和诸葛钰异口同声，旋即相视会心一笑。
“我这就回去查。”诸葛钰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紫岚握着手中账本，待入夜以后，再次去牢狱中见了傅聪南。
白日里傅聪南挨了方紫岚一掌，多少受了些伤，此时正在草席上辗转反侧。
“傅将军。”方紫岚站在门口，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便见草席上的人动了动，却未转过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