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穗穗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正想说什么,一道朗笑传来。
“久闻嘉和郡主之名,果真是伶牙俐齿。吾妹刚从民间被找回来,若有得罪之处,我这个做皇兄的替她向郡主赔罪了!”
慕岁宁看去,一个三十上下的华服男人便带着大群的仆从走了过来。
男人面白无须,腰间美玉叮当,宽衣博带,容貌清雅,令人很容易生起好感,但慕岁宁目光真正注意到的,却是男人身后一个十五六岁唇红齿白的少年,少年同样华服加身,眉目间却居然不见骄矜,而少见的沉静。
明明还稚气未脱,却透着一股历经世事的沉着成熟。
很面善。
见慕岁宁看他,微微有些诧异,却还是礼貌的朝她略一拱手,“在下秦王府陈萦。”
秦王府陈萦,就是他来大晋找人,觉得莫穗穗面善,将她带回去,结果发现她是皇室丢失多年的公主?
“举思与郡主倒是有缘。”
陈国大皇子打量一眼慕岁宁和陈萦,打趣笑道。
举思是陈萦的字,取自‘举踵思慕’,是父母思念孩子之意,而慕岁宁恰好姓慕。
只能说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巧合。
围观众人会心一笑,方才紧绷的气势在这一句玩笑里消弭,但陈萦并未笑,只再朝慕岁宁略一行礼,去到了莫穗穗身边,
莫穗穗也因此而冷静下来,柔柔笑道,“我与郡主之间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正好前面湖中已经备了小船,郡主可愿意与我一道去泛舟湖上,解开这个误会?”
慕岁宁又不是傻了,才不会跟她去湖上泛舟。
“我晕船,怕是陪不了公主了。”
“那我们就去前面的梨花亭说话吧。”莫穗穗不再给慕岁宁拒绝的机会,并邀请在场的几位小姐一起往那梨花亭而去。
慕岁宁再推迟,就显得不知礼数了。
她别有深意看了眼莫穗穗,笑容明媚,“好啊,我也很想与安宁公主聊聊,说起来,我们名字都很相似呢。”
莫穗穗脸色微僵,她承认,当初要这个名字时,她胸中除了对慕岁宁的万般嫉妒,还有一丝不能言说的羡慕。
她一定会将慕岁宁取而代之!
“一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
跟上来的汪喜澜讽笑了声,“我家下人里,不知有多少个名字里带‘宁’的呢。”
慕岁宁瞥了眼暗暗得意的汪喜澜,不需看也知道莫穗穗的脸黑了。
“那本宫与嘉和郡主还真是荣幸,能与你家下人同名。”
莫穗穗语气仍是柔柔的,却带着几分来自高位的威压,“敢问你是谁家的小姐,本宫还不认识呢。”
汪喜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想帮着打压慕岁宁,没想到把陈国公主也一起羞辱了。
“臣女、臣女是汪家的……”
“汪家是什么百年世家,宗亲勋贵吗?”莫穗穗故意问。
汪喜澜脸尴尬的发红,声若蚊讷,“不是。”
“原来不是啊。”
莫穗穗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便不再理会这个蠢货。
其他小姐们也不想搭理汪喜澜,虽说汪家眼看着要入内阁了,但朝中阁老又不止他家,跟她往来,没得还要被她连累了。
很快,还算受欢迎的汪喜澜身边便一个人也没有了。
汪喜澜见她们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憎恨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慕岁宁身上,若不是以为她那句话,自己岂会遭受这番羞辱,而她居然还冷眼旁观,自私自利,可恨至极!
慕岁宁原本还想看在汪夫人给她找来夏韬,顺带附赠了个袁公的份上,提点汪喜澜两句。
回头瞥见她那扭曲的神色,虽然汪喜澜很快回过神讷讷收了起来,却还是叫慕岁宁气笑了。
罢了,蠢人自有蠢人的道路,她不该干涉。
很快,一行人在一棵巨大梨树下的八角凉亭坐下,阳光和煦,风吹云动,隔岸便是男宾客们,很是惬意。
“这里真好。”
“也就是公主才能被赐住在这里,听闻这里曾是前朝一位皇子的府邸,后来皇子去世,便一直荒置着,就连曾经受宠的摇歌……咳,曾经的公主想求赐做公主府都被拒绝了呢。”
年轻的小姐们总是单纯,爱华服,爱美屋,羡慕和夸赞自然流泻而出,让莫穗穗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
“不知这里比之郡主府,如何?”她笑问。
“郡主府自是不能比。”
慕岁宁道。
莫穗穗更满意了,她如今可是公主,享食邑封地,受陈国万千臣民供奉爱戴,可慕岁宁呢,到底只是个小小郡主……
“不过我有很有银子,便是十个这样的府邸,我也能造出来。”
慕岁宁轻端起茶盏,看莫穗穗陡然阴沉下的眼尾,暗暗摇头,这么久了还是这样心性,若非她是穿越女,自小接受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熏陶,她如何能与她大晋的女子相比较呢?
就连还小的挽锦,也比她强些。
旁人只当没看见二人的交锋,汪喜澜倒是有意插嘴,却不知从哪儿下手。
“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郡主能有今日所得,也多亏了东宫和你外祖家的磨难吧。”
莫穗穗很快恢复寻常,带着几分疼惜的道。
慕岁宁喝茶的动作果然微滞,而后看她。
莫穗穗暗自得意,慕岁宁有什么好得意的,她这份成就,可是踩在东宫和莫家的鲜血上才有的,否则她至今还只是归德侯府后宅一个迂腐古板、等着相夫教子的女人呢。
“‘宝剑锋从磨砺出’的下一句是什么?”这一句实在是精妙,话本的图书馆里放了很多书籍,但她并未全部看完,她都是紧着最感兴趣的看,诗词自然放在最后。
莫穗穗见她当真满眼好奇,忍了忍,才挤出一句,“梅花香自苦寒来。”
“好诗!”
有懂诗词的小姐大赞。
慕岁宁也点点头,但全然没有对她这个人的赞赏。
莫穗穗心头那点怀疑再次浮现,莫非,她知道这诗不是自己所做?
她是如何知道的?
不等莫穗穗发问,慕岁宁便道,“的确,没有东宫和莫家的冤屈,不会有今日的我。”
莫穗穗有点跟不上慕岁宁这跳脱的思绪,却见她坦荡朝自己一笑,“不过东宫和莫家的冤屈,我总有一日会洗干净的!”
莫穗穗得到她这句话,心中一定。
“东宫且不提,但莫家现在那位家主,当初便是大义灭亲举报了莫老太爷和莫大爷的,君主说莫家冤枉,便是说莫三爷栽赃了自己的父兄?”
莫穗穗缓缓道,“郡主要洗清冤屈,便是要置自己的三舅于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