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心急则乱,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易晚都能想到用自己血脉去验证小家伙的身份,一时竟没想到帝谌!
看着易晚脸上的欣喜,帝谌神色却是凝重:“晚晚,若这样能确定他的血脉,我就不会回阵眼了。”
“这些年除了跟你成婚有孕,我并无旁的女人,我当然也清楚只要确定孩子是我的,也能肯定是你的。”
“但你别忘了,当初你重塑肉身,小家伙尚且在你体内!”
易晚呆滞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他强调这句话的意思:“你是说,孩子很可能随着我重塑肉身,变成了半神血脉?”
帝谌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光是我一个人无法确定他的血脉了。”
此前,他已经确定过,答案并不明确把!
“所以空欢喜一场?”易晚按下心里的失望,道:“除非我重塑肉身?”
帝谌点点头:“这样说没错,不过还有个法子,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什么?”易晚好奇道:“这个时间,你就别卖关子了。”
帝谌看她心急,一股脑道:“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后曾留下了一滴精血,化作了清澈的血之河。”
“河水能辨血脉身份,只要找到那条河,就能知晓了。”
易晚有姮晚的记忆,当然想到了他说的血之河。
她苦笑道:“你也说是传说,那血之河连在哪儿都不知道。”
“只怕我们在寻到之前,我连肉身都重塑了。”
“回阵眼之后,我就一直在找血之河的踪迹。”帝谌按住她的双肩,和她目光相对:“功夫不负有心人,已经找到了。”
“就在昆仑山中,我们本就需要去昆仑山,到时候一并验证!”
易晚眼前一亮,旋即又暗了:“说来说去,还是得我的肉身变化,这问题不是回到了原点吗?”
而她魂魄中带着噬魂引,解开尚且不是简单事。
去昆仑山遥遥无期!
她的失落明晃晃歇在脸上,帝谌赶紧道:“你也别太失望,你若灵力突破,不需要重塑肉身,我们也能去昆仑山。”
“先别想那么多,既然你所有神识回来,就差肉身,事情也算简单。”
易晚依旧闷闷不乐:“说起来简单,便是解开噬魂引的后两个要求,都是强人所难!”
帝谌捏了捏她的脸颊,轻笑道:“多年来,我们什么样的困难都见识过。”
“最不好的时候如无头苍蝇不得法门,眼下好歹都知道办法,忘川中的溺水我有办法,只要你亲人的心头血即可。”
易晚脸色总算好转了些。
她抬眸看向帝谌,叹道:“许是这些年我经历的失望太多太多了,如今再度变换身份,总带着本能的惶恐和不自信。”
“你说的对,最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这一点小问题不算什么,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
帝谌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对,你有我,还有小家伙,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切都不算困难。”
两人又说起了重逢前的各种事情。
更多的是帝谌在说,易晚静心听着。
她需要知道魂魄消散的这些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小团子在外边等的不耐烦了:“喂喂喂,你们还没说完吗?”
“爹爹,小晚晚,你们在干什么呀,还不开门,好无聊哦!”
小团子的声音打断两人的思考,也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易晚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她是姮晚的魂魄转世,可这原因不能昭告天下,至少暂时不能!
尤其是在小团子面前,不能说漏嘴,还有慧嬷嬷……
她赶紧从帝谌怀中出来,凝神道:“我的身份,知道的只有你和九头蛇,还有九头蛇身后的人。”
“肉身尚未重塑,说出去没人信不说,恐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我想先隐瞒此事。”
“尤其是慧嬷嬷,在她眼中,不论我身份如何,都是她悉心看护长大的小姑娘。”
说起这个,易晚心下尴尬的很。
她前脚刚跟慧嬷嬷信誓旦旦保证过,说和帝谌之间永远都是师徒关系,绝对不会发生其他。
没想到转了个身,易晚想起了从前种种,她真的是帝谌的心上人!
若单单如此,她大可直接告诉慧嬷嬷。
关键她还顶着易晚的身份,慧嬷嬷拉扯易晚不容易,临老了易晚却变成了一个人。
这下,怎么跟慧嬷嬷交代呢?
帝谌不知道其中缘由,略带着不情愿道:“我终于等到你回来,难道在云顶也不能和你光明正大?”
“慧嬷嬷既是可以信赖的人,你完全能把身份告知于她!”
易晚按着眉心,无奈道:“没有慧嬷嬷不离不弃的照顾,我也不会平安无虞的长大。”
“相依为命中,慧嬷嬷早就将我当成了她的全部,若她现在知道我不是易晚,而是另外的人。”
“信念坍塌,只怕她的身子会受不住!”
