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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影小眉毛一皱。

    “不勉强,我放假再回四九城。”

    听她惋叹又委屈的语气,徐敬西笑出了声,不着急回答她,坐进红旗车后排,一副金贵之姿。

    白手套司机令仪令色伺候:“先生,我们去哪儿。”

    男人夹烟的手,随意一抬,指向77院方向,找不到打火机,索性不抽,捏烟管把玩。

    “你下班了吗,记得按时吃晚餐。”黎影不挂电话,无所事事问起。

    徐敬西靠在座椅,嘴角上扬,“想我去英国?”

    “想。”她诚恳点头。

    男人仍旧笑得一脸玩味:“瞧你的企鹅?”

    她语气温软:“可以来吗。”

    “我不喜欢企鹅。”徐敬西语气多了几分戏谑,“比你还蠢。”

    “…”

    黎影有点不开心地瞎问,“你见过吗?”

    “南极有,去过。”

    他坦荡。

    这事还要说起徐敬西年轻时,和红颜知己去过南极玩儿,看冰墙看企鹅。

    他可没跟黎影说,论起闷声吃醋,谁能比得过她黎影。

    当然,事儿还没答应黎影,她还挺得寸进尺。

    “来的时候能不能带上珩礼,珩礼还没出过国,您在徐家比较有话语权,问一下。”

    “强行逼我去啊黎影。”徐敬西漫不经心,反问,“我答应了吗?”

    “先生…”

    听着那声娇媚横生的‘先生’,男人小腹隐隐有了反应,蠢蠢欲动。

    车开到77院大门,白手套司机不打扰先生听电话,下车离开,给他找打火机,递进车窗。

    徐敬西敲了支烟,重新焚点,抽了一口,烟没什么味道,昨儿刚找烟草行换的。

    隔着听筒,黎影还在说她的事。

    大事没有,小事更没有,无非一些有的没的欧洲旅行,徐敬西其实不感兴趣,像听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谁要是在他主持的会议说这番毫无意义的话,能被他赶出办公室。

    烟抽了一半,徐敬西瞧着烧缭的雾霭,“完了?”

    她复问:“先生来不来?”

    要不说她最会撒娇。

    惹得徐敬西轻笑一声,叼着烟的模样,烟管跟着抖了抖:“不乖了黎影。”

    没有答案,通话结束。

    徐敬西下车,径直上台阶,进院。

    精贵的深黑色大衣,单手抄兜。

    今时今日,走哪儿都是尊贵无双。

    北美金融市场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传到徐敬西耳边,欧洲银行及科技机构有所改革,他照能知晓不误。

    换句话,他是把持华夏经济的头。

    大企融券和转融券的监管,限制战略投资配售举措,全由他全权决裁。

    无人有异议,经济正向上走强。

    背后地位加持,手握北美金融市场风向及与财团交易,足够他大刀阔斧仍旧走出稳路。

    他不止忙,出行已经受限,海外多少正盯着这位独裁独霸的神秘权贵。

    当夜。

    EightMg集团给画廊账户打了6亿美金,费雷德诚恳地说,多出的是贺礼,这样给合适。

    “我给的新婚贺礼,太太和先生已婚,我们无缘得见。”

    徐敬西不放话,他们心有畏惧,无人敢去四九城参加婚礼,太多因素揉杂,以至于海外一众全都知道先生结婚,谁也没见到。

    连礼都送不出去。

    他们对先生多忠诚,先生总把他们当空气。

    黎影耐心回答:“你老实点,不要这么阔绰。”

    容易挨骂,徐敬西很凶。

    那边仍旧恭敬:“明白。”

    一提这事儿,Schreyer也跟着不舒服:“要不要去美国再办一场?你只要说,他肯定操心。”

    黎影瞧过去一眼:“不闹。”

    “好的,不闹。”Schreyer颔首。

    他们送不出的新婚贺礼,全塞给黎影,黎影没收,他们全往301宫的储物室放。

    Schreyer说:“我有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

    黎影上楼:“下次回家,带上你。”

    三天时间。

    专机将画运回东山墅。

    陈姓司机发现,其实先生看不懂艺术奥妙,据说3个亿?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冤种。

    如果这画有关乎经济发展战略规划,先生仅花五分钟能破译出来,可这画…

    实在为难。

    看先生那样,完全是看不懂还硬要买回来哄人。

    徐敬西看了眼画,随意抬手吩咐:“挂书房。”

