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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没你想的那么多

    吃过晚餐,我在顾家的大厅里面坐着。

    人都跑光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忽然觉得顾家比以前更大更空旷。

    我打开电视,手握着遥控器,把所有的台都转了一遍,也没找到自己想看的。

    但是我还是把电视开着,因为地方太大了,太空了,也太安静了。

    沈时倦在我身边坐下,我扭着头看着他跟他说。

    “我头一次在顾家,感觉到冷清。以前总是觉得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我和妈每次来都得小心提防着,防止有人算计我们,防止有人害我们。听到有佣人打碎一个花瓶,我跟我妈都胆战心惊的,生怕黑锅会丢到我们头上来。”

    我不是在诉苦,我是在回忆。

    就算是一起被受欺负,只要我妈活着,那种日子我也愿意再来一遍。

    我整个人瘫在沙发里头,像是被人抽了骨头,浑身都没有力气。

    “沈时倦,你知道我小时候有一个梦想是什么吗?”

    他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顾家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我和我妈,所有的东西我们都可以碰,所有的房间我们都可以进出自如,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一只昂贵的花瓶。”我说着就伸出手,正好我旁边有一个放花瓶的小茶几,我伸手轻轻一推,那花瓶就从茶几上掉下,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啪的一声,在空旷的大厅内显得格外的突兀又响亮。

    地上一堆碎片,我知道这个花瓶价值不菲,我的手挺欠的,如果是以前我不小心打碎了顾家的一个花瓶,估计得吓得浑身发抖。

    现在我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唯一的就是嫌这花瓶落地的声音太吵。

    “你看,也不会有人指责我。”我向他摊了摊手。

    “晚凝,一切都会过去的。”沈时倦难得的安慰我。

    “过去什么?现在的生活不就是我想要的吗?除了我妈不在了。如果我妈还在的话,那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不过顾家人不是都死光了,他们是都溜走了。”

    “你放心,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抓回来。”

    我惊喜地瞪大眼睛:“是吗?”

    那这样就太好了,不然我一个人在这么空旷的房子里觉得怪没意思的。

    我把我妈弄回顾家,就是要膈应他们,又不是想独占这栋老房子。

    “今天晚上,这栋房子里的每个房间都会住满人。”

    想一想我就兴奋,然后我就坐在我爸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等着顾家人一个一个回来。

    沈时倦就是沈时倦,我再过分的要求他都能满足。

    天黑下来的时候,第一个回来的是顾淑青姐妹和钱宝慧。

    母女三个磨磨蹭蹭,个个面如死灰,但是不回来也不行。

    况且这种事情她们再不情愿,报警也没用。

    因为我们又不是绑架,是让她们回家,顾家是她们住的地方。

    看她们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我就觉得她们真是活该啊。

    第二个回来的是顾焰驰,不过他不是被沈时倦抓回来的,他是自己从医院回来的。

    储美珍还没有醒,这几天他都在医院。

    他虽然诸多毛病,但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还算孝顺。

    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把我妈弄进顾家的事情,所以他一进来看到了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满屋子的冷风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他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没做亏心事的人,和做了亏心事的人的反应就是不一样的。

    顾焰驰只是皱了皱眉头,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什么都没说就上了楼。

    我跟顾焰驰也是向来不和,但是现在我们是同仇敌忾的。

    他妈和我妈同时出了事,若是我妈没死,他妈死了,他一定会找我麻烦,而现在我妈去世了,他妈还健在。

    我倒是觉得我可以和顾焰驰联合一把,虽然我身边有沈时倦,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是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顾辰北和大房母子俩一直都没回来,顾家,其他人回不回来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要把顾辰北弄回来。

    被他弄死的人就跟他同一个屋檐下,今天晚上无论他的床有多柔软,想必他也睡不着了。

    我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沈时倦看出来了,他轻轻捏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

    “人已经找到了,马上就带回来。”

    就冲着沈时倦的办事效率,我也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果不其然,虽然已经挺晚了,快十一点了,但是顾辰北扶着大房哭丧着脸出现在门口,当时我开心的都快笑出声来了。

    这是自从我妈出事之后,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笑。

    我抱着双臂靠在我爸的椅子里面,看着他垂头丧气地走进来。

    我把我妈弄进顾家,他们跑出去了,把地方让给我们,结果又给我抓了回来。

    心里的懊恼可想而知。

    大房折腾了一天,脸色蜡黄,已经没精力跟我掰扯,拄着拐棍弓着腰,在顾城北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电梯。

    我把电梯关了。

    我很缺德,我知道。

    顾家人腿脚都好,只有大房,所以我就是针对她的。

    当顾辰北扶着大房走到电梯门口按了按,发现一点反应没有。

    顾辰北愤怒地转过头看着我:“电梯为什么关掉了?顾晚凝,是你干的吗?”

    “你有证据吗?你就指责我,你看到我关了?”

    顾辰北气的嘴唇都在哆嗦:“不是你还有谁?”

    “这令我想起了我小时候,你让顾淑怡他们把我关到花园里的工具房,我被救出来的时候都过去了一天,那时候温度三十七八度,我差点没在那狭小的房间里闷死,我跟我爸说是你们把我关进去的,也是你指使的,你当时怎么说的,我还记得呢。你说你有证据吗?你怎么知道是我指使的,你看见了吗?”

