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听政的赵姬，似乎对这场战争并不在意。
凤眸微微闭上，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嬴政轻轻颔首。
昌平君续道：“但在对付赵国前，却须先想一想。”
“哦？”
“说说。”嬴政饶有兴趣的问道。
昌平君向坐在最后面的李斯使了个眼色。
这问题出自李斯之口。
昌平君亦觉此言有理。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是他来做的。
不过，李斯可是国师一手培养出来的人物，他可不能喧宾夺主。
李斯得了昌平君指示，举着玉板道：“启禀皇后，大王以为应先攻韩，再攻赵国。”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一落下，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嬴政看着李斯，面无表情的说道。
任由众人议论纷纷。
韩非在人群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他出生在韩国。
虽然韩王对他不好，但他也不希望韩国的百姓，受到战争的伤害。
赵姬在帷幔后终于睁开了双眼。
目光隔着纱帘看了过去，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
赵国兵力雄厚，要对付赵国，实非易事。
真要开战，他们应该倾尽全力，而不是去攻打韩国。
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韩国，那么秦国的军力和财力就会大打折扣。
那赵国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嬴政却是另有想法。
看着李斯，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缓缓道：“你便是李斯吗？”
陈墨曾经和他说过，这也是上一次，他让对方去韩国的原因。
对于李斯的表现，他是非常满意的。
这句话，和他昨天和陈墨说的一模一样。
李斯顿时心中一动。
“是下官。”
嬴政颔首道：“说说看，为何攻赵，必先攻韩。”
李斯淡淡道：“其一，韩国位于秦国东方，秦国想要向东走，必须要经过那里，他们守住函谷关，就像是一块大石挡在了秦国的面前。”
嬴政深以为然。
李斯说得很贴切。
“其二，韩国就在赵国附近，如果我们进攻赵国，那么韩国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唇齿相依，很有可能会联合起来。”
“到时候，我秦国就会腹背受敌。”
“所以微臣建议，灭赵必先灭韩。”
群臣议论纷纷，对李斯的建议议论纷纷。
这一建议，从长远战略的角度看，十分切合实际，简明扼要。
“太后娘娘，皇上，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道声音，却忽然响起。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韩非。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韩非身为韩国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家乡被秦国给灭了。
嬴政看了韩非一眼。
嬴政对韩非，还是很满意的。
而且他所说的术法，也很适合秦国的情况。
“怎么了？”
言下之意，朕认为李斯的话很有道理。
韩非从座位上走了下来。
“韩国不但连着赵国，还连着秦国。”
“三十多年来，秦韩从来没有打过仗，早就把秦国当成自己人了。”
“在秦国之前，韩国就是秦国的一道屏障”
“在内部，它也可以供秦国使用，就像它的座位一样。”
“秦国要灭赵国，只需要经过韩国就可以了，而且韩国还可以给秦国送来粮食。”
“这样可以省去秦国运送粮食的时间和路程”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留着韩总比灭了韩要好。”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风迅速地倒了下去。
刚才还觉得李斯有理的那人，这会儿也觉得韩非说的有道理。
嬴政没吭声。
那深邃的眼神，让韩非打了个寒颤。
嬴政默然不语，李斯却道：“此言差矣。”
他也离开座位，朝着大殿中央走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
“如果韩国和秦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亲密，南阳人又怎么会依附于赵国呢？”
韩非不紧不慢道：“特例而已，代表不了韩国人心。”
李斯摇头道：“纵有例外，秦国亦不敢赌。”
“如果秦军是从韩国来的，那韩王与赵国联手攻打秦国，那就是腹背受敌了。”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李斯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风向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李斯又道：“何况韩王的意思，你又怎能代得了他呢？”
韩非当时就愣住。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不愿秦国攻韩，也不愿眼睁睁看着韩国灭亡。
而李斯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韩王，不是他能代表的！
在来到秦国之前，他的处境就已经岌岌可危。
韩非沉默了很久。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直到朝会结束，他才落寞的走了出去。
路上的官员们纷纷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韩非一听，就知道自己对韩家还是很在意的。
他虽在秦国，但心却在韩。
韩非微微摇头，暗自叹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师弟。”
却是李斯追了上来。
韩非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李斯走了几步，来到身旁。
“师弟，我们结伴而行。”
韩非勉强笑了笑，也不推辞。
“请。”
两人沿着王宫宽阔的街道，缓缓走着。
韩非一言不发，直接走到了皇宫门口。
“师弟是在生我的气吗？”李斯见四下无人，问道。
就在刚才，他曾提议灭赵先灭韩。
韩非正想着呢，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摇了摇头，轻笑道：“师兄高瞻远瞩，这件事情的确要从长计议。”
“这是为了秦国的未来，我怎么能怪你？”
“况且，即便师兄不提，秦王应该也会考虑。”
“师兄只是说说而已。”
的确，朝中能人异士不止韩非、李斯一人。
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
想要攻赵，最大的障碍就是韩国。
这一点，韩非也看出来了。
若是他不是韩国公子，而是秦国公子。
说不定他本人，也会像李斯那样，提出同样的建议。
李斯听他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
“陛下年纪轻轻，心思就这么缜密。”
走着走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韩非身上。
“师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还是要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