    那时候在西雅图忙得不行,打心里宠一宠她,陪她上山,陪她画画,鬼迷心窍跟着去。

    觉得她还算有点良心,在不知道花3个亿买家是谁的情况下,坚决不卖出日照金山,这小东西,也不全是掉钱堆里。

    深冬季节,徐敬西洗了个冷水澡出来,倒了杯威士忌,看着挂在墙上的《日照金山》。

    他悟透不了艺术界将这幅画定义为成名作的理由,怎么看都只像一幅普通的画。

    她那时候还做小伏低,老实接受他的物质给予,自有太多风流债吹进她耳边,一件来一件,她身上那根反骨变得越来越硬。

    电脑视频那边是Schreyer,只能看到穿浴袍的先生,留背影对镜头。

    “先生。”

    徐敬西喝了口威士忌,浓烈冰感刺激得舌尖抵腮:“她哭了吗?”

    哭也不给看见,Schreyer不懂,不敢乱说,模糊用词:“她这两天看起来十分孤单。”

    “还有,她早就安排飞机回国。”

    徐敬西扭头,看电脑:“怎么不早说?”

    Schreyer放低音量:“她没通知我,到学校接人,她的学生说这两天英国节礼日,全英国放假。”

    徐敬西放下酒杯,走去衣帽间:“登机了?”

    “英国时间上午九点半登机,拖了一行李箱礼物进机场。”

    给珩礼买的礼物。

    再过三分钟,视频里已经没有先生的画面和声音,Schreyer耐心等了半个小时。

    先生去哪?

    夜里十点。

    四九城机场并不算安寂,仍旧人来人往,小姑娘从海关检查处拿过行李箱。

    那里面没有自己的衣物,全是给珩礼买的。

    慢悠悠掏出手机找车,想深夜突击东山墅。

    垂着脑袋,翻动屏幕,突然一黑,机场顶处耀眼灯光似被遮了干净,黎影皱了一下眉,正欲绕路。

    手机蓦然被抢走,大胆了,机场抢劫?黎影惊讶地抬起头。

    瞬间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男人语气凶狠:“你干什么偷偷摸摸。”

    “抱抱。”小姑娘行李箱一丢,立马攀上男人脖子,“先生不要生气行不行。”

    徐敬西眉眼软化了几分冷戾,手臂一抬,用尽全力,将她紧紧圈抱在怀中。

    “下次说一声知不知道。”

    “嗯。”

    身后,是月嫂抱住喝奶的珩礼,珩礼一见到黎影正开心,又很快被自家爹地的高大背影藏住人。

    珩礼歪歪脑袋,也见不到人,爹地的身躯可太宽厚,把人藏得严严实实,刚会说话的年纪,摘下奶瓶,咿咿呀呀地吐出一句奶乎乎的‘麻麻…’

    得亏珩礼睡觉晚,只能带来机场接人,晚上很少带在外面,看着霓虹街影,珩礼路上眼睛都亮晶晶,坐在月嫂怀里不哭不闹。

    边上的白手套司机小陈同志默默拿过行李箱,默默转过身看往来的旅客。

    那一夜。

    她没让珩礼回婴儿房,留在卧室,坐在床上逗着珩礼玩儿,珩礼看她手机里的企鹅照片指着笑咯咯,只会喊‘麻麻、麻麻’

    坐在书桌前办公的徐敬西只是笑着看两眼,没阻止她。

    送去婴儿房,珩礼会哭。

    借珩礼一晚,他正好忙工作。

    珩礼临近三岁那年,冬末。

    红墙内,大雪覆盖一片白,仍旧威严和肃。

    红旗车稳稳停在台阶之下,徐敬西下车,见他进院门,后面车队的警惕性才放松下来。

    徐敬西脱下西服外套交给周伯,远远看着在院内玩雪球的小孩儿。

    小小的背脊,冷白的皮肤,短梢乌黑的发。高墙内的小奶猫正在雪地里打滚,陪珩礼玩儿,一个劲儿讨珩礼的宠。

    红墙,薄雪,小孩儿,一只小猫咪。

    画面说不上的和谐温馨。

    珩礼越长大越不爱黏人,晚上只会敲他房门,要他讲讲故事。

    喜欢坐在书桌前,一边喝牛奶一边陪他处理公文。

    不喜欢女保姆照顾,喜欢陈姓司机照顾,后来,徐敬西破例给珩礼请了赵家的小男孩当伴童。

    还好,小小东西没遗传他母亲的艺术细胞。

    见徐敬西回来,珩礼从容丢下雪球,礼貌从周伯手里接过暖帕擦手,整得干干净净,才走到徐敬西面前。

    仰着小脑袋,旁边站着一只小奶猫,同他一起仰起脑袋看人。

    乖静的一幕,徐敬西无时无刻不想起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小姑娘。

    珩礼问:“父亲来接我回东山墅吗,爷爷答应我晚上回来和我吃饭,我等爷爷,可以吗。”

