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君在学堂里一直待到盏灯时分,才缓缓收拾着自己的书本,放在一只书箧里,背上后出了学堂。
只不过刚刚走出学堂,就看到她贴身丫鬟焦急地站在门外,一把拉着她走到旁边的僻静地低声道:“姨娘说,太太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是隔壁县的一个员外老爷,给他当填房……”
林惜君心头一跳,脸色苍白:“父亲不是说再给我一年时间?”
她今年十六了,是姨娘手持剪刀在父亲面前帮她多求了一年时间,答应十七再安排嫁人。
“老爷这一次去江南行商,至少半年才能回来,太太这是临时起意!”丫鬟哆嗦着将一个小包袱塞给林惜君,“姨娘说,那个员外的孙子都和你一般大,你嫁过去就只能是守活寡,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
林惜君呆呆看着那只小包裹,里面都是她姨娘这些年来没日没夜绣花攒下来的积蓄。
她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冷刺骨。
抓住包裹的手指开始泛白。
“不,阿英,我不能逃!”林惜君抹了抹不由自主流下来的眼泪,“我若是逃了,娘会死的。”
这一次,她没有称呼姨娘,而是叫了一声“娘”。
阿英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林惜君浑身僵硬无比,狠狠咬了咬牙强颜欢笑:“没关系,我嫁过去至少是正房,比娘当初的遭遇好多了……”
“哎呀,惜君姐姐,你要去给一个老头子当娘子吗?”
忽然,两人身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林惜君和阿英都被吓了一跳,才看到从旁边墙角里探出来的一只小脑袋。
不,不只一只小脑袋,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胖子,还有一个和她们一般大的小姑娘,最后面还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家丁模样的男人。
林惜君被吓了一跳,才看到和自己说话的,正是一班的云淼。
她是护国公的小女儿,是整个梅林镇的天之娇女,既漂亮又聪明。
云淼在学堂是众先生喜欢的学生,却从不仗势欺人,举止从容,天真可爱。
林惜君曾深深羡慕过这样的女娃,曾经也幻想自己要是云国公女儿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读书了,也不用一到年纪就被嫁给自己不愿意嫁的人了……
林惜君收回不着边际的思绪,诧异地看着云淼:“云二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学堂早就下课了,这会子大家都在家里吃晚饭呢。
云淼却朝她眨眨眼睛:“惜君姐姐,刚才你们家丫鬟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惜君的脸蛋顿时就红了。
云桐立刻就跑了过来,一脸气愤道:“你家人把你嫁给老头子,简直不是人!”
这会子的云桐,长高了不少,但一张脸蛋依然圆得像是大圆盘,却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要不你嫁给我的了……”
云淼却“啪”的一下,狠狠打了云桐一下:“你胡说什么!惜君姐姐是大哥的媳妇!”
云桐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
林惜君被两个小家伙的话给逗笑了:“云二姑娘,这些话不能乱说的……”
云淼却一脸认真地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道:“惜君姐姐,我是真心的!”
林惜君哭笑不得:“云二姑娘,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心里却酸涩无比。
没想到才同窗了不到三个月的小同学,竟然这么替自己着想。
反观林家,除了娘,其余的人如狼似虎,恨不得将她活生生撕碎。
云淼非常认真地拉着她的手道:“真的,惜君姐姐,我哥可喜欢你了,还没来得及去林家提亲。”
林惜君愣住了。
云柯那位少年将军在梅林镇家喻户晓,连林府上的两个嫡姐嫡妹都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神仙夫君。
林惜君神色狐疑道:“云将军何时见过我?”
云淼道:“自从你来学堂读书,我大哥来接过我几次,偷偷看到你了。”
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林惜君脸蛋微微一红,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大哥最近忙得很,所以没来得及去林家提亲,就被老家伙乘人之危了。”云淼说得合理之极,听得旁边的云桐和小果瞠目结舌。
这现编现说,只能是云淼。
林惜君有些迟疑:“可是,太太已经安排我要嫁人了,这可怎么是好?”
云淼立刻道:“放心,你回去后就只管告诉你家太太,十日之内我大哥一定会亲自上门提亲,让她好好想想。”
阿英急忙道:“云二姑娘说得没错,如今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你被太太嫁给那个老头子。”
云淼见林惜君不放心,立刻对小果道:“待会儿你陪惜君姐姐回去,拿出咱们家的气势来,告诉她们家人,惜君姐姐是咱们云家未来的媳妇,谁敢抢人?”
此时的小果,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逃荒出来的小可怜了。
在云家呆了几年,尤其跟着云淼几年,身上的气质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镇上谁人不知她是云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她的话不能有假。
于是,在林家的大太太听到小果的传达之后,整个人懵了。
林惜君的两个嫡姐嫡妹,一脸妒恨瞪着她。
“母亲,这小贱人一定是趁着去学堂读书的时候,故意去勾引了云将军!”嫡姐林惜瑶咬牙切齿道。
林母一张脸抽搐无比,面目狰狞:“不是还有十日时间吗?云家既然不能来提亲,难不成还能拦着小贱人自己作践自己?”
“母亲,你有什么计划?”林惜瑶问道。
林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林惜瑶顿时喜笑颜开,一张脸顿时红了。
“到时候云家上门来提亲,就让你嫁过去!”林母冷笑道。
林惜君立刻回到简陋的偏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氏。
李氏穿着半旧的袄子,经过岁月的磨砺,一张脸却依然娇媚动人。
林惜君的容貌就是遗传了李氏那惊人的美貌,才会被云淼看中。
李氏听完林惜君的话,却深深皱起了眉头:“虽说是云二姑娘亲口说的话,但她毕竟才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她的话能作数吗?”
林惜君低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太太现在有了忌讳,她不敢随意把我卖给别人了。”
李氏却冷笑起来:“就怕这会子,她正在琢磨着要如何毁掉你呢!”