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南很用力的攥着手中玉牌,感受着玉牌上传来的温润凉意,想要以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口鼻间的呼吸还是止不住的越发兴奋且急促起来,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沈知南既兴奋,又紧张。
他并不傻。
稍微长点心眼都能感觉出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这里面的事情其实值不得推敲,
那白袍人出现的太过巧合了,又是可以直接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面。
换个角度来说,自己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做的那场噩梦没准就是对方所致也说不定。
在关键时候出面,让自己感恩戴德,以达到对其深信不疑的程度。
当然,直觉告诉沈知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首先,自己是连饭都快要吃不上的苦力,只不过是力气大点。
而对方神出鬼没,能够随着出没自己的梦境,这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没有道理对自己一个力夫动什么歪歪心眼子,即便是对自己动歪心眼,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麻烦。
其次,他是真的很聪明。
儿时上私塾的时候,别人一个月才能学会的东西,他只需要一天。
只是虽说穷文富武,但读书同样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情,拜师费,定期的束修,膳食费,每逢过年过节还要送点红包或是土特产以表心意等等,压根就不是他能够负担的起的。
因此只是初步的认了几个字,沈知南便退学回家,后来又成了码头上的苦力,好在有一把力气,挣的钱倒也勉强能够度日充饥。
可沈知南心里面很清楚,这种生活断然不可能维持太久,自己早晚都会有年老力衰的时候,而且苦力为何是苦力,就是你下再大的力气,到了最后也只是勉强生活而已。
这样的日子压根就不是沈知南想要的生活。
年幼的沈知南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敢于为自己搏出一条改命的路来,但世道如此,他只能强行被洪流席卷,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时刻惊醒自己,人,就应该有人的样子。
虽然自己学识不高,但从昨天晚上以及刚刚的种种神异情况不难说明,那白袍身影恐怕远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存在。
那种超凡之意,即便是守护一县的祭灵都比不上。
有一些部落里的天骄,小小年纪便踏入搬血。
他儿时也曾泡过药浴,但自身天赋太差,直到弱冠之年也未能踏出第一步,搬血不成,因此不得不走出镇子,令谋出路。
眼下,他似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有实力谁还去干苦力,实在不行,去个大家族当个护卫也可以。
而且对方刚刚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也不会管自己会不会答应。
即便对方语气平和,但为了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也需要拼一把,他不愿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一辈子下力。
“知南……发什么愣呢?”
女人看着半话,也没有任何动做的沈知南,忍不住问道。
“我可能……得出去一趟……”沈知南看向女人,实话实说道。
“出去……去哪儿?”女人有些疑惑。
“不知道,但应该很远,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看看能不能把你接过去,或者说,直接接你过去。”沈知南摇头,又开口道。
……
回到柳村后。
江槐第一时间前往地府。
三天时间对他来说稍纵即逝。
他打算在这里等着,看看到时候所说的特殊能力究竟是什么。
当然,他也没有闲着。
暗中抽时间观察轮空仙王的一举一动。
只是轮回仙王并没有从最后一世轮回身上得到醒悟。
他有所明悟,倒是还远远不够,反倒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丝丝清明也即将就要保不住了,真的成了一个凡人,如今连自己曾经是轮回仙王这件事都记不得了。
岁月沧桑过,已是半载风霜,膝下儿孙满堂,生活不能算大富大贵,好在吃喝无忧。
但年龄越大,醒悟的概率也变会越渺茫。
这并不是江槐想要看到的结果。
既然软的不行,那只能来强的了。
本来指望轮回仙王能够自己感悟清楚,最终能够执掌曾经道果,再度归来,眼下怕是不可能了,好在自己能够干预,且干预不会影响令牌的身份认证,但至于其他的影响有没有,江槐不敢确定。
毕竟轮回仙王和沈知南的情况不太一样,后者若是不出手的话,恐怕会永久的沉沦在自己梦境之中的小地狱里面。
到那个时候,肉身死亡,魂魄也找不到,通往现实的小地狱大门将会彻底打开,继而影响现实,江槐还得擦更大的屁股。
…
竹篾小屋中。
两鬓霜白的轮回仙王正半仰半躺,侧身趴在身下的太师椅上。
太师椅一摇一晃,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惬意。
如今,他已经一甲子之龄了。
六十岁,称得上花甲耳顺。
对于凡人来说,这个年龄其实算得上高龄了。
他这一辈子,虽然没有攒下太过富裕的家业,但也衣食无忧,按理来说,应该正是享清福的年纪。
只是轮回仙王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
而那些事情,对自己应该很重要。
“记不起来了……”
轮回仙王揉了揉额头
天地不再清明,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雾气,游离在空气中。
紧接着。
这些飘荡的雾气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钳制住一样,突然飞速的流动起来。
此刻,轮回仙王立于虚无的彼端,周身环绕着绚烂而神秘的光影,仿佛是跨越了时空长河。
他的眼前,一幕幕画面如同破碎的镜面般交错重叠,每一片都承载着一段过往的记忆,它们在虚空中缓缓流转,编织成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记忆的洪流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并非那个默默无闻的山野村夫,而是凌驾于九天之上的轮回仙王。
鏖战异域诸王,拥有掌控轮回、逆转生死的无上威能,每一世的轮回,都是为了磨砺心性,积蓄力量,只为在今朝重掌那遗失已久的权柄,再次归来。
