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
慕岁宁刚要打开莫惜画织的羊毛衣,一个宫女垂首进来,行礼道,“嘉和郡主,莫小姐给您的信,说您要是在意,就去湖畔一见。”
慕岁宁好奇的接过来,确定上面没有洒奇怪的药粉后,才打开来,而后便轻轻蹙起长眉,没多久,却又舒展开来,甚至还有几分鱼儿上钩的满意。
当然,这都是刘公公飞快一眼瞧出来的,究竟如何他也拿不准,因为这位郡主很快又表现的愁眉苦脸的。
“我出去一趟。”
她将信烧成灰烬后,就那么随意的将羊毛线和织物都留在暖阁,急匆匆的出门了。
暗处,看到她如此模样的惠安倒是露出了满意的笑,“这个莫穗穗还有点用。”
“那郡主准备如何做?里头守着的人可不少呢。”
“那有什么难的,连着那暖阁一道烧了不就好了,难道圣上还能因此而怪罪我么?”
她可是自出生就加了封号的郡主,娘亲是圣上唯一的胞妹,老太后也还在世呢,区区一座暖阁,烧了也就烧了。
侍女们是她从江南带来的,在江南时,郡主母女便是一等一的尊贵,甚至有次江南发大水,全城忙着赈灾时,她们母女因为想出去踏青,而调用了二百仆人替她们将一城的流氓全轰了出去,并挪用了几十架马车拉她们踏青要用的桌椅凉榻,导致那一日饿死病死的流民堆积如山。
但那又如何?
谁敢说圣上胞妹的一句不是?
侍女们默默低下头,听从惠安郡主的吩咐,悄悄抱了柴,朝暖阁而去。
而慕岁宁出来后没走出多远,就在湖畔见到了等待的莫穗穗。
莫穗穗不似方才在惠安身边的怯懦,也不似从前的柔婉,而是大大方方的朝自己瞧来,连礼都没行,若不是她眼下还有脂粉也遮不掉的淡淡乌青,慕岁宁恐怕真要以为她如今春风得意了。
“我与表姐的话,恐怕不便旁人听到。”
慕岁宁挥手,身侧的宫人们便退到了十步之外等候。
莫穗穗见她如此,含着几分讽刺的道,“表姐莫不是怕我推你落水么?”
“那倒不是。”
慕岁宁道,“我是怕我会忍不住,推你下水。”
这里是皇宫,不是谁家别院私宅,这里四处可都是皇帝的眼睛。
莫穗穗显然没懂她这言外之意,但她发现了慕岁宁的不对劲,自那些宫人散开后,慕岁宁方才一脸的冷沉担忧居然全部消失了,化作一抹浅淡的、智珠在握的从容。
不对劲。
莫穗穗心中警铃响起,却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她给出的消息那么惊人!
“表姐越发爱说笑了。”莫穗穗干巴巴接了一句,立马提到她给出的秘密,“阿宴既不是白姨娘所出,也并非侯夫人所出这个秘密,表姐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倒不知,意味着什么呢?”慕岁宁一脸懵懂的问。
莫穗穗心中愈发觉得不对,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莫非表姐不信?我可是有证据的,阿宴千真万确不是归德侯的儿子,只要这个秘密爆出来,他的世子之位还会是逸哥哥的。”
“而他,又会重新变成当初那个卑微的庶子。哦,不对,他连庶子都不是,只是个普通农户家抱来的农家子。”
莫穗穗虽然并不清楚祁云宴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但至今也没听闻金陵哪个大人物丢了个跟祁云宴这般大小的儿子,那他的父母顶多是个商户,但更大的可能还是那些贫寒到连村子都没走出去过,所以要卖儿子的农户百姓。
莫穗穗面上带上了些许怜悯,“表姐,你也不想看到阿宴失去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名声尽毁吧?”
慕岁宁看了莫穗穗一眼,发觉她好像真心实意的认为祁云宴不是归德侯府所出,就会失去一切,也顺势露出担忧。
“难道白姨娘也不顾这么多年母子之情了吗?”慕岁宁质问。
“白姨娘自然是疼阿宴的,若非你们逼迫太过,她又如何想要说出这件事呢?”
莫穗穗沉静在慕岁宁妥协的得意里,就听慕岁宁幽幽问,“原来是白姨娘告诉你此事的,那她所谓的证据,也就是当年看到她换孩子的仆人了吧?”
“若我没记错,这些年她身边几乎没有换过老仆,应该就是那几人。”
“既然她换了云宴回来,那侯夫人当年所生的,被她换了的孩子呢?”
“归德侯可知道,他疼爱纵容的姨娘不仅求他帮忙换了嫡子和庶子,还将他唯一的嫡子扔在了外面,或者……”
慕岁宁逼视着她,看她脸色苍白的后退,如利刃剖开肝胆一般残酷的问,“早已经死了!”
莫穗穗没想到慕岁宁居然不是关心祁云宴的名声和前程,而是率先关注到这些旁的东西。
她如何知道当年那个嫡子怎么样了,白姨娘又没说。
但根据白姨娘的手腕来看,多半是凶多吉少……
“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阿宴……”
“他还用不着你担心。”慕岁宁轻嘲,“锦衣卫指挥同知、边塞有数十万忠心士卒的将军,乃至未来的郡马,哪一样,不比归德侯世子体面?”
莫穗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别的也就罢了,慕岁宁居然觉得做她的郡马也是一种荣耀吗?
不过她这会儿聪明的没问这个问题,因为她察觉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既然觉得这件事不重要,为何会扔下你的要呈送给皇上的羊毛,匆匆来见我?”
慕岁宁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你说呢?”
她不走,鱼儿怎么敢上钩?
她对当年惠安出事,抱有一定的同情,但这不代表她会容忍她听人挑唆,一次两次来找她的麻烦。
既然脑子不聪明,那就多吃点儿亏吧,人生嘛,总不能一帆风顺的。
听到慕岁宁这番鸡汤,莫穗穗简直呕血。
她急着就想去通知惠安郡主,谨防有诈,结果还未转身,就见一片火光亮起!
莫穗穗心中一喜,羊毛这种东西沾火就着,慕岁宁一定是托大低估了惠安郡主,也是,惠安郡主好歹有个备受宠爱的长公主娘做靠山呢,慕岁宁再聪明,还抵得过这滔天权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