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家出来,温言亲自将宋侍郎夫人送回府。
马车停在侍郎府的时候,宋侍郎夫人却没有下车,她握着少女的手,紧张道:“之前我那侄媳妇去找你的事,我是后来才知晓的。”
温言明白她要说的话,便没有急着下车。
宋侍郎府上面上带着犹豫,见她如此沉默,实言道:“其实他们夫妻成婚后,看似恩爱,可我那侄子换了一个人一般,同以前判若两人,一个人突然长大,不是好事。”
宋逸明生性活泼,并非古板沉默之人,他与裴司的性子判若两人,可如今,他比裴司还要沉默。
成长的代价,太大了。
温言说:“不是我能决定的。”
“怎么算是你的错,是他父母的错。”宋侍郎夫人叹气,“一步错,步步错,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了。我前些时日劝了侄媳,过几年,等他有了政绩,调回京城,夫妻团聚是最好的。”
她看着少女,“我希望你到时候劝劝少傅。”
“他的事情,我不大管。”温言摇首,她没有必要一力揽下,“但你放心,与您无关,我记着您的好,不会让人欺负了您。”
“我哪里有什么事儿呢,他老子活得好好的。我实话与你说,他父亲才学平庸,政绩一般,我家大人替他周旋,令他留在青州。谁知他暗地里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我家大人写信将他骂了。可事情过去了,没有弥补的办法。宋逸明受到的教训也够了,到时候希望少傅高抬贵手。”
宋侍郎夫人极力说着好话,“他人不坏的,看似吊儿郎当,可与裴司……”
“少傅气的不是他薄情,而是他父母。”温言低头,双手绞在一起,“事发到如今,宋家一句话都没有。”
宋家如同无事发生,宋逸明娶妻做官,若是寻常女儿,岂不是要一头碰死。
宋家可恨在这里。
她觉得不公,心中不为自己不平,只为世道:“我不在意,若是寻常人家呢,夫人,宋家薄情寡义,拜高踩低,这样的人如何做官呢。”
宋侍郎夫人哑口无言,温言继续说:“我至今没有听到一句对不起,哪怕宋侍郎知晓后,也是装作不知情的,那是因为他觉得事情不大,升官发财死妻子,是最喜庆的事情,何况只是口头定亲,自然就该抛弃的。”
“对,我是不在意,但不代表宋家可以被原谅,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我养父知晓后,无力又愤恨,我生父还不知道,你说,他若知晓,会不会提剑去杀宋家的人?”
“对,你说的都对,如今宋逸明受到惩罚了。”宋侍郎夫人苦口婆心劝说,“他不可怜,但你想想无辜的纪家女娘,还有刚回走路的孩子。我不是为宋逸明求情,我是希望你看在她们的份上,不要再计较了。至于那双老东西,我是不管的。”
话已至此,温言颔首,道:“日后再说。”
宋侍郎夫人无声叹息,也不知道人有没有听进去,话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
两人分别,温言回到侯府。
萧离危与裴司都在,正与郑常卿拉扯,三人坐在门口台阶上,不知说些什么。
郑常卿是武将出身,坐在地上是常有的事情,裴司从小被人轻视,做地上也可,偏偏萧离危,长公主之子,也跟着坐在地上。
她不解,“家里没座椅给你们坐吗?”
三人齐齐抬头,郑常卿笑了起来,“女儿,你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
“你要退亲吗?”
“不退。”
温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司望着少女的背影,目光悠悠,郑常卿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闹成这样,人家都不退亲,我就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萧离危凉凉道:“那是因为她喜欢曹游,她会包容。”
喜欢与不喜欢,是不一样的。
郑常卿半晌不语了,心中却在想曹游有什么好的,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了。
裴司却说:“曹游有稳定大局的爹,你有吗?”
萧离危起身走了,回家。
裴司也跟着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与郑常卿说道:“侯爷,我先回去了,有事尽可寻我。”
“裴司。”郑常卿压低声音喊他一句。
裴司抬首,他上前一步,继续说:“陛下近日在吃金丹续命了。大国师进献的丹药,说是可以续命。”
皇帝老迈,身子各处都不行了,不如年轻时康健,但他选择用药物续命。
“东宫不知这些事情。”裴司说。
“只有我与国舅知晓。你知晓就好,有些事情早做打算。”郑常卿提醒,“许多事情不好说,你们心里有数。”
各朝皇帝吃丹药,意味着命数将尽了。
丹药那等玩意儿,谁知道是不是真续命。
裴司颔首,与郑侯道谢,转身打马离开。
郑常卿唉声叹气地离开,不知女儿的亲事会不会相撞。其实,他从心底里希望陛下多活些时日,但又不想女人嫁去曹家。
很矛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郑常卿背着手走进卧房,女儿在逗弄儿子,妻子在一旁看书,没人搭理他。
他郁闷地走向儿子,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儿子似乎不喜欢他摸,肉爪子一伸,啪地一声拍开了。
连个孩子都不待见他。
他郁闷极了,“你也不听话,日后你不听话,老子用棍子打断你的腿。”
奶娃娃似乎听懂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然后朝姐姐伸手,躲姐姐怀里去了。
温言抱起他,道:“晚上不过来吃了。”
姐弟二人就这么走了,奶娃娃趴在姐姐肩膀上,朝郑常卿露出了笑脸。
似乎很得意。
郑常卿更郁闷了,他走到夫人身边,“我觉得这个兔崽子长大,日后也不听话。”
“你倒是听你娘的话,险些家破人亡。”郑夫人没好气道。
郑常卿当即闭嘴。
郑夫人望着他,察觉有些不对劲:“你好像有些慌?怎么了,朝廷出事了?”
“没有,朝廷能出什么事儿,太孙回来了。”郑常清撒谎,“好得很呢,你别多想。”
郑夫人不信他,“出事我也不管,但我觉得你跟着裴司总没错。”
裴司阴险了些,但他是东宫太孙的人,跟着他,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