帝谌刚要说什么,易晚继续往下道:“还有小团子,他的身份暂且不明,我不想让他知晓你我的关系。”
“就算要说也得等一段时间,大家都能接受之后。”
要不是她有了所有记忆,两人相处起来,肯定不会这般自然而然,如重复千万遍的熟捻。
其他人不同,在他们眼中,帝谌是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她是易大小姐而已。
改变和接纳,都需要时间。
“唉。”帝谌虽然不愿,却还是尊重她的想法:“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来,人前我们只是师徒。”
“但你要答应我,人后可不能生分,要时时刻刻记得,我和你是光明正大拜过堂的夫妻。”
易晚仰着头,故意轻哼道:“不完全光明正大,姮晚没和你拜堂成亲,易晚也不曾。”
“那就等一切平息后,我们再举办两场婚礼。”帝谌温柔的哄着她:“一场为帝谌和姮晚。”
“另一场为帝谌和易晚。”说到这,帝谌忍不住好笑:“我娶你好像赚到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有三重不同的身份,每一重身份的性格还略微不同……”
“不正经。”易晚点了点他的脑门,靠在他身前正色道:“我们的确需要重新举办婚礼。”
“一场就够,我真正的身份一直都是姮晚,待事情结束,我想以姮晚的身份嫁给你。”
“哪怕这世间无人再知道姮晚的身份。”
也算,对帝辕和姮姬有个交代,对他们走散的那些年有个交代。
“好,什么都按照你说得来。”帝谌低头,吻在她额间:“总之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两人腻歪之时,门口的拍闷声逐渐变大:“爹爹,开门啊,小晚晚,你们还在里面吗?”
等不及的小团子,声音都变了。
易晚示意帝谌松手,又叮嘱道:“千万别叫小家伙看出什么来。”
“哪能啊?”帝谌保证道:“我历经了几个千年,演技这一关你绝对放心。”
“再说事情变化太快,那傻小子绝对不会猜到,你我已经相认了!”
说着,他就要去开门。
“我来。”易晚却叫住他,轻声道:“忘了吗,人前你是师父,我是徒弟。”
“这些小事都应该让我来。”
帝谌只能坐回椅子上,目光粘着去开门的易晚。
开门后,小团子第一句话就是责问:“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开门?”
“你还说呢!”帝谌脸色不虞,不满的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在和晚晚说要紧的事。”
“你在外边见鬼似的大喊,什么都打断了。”
小团子刚有点愧疚,猛然发现不对。
他的视线在易晚面上停留一瞬,又转向帝谌:“不对,小晚晚哭过,爹爹,你为难她了?”
易晚的确哭过,既是因为疼痛,也因为错失千年和爱人重逢相认。
情绪波动之下,眼泪水到渠成,并没有刻意留意。
没想到眼泪擦干了,小团子却这般火眼金睛。
帝谌:……
他刚才还说小团子是傻小子,说早了,人家精着呢!
“小晚晚还年轻,爹爹你平日对着我凶就算了,怎么不懂怜香惜玉?”小团子心疼坏了,拉着易晚给她敷着眼睛。
“红成这样,是不是他骂你骂狠了?”
易晚看着小小的人站在面前,正轻轻给她擦拭眼角,和帝谌相似的眉宇间爬满担忧和心疼。
他是自己的孩子呀。
没有相认已经如此贴心了,从前他也无条件维护她,只要想到这点,易晚心都要化了。
她一把将小团子抱在怀中,笑道:“没有,你错怪他了,刚才我想到了些伤心事,才没忍住情绪。”
“真的吗?”小团子停下动作,大.大的眼睛中充满审视。
他没从易晚脸上看出不对,又飞快瞥了眼冷着脸的帝谌,凑到易晚耳边小声道:“你别害怕,有我给你撑腰。”
“爹爹要真敢骂你,我帮你!”
易晚心头柔软又酸涩,她忍着泪意,好笑道:“你要怎么帮我,你似乎比我还要怕他。”
“嗯……”小团子认真想了想,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我打不过他,但我可以带你跑!”
“我们跑的远远的,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就好啦。”
易晚忍俊不禁,泪意彻底散去,将小团子搂在怀中道:“他没欺负我,你可以放心了。”
帝谌瞧着一大一小的亲昵,眉眼间的不满瞬间消失。
若不是小团子这个好助攻,他没那么容易接近易晚。
如今易晚终于恢复记忆,和原本的魂魄融合,小团子照样功不可没。
“咳咳。”帝谌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我还在这儿呢!”
小团子从易晚怀中探出小脑袋,讨好道:“爹爹我错了,刚才是我错怪你,你惩罚我吧。”
“你本意是好的,这一次我不惩罚,不过你要记得,下次弄清楚前因后果再开口。”帝谌蹙了蹙眉,哼道。
小团子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记住啦。”
“天色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帝谌起身拿起那幅没画完的画,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小团子道了声好,拉着易晚忙不迭跑了出去。
直到离开晚意楼,小团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了眼,确定帝谌没追出来,彻底放心的同时疑惑道:“小晚晚,你发现爹爹不对了吗?”