    分明奶乎乎的年纪,说话有条有理,音色干净清磁。

    得益于基因及门庭自小培养一言一行。

    徐毅很忙,有固定的下榻之所用餐及安全地居住,珩礼会说话走路后,有时间便挺惯着珩礼的要求。

    珩礼小小一只,骨相挺,唇薄。

    徐毅气场向来严肃威仪,每回一进家门,喜欢抱珩礼在怀,带去自己住的院子聊天。

    大概,他像徐敬西小时候。

    三岁一点儿孩子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徐毅说的话,无人能靠近祖孙二人的相处世界。

    徐敬西看了眼珩礼,对他的问题点头作答应,随后迈步走在雪地中,珩礼跟着迈小步子,轻轻踩过雪里宽大的皮鞋印。

    “母亲给我寄了画册,父亲要不要看?”

    徐敬西偏头看跟在一旁的小小人儿,看着像极自己的一双浓黑眉眼:“又想她了?”

    珩礼轻轻应:“想,也想她的企鹅,每次去爱尔兰,珩礼根本没看够。”

    明明五天前,一家三口刚在爱尔兰见面,看企鹅。

    徐敬西蹲下来,拂走珩礼肩头的飘雪:“她的飞机晚点落地,再等一个小时。”

    珩礼点点小脑袋,随后将小脑袋靠到自己爹地的肩膀:“为什么爷爷和母亲很少说话?”

    真不知道这么小,怎么注意到这些事,这两人能有什么话题聊,左走不过在节气,偶尔坐在一起吃吃饭。

    徐敬西拍了拍怀里小小的背脊:“那你多和母亲说说话,哄哄她?”

    珩礼摇头:“父亲来哄,母亲是大人,小孩哄不好。”

    什么破道理。

    “今年,要送你去学校和同龄小朋友接触,你想在四九城,还是去英国?”徐敬西突然问。

    小小东西垂下长眼睫,冷白皮的精致脸孔略显不开心,珩礼最不喜欢做选择。

    要么都要,要么只坚持自己想要的。

    这点像他,徐敬西轻笑出声。

    下着薄雪。

    小小东西思虑好一会儿:“四九城,江伯伯家的哥哥和周叔叔家的妹妹在四九城,崇临说了,我们的学校在巷子胡同里。”

    徐敬西语气温缓:“江伯伯家的哥哥高你一个个头,你还能把他欺负哭。”

    珩礼解释:“是他怕我,所以被我吓哭,我没有碰过他,不喜欢碰别人。”

    徐敬西揉他的小脑袋,“好,父亲相信你。”

    他们都怕爹地,都敬着爹地,可在珩礼心里、眼里,爹地对他很温柔,很宽容,有求必应。

    小小的年纪里,珩礼已经认为,这个世界,所有一切翻手覆手轻易可得。

    虽然做错事会被罚,罚了之后,爹地会耐心教他如何正确做,会耐心蹲下来给他擦眼泪,照顾他的委屈。

    也见过爹地发脾气的时候,直接给李崇临一脚,眼神冰冷无温,骨子里流淌的薄情残忍尽显无疑,令人心生忌惮。

    自那时候起,珩礼心里发现,爹地身上的温柔其实少得可怜,只对自己才有。

    爹地晚上会来他房间好几次,看他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偷偷玩电子游戏。

    东山墅有间卧室有很多娃娃,珩礼其实不喜欢娃娃,但会问,“是送给珩礼吗?”

    徐敬西将人抱在怀里,单手关门:“不是你的,是她的。”

    爹地口中的她,珩礼年纪尚小,一知半解,但不问,因为不喜欢软乎乎的娃娃。

    雪越下越大。

    徐敬西伸出大掌,珩礼习惯性搭住,感受上面的温度和安全感。

    珩礼小手立马被牵住,大的那只手掌心宽厚有力,温暖勾住软乎乎的儿童小手。

    父子俩一大一小过朱檐长廊。

    珩礼看着两个人牵手的位置,走路不需要看路,有爹地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