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看向昭明帝，而昭明帝也同样看向她，意思很明显，我不勉强你，但如何不得罪罗家的拒婚，那就是你的事了。
“怎么，嘉和这是不满吗？”
罗贵妃虽笑着，语气却是有些冷了。
罗阁老眉心微紧，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个贤名公正之人，但前提是不涉及他的家人，因为他极其护短，尤其是对于罗真那样一个天纵之才却体弱多病的孙儿。
“并非不满。”
慕岁宁知道之前用来拒绝昭明帝赐婚的那套说辞，在这里肯定说不通了，反正要得罪人，刚想开口干脆的拒绝，就听一道声音，“大哥身体虚弱，根本不能娶妻，如何能叫郡主嫁给他！”
罗贵妃脸色沉下来，“罗达，圣上跟前岂有你胡乱插话的道理，还不退下！”
慕岁宁也有些诧异看向罗达，但罗达却压根不看她，只咬着牙，“我大哥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你们就让他安安静静过这最后两年不好吗，我不会答应让他娶妻的！”
说罢，跪下跟皇帝告罪，“还请皇上体恤，我大哥就连走几步都要咳血，根本不能娶妻！”
罗贵妃被罗达这个自家人扯了面皮，从来都温柔贤淑的她此刻脸上也难得露出几分怒意，“你简直放肆！”
罗阁老更是冷冷盯了罗达一眼，罗家要娶慕岁宁，难道是为了让她生孩子么？
当然不是。
罗家深谙圣心，知道帝王多疑，他们只是要借婚事替帝王绑住慕岁宁，另外替罗家招揽住这个明显有大才的女子罢了。
就算将来罗真去世，罗家一样会好吃好喝将她供在内宅，有罗家这样的靠山，慕岁宁这个和离之女还能有什么不满？
偏偏罗达被宠坏了，一根直肠子！
“如若郡主不满意罗真，罗家还有许多优秀的后辈。”
罗阁老亲自起身，朝慕岁宁客气道，“便是眼下的罗达，虽还没有功名在身，对郡主一番心意方才郡主已经见到了，不知郡主可愿意？”
罗阁老这是带着几分逼迫的意思了！
慕岁宁眸色微冷，罗家当她是什么，物品吗，配不了长子就配次子？
“多谢罗阁老美意。”
慕岁宁看向昭明帝，行礼，“臣女父王还在饱受风霜，臣女身为父王膝下唯一的女儿，不愿父王一人受苦，父王一日未从白云山下来，臣女便一日绝不考虑终身大事。”
提到废太子，在场的人都慌得不敢抬头，罗阁老眉心也紧了几分。
昭明帝冷淡看着他，北风呼啸，吹动树叶梭梭。
这般压抑的气氛，就是关在笼子里那几只兔子都感受到了，胆怯的往角落躲去。
唯独慕岁宁仍旧稳稳站在原处。
半晌，昭明帝才出声，“此事便往后再议吧。”
他没说不会再逼嫁，但至少此刻，罗家不能再逼她了。
罗贵妃冷下眼正欲说什么，就听皇帝道，“狩猎还有两日，贵妃既不懂狩猎，想来也无聊，一会儿便回宫去吧。”
众人大惊，罗贵妃脸色更是微微泛白，皇上这是在怪罪她不成？
“皇上，臣妾……”
“风雪大了，你早些去吧，莫耽搁。”
皇帝冷冷甩袖，瞥了眼罗贵妃，起身走了。
自从皇后死后，罗贵妃便是后宫独宠，养尊处优多年，几乎都快忘了帝王之威，此刻被当众处罚，身形几乎站不住，好在心腹赶紧将她扶住。
“娘娘。”
“回宫！”
罗贵妃暗恨的看了眼慕岁宁，明明是个弃子，却没想到在皇上心中居然已有了如此分量，既然她如此不知好歹拒绝罗家，那往后便做好跟罗家为敌的准备吧！
众人恭送罗贵妃离开，罗达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惹了大祸，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祖父的责罚，只等来一声叹息，祖父也走了。
罗达觉得那声叹息好似有千斤重，压在他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
大哥太过优秀，以至于他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不想让祖父失望的……
“方才多谢。”
慕岁宁的声音传来。
罗达抬头，看着慕岁宁，咬牙，“我不是要帮你，我只是、我只是不希望我大哥被你荼毒了！”
慕岁宁浅笑，“嗯，但还是多谢你。”
罗达耳根微热，咬咬牙，飞快走了。
他一走，方才被家长们压着的公子小姐们飞快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开始为她鸣不平，也有说罗家几个公子都不错的，让慕岁宁可以考虑。
毕竟罗家的家风在哪儿，就算最纨绔的罗达，也只是搞搞霸凌，欺负欺负成天做酸诗的李朔一伙人罢了，学习还是很努力的。
慕岁宁认真的一一敷衍过众人，才从宴会离开。
冬日天黑得早，这会儿天上已经漫起一层乌云，预兆着不久后的大雪。
巧雀还没回来，慕岁宁便独自往行宫分给她的厢房走去，心底却泛起些许不安，祁云宴和敬王离开后迟迟未归，前两日来信，说会在今日到达猎场的流华也不见了踪影……
“秦一？秦二？”
慕岁宁试着喊了一声。
不多久，一个黑影果然出现在眼前，“郡主有何吩咐？”
是更为稳重的秦一。
“你家公子在何处？”
“敬王说要去山顶祭拜故人，他腿脚不便，皇上便令公子陪他去了。”秦一看看时辰，道，“一会儿就会有风雪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说罢，看看慕岁宁，又道，“郡主放心，公子在边塞时，更恶劣的天气也见过，不会有事的。”
慕岁宁倒是想放心，可心中就是莫名的不安。
“我一会儿便回房，不出门，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下山去接一下流华？”
“流华功夫不错……”
“可我怀疑她出事了。”
慕岁宁轻捏着手里的伞，“这般宴会，慕衡风一直未出现，我不觉得是意外。”
秦一诧异看向慕岁宁，也意识到了可能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属下这就去！”
慕岁宁看了眼原处的山，大雪纷纷扬扬，将山尖都罩在一层模糊的云雾里。
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