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想不明白，怎么会是她？
明明最没有理由去杀人的，就是她——郡王妃，韩瑛！
祁云宴似乎也知道慕岁宁在猜测谁，只是轻轻拍拍她的头，“岁岁即便知道，也别说出来，贾光耀既死，此事便不会再有任何证据能指证了。”
慕岁宁当然也清楚，只是可惜了祁素晴，明明她已经走向了与那话本不同的路，将要拥有更好的人生。
“我清楚。”
“明日我再入宫，岁岁在宫中可以四处走走看看，罗贵妃既令你协助调查，你便不需拘着自己，那人在合适的时机一定会主动现身的。”
祁云宴交代完，又有锦衣卫的人匆匆而至。
锦衣卫的事情很多，慕岁宁想，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去办。
罗贵妃将她安置在了曾经公主们住过的一座偏殿，那里距离后妃们的住所只隔着两堵墙，天黑之后还要落锁，所以趁着天还亮，慕岁宁先去拜访了那位最先被吓病的妃嫔。
那位妃嫔年纪不大，也就比她大个七八岁，入宫后很是受宠了一段时日，所以性子难免骄纵张狂些，本来听罗贵妃说请了外面的人来查闹鬼之事时，她还满脸不乐意，等知道来人是嘉和郡主，立时又改了主意，将她请了进来。
“郡主果真姝色，难怪人人都在夸赞。”
“听闻郡主如今让女子也去学医了？做什么，医女吗？竟是真做大夫呀！”
“郡主南街的小吃，我母亲上次来探望，给我带了许多，那炙烤的鱿鱼好可怕啊，但是真好吃！”
她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跟慕岁宁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慕岁宁想，她知道昭明帝为何会宠爱她了，就连她都喜欢这位夏嫔娘娘的鲜活生动，又何况昭明帝那样一个日薄西山的老头子呢？
不过此人，倒是很面熟，在哪儿见过呢？
在慕岁宁承诺，明日就让郡主府给她送衣裳时，把她家十分擅长烧烤和红烧的厨子一并带来，这位夏嫔娘娘总算是与她交了心，开始认真回答慕岁宁的问题。
“那位名叫摘月的宫女，娘娘知道吗？”
“她呀。”
夏嫔撇撇嘴，又忍不住叹息一声，“那原是李贵人名下的小宫女，平素瞧着十分端正寡言，如何就与太监结了对食呢？多半是那该死的太监勾引的！”
慕岁宁微微弯唇。
“不过李贵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娘娘！”
一侧宫女大惊失色的提醒。
夏嫔也自知说漏嘴，悄悄瞥了眼慕岁宁，见她仿佛没听到，才安下心继续道，“你若要查，就去查那李贵人手底下的宫女们吧，平素互相倾轧，一点小东西都要争得头破血流，可没办法，谁叫她出身好呢。”
夏嫔顿了顿，脸上闪过丝不自在，悄悄觑着慕岁宁，“说起来，她和郡主还有些关系呢。”
“李贵人？”
慕岁宁想了想，又看夏嫔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恍然，“莫非是李国公府的女儿？”
李国公府早已搬出金陵数年，但仍然改变不了李国公便是当年的国舅、她父王的亲舅舅，以及她的舅公的身份。
只不过自先皇后故去后，李国公府便一夕之间退出朝堂，与东宫也彻底切断了联系，若非是几年前李国公携小女儿入宫朝见，昭明帝留下了李贵人，想必李国公府还会继续消失在金陵诸人视野。
“就是她。”
“明日我去见见她。”慕岁宁道。
夏嫔见她神色间并无异色，也终于相信李国公府与东宫是彻底割了席，断了往来，虽然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她又活泼起来，“对了，那摘月还有一个亲姑姑，不过她那姑姑早些年犯了事，在浣衣局，你也可以去问问。”
至于别的，很咸鱼的夏嫔娘娘就不知道了。
至于她有没有见到鬼，其实是没见到的，她只是那阵子厌烦了每日去给贵妃晨昏定省，就干脆借着闹鬼的事装病，好安心的躺在这儿吃吃喝喝罢了。
她跟慕岁宁说实话时，还央求她，“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反正我爹也不指望我生下皇子飞黄腾达，我就这么挺好的。”
昭明帝也还喜欢她，这里也不会因为缺了荣宠而被宫人欺负，每日吃吃喝喝，要不就跟宫女在院子里踢毽子，虽然无聊了点，但也还行。
慕岁宁觉得这夏嫔娘娘当真是个妙人，看她无聊得要生虫的样子，她倒是想到一个娱乐的好法子。
“今日多谢娘娘指点我，等下次来，我给娘娘带个好玩意儿。”
夏嫔期待极了，一路殷勤的把她送出宫门。
待看她走远了，那张无忧无虑的小脸才垮了下来，轻轻叹口气。
心腹宫女道，“娘娘既要偷懒，又何必什么都跟嘉和郡主说呢，咱们不该掺和这事的。”
“我又生不出皇子，夏家总该有条出路。”
“可嘉和郡主到底只是个女子呀，还不是废太子所生，她如何能是夏家的出路？”
夏嫔没有再解释，只是想到记忆里那个清隽又模糊的影子，嘴角泛起丝苦涩，然后用轻微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他回来了，那嘉和郡主自然就是夏家的出路。”
……
从夏嫔宫里出来后，慕岁宁没有急着去李贵人那儿，而是先使人去打听了下夏家的情况。
“夏嫔的娘家原是太常寺少卿，负责礼乐，家中只有一个兄长，同在太常寺就任，家中倒是有些庶姐妹兄弟，不过资质也就平平，并不值得格外注意。”
来回话的宫女道。
慕岁宁坐在桌案后，提着笔一直没落下去，闻言，只抬手挥退了宫女，半晌后，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夏毅。
但并非这位太常寺的夏少卿的名字，而是东宫詹事府的一名夏姓属官，任大学士，她曾见过，是一个白白胖胖笑容很温和的男人，而他曾在东宫尚未分崩离析时，带着他亭亭玉立的小女儿入东宫拜谒。
而东宫出事后，他也被牵连了。
在归德侯时，慕岁宁是以做一个金陵众贵女标杆、出嫁后做金陵众贤妇的标杆为目的的，所以金陵有那些值得注意的女子，上至宗亲世家，下至民间富贾，她全都一一查过，就是为了日后能从容应对错综复杂的世家后宅圈。
她记得很清楚，那位太常寺夏少卿的几个女儿，包括嫡女，都是才情尚可，但模样寻常的，断没有夏嫔这般颜色娇艳又活泼灵动的。
再加上夏家人又不怎么喜欢交际，几个女儿也甚少露面，似乎悄悄的换一个，也不会被人察觉？
毕竟这金陵城，再不会有像她一样过目不忘，又成日研究这些女子们的人了。
想到这儿，慕岁宁自嘲的笑笑，而后将目光重新落在宣纸上，半晌，将纸烧了个干净。
祁云宴说的没错，这后宫的确有人想告诉她点什么，既如此，她就安安心心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