易晚生怕小团子看出什么,摇头否认,尽量和寻常的语气一样平缓:“没有啊,他一直很正常。”
“那是我花眼了?”小团子嘀嘀咕咕,道:“刚才跟爹爹认错的时候,我看到爹爹眼角微红。”
“嘶,就像也哭过一样!”
易晚脚步微顿。
她恢复记忆时,帝谌的确喜极而泣。
后来两人说起种种,他也多番克制不住情绪。
不过等小团子进去时,已经大抵恢复正常,她都不曾发觉。
易晚干笑一声,顺着小团子的话道:“肯定是你眼花了,他是老祖宗,怎么会哭呢?”
“也是哦。”小团子想了想,道:“或许是太晚了,油灯下看去,他眼睛是红的吧。”
“不说这个了。”易晚牵着小团子的手,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要,我想跟你一起在思晚庭。”小团子扯着她的手晃啊晃,撒娇道:“我都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
“我保证不乱动,也不会捣乱。”
易晚心头柔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以后你都在思晚庭睡吧。”
“好呀好呀,你真好。”小团子抱着易晚的胳膊:“你要是我娘就更好了!”
易晚身子一僵,旋即笑道:“缘分这东西谁也不好说,走吧,好久没回来了,把你那张小床也收拾一下。”
小团子没多想,欢天喜地的回念晚阁拿换洗衣裳。
易晚刚洗漱完,苍术迎着夜色回来了。
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帝谌后来送去的那只猫。
小团子嘴上嫌弃,行动却很老实,说猫猫沾上了望鹤门的晦气,要好好清洗一番。
白术陪着小团子给猫洗澡,易晚留下听苍术汇报。
“小姐,事情都办妥了。”苍术神色疲惫,打起精神道:“有云宗主的人在,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该给门下弟子的一个子不少,全部安顿妥当了,有几个死活不肯散的,云宗主将人带回灵仙宗,做了外门伺候的小厮。”
“辛苦你了。”易晚将准备好的灵石和钱袋子递给她。
苍术哪里肯接:“为小姐办事怎么能收银子呢,您这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不是,这份是你的,白术和慧嬷嬷也有。”易晚笑了笑,道:“你安心拿着。”
“以后我抽空会教你和白术修行之道,总能用得上。”
苍术这才接过来,同时惊喜道:“小姐要带我们成为修士?”
“没错。”易晚示意苍术坐下:“弱肉强食,尤其是在灵仙宗这等大宗,会,总比不会好。”
惊喜过后,苍术犹豫道:“小姐需要人伺候,我和白术若不能时时刻刻跟着,您怎么办?”
“还有双喜和立秋。”易晚轻声道:“让她们来身边伺候吧。”
此前她不知道双喜立秋的身份,因为那心声的挑唆抵触至极。
记忆回来,她也完全想起了立秋和双喜二人的身份。
可惜,双喜和立秋早就经过了轮回,她们二人对她只能算得上莫名熟悉,并没有任何记忆了。
苍术瞪大眼:“您之前厌恶她们二人,因为我和白术委屈您,怎么行呢?”
“不是委屈。”易晚话语轻松,带着几分感慨:“从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别人的好意。”
“进过望鹤门种种,也算是成长了,双喜立秋是老祖宗派来的人,必然不会出错。”
苍术仔细打量易晚的脸上,真真切切没看出其他情绪,这才道:“那我提前多谢小姐了。”
一夜无梦,许是了却望鹤门的糟心事,第二天早晨易晚多睡了一会。
再起来已经是日晒三竿,小团子早膳都吃了,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看到她起来,哼哼唧唧上前:“你要再不行,我得以为你昏过去了。”
“人放松了,自然好睡。”易晚打着哈欠,看到黄树和绿荫也在一旁,挑眉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就跟着苍术姑娘回来了,天色已晚,我们就没来打扰少主。”绿荫接过话,道。
“少主还有事情要吩咐吗?”
“没了。”易晚打着哈欠,懒洋洋道:“云顶不是别处,你们二人随意,别去帝谌院子就好。”
“帝少主吩咐过了。”黄树笑吟吟接过话,道:“少主,我们可以下山吗?”
“暂时不行。”易晚擦了擦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摇头道:“局势未稳,你们单独下山我不放心。”
“再等等吧,三个月的弟子比试大会就要来了,要想出去,等我结束后带你们一起。”
绿荫瞪了黄树一眼:“就知道往外跑,听少主的安排就好!”
话音落下,帝谌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