“轮回的真谛……是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中保持真我的本质……”
轮回仙王神色严肃,嘴里面喃喃自语。
下一刻,一股玄妙无比的气息降临在轮回仙王身上,好似有一条无形银河从九天倒灌而来,他周身气势骤然一变。
整个人都在散发莹莹之光。
很快,
这般变动,自然是第一时间惊醒了这一世的子嗣还有内人。
几人从竹篾屋中匆匆跑出来,看着轮回仙王的变动,一个个愣在原地。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大儿子吭吭哧哧开口,实在是此刻轮回仙王身上散发的威势让它如坠冰窖,不敢开口,但又因为担心轮回仙王的状态,不得不强忍这心中惊惧开口。
轮回仙王低垂眸子,目光缓缓从下方从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柔和下来,不过并没有开口。
因为此刻,他的目光全部都被腰间不知何时出现的某块令牌吸引了过去。
玉牌中有信息。
他神识触碰,脑海中当即响起轰隆浩大的声音。
……
三日时间稍纵即逝。
对于凡人来说如此,更别说是对岁月如静止一般的江槐。
他提前安排下去。
当然,所谓的安排便是将此是通知给林老头。
然后让其安排具体是哪个人去下界接人。
最终,土娃子踊跃参加。
下界是他的诞生之地,天地对他的束缚会微乎其微,在仙域待了这么长时间,他确实很想下去一趟。
除此,也是为了散心。
十冠王,谪仙等人这几天经常会找石昊,柳神等请教突然帝境的经验,一来二去之下,虽说现成的经验对于帝境压根不算用,但二人依旧有所顿悟,全都陷入了闭关。
他从头到尾都跟着,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和帝境相关的任何感悟。
这个境界对自己来说还很远。
以自己的天赋和资质,能够达到无上巨头层次,已经是意外之喜,剩下的强行不来,只能顺其自然。
和土娃子同行的,是女武神以及石昊。
女武神想下去看看这么多年过去,逐鹿书院是否还在。
石昊纯属是跟着土娃子凑热闹去。
有柳神,柳村之主,还有柳村中的这诸多有资格窥探帝路的同辈天骄。
他肩膀的重担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重,因此整个人也没有那样沉重,轻松不少。
因为女武神的缘故,所以这次三人选择的是通过柳村后山的登天梯下界。
登天梯,江槐当年尚在下界的时候抽出来的稀有物品,作用很可怕,不仅可以通过此天梯完全无虞的抵达上界,最为逆天的只要是江槐的信徒,信仰值达到一定程度,且全程走完者,都会有一定的概率得到一份机缘。
这份机缘或许是血脉,也或许是宝术,神通之类,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拥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第一分身身怀将近十种逆天天赋,便是得益于登天梯。
登是下界通往上界的通道,但可显映于村子中,所以三人不需要专程前往九天十地。
达到下界,三人分道扬镳。
女武神前往荒域,寻找逐鹿书院。
而土娃子和石昊直奔天域,寻找那个叫沈知南的人。
“土兄弟,你可知道柳前辈为什么让咱们找那个叫沈知南的人?!”
路上,石昊忍不住问道。
柳前辈什么时候还特意跑去下界一趟了?
莫非那个叫沈知南的人是什么天骄?
可这也不对啊。
村中天骄多如过江之鲫,哪里需要让人专门接上来?!
之前倒是也有过这样的先例,但那都是林村长随意安排人选,大多是让村中的护卫队去两个人就行,像是这次,居然是土娃子亲自下界,还是第一次。
土娃子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他懒得去想原因。
毕竟这次是自己主动要求下来的。
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固然没有特意着急赶路,但境界摆在这里,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座人类城池。
没有惊动任何守城士兵,二人直接入城,来到了目的地。
黑瓦土墙的逼仄院落中。
沈知南心情忐忑。
昨天晚上,他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着,一直都在等着天亮,让女人颇为嗔怒,因为原本的饭后运动也取消了。
不过女人还是早早的就为沈知南准备好了早餐。
“当家的,你确定没有骗我,今天真的有人过来接你?”
女人半信半疑的问道,同时将煮好的红薯扒好皮后红薯递给男人。
这都已经日上三竿,城里面的那些富人马上马就要准备吃午饭了,可并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女人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男人因为做噩梦得了癔症。
不然的话,好端端的,怎么会觉得有人要过来接自己呢?
还说自己要逆天改命了……
这,分明是癔症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想到这里,女人不由的偷偷走到厨房,抹起了眼泪。
这年头,癔症可是要命的,哪里有钱治病?
沈知南就是她的天,虽然穷了一些,但对于自己是真不错,宁肯自己少吃点,也要让自己多吃。
真要是得了那种病,可让她如何是好?
正抽泣的时候,却是听见门扉传来阵阵清脆有力的叩击声。
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能是谁?
难不成张姨?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反倒不能开门了。
前几天,对方一直在找自己,想要给自己这个有夫之妇牵线搭桥,说媒给城东的王员外。
自己很了知南三年了,如今更是怀了对方的孩子,绝对不能做任何对不起知南的事情。
“是谁?”女人问道。
门外叩击声有力。
土娃子和石昊自是压根不需要开门,可以直接进来,不过林爷爷说过,这个人是大人指名道姓接过来的,最起码的礼仪还是要做到的,
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声音,二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即便是不使用什么手段,这座破烂的黑瓦土墙房也难说能够遮挡住什么秘密。
“我等奉大人之命,特意过来接人!”
土娃子收起叩门的手。掷地有声的问道。
“啊……”
随之传来的,是盛满冷水的木桶坠地的声音。
同时,还有一阵急促的小跑声,不过因为院落实在是太过逼仄,因此一路上还伴随着各种杂物被碰倒的声音。
紧接着,
门扉打开。
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沈知南抿了抿嘴,又咽了口口水,这才不那么紧张,学着那些读书人的样子,朝着土娃子和顾辰微微拱手作辑。
“二位,我等你们等的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