    我笑嘻嘻的,情绪极其稳定。

    “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无言以对。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你找出证据了,也没用。”我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因为你就算打开了,我也会让人立刻关起来。”

    “顾晚凝!”他大声吼我的名字。

    “顾辰北!”沈时倦从我身边站了起来,更大声地吼顾辰北的名字。

    顾辰北怂了,他敢怒不敢言,扶着他妈就转身向楼梯走去。

    大房前两年中风腿脚不方便,左腿的膝盖不能打弯,挺搞笑的,所以她上楼梯的时候格外费劲。

    而楼梯那边格外冷,我妈房间的冷风刚好全部从楼梯那往下飘。

    顾辰北是又冷又怕又累。他扶着大房上了几节楼梯,好像没有力气了,停下来对着客厅吼了一声。

    “周管家,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来帮忙?”

    “他们都吓跑了。”我说:“现在整个顾家都是我的人,还有沈家的,所以你们这几天吃喝拉撒什么的都得亲力亲为,他们不会伺候你们。”

    顾辰北的脸色阴沉的都能滴下水来了。

    我管他是能滴下水还是要下暴雨,反正现在连帮他扶一把的人都没有。

    顾家其他人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锁的紧紧的,不会有人过来帮他的。

    所以现在他想把他老娘平安的搞上楼,也只能自己弯下腰撅着屁股,让他老娘颤巍巍地趴在他的身上,然后他迈着一步三晃的步子,将他老娘弄上楼。

    我看得乐不可支,恨不得他腿一抖,母子俩人都从楼梯上咕噜噜的滚下来。

    不过别看顾辰北怕成这样,底盘倒是很稳,他把他妈平安地背上了楼,进了房间就再也不肯出来。

    既然顾家人该回来的都回来了,沈时倦就让人把大门锁起来,连窗户都锁的严严实实,然后将大厅的灯全部关掉,只留下我妈灵堂上的两盏长明灯。

    我把我家的灵堂也搬到顾家来了,我上楼的时候往楼下看,自己都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因为整个顾家又大又空旷,平时我晚上也会留几盏灯,不会都关掉,但是现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楼下的灵堂的两盏摇曳子的长明灯,看上去格外诡异。

    而我妈的大照片就在长明灯的上方,虽然她笑得温柔又慈祥,但即便这样,顾家人半夜看到还是会吓得尿裤子。

    我如果再缺德一点,我应该把他们房间的洗手间把马桶都弄坏,或者直接停水,让他们夜里面只能到外面的洗手间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家这栋房子装修还是十几年前的,而且那时也只是重新装了一下,没有翻修,建筑已经很陈旧了,内部的陈设和构造也是很老式的,所以只有三楼的房间里面是有洗手间的,二楼大部分的房间都没有洗手间。

    我不知道顾辰北的房间里有没有洗手间,但我想他们就是把自己的膀胱给憋炸了,也绝对不会去用楼下的洗手间的。

    我洗漱完去露台上实在是太无聊了,我吸了根烟。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知道是沈时倦来了,他看到我的烟一定会拿走,不让我吸。

    所以我在他还没有拿走我的烟之前,我就说。

    “我只吸这一支。”

    “知道你心烦,那你吸这个。”他递给我一根电子烟,我接过来吸了一口这东西远没有真正的香烟有滋味。

    “这种替代品不要也罢。”我把电子烟还给他。

    他看看我,破天荒的拿了一根烟给我,还亲自帮我点上。

    然后他自己也点了一根,我们俩依着栏杆面对面的吞云吐雾。

    吸烟有害健康,谁都知道,但是上瘾了,很难戒掉。

    因为就算有害健康也不会马上死掉,有的大烟枪还能长命百岁呢,各种侥幸心理这让人很难能戒得了。

    不过我以前也不吸烟,没有烟瘾,心烦的时候我觉得尼古丁好像能暂时麻痹人的神经,好像让我思想里的痛感没有那么尖锐了。

    我看着沈时倦烟头的小红点,问了一个很有哲理的问题。

    “人生那么痛苦,为什么祝福语都是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疆?”

    “那就是说明幸福还是大于痛苦的。”

    “我觉得不是,是因为死亡是未知的,未知的东西通常是恐惧的,而活着有思想,有思维,能够决定自己做什么,能够控制他所能控制的,但死亡却能控制人类。”

    沈时倦深深地凝视着我,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已经快疯了,我正胡说八道,胡思乱想。

    “顾晚凝。”

    “我没疯,我只是有感而发,我妈去世,我忽然变成了一个哲学家,你说我成长的是不是太晚了?”我把烟头扔了,其实我没吸完,还有小半截。我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顾家的花园我一直都不喜欢,我觉得树太密了,花太少,阴森森的。

    小时候顾淑怡她们拉着我捉迷藏,一般我都是找她们的那个。

    我最怕跟他们玩游戏,因为找得到找不到我都要倒霉。

    找不到她们会指着鼻子骂我是智障,找到了她们又说我作弊。

    所以我对顾家花园的印象就是,我一个人奔走在无数棵参天大树的树林中,即便看到了顾淑怡她们的裙摆在树干后面我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这一幕就像是最可怕的恐怖片,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想起这个就用力甩头,想把这些可怖的画面从我的脑子里面甩出去。

    沈时倦捧住了我的脑袋:“别甩了,我怕你会把自己的脑袋甩出去。”

    “你说的好恐怖。”我笑了,但我也没挣扎,就仰着头把我整个脑袋的重量都放在沈时倦的手上,痴痴的看着他。

    “沈时倦,我这辈子好像只能得到我妈的爱,除了我妈,没有人真心爱我。”

    在漆黑的夜色里,沈时倦的眼睛好亮,像是在他的眼里点燃了两盏灯似的。

    “顾晚凝,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也要说,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妈妈在爱着你,现在你妈妈不在了,也是有人在爱你的。”

    “你想说是你?”我不等他说话就继续说:“我承认我感受到了,你爱我,但应该没你想的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